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去年差不多,打打游戏吧。”沈烬舔舔嘴唇强调,“……我本来就讨厌过年,不如上分。”
许停云嘶了一声,并不相信:“打打游戏就行?要不你先换个防水键盘吧,我怕你到时候哭到接不上气。”
许停云知道沈烬不喜欢麻烦别人,但还是试着打断了沈烬想反驳的声音:“我初一过来一趟,跟你玩几天,反正离得近,我家里人要去乡下走亲戚,我一个小辈不去应该也没什么。”
可沈烬说什么都要推脱,最终两人只好放弃这个想法,秦逐说:“算了儿子,我给你推荐个歌单这两天听听,除夕那天我们线上一块玩好了。”
“歌单?”沈烬警觉,“你不会是想用什么当代大学生伤感情歌原声大碟整我吧?”
他已经很爱哭了,离了顾屿再听这种东西估计真能接不上气,但秦逐还算有良心,发过来一个链接:“建、议、收、藏。”
沈烬点开一看,列表里全是叔叔阿姨广场舞和短视频APP最爱曲目,从酒醉的蝴蝶到老公你在哪,可谓应有尽有。
“……”沈烬沉默几秒,“你TM哪儿搞的这些东西?”
秦逐淡淡说:“之前贺森洲删我好友让我别烦还和别人双排的时候,我一般听这个睡觉,所以我从来没有哪天半夜真的伤心过。”
沈烬认真审视歌曲列表——还真是想伤心都难。
“……行。”沈烬跳转播放器APP点了收藏,“谢了好儿子。”
“羡慕你们还能吃爱情的苦。”许停云一边叹气,一边问秦逐,“对了,你现在和森洲怎么样了?还没答应他?”
“我答应什么?”秦逐像没听懂,“他喜欢omega,跟我一个beta有关系?哪天他真的遇到跟他匹配度100%的omega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秦逐一向直白又强硬,两人不敢打听更不敢多劝,许停云拿玩笑糊弄过去:“都是儿子,你俩怎么就成了两个不同的极端?”
秦逐骂骂咧咧反驳,沈烬则低头划着手机,难得不怎么说话。
微信界面上,他和顾屿的聊天还停留在十几个小时之前。
隔着不需要要脸的屏幕,他常常发给顾屿许多亲亲蹭蹭的表情包,一会儿是想我的小草莓了,一会儿是小草莓有没有想我,恨不得把这些年口是心非怼顾屿的话都变成甜甜的撒娇,但此刻想来,他好像粘人得有点太过火了。
今天他没有多说话,顾屿大概也忙,一直没发信息过来。
安静的聊天界面让沈烬有点恍神,直至许停云打断他:“想什么呢?别带点燃,换惩戒了。”
沈烬猛地抬头,赶紧更换召唤师技能,秦逐了然地问:“是不是我们的宝贝学弟又怎么了?”
游戏开始读条,沈烬本想装逼不暴露心事,却半分钟都没忍住:“也没什么,只是顾屿今天一直没找我……”
和朋友倾诉两句,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放心,肯定没出什么意外。”然而秦逐的“安慰”却过于温暖人心,“顶多是被几个omega要了微信,今天得先跟别人聊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孩子生下来会通知你的,啊~”
许停云想了想,用更玩笑的语气接话:“需要朋友圈谴责援助吗?我收费不高,10块钱一个字。”
“……草。”沈烬就知道不该相信这两个b,他在游戏里狂点问号标记,“少bb,他本来就忙,可能今天单子多,比平时累没空找我,等他回来我得秀一手我的按摩技术。”
他自认自己的捶背技能练得还不错,不过顾屿对此一向严词拒绝,还说他的力道就像生病的虚弱兔子在挠人,秦逐听完嗤之以鼻:“不孝子蓝buff都不给我,对你的亲亲alpha就这么好?捏腰捶背都干上了?”
他不知道,沈烬已经盯上了他的中路兵线:“没办法,老子就是离了男人不能活,不行你上法院告我?”
互骂的笑声在语音里回荡,沈烬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到天快黑时,他才匆匆下线道:“爹吃口饭,输液去了。”
两人室友都打了声招呼让他快去,半晌,语音里重新响起许停云的声音:“刚才干嘛还刺激他?就他那猪脑子,现在能当开玩笑,等会儿一个人待着指不定胡思乱想,真以为学弟不理他了。”
他们都很清楚,对沈烬来说,顾屿要回家过年这件事绝不像沈烬自己说的那样轻松,不过秦逐却回答:“你不觉得儿子脾气太好了?”
不等许停云说话,秦逐道:“学弟这不叫想家,叫出尔反尔。贺森洲如果跟我谈恋爱敢这么对我,我肯定给他一巴掌再让他解释,哪儿像沈烬婆婆妈妈的,连质问和生气都舍不得。”
“……草,你这样的都有学弟喜欢我没有,我的床位是不是风水有问题?”许停云悲怆叹气,“那……你是想让沈烬自己问顾屿这件事?”
“废话,他本来就应该说出口。”秦逐回答,“烦死谈恋爱患得患失不敢开口的傻逼了,这次他必须得给老子主动点。”
话是有道理没错,但许停云依然担心:“要真问了,他俩会不会吵架冷战甚至分手?”
“当然不会。”秦逐停顿几秒,问,“你认为以学弟的为人,真的会这么对沈烬吗?”
虽然和顾屿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两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很肯定,所以秦逐乍舌道:“估计有什么误会,沈烬得少装点逼,靠自己学会把难过委屈告诉学弟,问题才能解决。”
这辈子还长得很,既然沈烬遇到了值得敞开心扉的人,就不应该跟从前一样,总是习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他没有成长在一个阳光健全的家庭环境中,所以朋友和恋人不知道要给他多少爱,才能勉强追赶血缘关系上的绝对劣势,填补这块又深又巨大的创口。
“……我巴不得他不干人事的爹妈赶紧死。”秦逐说,“去年除夕我问他在干嘛没抢红包,他居然挺开心地说空巢老人正在寝室上分打游戏,我TM以为自己游戏输太多耳鸣幻听了。”
那时,他们对沈烬的家庭还不算特别了解。
他们只知道入冬后沈烬经常咳得睡不着却没去治——这家伙有时消费正常,有时却只拿食堂的汤泡饭,可他的家庭条件似乎不符合任何资助标准,这种矛盾曾一度让秦逐和许停云以为,沈烬是把生活费全拿去打赏摸腹肌的男主播之类的了。
“今年会有学弟陪他的。”许停云顿了顿,回答秦逐,“退一万步说,如果学弟真要走也不是什么错,我可以回大学城跟沈烬玩几天,但那样的话你就别麻烦学弟抽紫晶了,免得夹在中间尴尬。”
“?”可刚才还兄弟情深的秦逐却连忙拒绝,让许停云别放屁,“跟紫晶比起来沈烬算什么?哪怕他俩离婚清算饺子几毛钱一个了,我依然会找顾屿抽紫晶。”
许停云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温柔祝福了句“等会吃饭别噎死”就跟奶奶下厨去了,秦逐笑笑,干脆把寝室群置顶等消息,同样转身离开了面前的电脑。
针扎入手背时,沈烬终于等来了顾屿的消息。
对方问:【去诊所了吗?】
沈烬开心不已,赶紧回答:【刚到,今天诊所放的水果终于tm不是砂糖橘了,是除了小草莓之外我最喜欢的大大大草莓。】
他扭过身体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但顾屿依然很忙的样子,两个小时没有回复。
【今天单子很多?】沈烬靠在椅背刷了几十遍对话框,忍不住打扰:【很累吧?回来学长给你捶背,这次绝对不是兔子挠你了,保证让你感觉是娇羞的泰森在背后和你打情骂俏。】
等到药输完,顾屿仍旧忙得没有回复。
沈烬想了想,继续发消息告诉顾屿,输完药感觉好多了,马上就回去。
估摸着发情期可能快到了,他又买了两份抑制剂备用。
但拔完针头后,沈烬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攥了攥拳头,奔向了对面美术大学附近的花店。
既然无意间得知顾屿挺喜欢花,以后他就要经常带花回去——让顾屿看到花就开心,不比他整天缠人、增加顾屿的负担和顾虑强?
好巧赶上老板正准备打烊,气喘吁吁的沈烬指向门口的一束漂亮玫瑰,总算买到了顾屿喜欢的花往回走。
老板说今天关完店就得年后再开了,于是沈烬只付了四折的价格就捧起了这束玫瑰——轻风温柔,他抱着花走在冬夜的路上,总觉得心情变得更好,脚步也加快了。
第76章
快过年了,灯笼彩灯挂了满街,明亮的光海里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沈烬脚步略停,马上跑了过去。
“顾屿?”沈烬藏花在身后,另一手捶了捶顾屿肩膀,“你车呢?”
顾屿垂眸看他,只说:“收工了,车放在公寓楼下。”
沈烬抬头打算被摸,但看顾屿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在疑惑的同时又握紧手中花束柄,只觉得身后的花开得热烈,一刻也藏不住。
“送你。”所以他没问顾屿不摸自己的缘由,而是马上把花捧出来,几乎硬摁在顾屿胸前。“刚买的,拿着。”
顾屿轻怔,问:“贵吗?”
沈烬兴奋之余有点惭愧:“大不了啃点树皮,今天不贵,四折。”
他以为顾屿会开心或者脸红,甚至一边气急败坏逮着他往回走,一边结结巴巴说不准把他当“omega”来看,然而顾屿收下花后牵动嘴角,只是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
沈烬愣愣看了两秒后反应过来,紧张得上前扣住他胳膊打算蒙混过关:“我是看打折的花也不难看才买的……这次你先收着,等明年学长出去实习了就有钱了,包养个男大学生还没什么问题。”
或许,买整束花和随手买一枝不同,包装和价格上总得有点讲究,换了谁收到打折的花都不会太高兴。
但顾屿只是吸了吸气,摇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沈烬的愧疚没褪去多少,反而更担心了:“那………是今天有什么事不高兴?”
这样的预感其实早就有了,可他没想到面前的人沉默良久后,会忽然地问:“学长……你买除夕夜的高铁票打算去哪?”
寒风里顾屿的声音发涩,弄得沈烬懵在原地,原本死皮赖脸的手劲也松了。
看得出来,顾屿心里早有答案:“回 F区?”
沈烬吓懵了,心虚一阵阵冒上来,只想岔开话题:“瞎说什么,你在哪儿看到我买票了?”
顾屿的眼神烫人,喉结也滚了滚:“你点错支付方式了,我这边能看到账单,36块的高铁票,周边只有回F区是这个价。”
顾屿的分析很准确,为此沈烬胸腔一沉,本能地挪了挪唇瓣想替自己辩驳,却怎么都找不到理由。
以他多年熟悉《傲娇少爷微表情研究及养殖经验》的知识点来看,此刻的顾屿是相当抗拒他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的。
沈烬想,估计是怕我跟着回 F区惹出什么事吧。
他不自觉垂下手,心里涌起阵阵沉闷:………但我也只是想远远看一眼而已,又不会跟你和你家人碰面,更不会到顾家门前找事上吊,这样都不给么?
可寒假回家是顾屿的自由,这一眼本来就没什么必要。
顾屿多半也是因为跟他赌气,才一整天没怎么主动找他说话。
“那……”
所以沈烬很想告诉顾屿这件事是他考虑不周到,他现在就可以退票一个人留在大学城,但手中花茎残留的潮湿气味却让他握紧手心,怎么都没法把这句话说完。
他好像才刚开始期待去超市买年货、做两份烧烤炸鸡当夜宵和躺在顾屿臂弯里看晚会,就已经被拉回现实,不得不放弃这种没有分寸感的自私。
他说不出话,相反地,是顾屿替他把话说了:“你别回去了……好不好?”
北风冷冽,沈烬愣愣看着顾屿,嘴唇冻僵了似的张不开,直到顾屿有些着急了,沈烬才回过神扯起嘴边笑容,硬生生攥紧手心说:“好……那我现在就退票可以吗?”
他赶紧去摸手机,怕再晚一秒就闹得顾屿有压力,然而两秒后,他却猛然察觉自己的手并没有拿出手机,而是用力推开顾屿,甚至粗暴地把那束花夺过来,搞得花瓣都抖了一地。
一切来得突然,不等顾屿反应过来,沈烬就咬牙红着眼将花没收在身侧:“所以……你今天是故意不怎么理我的?”
顾屿原本还因为那束花而发愣,这下难免抬头:“我不是——”
沈烬握紧了花,沉声问:“你不是?你哪里不是……?”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紧接着他对顾屿说话的语气可以这么凶。
“你想回家随时可以走,何必瞒着我?只要你说一声,我包车送你去车站现场给你清唱一首离别的站台都行,怎么都不可能为难你。”
“我只是想偷偷跟你回F区看一眼,又不会大过年的跟你闹,为什么连这样都不愿意?”
“你要是觉得我太粘人太烦了,提出分手也不过分,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柔弱不能自理为情自杀每逢初一十五上来缠着你要你给我烧点纸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顾屿听得一愣一愣的:“我什么时候要走了——”
他完全没听明白沈烬在说什么,只是被沈烬吓得满脑子只剩分手两个字,可沈烬抬起头来时却气势全无,连眼泪都快流到下巴,也就一双眼睛凶狠,直勾勾看着他。
接着,沈烬打算证明什么似的,低头抹了抹眼睛把袖子撂上去,蜿蜒在手臂皮肤下的紫红色痕迹便不加掩饰地露了出来——很明显,那是颜色异常的血管,长达十几厘米的样子,伴随着刚褪不久的肿胀痕迹,看上去很吓人。
顾屿微怔后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心脏的跳动立刻更快了。
这玩意儿他太熟悉了——静脉炎,程度有轻有重,常见情况下会红肿发痒和刺痛,诱发原因很多,而眼前这个,显然和输液过敏或是细菌感染有关。
“怎么回事?”
“疼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屿着急万分,既想抹去对方脸上眼泪,又想弄清楚问题严不严重,反倒沈烬哭得平静,还算流畅地回答他:“诊所那边说fa qing期快到了,体温和身体敏感程度都有变化才容易这样,很快就会褪,不会有什么事。”
随后沈烬放下袖子,迅速把眼泪擦干了:“疼的时候我很想告诉你,不过之前的消息你好像没时间回复我,我也不敢找你说太多,因为……”
因为什么?
沈烬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担心顾屿太忙,或许是觉得事情不大,更或许,他只是仍然抱着点希望,希望自己能表现好一些,打动顾屿留下来,仅此而已。
但现在,他好像只是在把一个小问题扩大化。
他很想继续凶下去,最好气得转身就走逼顾屿来哄他,但一想到顾屿伤心着急的表情,他却怎么都舍不得,浑身上下连嘴都不硬了。
于是他抽了抽酸涩的鼻子放下袖子,重新回答:“算了……刚才是学长太过分了,后天你和姐姐回家,我就不跟去了,记得帮我带两盒特产酱牛肉回来就行,我两年没吃了。”
说到底只是分开几天而已,抽空把抑制剂买够,即便发情期快到了也不会太难受。
从前怎么过,今年还怎么过。
可顾屿却怔怔的,像没听懂他的建议:“我什么时候要跟姐姐回家了……?”
话音刚落,顾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下急得上前一步:“你看到我和堂姐的微信消息了?”
沈烬马上摇摇头,又攥紧袖口,缓缓点了点头:“……对不起,这件事是学长不好。”
这话听得顾屿心里一阵绝望,他抓住沈烬手腕,又不敢太用力:“对不起什么?又哪里不好?——骂我这个alpha一句‘傻逼是你自己让我随便看的’就这么难?”
沈烬大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所以愣愣杵了半天才动了动喉结:“不难……可是我骂你,你会难过……”
冬夜的风太冷,顾屿气得夺过花赶紧拎着沈烬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没事,把我气死就行了,死了就不会难过了。”
回到公寓,顾屿放沈烬在沙发边坐下,接着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下午刚买的酸奶球塞到沈烬手里,又抹了抹对方脸上泪痕,给了沈烬一只白色的毛毡小熊挂件。
他知道,不论此刻他有多少话要说,他都得先让沈烬弄清楚问题的根源:“你看到的聊天记录是真的……但我根本没打算跟堂姐回去。”
他向沈烬解释,他很清楚以堂姐的暴脾气随时可能找上来,所以他才和对方约定了一个最迟的时间作为缓兵之计,真到了除夕那天,他会提前告诉堂姐不用来了,他带着他的omega随便找家酒店也不会留在公寓或是学校,到时候堂姐如果真要打死江澜和陶晏泄愤,他也可以补偿他们两杯奶茶作为安慰。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沈烬,也不过是觉得没必要牵扯对方。
但现在,他反倒后悔一开始没和沈烬说清楚。
不出顾屿所料,他刚解释完这一件事,沈烬就捏着小熊屁股想说话。
顾屿先于沈烬开口,问:“学长想说什么?本来你就什么事都能理解我,甚至理解我不守信用丢下你回家,现在发现是误会,于是更想马上开口认错和解了?”
被戳穿的沈烬哑口无言,顾屿则咬牙继续道:“那我今天一直冷落你这件事呢,也不计较、不问为什么了?”
沈烬莫名怂了,半天才低声挤出句话:“不就是因为你兼职很忙或者没看消息……再说我去诊所的时候你也和我说过两句话……”
“你——”顾屿心口发紧,好半天才平复呼吸继续说,“所以……是不是不管我做得多不好都不需要解释,学长自己就能想通?”
这话明显是气话,没想到沈烬顿了顿,还真和他杠上了:“算是吧……毕竟我对小草莓的喜欢已入化境,就算小草莓动手打我,我也会认为是想锻炼身体。”
但说完沈烬也不忘踢踢顾屿小腿,嘟哝道:“不过你tm根本打不过我。”
看起来,他好像一下就气消了,甚至想开玩笑调和气氛。
但那一刻,或许只有懊悔万分的顾屿才知道,沈烬心里的低落并未真正减轻半分。
接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烬只好摸了摸鼻子,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本以为自己能一如往常地糊弄过去,但顾屿却转身从药箱里翻出一盒没打开过的外用药,捞起他的袖子说:“我告诉学长今天我为什么连消息都不回你,你听完也要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行吗?”
静脉炎虽然搁置两天就能恢复,但涂点药总能减轻炎症反应,沈烬被药物凉凉的触感刺激了半秒,忍不住问:“我怎么不记得箱子里有这个……什么时候买的?”
对方似乎了解这样的炎症,也做过准备。
顾屿低着头,沿着那条骇人的紫红色痕迹轻轻抹开药,眼皮都没抬一下:“别转移话题。”
“……”被识破的沈烬心虚地动了动肩膀,“咱俩的感情就差拜把子了,不用这么认真吧?”
“一定要这么认真。”顾屿却轻捏他手腕示意他别乱动,“否则总有脑子不好使的人会永远选择把委屈憋在心里——这次是输液发炎,下次是不是生孩子都不叫我?”
沈烬和顾屿玩笑说我到时候一定给小草莓发个请帖,但短暂凝眸后,他还是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看着顾屿。
灯光落在顾屿温柔的侧脸上,恍惚间总让沈烬想起从前的岁月。
顾屿不理他,好像是他从十几岁开始就习惯了的事。
当初他只是着急打听顾屿中考后打算去哪里读高中,顾屿都会在发现后连续好多天不愿和他说话,最终只留下一句“别管我的闲事”。
虽然如今沈烬无比坚信顾屿对他的喜欢,但他无法否认,当他难受地趴在诊所椅子把手边、反复翻看没什么回应的聊天界面时,心里还是有过强烈的失落。
“所以……”沈烬握紧手中的酸奶球,问,“今天是因为什么不理我?”
顾屿的动作明显顿了顿,迟疑了几秒才开口和他解释。
听起来,一切只是误会。
灯光下顾屿的声音有些沉:“我看到学长订票想一个人在除夕夜回F区,所以擅自猜测你父母有什么事叫你回去——或者纯粹只是你心软了,你还是要回去收拾那个烂摊子,却一点没想过和我商量。”
沈烬愣了几秒,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但仔细一想,以顾屿的视角有这样的猜测也不奇怪。
沈烬犹豫地舔了舔嘴唇,问:“那……其实你是在等我主动告诉你,然而我发来的消息看起来却像在东拉西扯,所以你才生气没有回复?”
“嗯……”顾屿的睫毛颤了颤,最终没有否认,“我气你心软,也气自己什么都不能帮你——我承认,我又钻牛角尖了,我一想不开就不顾学长什么感受,只想闷声不说话。”
即便是顾屿这样冷静的alpha,说到这儿声音也不大了。
他们有同样的误会,但沈烬与他不同,沈烬总是想着他的心情,不愿他为难,告诉他想家想回去也没关系——从始至终,他的感受才是沈烬眼里最重要的东西。
他猜,自己大概又让沈烬难过了,甚至在这种难过之上,沈烬还会主动为他找借口。
果然,眼前的人刚听完就担心地摸摸他侧脸,眼神里都是急切:“怎么老喜欢跟自己生气?什么叫你没帮到我?”
听起来沈烬很有道理:“我们也就小半天没说话——我说过,性格不同处事方式不同而已,我知道小草莓为了我已经尽力在改变自己了。”
“何况你并没有不管我,你要是真不担心,也不会忍不住问我去诊所没有,对不对?”
顾屿就知道这家伙会这样。
他看着他手臂上的痕迹,沉闷的胸腔重重起伏:“可是我不想学长理解我跟我讲道理,我只想知道学长是不是难过了。”
话到此处,沈烬的手动了动,顾屿立刻摁住他手腕打断他:“我也希望学长想生气的时候就可以生气,任何时候都不用忍着纵容我。”
沈烬的目光顿了顿,一时间只闻得到自己皮肤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
他不由自主想安慰顾屿这都是小事,但顾屿掌心的温度却融进那股药香里,让他已经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或许只有面对顾屿,他有完全不用委屈自己的自由。
不用想着作为哥哥应该更有担当,不用思考为了一点小事就要顾屿来哄会不会太过分,更不用担心顾屿觉得他无理取闹。
所以这一次他握了握手心,望向了顾屿的眼睛。
灯光下,顾屿同样望着沈烬,等待对方回答他。
眼前的人盯了一会儿地板,似乎终于委屈起来,说:“所以,你其实并不是太忙或者没看清我发的消息——你就是故意不回复的?”
顾屿的动作滞了一下,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艰难地点头点到一半,就被着急的沈烬打断:“我早就和你说过这样很伤人——但是你不仅这么做了,还狡辩不是故意的。”
对方语气很重,情况比顾屿想象中可怕一些。
平时的沈烬对待他就像小兔子对待最喜欢的毛绒玩具,恨不得把他捂在软软的肚子下藏起来不给人看,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抱紧他哄,现在和他讲了两句重话,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顾屿手心滚烫,试图解释:“……狡辩是人类本能反应,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显然完全没有安慰到沈烬,他猛地把手往回抽:“所以这是顶嘴还是认为自己没错?”
说着他离顾屿远了几公分:“既然你不喜欢回我信息,那我以后都不会再给你发消息粘着你了,满意了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顾屿手心一紧,本能地想把那截瘦削的手臂拽住,沈烬却抬另一只手挡住他的动作,并迅速摸了一下他的脸:“……别碰。”
“……”顾屿有点懵,“……摸我脸干什么?”
沈烬错愕看着他:“谁tm摸你脸了?”
几秒后,沈烬回过神抬腿踹他膝盖:“忘记自己挨揍的时候了?小心医保欠费。”
顾屿的大脑运转一会儿,勉强理解过来刚才的摸脸应该是耳光。
可omega的掌心在他脸侧留下的却是甜甜奶香,温度冰冰凉凉的,没有什么疼痛感。
他一时没忍住,低头揉捏沈烬比他小一号的手说:“没吃饭?”
沈烬呼吸加重,抬手又狠心轻拍了一下他的脸:“你懂什么?打耳光重要的不是有多疼,是、是对人格的侮辱。”
“哦。”顾屿摸摸沈烬掌心,严肃说,“但学长的力度好像完全没达到侮辱我的效果……要不要再试试?”
“……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殊癖好?”沈烬立刻扔开顾屿的手,“我现在没兴趣揍你,你喜欢的话自罚三杯吧。”
说着他就像兔子生闷气似的,不仅不理人,还跑得远远的趴着,一旦顾屿想凑过去摸它的头,它便立刻避开换个地方窝着,还拿屁股对着人,连平时乖巧的绒团尾巴都因为生气而藏了起来。
顾屿递过去小兔子最爱吃的甜食,小兔子也没什么反应——不管顾屿想来软的道歉解释,还是来硬的抱抱安慰,沈烬都不依不饶推开他,不要和他说话。
直到对方饿到肚子叫、羞恼得扔了手中他给的酸奶球,他才逮住机会将沈烬拉进臂弯里,问:“饿了?是不是晚饭没怎么吃?”
他能想象沈烬为什么没有好好吃饭,对方在他怀里挣扎着,咬牙切齿回答:“关你什么事?全球变暖都没解决,你还有空关心我吃没吃饭?”
顾屿拽着他,死活不放:“我不关心别的,只想知道学长想吃什么夜宵,我这就去做。”
沈烬暂时放弃挣扎,却怎么都不愿回答想吃什么,弄得顾屿只能抱住他轻拍后背,低声哄道:“那我就当学长不理我是想吃炸鸡翅,打我是想吃意面,和我说话是跟平时一样想吃薯条——学长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