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砚青心说这小伙子看样貌气质之前定也是个贵公子,估计是家道中落了,这好日子过惯了自然是不知节俭。
杨砚青吹吹馒头上的灰收进了袖口。
那男子此时饶有兴致看着杨砚青,蓦地一笑露出了洁白皓齿,“你要留着这脏馒头?”
“掰开以后里头还干净呢,你这年纪轻轻怎就糟践粮食呢。”
话音一落那男子身旁的胖侍从身子抖动着要开口却被男子抬手止住了。
那男子看着眼前这个用长辈般口气教导自己,瞧着似没自己岁数大的俊俏男子也觉好笑,又见其衣着华丽手里还拿个精美食盒,很难想象这种富家子弟竟会在乎一个脏馒头。
“来来来,见面就是缘,你先坐下,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自来熟的杨砚青招呼着男子坐下了,又把食盒放到桌上将一盘盘点心拿出来摆好,招呼店小二又端上了一壶上好茶水。
“来,吃吧。”杨砚青不由翘起嘴角,又掩不住伯乐相马般的笑容了,“想你是总吃馒头吃腻了这才雕着玩儿罢。”
杨砚青话音一落,站在一旁的胖侍从的身子又抖上了。
对面男子微微一笑倒没客气,抄起一个普通的栗子糕一口塞进嘴里,一边嚼还一边赞叹,“嗯,好吃,这是什么点心竟如此美味?”
胖侍从默默转过身,开始朝天上翻白眼儿。
“哈哈哈,好吃就多吃一点。”杨砚青跟着笑出两排洁白牙齿。
男子吃完栗子糕又端起茶盏细细品了几口,“嗯,真是好茶。”
胖侍从:“......”
“对了。”男子放下茶盏笑容和煦,“方才阁下说有话要问我?”
“哦,对对对,”杨砚青又捻起一块儿桂花糕放在男子盘中,“你一边吃我一边同你讲。”
杨砚青正了正身子,“方才我无意中见识到了你的雕工,你绝对是雕刻界难得的奇才。”
“哈哈哈哈。”男子开怀一笑从袖中又掏出个馒头,“雕个馒头就成奇才了?”
杨砚青忽从男子手中夺过馒头,一字一板道:“你可愿到府做我的娈宠,整个曹府除了馒头随便你雕。”
第七十四章 画中狐狸精
杨砚青话音一落,立在一边的胖侍从直接抖成了筛子,汗珠簌簌往下掉,一张包子脸青里透白,白里透紫。
杨砚青心说这哥们儿怎么总爱抖,该不会得了帕金森吧!但瞧这岁数也不应该啊。
灰衣男子嘴角笑容也算彻底镶在了脸上,“你莫非是要直接把我掳去府里做你的娈宠?”
“失礼了。”杨砚青又连忙追问,“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男子直了直身,轻嗽一声后才缓缓道:“在下家中排行最小,为父给我起名柳六。”
胖侍从呛了口水“噗”地一声喷出来,忙不迭捂住了嘴。
“六六?”杨砚青乐了,“这名字好,吉利。”
杨砚青随后又收敛笑容把椅子朝男子身边移近了些,语重心长喊了声:“老六啊。”
灰衣男子:“......”
胖侍从瞪时身子又狂抖起来,抖得地动山摇,冷汗哗哗流。
杨砚青依旧郑重其事接道:“你若是能得名师指点定会突飞猛进,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雕刻界不世之材。”
“名师?”柳六笑着朝远处遮天蔽日的宏伟建筑群一扬头,“名师不全在那里了?”
“此言不假。”杨砚青又往男子身边探了探身,压低声音道:“但第一,你考不进去;第二,就算进去了你也学不到东西。”
“哦?曹兄方才不还说我是奇才,又怎会考不进去?”
杨砚青瘪着嘴苦笑道:“你若剃头出家倒是能直接考进去,还得被几位雕刻学录抢着教,但你若是普通人,定也是第一个被刷下来......”
柳六拿起茶碗抿了口茶一时沉默,半晌后忽然又扬起唇角,“说了这么半天,莫非曹兄的意思是我若做你的娈宠,你便会为我寻得名师?”
“正是!”
“哈哈哈哈。”柳六笑得开怀,此时也已站起身似没了耐心,“抱歉了曹兄,恕在下不能答应。”
“等等。”杨砚青也跟着站了起来,“你可知我是谁。”
柳六被这么一问,眼睛忽然一亮,毕竟沙洲曹氏赫赫有名,再加上曹家就唯独一个断袖草包,想猜不到都难。
“曹兄莫非是敦煌画院监丞大人?”
“正是。”
“柳六失礼了,请大人见谅。”
“无碍无碍。”杨砚青拍了拍柳六的胳膊,“老六啊,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总之我让你来曹府只是想帮你罢了,并无其他。”
柳六再抬眼时仔仔细细看了看杨砚青,倏然道:“传言梅赤将军首次进乾京便一举夺得乾朝第一美人芳心,可美人抛出的手帕尚在空中便被梅将军黑金弯刀碎了千万片,同时也算斩碎了乾朝万千少女的心。”
柳六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今日一见大人,在下便也知梅将军为何情有独钟了,只是大人何故朝三暮四,找来满府娈宠辜负梅将军呢。”
“嗨,我哪儿来的满府娈宠。”杨砚青心说这话题怎么越扯越远了,“总之你若进了曹府,我定能帮你找来最厉害的老师。”
柳六脸上笑容逐渐消散,声音冷下来,“第一,在下绝不给人做娈宠;第二,至今我倒也没碰到能做得了我师傅的人。”
柳六一拱手,“恕在下不能从命,告辞了。”
“等等!”杨砚青看着快迈出半丈远的柳六,又小声喊了句,“若让墨踪当你师傅呢。”
柳六:“......”
柳六蓦地停了步子,虽没转身声音却明显打了颤,“墨踪不是被判成敌国奸细,早已不在画院了?”
“是,他如今在我府上,已经嫁给我了,是我的妻室。”
杨砚青在后面看着柳六的身子微微发颤,而一旁的胖侍从则脸色煞白紧紧盯着柳六,脑袋快摇成拨浪鼓了。
“好!”柳六猛地转过身看向杨砚青,眼中亮晶晶的,“我跟你回府,现在就走。”
“砰”地一声重响,胖侍从倒在了地上。
杨砚青:“......”
杨砚青赶忙招手,“不急不急,你可先回客栈......”
“监丞大人自去忙大考的事吧,我自行前往府上即可。”
杨砚青:“......”
“那,那你带着我身上这块儿玉佩。”杨砚青摘下腰间双鱼佩,“府兵首领自会亲自帮你安排。”
“谢大人,那柳六先行一步。”说罢柳六踢了脚躺在地上喘不上气的胖侍从,“回客栈装死去,记住千万别跟来。”
柳六走后杨砚青一路吹着口哨回到高台找到赵司业,兴奋地从怀里掏出雕满人物的馒头举到赵司业眼前晃悠着,“快看,按你说的,我提前收了个好苗子。”
赵司业:“......”
“这还没开始大考你就收了?你能分清谁好谁坏?”赵司业拿过馒头皱起眉,八字胡又飞上天,“你就凭这么个馍馍就要把人收府里去?”
被泼冷水的杨砚青收回馒头,“您不懂。”
“我不懂?”赵司业差点儿胡子气歪了,“也不知谁不懂,这画院里都是雕石头雕木头的,你给我收来个雕馒头的?”
“那个,典卷好像有事找我,咱们回头再议......”
“你给我回来,收人必须经我同意。”
“是我找娈宠又不是您找。”杨砚青嘀咕着飞快走远,还不忘扔下一句,“您就甭操心了啊!”
赵司业:“......”
杨砚青在画院忙着大招,柳六一个人乘马车来到了曹府门口,在举着双鱼玉佩入府后果然得到了盛情招待,柳六从府兵首领口中也打听到了府内情况,得知府中只有墨踪一个正室,并无其他娈宠。
柳六迫不及待要去内院找墨踪,却被首领告知内院除了少爷和墨夫人不准其他人进入。
柳六没放弃,干脆坐在了内院门外的石柱上从袖口掏出个馒头一边雕着一边时不时往院子里瞧着,心说万一就撞见墨踪也出了屋呢。
倒也功夫不负有心人,给墨踪送苹果的小五看到院门口“玩”馒头的美男子,当即警觉地加快步子去了卧房。
“夫,夫人,少爷可曾提过今日府上会来人?”
墨踪还在一笔一划写着字,“你说的可是那院门口来回踱步之人?”
“夫,夫人看到那人了?”小五边说边拿走墨踪手中毛笔,“夫人手腕有伤,少,少爷不让您拿笔。”
“我没那么娇气。”
“那也不成。”小五递给墨踪一个苹果,“我,我见院口那人腰上竟挂着少爷的玉佩,而,而且那人长得一脸妖气,像,像从画中走出的狐狸精。”
墨踪:“......”
墨踪脸色沉下来,“他为何不进来。”
“这内院除了少爷和夫,夫人,谁也不能进啊。”
“你去问下那人是谁。”
“是,夫人。”
墨踪等了好一阵却没见小五回来,其实他也没见到门口那人样貌,不过是听到了那人凌乱的脚步声,时而焦急时而沉闷,显然是盼着曹砚青早些回府吧......
墨踪耐不住好奇摇着轮椅来到了院子里。
参天古柏为院落带来一片翠色阴凉,只见院门口立着一个男子,青丝若带随风翩跹,月色般温润脸颊上一双甘甜沁脾的绝美桃花眼正脉脉望着他,下一瞬男子蓦地冲他一笑,无数叶子竟争相舞动,霎时千万光斑金灿灿洒了满地,如梦似幻。
“夫人。”小五不知何时来到墨踪身侧,“那人是,是新来的娈宠......”
第七十五章 一直喜欢他
那男子明艳的笑容让墨踪都一时钝了视线,但下一刻他又垂下眼睫遽地转身往大堂而去。
墨踪又想起之前那杏眼桃腮让曹砚青喜欢的凤儿姑娘,不禁心底冰凉,层层又结上了霜。
世间繁花似锦,红颜应接不暇,这世上又何来一心一意,何来金石不渝......
“墨踪!”院门口的男子见墨踪要走遽地大喊一声, 下一刻又改了口,“师,师傅请留步!”
墨踪:“......”
墨踪倏地停了轮椅,疑惑地转头看向门口那人,半晌后抬了下手,“进来说话。”
门口男子一脸喜色当即应了声,却又在原地整了整衣裳,捋了捋头发这才挂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疾步走进内院来到墨踪身前。
开口说话时,男子声音激动得微微发颤,眼睛像粘在墨踪身上一般,“在下姓柳名六,已仰慕大师多年,之前我也只在画像中一窥大师容貌,如今有幸得见,只觉为您画像之人竟连大师一半仙姿都画不出来。”
墨踪:“......”
墨踪感受到对方比骄阳还要热上三分的目光,不禁偏开头,这种或仰慕或爱慕的目光他曾见过无数次,但从前修佛时他也只是淡然处之、视若不见,可如今墨踪心里装了曹砚青,竟开始莫名从心底抵触起他人的注视。
“方才......”墨踪看着柳六腰间的双鱼玉佩蹙起了眉,“你叫我师傅?”
柳六连忙躬身道:“在下冒昧了,方才尚未与大师解释清楚便直接称呼上了师傅。”
柳六凑前半步,歪着头还在追着墨踪的眼睛看,接道:“事情是这样,一个时辰前于画院外茶楼我与曹大人偶遇,大人直言要我跟他回府。”
柳六停了下,没有直说让他进府是要让他做娈宠的事,可他却不知墨踪早就知道曹砚青有从大街上“抓人”回来做娈宠的恶习。
墨踪心中又凝起淤血,不待柳六把话说完便摇着轮椅快速进了大堂,柳六追在墨踪身后也进了屋,自顾继续说着:
“曹大人说让我进府只是想帮我,又说会请您来当我的师傅。”
墨踪霎那停下了,心中蓦地翻起骇浪,陡然间他想起端阳诗会那晚于台前金章玉句能诗会赋的谭程,现在竟然也以程谭之名考入了晋昌画院。
莫非曹府的那些娈宠,真的全是假的?
墨踪遽地转头看向柳六,“曹砚青可说因何要收你做娈宠?为何要让我当你师傅。”
柳六脸上挂了丝尴尬,这才知道墨踪早就猜到了,“哦,是因......”
柳六欲言又止耳朵竟还红了,从袖口拿出刚才雕的馒头举到墨踪眼前打趣着,“想是曹大人看上了我雕馒头的本事吧,这才让您教我雕工。”
墨踪看到那馒头时眉头蓦地展开了,伸手从柳六手中拿了过来,只见上面竟雕了一个白衣僧人的背影,旁边还雕着两个字:墨踪。
柳六见墨踪仔仔细细看着馒头上的图案,他眼里竟还莹莹闪着光,柳六立刻紧张得手心冒汗,心底涌起一股热浪,而就在下一刻柳六又见墨踪的嘴角竟弯出了弧度,将馒头递给自己,笑容不减,“曹砚青眼光不错,你雕的很好。”
柳六:“......”
柳六怔愣地看着墨踪的笑容,只觉除了这笑容世间一切都已失了颜色,柳六乱了心曲阵脚大乱,顷刻间沉沦在墨踪仙韵绝尘的眉眼中。
“柳六。”
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遽然响起,柳六一回头晃了下眼,只见远处铠甲熠熠发光,梅赤正从屋顶纵身跃下稳稳落入内院正朝大堂而来。
柳六:“......”
“师傅,我去去就来。”
柳六扶额跑出大堂随即拉起梅赤的胳膊掉头就往院外走,直到去了一处没人地方。
“你怎么来了。”
梅赤腾地跪下了,“请六皇子恕罪,在下不知殿下今日......”
“起来起来,那个多事的柳胖子竟还把你叫来了。”
“在下已为殿下安排了住处,请殿下随我......”
“你告诉别人我来了?”
“想是殿下不愿显露身份,所以在下并未告诉任何人。”
“这就好。”柳六一摆手,“行了,你走吧,这段日子我就住这儿了。”
梅赤:“......”
梅赤猛一抱拳,“那在下也住进曹府陪着殿下。”
柳六:“......”
“我是来这儿跟墨踪学艺来了,你在这儿待着干嘛。”
“在下负责保护殿下。”
柳六:“......”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要给你那心上人做娈宠?”柳六又忽然“嘶”了一声,“老梅,你住进来倒也行。”
柳六翘起嘴角眯起眼,“你不是一直想博得曹砚青芳心吗?我倒有个办法能帮你。”
柳六随后对梅赤附耳了半晌,梅赤却腾地又跪下了,“在下不敢。”
“起来起来,咱俩不过做戏给曹砚青看罢了,他若生气吃醋,那证明他定是在乎你,心里有你。有时候这人呐,也得激一激才能看清真心。走吧走吧,你先带我这旧相好在曹府转转吧。”
梅赤:“......”
“是,殿下。”
杨砚青晚间回府时已是精疲力竭,托着灌铅的双腿疲惫回了内院,刚一进大堂却差点儿绊一跤。
只见柳六和金甲大将军谈笑风生,而笑得花枝摇曳的柳六下一刻竟就堂而皇之靠到了梅赤身上,而梅赤非但没躲闪,反而还一抬手轻轻刮了下柳六的鼻梁,声音深沉宠溺,“顽皮,坐直了。”
杨砚青:“......”
卧槽?他那手指头还刮过别人鼻梁?
杨砚青以为是自己忙晕出现幻觉了,赶紧拧了下胳膊。
“是大人回来了。”柳六的笑容还挂在唇边,“我与梅将军许久未见相谈甚欢,让大人见笑了。”
“无,无碍。”杨砚青抓过一旁宋小宝,轻声道:“你快去看看夫人在不在房里,是否安好。”
“是,少爷。”
杨砚青轻嗽了下嗓子,走了两步坐到了那二人对面,“原来老六和梅将军是旧相识啊。”
梅赤眼睛一直盯着柳六并未看杨砚青,此时沉默着没搭话,柳六倒是口无遮拦,“正是,在乾京时我便与梅将军住在一处,每晚秉烛夜谈,春花秋月的日子倒真让人怀念。”
杨砚青:“......”
“哦,你与将军感情还不错。”
“不怕曹大人笑话。”柳六的手轻轻覆在了梅赤手背上,“我一直喜欢将军。”
“咳,咳咳......”杨砚青一口茶没喷出来。
柳六摇摇头,“可惜将军心中却只有大人您。”
杨砚青:“......”
杨砚青心说这也没办法,感情的事本就强求不来,谁叫梅赤钻牛角尖就独独喜欢曹砚青一人呢。
杨砚青正腹诽着,却见被柳六覆着手的梅赤根本就没把手抽走,现在都还被柳六抓着呢。
天底下男人都特么一模子,见到漂亮的就走不动道儿,见到妖精更特么全身不听使唤了。
杨砚青不知道他连自己也一起骂了,只直直盯着桌子上那重叠在一起的手,猛又灌了口茶。
梅赤啊梅赤,你对得起曹砚青吗。
“小宝,上菜!”杨砚青口气有些急躁,“既然将军也在,那就用过饭再走吧。”
“哦,大人。”柳六忽地绛唇轻启,“梅将军说这段日子也住在曹府,要和我叙叙旧。”
第七十六章 一床睡过了
杨砚青一听这话蓦地冷下脸,张嘴就开始胡编乱造,“老六你有所不知,曹府有个规矩,为了避嫌府内从不留客,你自是可以选个喜欢的院子住下,但梅将军不能留在曹府。”
杨砚青斩钉截铁,心说你俩还想在我眼皮底下叙旧?
“此话当真?”柳六眼睛倏地亮起来,“我可选个喜欢的院子住下?”
“啊?自然。”杨砚青心说只要梅赤不住这儿,随便你要住哪儿。
“好,那我就住在内院吧,东厢房或西厢房皆可,这般便能随时见到墨踪了,也方便他教我。”
杨砚青:“......”
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杨砚青点了点头,“好,那你便住在东厢房吧。”
话音才落,只见梅赤从怀中拿出张纸按在了桌子上,眼睛盯着纸没说话。
杨砚青探头一瞧竟是曹府招小厮的布告,上面明晃晃写着:包住包吃,没工钱。
柳六扬了扬嘴角传话筒般开口解释道:“梅将军已揭了这布告,也让府兵首领帮他记录上了,这样他便不是客了。”
“你要来曹府当小厮?”杨砚青下巴差点儿没掉了,但梅赤依旧没同他讲话,更没看他。
好家伙,为了跟柳六叙旧都追来曹府当小厮了,杨砚青心底陡然窜起一团火,心说曹砚青在府里盼星星盼月亮,你倒好,在乾京城吃香的喝辣的,还跟美男子风花雪月扯不清。
杨砚青看着穿了一身金刺又只在自己面前变哑巴的梅赤,皱了皱眉将满眼刀子甩给了身后的宋小宝,心说自己当初明明让他写的是“不包吃、不包住”,这宋小宝竟还自作主张给改了。
“少,少爷。”宋小宝皱巴着面皮脸掐着嗓子附耳道:“万一这神医来了怎么咱也得给人吃住啊......”
杨砚青:“......”
杨砚青牙根儿痒痒,一时却也被气得没了声儿。
“少爷,菜已上齐,可以用饭了。”
杨砚青再次剜向宋小宝,心说还吃饭?吃什么吃,我看你长得挺好吃!
“二位先用吧。”杨砚青站起身,“我这忙了一天倒也没什么胃口了。”
柳六此时支着脑袋转向梅赤,歪着嘴角遮住半边脸拼命冲梅赤挤眼睛,好像在说,你瞧你瞧,他都吃不下东西了!
梅赤遽地低下头,不禁也扯了扯唇角。
“我回屋去看看夫人,二位请自便。”
话音一落柳六却忽地坐直身子,“墨踪不出来一起用膳吗?”
“哦,夫人一直在卧房用饭。”
柳六明显眼神暗了半分,但不待他眼角耷拉下来,就见墨踪竟摇着轮椅从卧房出来了径直来到了众人面前,“帮我添副碗筷。”
“是,夫人。”宋小宝像见救星似的去拿碗筷了。
柳六腾地站起身瞬时把紧挨梅赤的椅子拉开了一段距离。
杨砚青:“......”
梅赤:“......”
墨踪在卧房里悉数听到了大堂内三人对话,在得知柳六竟是梅赤在乾京城遇到的红颜知己时不禁失笑,原来梅赤不过也是三心二意之人罢了,又凭什么与自己争曹砚青。
墨踪心情大好,而另外一个让他高兴的原因正是他发现自己再次误会了曹砚青,原来曹砚青抓回府的娈宠都是假的,而从柳六口中也能轻松推断出曹砚青把娈宠招来府中大概率是想培养他们,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教柳六雕刻了。
杨砚青此时难以现象一贯清冷疏离的墨踪竟能出来和众人,尤其是和梅赤一起同桌用饭,杨砚青为缓解紧张气氛连忙把话题引到了柳六身上。
“夫人,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
“我们见过面了。”
杨砚青:“......”
“哦,夫人,是这样。”杨砚青其实对于墨踪是否愿意收柳六为徒的事心里也没底,便做好了要打持久战的准备,“柳六在雕刻方面天赋异禀,我是想请夫人......”
“师傅。”柳六的声音蜜一般,一阵甜风就来到了墨踪身侧,“我给您倒茶。”
杨砚青:“......”
杨砚青霎那冷汗下来,他知道以墨踪脾性定是不会给唐突叫他师傅的柳六好脸色看,这拜师茶水怎么也得等自己把事情说清楚再倒啊,不然倒也白倒墨踪能喝就怪了,柳六这不自讨没趣吗?
杨砚青的脸扭曲起来已经在替柳六尴尬了,但下一刻,杨砚青眼珠子直接掉到地上被柳六踩了个稀巴烂。
只见墨踪竟冲柳六微微点头,随后一刻没停拿起茶盏立马就喝上了徒弟献的茶。
墨神就这么眼睛不眨一下的答应了?
“师傅,您先前教我的那个雕法我还是掌握不好,待一会儿饭后我还想跟您请教。”
杨砚青:“......”
他娘的老六先前就拜完师了?俩人不等我回府就互认师徒了?
杨砚青一瞬间仿佛听到大地震裂的声音,心脏也像裂开了口子汩汩冒血,杨砚青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像要被人抢走整个世界的感觉。
杨砚青随即一股邪气冲头不管不顾一把抓过墨踪手里茶盏重重撂到了桌上,瞪时起身扶着墨踪轮椅往卧房推,“失敬了,我们二人要回房用饭,有些夫妻耳边话要说。”
墨踪:“......”
杨砚青当着众人的一句“夫妻耳边话”一出口,墨踪耳根瞬间泛了红。
“你们不必动。”梅赤此刻也腾地起身,边说边拉起柳六的手腕,声音深沉温柔,“柳儿,还是我们二人去东厢房用膳吧,一年未见我也有许多话想同你讲。”
杨砚青:“......”
你大爷!
杨砚青把墨踪推了回来,扑通一声又坐回椅子上,所有火聚到一起让杨砚青差点儿没绷住,他想压着火声音却还是抑不住的暴躁起来,“谁也别走,都坐下,不就是一顿饭吗,还要挪八百个地方吃?”
“喷火”的杨砚青却也忘了明明是他自己先提出要挪地方的。
墨踪双手冰凉,他想不到杨砚青上一刻还当着众人面说出那种让人脸红的话,下一刻就因梅赤一句话又返回了桌前。
他已然想明白了杨砚青为何会一反常态,原来是因为吃了柳六的醋,更是为了要气梅赤,看来他心里还是有梅赤......
四人全程无话用完了饭,墨踪冷着一张脸摇着轮椅离了桌,转身时叫上了柳六,“方才你说哪里不明白,进屋说话。”
“来了师傅。”柳六立马弹起身眨眼飞去了墨踪身旁殷勤帮墨踪推上了轮椅。
杨砚青脑仁直疼立马给宋小宝使眼色,宋小宝心领神会赶紧跟上那二人去了卧房。
大堂一时只剩下杨砚青和梅赤二人,梅赤依旧在桌前一杯杯饮酒,杨砚青心直口快一刻都没犹豫劈头就问:“老六说什么和你同住一处,秉烛夜谈春花秋月是什么意思?”
梅赤一双凤眼被酒水浸红,依旧沉默着没吭声。
杨砚青这下火更大了,心说明明喝了酒居然还不说话,装什么孙子你!
急火攻心的杨砚青杀气腾腾冲口而出,“你俩一床睡过了?”
梅赤当即呛口了酒一阵猛咳,而后顶着一双通红醉眼看向杨砚青,言语生硬寸步没让,“我与谁睡与你何干?”
第七十七章 把裤子脱了
杨砚青听了梅赤的话当场炸毛拍案而起完全忘了控制音量,声音颤抖眼睛也红了,“你俩真他娘的睡了?”
梅赤:“......”
卧房内的墨踪:“......”
梅赤身子一震放下酒盏,视线立刻弱下来,想伸手去拉杨砚青却忍住了,声调瞬间软下来,“没,没有。”
杨砚青:“......”
杨砚青一听这话气顿时消了大半,这才发现自己袖子都快撸上去了,恨不能要拿出干仗的架势了。
杨砚青尴尬地咳了一声坐回椅子上,抓过一个空碗倒上酒,咕咚咕咚一口就给干了。
梅赤看着为自己争风吃醋已经用碗喝上酒的杨砚青,嘴角几番压着还是忍不住勾了起来,“怎么,开始拿碗吃醋了?”
“吃醋?哼,玩笑。”杨砚青嗤笑一声,“曹砚青这辈子就只有让别人吃醋的份儿。”
梅赤酒水般浓烈的凤眼盯着杨砚青,“那你为何这般紧张。”
“紧张?我是怕你被那个多情种儿骗了。”
卧房里的墨踪:“......”
“哈哈哈哈。”梅赤终是忍不住开怀大笑,“我堂堂一个将军还能被骗了。”
“我告诉你梅兄。”杨砚青朝前探着身子,压低了声音,“老六虽有才华,但我打眼儿一看就知他一肚子心眼儿,你若不敬而远之,早晚一天被他给吃了。”
卧房里的墨踪:“......”
“你担心我被他吃了?”梅赤突然也朝杨砚青探出身子,二人的头险些碰到一起,梅赤声音沉了下来,有些沙哑,“那不如......你先把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