墨踪点了点头,“嗯。”
杨砚青看着眼前再正常不过的画风,但就是看不下去,更听不下去,总觉柳六仿佛说什么墨踪都不打磕巴直接同意,杨砚青越想越烦躁,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得劲,遽地掉头走了。
“少爷不过去啦?”宋小宝追上去,“您要去哪儿啊?”
杨砚青拉长着包公脸,“伙房杀鸡去!”
墨踪:“......”
用晚膳时,杨砚青最后一个到,端着自己炒的那盘儿鸡血糊糊来了亭廊下,整个人萎靡不振比手里那盘儿菜还糊。
虽然梅赤此时也坐到了亭子里,但杨砚青顾不上去想之前的烦恼,此时大脑全被方才仙气飘飘师徒二人相亲相近温馨场面充斥。
“夫人,这是鸡血糊。”杨砚青走到墨踪身侧怏怏放下了盘子,“郎中说对身体有补益作用,一会儿你尝尝看。”
墨踪忽然抬起手,声音冰凉,“糖呢?”
“啊?”杨砚青怔愣了下。
不待杨砚青反应,墨踪忽然将手伸进杨砚青袖中掏出了那包松子糖,顺手就塞进了自己怀中。
看着墨踪胸前鼓出一个“大包”,杨砚青的嘴角噌地就飞起来了,心里嘎嘎甜不好意思地挠头,“夫人何必放在怀里,怪不舒服的。”
墨踪一如既往冷着面,“舒服。”
杨砚青:“......”
杨砚青美的差点儿升天。
对面梅赤和柳六二人脸色乌云密布,你脸青完我脸青,青紫白绿循环放映。
美出鼻涕泡儿的杨砚青已经放飞了自我,突然拿起勺子挖了满满一勺鸡血糊递到墨踪嘴边彻底驻扎下来了,就等墨踪一张口立刻投入,“夫人你快尝尝看。”
墨踪喉咙滚动,余光里看到对面两座不停变色的石像看客,他倏地垂了垂眼只盯着勺子,只觉一股热气蹭地熏到了脸上。
杨砚青此时眼里好像只剩下墨踪,完全忘了对面还戳着俩人,更不知当着众人面突然“秀恩爱”这种让身边伴侣脸红心跳的事同样也能在墨踪这座万年冰峰上生效,且还瞬间生效。
墨踪皱着眉,声音冷冽,耳朵却在冰天雪地中艳成了一朵红梅,“你做的?”
“对,我亲手做的。”杨砚青也没想过自己没说过墨踪是怎么知道的,又把勺子往墨踪嘴边伸了伸,“绝对保熟!夫人快张嘴啊。”
宋小宝在旁看着一盘血浆糊捂嘴快吐了,心说夫人能吃才怪了。
“哐”地一声,梅赤忽然把手里酒葫芦重重撂在了桌上。
墨踪本来左手已经抬起要拿走勺子自己吃,可谁知梅赤撂下酒葫芦那一刻,杨砚青好像被惊醒一般,噌地就把勺子放下了。
“夫人,可能有些烫,凉凉再吃罢。”杨砚青挠眉,以为用手遮住半张脸刚才当人面儿给墨踪喂饭的丢人事件就能像没发生过一般。
“曹砚青。”一阵寒风嗖地刮进了杨砚青衣领。
“啊?”杨砚青一个激灵。
墨踪拧着眉盯着被杨砚青放下的勺子,“我不怕烫。”
杨砚青:“......”
现在轮到杨砚青面热心跳了,但圣旨哪儿敢不从?一咬牙一跺脚赶紧把菜喂进了墨踪嘴里。
对面梅赤噌地要起身却硬又被柳六给拽住了。
“曹大人!”
杨砚青:“?”
杨砚青听到有人在叫他,转头一看正是府门口那个卖糖的人,此时正和府兵首领一起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有何事?”
“哦,是这样。”小贩擦了把汗道:
“大人刚才走后我在摊子上看到个小竹笼,一见上面全是金线必是大人遗落,我本想让门口卫兵给您送进去,但一想这竹笼被大人随身携带定是贵重之物,就想亲自送来,可不料当时摊前来了客人,忙活起来就给忘了,现在才给您送来。”
小贩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竹笼,宋小宝替杨砚青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立马皱起面皮儿再次不分场合说了一句:
“少爷,您把梅将军给您编的竹笼放身上干嘛?另外这还没到促织节啊。”
杨砚青:“......”
杨砚青见对面的梅赤在看到那个竹笼的瞬间腾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一双凤眼风云搅动盯着自己,声音发了颤:
“青青,你还留着我以前送你的竹笼?你不是说你全都扔了?”
作者有话说:
午间放送!
海星砸满1000今日再更一章
枝(qing)儿(qing)要(yao)疯(wan)
杨砚青一掌糊在了脸上,芭比扣了......
“嗨。”杨砚青稳了稳心神佯装镇定,嘴里开始跑火车,“你往年送的我一部分扔了一部分送了人,毕竟促织节也有人用得上。”
杨砚青声音发颤,牙齿飕飕跑风,“我是今日无意间在理事房抽屉里看到一个漏送的,就顺手放袖子打算出门的时候扔了,结果还给忘了,之后......”
宋小宝在杨砚青说话之际走上前把竹笼递了过来,见杨砚青正说着话便放到了石桌上,可下一刻突然惊呼一声打断了杨砚青:“少爷?这好像是夫人的手帕,您用夫人的手帕包竹笼?”
“啊?”杨砚青遽地低头,果然见到之前墨踪给他擦过眼泪的手帕此时正包裹着那个竹笼。
擦!手帕也掉铺子里啦?
“大人。”那小贩连忙道:“这手帕也是随竹笼一起......”
“谁让你用这手帕包竹笼了!”杨砚青打断小贩当场急了眼,也忘了梅赤那边立马转头跟墨踪解释上了,“夫人别误会,这手帕我其实一直都舍不得......”
不待杨砚青讲完话,电光火石间只见桌上竹笼连同手帕一起被墨踪抓进手中,前一刻还见他攥着呢,下一刻就听“咔-嚓-咔-嚓”......
墨踪抖了抖手帕,竹片残骸森森而落。
杨砚青:“......”
众人:“......”“
“墨踪!”梅赤噌地上前一把拽住了墨踪衣襟,霎那间一双赤红凤眼燃起熊熊烈火,似要把墨踪粉身碎骨烧成灰烬一般。
墨踪鬓角一绺黑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淡,一点点失色,苍白一片。
墨踪眼中看不见一丝火焰,却是一片毁天灭地的极寒,滔天哪怕如地狱之火也在他眼中掀不起丁点儿浪,更留不下一丝火星。
杨砚青和柳六两人此时早已冲过来各自拉住了梅赤。
“梅赤,你放开夫人,有火冲我撒!”
梅赤非但没松手,又把墨踪朝身前扯了一把,“青青,你看清了!他是邪祟,他是吐蕃的妖人!”
“梅赤你疯了!”柳六突然大吼一声狠狠踩了梅赤一脚,“给爷爷我放手!”
杨砚青:“......”比我还凶?
梅赤烈焰不减,但喉咙几次翻滚还是松开了手,当即调转身子出了亭廊,头也不回几步就翻出了墙外。
杨砚青狠狠松了口气。
“师傅你没事吧。”柳六此时急切地上下看着墨踪,艳容失色。
杨砚青:“......”
这他么是我夫人还是你夫人!
杨砚青一把扶住了轮椅把手,直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将墨踪后背冲着柳六,推起轮椅就走了。
“小宝,通知后院再做一桌饭菜端进卧房,我陪夫人在屋里吃,另外把桌上那盘血豆腐给我倒了去。”
这头发还越吃越白了,什么鬼!
“别倒。”墨踪倏然开口,“拿进屋吧。”
宋小宝:“......”
“是,夫人。”
杨砚青推着墨踪走在回房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看着墨踪手里攥着的手帕,杨砚青挠了挠眉打破沉寂:
“......夫人,那手帕,还能再给我吗?”
墨踪先是沉默,过了半晌后把手帕举了起来,“要去何用,包竹笼?”
“不是不是,夫人你误会我了,全是刚才那个小贩......”
杨砚青话说一半突然发现洁白的帕子上竟有血迹,吓得一步上前抓起墨踪的手,在抽走手帕后果然看到墨踪手心有两到三处被竹片扎破的伤口此时还在往外洇着血。
杨砚青想都没想立刻又把墨踪的手举到自己嘴边帮他舔,吸起伤口,吸完一处又去吸吮另一处。
墨踪这一次没再把手抽走,因为身子已经动不了了,杨砚青柔软的唇瓣、湿滑的舌头在他手心里来回游走,像个不安分的妖精在反复撩拨他的身体。
墨踪看着杨砚青的脸,自己理智在一点点消散,他心底涌起一股又一股想要占有,想要吞噬,想要纵欲,想要一次又一次与杨砚青交合,想让他彻底臣服,让他在自己身下彻底沦陷的强烈欲望。
墨踪已然隐隐感受到自己心底潜伏的兽性,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被杨砚青唤醒,也许是从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
虽然墨踪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从何时起把眼前这个男子爱进了心窝里。
杨砚青捧着墨踪的手最后又吸了一口,见伤口终于不再冒血了便心里踏实下来,又接回了刚才的话题:
“夫人用过的帕子我可是天天放身上,根本舍不得用,我还想着以后给裱起来一代一代往下传呢。”
“你,你说什么?”墨踪霎那定在了轮椅上,眼中风雪翻卷。
“少爷?”宋小宝在不远处端着血糊糊差点儿没栽地上,眼泪都从眼角挤出来了,“您是想传宗接代啦?”
“咳,咳咳......”杨砚青一阵猛咳,这才发现自己一秃噜嘴又脱离人设了,“口误口误,我又不稀罕姑娘,我跟谁传宗接代去,哈,哈哈。”
杨砚青尬笑着。
“怎就不能传宗接代了,找个喜欢少爷的,愿意给少爷生娃的不就得了?这样不就圆满了?”
宋小宝疾步上前,激动得口无遮拦,“我看那个凤儿姑娘就对少爷有意思,有一日她还问我少爷到底对女子......”
“宋小宝!”杨砚青蓦地打断宋小宝,冲他猛瞪眼示意墨踪还在旁边呢,别胡说八道。
“你说话可越来越没边儿啊,凤儿是想跟我学琵琶,没那些乱七八糟的。”
杨砚青走回了墨踪身后又推起了轮椅,“另外爷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哭哭闹闹的小孩儿,生生生,生啥生!”
之后一路墨踪也没再开口讲话,而心比桶粗的杨砚青却一直哇啦哇啦,进了卧房后,杨砚青见小五正猫着腰捡东西。
“呦呵?糖怎么撒地上了?”杨砚青心说撒的好,撒的妙啊!
“对,对不起少爷,我给夫人准备笔墨时不小心碰......”
“哈哈哈,无碍无碍。”杨砚青大手一挥,“一会儿你去伙房拿个鸡腿吃啊,就说我说的。”
小五:“......”
“小,小五这就都给捡起来。”
“就剩几块儿别捡了,弯腰怪累的。”杨砚青摆摆手,“走吧走吧,去后院吃鸡腿去吧。”
小五:“......”
杨砚青心情挺好,推着墨踪来到了紫檀桌边,突然意兴盎然道:
“正好饭菜也没上来,我用左手写两笔字请夫人帮忙看看,我这左手总也写不好,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请夫人帮忙指点指点。”
墨踪点了点头没说别的。
杨砚青更开心了,心说墨踪一日千里的正好跟他学学,边想边拿起了毛笔,却发现卧房里唯一一把椅子没了。
因为墨踪平时都坐在轮椅上也用不着椅子,另外不放椅子也更方便他来回走动。
“小五!拿把椅子进来。”杨砚青喊了一声,随后拿着毛笔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这才想起小五被自己支去伙房了。
“站着写吧。”杨砚青嘀咕了一句,反正他也经常站着写字,不过用左手站着写毛笔字的确费劲,主要是肘部没支撑。
墨踪此时在杨砚青左后侧默默坐着,盯着桌上宣纸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杨砚青见墨踪看着他写字,紧张得手更抖了,一竖一横折几笔下来刚写个“口”就被他写成了鬼画符,本来他想写的是一个“墨”字,后来一想还是别丢人了,干脆写“口”吧。
杨砚青挠了挠眉,“我,我再写几遍。”
杨砚青挪了挪步子,刚想重新落笔,结果一不留神脚后跟踩两颗糖上一打滑,当即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墨踪腿上。
“对不起对不起。”落入墨踪怀里的霎那,杨砚青尴尬地要起身,结果脚又踩到糖上,屁股抬起来没一秒又噗通一下坐回去了。
杨砚青吓得心说没把墨踪的腿坐折了吧,赶紧又要起身,结果腰间忽然一紧,墨踪的手竟放了上来,随后传来墨踪冰凉的声音。
“别动。”
杨砚青:“......”
“继续写。”
杨砚青:“......”
杨砚青感受到墨踪说话时发出的气流吹到了脖子上,还有他身上阵阵檀香入鼻,以及腰间尚未松开的手,杨砚青的心跳忽悠一下直蹿云宵。
继续写?他是让我坐在他腿上写?
我滴亲娘,那我还能写得了字?
墨踪的手忽然从杨砚青腰间松开了,杨砚青终于松口气,稳了稳心神后咬牙又用笔蘸了些墨汁,可虽然肘部有了支撑,但他发现自己的手比刚才抖得还厉害,竟是抖成了筛子。
杨砚青:“......”
落笔之后,一个“竖”直接被杨砚青画成了波浪线,不知道还以为他在这儿画十八个弯儿的蚯蚓呢。
杨砚青脑门正冒汗,下一刻手却突然不抖了,因为已被欺身上前的墨踪用手握住了。
“我教你写。”
杨砚青:“......”
墨踪整个身体几乎包裹住了杨砚青,让杨砚青片刻不得动弹,杨砚青便只任由墨踪握着自己的手在纸间落笔。
杨砚青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墨踪有力的手掌带着自己在纸上笔走龙蛇,铁画银钩,杨砚青一时看入迷,仿佛已隐约感受到一代画圣在纸间笔歌墨舞的超然境界。
“曹砚青。”
杨砚青听到墨踪唤他的声音,离得很近却又似在天边。
“嗯?”
“你认为......何为圆满。”
杨砚青看着纸上写着“圆满”二字,突然回眸瞧着墨踪蓦地一笑,“我从不求圆、求满,阴阳互根物极必反,太圆满可就要炸了,小满才是福。”
杨砚青停顿了一下,脸上笑容转而成了信徒的朝拜,“夫人,从我见到你那一刻,我就是已经圆满,已经知足了。”
墨踪的笔倏地掉到纸上,将“圆满”二字溅上了墨渍。
明白了......原来他还是只想远远望着我,只想默默守着我......
墨踪心中哑然失笑,他此刻怀里虽抱着杨砚青,却又觉和杨砚青仿佛天涯海角。
墨踪还曾几度难受自己在他心里不是唯一的神,然而现在他又因杨砚青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不敢触碰,不敢抚摸,不敢亲吻的神而痛苦、难过......
“少爷,饭来喽!”宋小宝掀开青幔走进了卧房,杨砚青立马从墨踪身上站了起来,佯装嗔怒,“椅子哪儿去了,让我站着吃啊。”
“好嘞少爷,这就给您拿去!”
城外一间紧闭大门的酒肆上空划过一头苍鹰,一个手握弯刀的黑色身影一脚踹开了大门。
“梅将军?您怎么亲自来了?”那个姓李的刀疤眼下巴掉地上,惊慌失措嗓子变了声儿:“梅将军来了,都快跪下!”
乌烟瘴气酒肆里,一群虎豹豺狼全都在梅赤跟前跪成了几排大气不敢喘的小花猫,各自都把脑袋和地面贴得死死的。
梅赤倒也没屏退他人,上前又是一脚蹬翻了牌桌,遽地宝刀出鞘,幽幽乌刃霎那横在了刀疤眼的脖子上。
“还有脸吃喝玩乐?那制毒之人呢!你他娘的给我找哪儿去了!”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刀疤眼梗着脖子,冷汗刷刷往下淌瞬间打湿了整张脸,“小的这两日天天去府上想跟将军汇报,却怎也等不到将军的身影。”
刀疤眼的声音已经哑了,“将军放心,施毒高手已经找到,已经找到了!”
第八十五章 跟月亮表白
刀疤眼感受到脖子上的刀离了半寸,终于缓下口气又接道:“将军放心,那人现在已在路上,过不了几日就能到。”
梅赤眯了眯眼,半晌后才收回了刀,刀疤眼彻底松了气瞪时瘫在地上,身子依旧颤抖。
“等他到了安排他直接去曹府找我。”梅赤摘下腰间酒葫芦猛地灌了两口酒,眼内火焰还在焚烧。
“将,将军。”刀疤眼又跪直身子,低下头不敢抬眼,“只是那毒者要如何才能进得去曹府?”
梅赤蹭了下嘴角淌下的烈酒,险些蹭掉块儿肉下去,“揭下曹府招小厮的告示,混进去。”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刀疤眼俯下身,“将军,那毒者长着孩童的脸,到时将军一定能认得出。”
次日一早杨砚青来到画院议事大堂,发现自己平时坐的小板凳儿没了,他让宋小宝在大堂里寻摸了几圈儿也没找见。
“少爷。”宋小宝悄着声儿,“我给您出去搬把椅子进来。”
“回来,你是不是傻。”杨砚青拽住宋小宝,板着脸小声说:“你看不出是祭酒故意的呀,去后头吧,我站着就行。”
“可是少爷。”宋小宝皱巴着小黑脸,“您能站那么久吗,那不得累坏了呀。”
“行了行了,去吧。”
杨砚青心说我要连这点儿苦都吃不了这点儿气都忍不了,还特么干什么大事儿,连被兰迦大师撕掉的那张临摹画我都对不起。
自己端阳夜那晚出那么大风头,曹祭酒这几日没偷摸给自己毒死就够不错了,不就是站着么,站着好啊,气儿顺还减肥。
没过一会儿曹祭酒背着手斜着身子走了进来,在路过杨砚青身边时特意撞了他一个踉跄。
“呦,好狗还不挡道呢,这是谁呀?”曹祭酒嘴一歪,“呦,原来是曹大诗人,你不找个地儿坐着,又梦游啦?要还没睡醒就坐地上睡,别杵这儿挡路碍眼。”
杨砚青:“......”
行,上次他让我坐娃娃椅,现在这意思是直接要让我坐地上。
杨砚青根本不用赵司业在前头给他猛使眼色也知道此时不能硬刚,杨砚青撩起衣摆言听计从席地而坐。
道德经没白学,他知道事情看两面儿。坐地上多好,又凉快还能盘腿,谁能有我潇洒?你们不要太羡慕。
“搬进来吧。”曹祭酒一声令下,又是十来人双手拎着厚厚几摞册子走了进来。
杨砚青看着似曾相识的场面,又看瞥了眼那些人手里拎的册子,不是自己最新画出的那本艳册又是什么?
擦,这瘪犊子可真流弊真神速,这才印出的第一批就全被他给截胡儿了?
“监丞大人呐,要我说你在画院待着就是大材小用,不如我让节度使王给你发配到沙洲台狱,谋求一个给犯人严刑逼供的差使,被你调教过的人还有谁敢不招供的?”
“祭酒大人过誉,我也就没事儿拿府里贱妻取个乐,逼供那么重要的差使我可干不了。”
“也是,那里头还养着节度使王的阎罗猛虎,但凡是个犯人扔笼子顶上没一个不认怂的,你要是去了,估计只能沦为给猛虎喂食的,一不小心说不好还得被一口咬死。”
周旋下来,杨砚青背脊有些发凉,看了眼赵司业,果然见老赵脸色蜡白,心说曹祭酒这是拿话点自己?警告自己他有的是法子能把自己整走?还能喂了老虎去?
“是是是。”杨砚青立刻躬身,“所以砚青还是好好留在画院安分度日吧。”
“嗯,知道安分就好。”曹祭酒脸上又阴出笑容,舔了舔嘴唇,“对了,一会儿就把这期的册子给众生员们发下去,也让大家都看看监丞大人在墨踪身上用刀片弹琵琶边弹边吸血的名场面,真是精彩万分呐!”
杨砚青:“......”
“不过这期册子也怪,前半边估摸是找人代笔丑陋不堪,后半册是杨大拿亲笔所绘无疑,这次就让生员们仿画后半册,每天都画上一张吧,收齐后就继续交给监丞大人批阅。”
曹祭酒探着身子盯着杨砚青脸上表情,鼠眼放光,“监丞大人意下如何啊。”
杨砚青:“......”
好家伙,改成每天一张了?这瘪犊子为了报复我总拿学生们当枪使干嘛。
杨砚青随后表现出一张愁眉苦脸痛苦不堪的神情,“是,大人。”
曹祭酒立刻笑弯了老鼠眼。
擦,还好咱也不让孩子们白画“裸体画”,权当让他们练习人体结构比例了,怎么咱也能指点他们。
不过杨砚青猛一想起墨踪裸体时的完美身型时,脖子竟腾腾冒上热气,可下一刻又想到墨踪的裸体要被那么多学生亲手画出来,杨砚青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曹祭酒砸吧了一口茶,虚着眼话没停,“监丞大人,听说你最近不让小倌上府,也不再去青楼了?”
“啊?”杨砚青立刻看了眼赵司业,见他不停捋胡子冲自己猛挤眼,便连忙拱手接道:
“回禀大人,那日街上我又瞧见个漂亮男子便顺手绑回家宠幸了,另外砚青的确遣走了部分小倌,却唯独留下一个长得最俊的,近日打算接回府让他长久住下了。”
“哈哈哈哈,怪不得了。”曹祭酒似心情不错,转了转眼珠,“我看监成大人后院也空旷,你要瞧上那小倌了不如纳进府做妾也未尝不可。行了,坐下吧,站久了累。”
杨砚青:“......”
我特么真谢谢您关心啊!杨砚青心里骂着又坐回地上,两腿还没盘上呢,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磁性声音。
“只见你总从街上绑人回府做娈宠,从没见你把哪个接回府做妾,敢问是谁这么有福?”梅赤旁若无人勾唇而入,仿佛整个大堂就杨砚青一人一般。
杨砚青:“......”
擦,梅赤咋来了?
当梅赤发现满堂执事都坐在雕花椅上只有杨砚青一人席地而坐时,当即两步上前一个弯腰就把杨砚青给打横抱起来了。
一双肃杀凤目倏地盯向曹祭酒,声音低沉凶戾,“若是下次大堂里再没曹砚青的位置,我便让你的脑袋也没位置可坐!”
梅赤话一出口,整个大堂陷入死寂,曹祭酒身子打颤一句话不敢反驳,众人呼吸声也霎那停止,只默默看着梅赤抱着杨砚青转身出了大堂。
杨砚青:“......”
杨砚青也是脑子一懵,出了屋才反应过来,立马蛄蛹着从梅赤身上跳下来了。
“梅兄啊,你跟曹祭酒急个什么劲儿啊,你越跟他急,他越恨我。”
“那我就一刀宰了他。”
“宰了他?好家伙,你还说我不要命,你这无缘无故杀人才是违背王法不要命。”
“他敢碰你一根汗毛,我岂止杀他,我让他断子绝孙,屠他全家。”
杨砚青:“......”
“得得得,婴儿你也杀,越说越没边儿。”杨砚青摆手,“他断子绝孙了,回头再有人来逼我传宗接代,我找谁说理去。”
“这有何难。”梅赤勾起唇摸了摸肚子,“我给你生一个便是。”
“哈哈哈哈。”杨砚青喷地笑出声,清凉明媚笑声回荡在雕梁画栋的唯美画院里,似把世间所有美好和幸福汇聚在了当下这一刻。
梅赤看着眼前少年,想起从前快乐时光,想起多年前的夜晚,那个在他面前嗫喏半晌,眼睛望着月亮吞吞吐吐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的害羞少年。
而当时自己年少懵懂傻里傻气也是倏地笑出声,“哈哈哈哈,你何故跟月亮表白?”
那少年垂下头,“因为......你是我的月亮。”
时过境迁破镜难圆,梅赤却依旧不信这个邪。
“你要招哪个小倌进府,做做样子不就行了?”
“嗨,是话赶话了,我不让她做妾,就还是娈宠,反正我也得教她琵琶,她跟我学了有一阵了,孺子可教,我打算让她继续女扮男装,反正没人知道。”
“他是个女的?”梅赤刹那愣住,半晌后冷哼一声揶揄了一句,“你这是真要传宗接代?”
“嗨,我虽喜欢姑娘。”杨砚青挠挠眉毛,“且那姑娘好像是对我有点儿意思,但我现在真没那个心情谈情说爱,这传宗接代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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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狠狠香个遍
梅赤双手一凉,足足愣了半晌,而后倏又勾起唇,盯着杨砚青的眼睛,“之前你说你喜欢墨踪且与他两情相悦,现你又说你喜欢姑娘且那姑娘对你也有意,变相还说你想开枝散叶……”
梅赤用手拽了拽杨砚青的衣袖,又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撒娇劲儿又上来了,“青青,别总变花样儿唱戏,我这心真快受不住了,别再吓我了,好不好?”
杨砚青:“……”
“谁唱戏谁吓你了。”杨砚青脱口道:“我就是喜欢墨踪,已经是超越男女之情的喜欢了,我可为他赴汤蹈火,命都可以给他。”
“哈哈哈哈。”梅赤蓦地爽朗大笑,而后痛饮了一大口酒,“那我便放心了。”
杨砚青:“……”
“我也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命也是你的。”梅赤忽然不再追逐杨砚青飘忽的眼睛,而是偏开头声音弱下来,脖子一点点红了:
“但我会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会想亲你,想抱你,会特别,特别想娶你……这才是真的喜欢。”
杨砚青:“……”
“这,这大白天的,你给我打住!”杨砚青睫毛抖成昆虫翅膀,结巴起来,“疯,疯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说完杨砚青掉头就走,连走带跑一路回了理事房,刚一推门进去,就见自己桌上满满登登的。
半桌子摆满了绑着金线的竹笼,另外半桌子摆满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