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用在符箓宗的弟子身上也极为适用。
霍群年轻气盛,还不知道修仙界里女修的可贵性。那会儿可不管对方是男还是女,当场收敛了笑意,脸色一变,仔细擦干净师尊的排位,一把怒火燃了指尖灵光跳跃的符咒,直接亮了真本事。
论术法符阵剑宗百人已经败了,何况霍群此刻违背宗门祖训,对观中师妹扬刀动武。
霍群一副玉质金相的好模样,性子虽桀骜不驯,仗着卓越天资在观中对其他宗门弟子横行霸道惯了,但在heitui这事上,他扬了手里长刀,却只是对田悠羽一人。
百人大战下来,金丹期的田悠羽被分神期的霍群直接打得金丹爆裂,当场吐血三尺,修为尽毁。
江横叹了口气,闻修白拈花走后,石桌上紫炉香茗也凉了。
系统适时地在他脑中出现,操着一口谷歌机器人的声音提醒他,该去见谢辞了。
他饮完最后一杯茶水,面朝浩瀚天悬的瀑布壮景,内心毫无波澜。
心平气和地走下亭台,傍晚的风吹动华美如云的广袖,露出瘦长的腰身。江横手中把玩着玉扇,扬手朝半空中轻唤一声:“信风隻,出来接客!”
信风隻垮着个鸟脸,将江横送回了他常住的观世殿。
还在鸟背上时,江横就瞧见了殿前空阔的白玉高台上有一不俗的剑者。
亲热点的叫法:辞宝。
系统冷冷的提醒他:别太狗腿崩人设。
江横:……崩了会怎样?
系统一眼看穿江横想跳上去抱谢辞大腿,并且还会热泪盈眶的跟谢辞说‘霍群犯的错不代表我犯了错,这样吧,我帮你的小徒弟重筑根基,我们还是好兄弟’。
系统语气凉凉:循序渐进。
江横:问号。
系统冷漠:……人设这种东西,慢慢崩,崩太快我担心你猝死啊。
江横笑了。
他抖了抖一袭广袖,手持玉扇悠然地走出大殿,站在九十九层玉阶之上,垂眼俯视阶下轩然霞举的年轻人。
谢辞手提三尺青锋,人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散发出凛然压迫的气场。
符箓宗的弟子将白玉坪围住,却没一个上前的,全都离他远远的靠边站。
谢辞身量颀长,俊眼修眉,着一身简练的墨色衣袍,银色腰封束着劲瘦的窄腰彰显着力量,腰间什么配饰都没挂,一头青丝束成高高的马尾,只一根墨簪飘着两根玉带。
浑身上下除了一张仙姿玉貌的面孔外,其他全然不如江横一身的风雅贵气。
原著剧情里谢辞替门下弟子讨回公道,提剑上了晓云峰,以实力倒数的剑宗宗主的身份重创装逼怪江横。
想到这里,江横是既刺.激又紧张,嗓子还有些发热发干,怎么搞,让辞宝重创我吗?
会不会创的我英年早逝啊?
系统钻了出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人设崩塌,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创死,何况他一个修道悟剑的,又没开车?
江横暗骂系统是个小没良心的,回了句:啊对对对对,没开车不能创,那让辞宝把我捅上天行了吧!
系统:。。。你也别太离谱吧。
江横轻声一笑不予回答,他是在看见谢辞的一瞬间,想到了一个能一劳永逸且系统拿自己没办法的方法。
他指间把玩的玉扇刷的一下打开,扇骨润玉光洁,一侧雕有浅金色的梅花,隐有几分翩然清绝之姿。
江横却是朝阶下之人露出一抹轻狂恣意的笑:“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那云淡风轻的谢师弟竟上晓云峰串门了?”
谢辞眉眼无波。此刻他立于阶下,被迫抬起头用仰视的目光望着江横。
再加上江横脸上的表情委实不讨喜。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平白无故的低人一等。
谢辞眉心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淡声冷然,“你下来。”
江横往后一甩袖,真就不疾不徐地往下走。
落日霞光笼罩着整座山头,余晖落在丛林和亭台楼阁上。风吹来时,映在江横身上的霞光也跟着风动,更衬得他玉面无瑕,风雅冠绝。
谢辞背着光,颇有耐心地等他走到自己跟前。
“好了,师兄下来了,”江横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泛有三分笑意,听上去还颇为宠溺。
一双桃花眸子莹润有光,他笑盈盈地瞧着谢辞看,“说说吧,找师兄所为何事?”
听他这话,谢辞本就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如覆了层寒霜,抬眼看向今日尤为不讨喜的江横。
“霍群人在哪。”
江横微微一笑,他很想给谢辞留下一个好印象,遗憾的是,他更向往此事过后的摆烂生活。
一个字,爽!
他维持着脸上看起来更像是挑衅的笑容,语气越发放肆起来:“谢师弟,你失礼了。”
谢辞冷眼无波,寂静如雪,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你不接话,我很尴尬。江横硬着头皮继续狂妄装逼,“首先你搞清楚,你是师兄还是我是师兄,其次这里是晓云峰还是月栖山,再次,跟我说话时注意你的态度。”
说到这里,四周已然静的如同被一场深雪掩埋过的寒冬一样,冷寂无声。
江横挑眉瞥了眼谢辞手中的长剑,三分不屑,“最后。把剑收了,说话得加个请字,懂?”
站在外围的符箓宗弟子们听见了自家宗主的回答,意料之中的震惊,浑身热血沸腾——他们知道,不管闯出什么祸来江宗主都会维护宗内弟子。但是,没想到护短的宗主这次竟表现得如此强势,对谢宗主完全不屑一顾的碾压气势!
外围符箓宗弟子只想嗷嗷叫——你是我的神!
江横素来爱逞口舌之快,谢辞早有领教,冷眼微垂,看向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江横,他音色更冷了。
“你今日是要包庇霍群了?”
老实说江横不想包庇随时随地带着自己排位的孝顺徒弟,但由不得自己。
江横闻声毫不在意地一笑,用折扇拨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动作清雅,更似目空一切的狂。
他朝谢辞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一句原著各宗小弟子打群架必备的经典台词,“后山大天台,有命你就来。”
明明是很严肃的场合,外围弟子中不乏喜欢在后山天台打群架的,忍不住发出笑声,没想到宗主也知道他们私下打趣的暗语。
江横眼看谢辞面无表情的面孔上浮现了几分不悦的神色。
“我知道谢师弟此番是为何事来的,”江横抢在他开口之前果断补了一句,“剑宗百余人围攻我宗十名弟子,场面之激烈,战况之惨痛,见者伤心,闻者泪流。谢师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此番登门请罪的心意师兄我就心领了,你也不必介怀,往后我们还是好兄弟!”
一番话,直接把谢辞整沉默了。
“好走,不送!”江横说完一拍手,展扇风流,风采绝世!
谢辞眉心狠狠地蹙了一瞬,提着剑的右手越发用力地握紧剑柄,剑身流光溢彩,灵力蕴藉到了极致。
白玉坪边上的符箓宗弟子对宗主‘实事求是’的本事再次点赞,没毛病,完全没毛病!
剑宗一群人在后山打霍师兄十人没打过,然后气不过朝江横的牌位吐口水,之后霍师兄单挑田悠羽,可剑宗弟子护短插手——即使是在这种不占优势的对峙下,霍师兄还是给了田悠羽一个教训。
不愧是宗主的好大徒!
虽然后山打群架的挑事方是霍群。
但选择应战的是剑宗。
约好的十人对十人,变成了十人对百余人。
以多欺少,这事剑宗也不占理!
虽然霍群打赢之后,不该拿出江横的牌位去挑衅对方。
但田悠羽的仙女口水吐牌位,洗礼了整个符箓宗也颇为大逆不道!
反正,站在符箓宗的角度,霍师兄没错!
站在剑宗的角度则是全然相反的看法,霍群挑事在前,拿出江横的牌位嘲讽战败的剑宗弟子,后竟然出刀毁了田悠羽的根基!
简直跟他的师尊一样,罪大恶极!
快进到自家宗主踏破晓云峰,提剑宗讨回公道,坐等江横和孽徒们以死谢罪。
旁人如何想谢辞不在意,他亦无意与江横口舌之争。
浪费光阴,不如潜心修道悟剑。
他今日上晓云峰只想让江横交出霍群,既然江横拒绝。
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抖袖振剑,三尺青锋发出铮然剑鸣声,响彻整座晓云峰,在山谷回荡不散!
剑气之下,云层跌宕,林木摇摆,落花席卷山峦。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横虚了,但。
他余光瞥见四周围着的弟子们此刻正用一双双明亮激动的眸子望向自己时,仿佛对他充满了信心!
江横在这一刻,悟了。
什么叫上头。
难怪原著江横愿意当反派,一堆小炮灰迷弟跟着你耀武扬威地装逼!为你打call!
玉扇在他手中翻了个漂亮的花式,腕骨一转,收扇朝外一掷,亮白灿金的白光从众人眼前闪过,逼得他们睁不开眼来。
玉扇也在顷刻间显露原型,是一把五尺长刀,窄刃单锋,白玉色,通体纯净无瑕,刀刃三两朵飘零的淡金白梅作点缀。
刀一出,层云静止,山木摧毁,繁花被刀气震碎如粉尘。
江横对比了一下,这刀比谢辞手中提着的明御,还要长出一尺一寸。
那双古井无波的瞳仁在被刀光晃亮的一瞬,眼底有了少见的寒意。谢辞没想到江横竟是直接朝自己扬刀,甚至连符阵都不开。
过往百年,江横找他麻烦虽多,却未曾有过扬刀眼前的事。
或许真如剑宗内弟子所说的,符箓宗的弟子在后山天台比武,全都出刀伤人了……
毕竟连江横本人,都忘了师尊的教诲,忘了他如今是在符箓宗,而不是刀宗。
霞光褪去了耀眼金色,在遥远的天边拉扯出诡谲云涌的绯红云彩,为被刀剑气息摧残的山林染上了一层残忍的温柔,满山花落作尘,艳丽无边。
晓云峰上的观世殿前,紧张肃穆的氛围达到了极致。
方形高台,四周悬挂着符箓宗宗徽的旗帜,在风中张扬飞舞。
玉质地面反射瑰丽的红霞,霞光之上,冰蓝与白光叠影重重,交相辉映出一方缠斗的景象。
围观众人目不暇接地看着江横与谢辞的缠斗。
就算这几天接受了原主的修为和设定,但实操起来,真的一言难尽。就如同你买了一个巅峰赛2800的王者号,不代表你水平就能完美的融入这个分段。
江横有一出是一出,刀式随意,脑袋里能想到什么就出什么,毫无章法可言!
想必谢辞也有一样的感觉。
因为他看见辞宝那张清艳冷峻的面孔是越来越沉,越来越冷,甚至在刀剑相接,两人面对面的空隙间。
谢辞微微用力紧绷着线条冷硬的下颚,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辞宝是顶不住了吗?
江横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展颜一笑,自信提问:“今天的我,强的让谢师弟充满了疑惑?”
谢辞:……
浩瀚剑气有着摧城拔寨的压迫气势,震开了江横,谢辞负手而立,也只用了三成功力。
今天的江横不是他的对手。
又或者说,江横没将他放在眼里,故意东一刀西一刀,羞辱自己罢了。
谢辞无心再战,打算收手,准备硬闯符箓宗带走霍群。
可他万万没想到,江横提刀飞了过来。
符箓宗弟子瞪大了狗眼——
夕阳余晖被拉成沉默的片影,他们默契地抬起头,望着空中交战的两人,然后在一阵紧张压抑的气氛里,异口同声的喊道:“宗主!”
是血光。
比揉碎了的夕阳更炽烈,鲜红的颜色。
从半空洒落,点滴落在玉白剔透的地上。
这高台是符箓宗的弟子演武的场所,建造风格和材料都是宗主亲手挑选的,昆仑暖云玉,极寒之地的极暖之石。
宗主曾说过,你们比武若是不小心摔倒了也不会痛的,暖玉暖玉,温软暖和,所以,放心大胆地去较量吧。
血落在上面,不会被吸收。
只是突兀的斑斑点点,不相符的鲜红。
身体摔在玉台上是麻木的感觉,完全比不上剑气入体来的剧痛,江横浑身又痛又麻,每一块骨头、每一根神经都被剑气斩地七零八落,疼。
真他妈……不要当反派,装逼不值得。
他意识模糊前,脑子里只一个问题:狗系统,我这算工伤吗?
不管系统认不认账,星云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传遍了——江横被谢辞一剑捅上了九重天,摔下来的时候白玉坪都给震得四分五裂了!
厉害,真的厉害!
江横:谢邀,人在观世殿带薪摆烂,没上九重天,殿外的白玉坪也光洁明亮得很。
谢辞没想拿江横怎么样,毕竟他们年少相识,而且都是长泽圣尊的徒弟。
哪怕江横平日里飞扬跋扈,颠倒是非,心性古怪了些……但自己本就不在乎浮名这种东西,若非江横纵容弟子做出毁人金丹修为的恶行。
他根本不会再上晓云峰。
没必要的接触,只是徒劳。
虚度光阴,不如修道悟剑。
过去江横也多次挑衅于自己,却从未出过刀,都是本本分分的靠符阵术法来制胜。
准确来说,谢辞随师尊上山的那年,江横就已经封刀许久了,他很少能看见江横出刀。
平日里教习刀宗弟子,用的刀也是竹刀。
所以,这次两人交锋,江横在刀法上所表现出来的境界直接把谢辞干沉默了——这真是两百年前被世人赞誉为小刀神的天下刀宗第一人?
眼见江横胸口被长剑贯穿,冰蓝剑气直冲面门,谢辞迅速收了剑势,却也是晚了。
月牙白的衣衫层层血染,人重重地摔在了白玉坪的暖玉上。
谢辞那片鸦羽细润的眼睫也跟着坠落的人影狠狠地颤了一下,垂眼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
在过去,依照江横矜傲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以这样一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谢辞朝他走了两步,第三步还没迈出去,就被外围涌上来的符箓宗弟子给冲到了一边。
谢辞皱眉,视线转回到手中的长剑上,剑尖被猩红染了足足一尺。
“师尊!”
一声沙哑悲愤的怒喝从殿内传来,穿着符箓宗宗门弟子袍的少年飞快地从殿前台阶跳了下来,翻袖如晴天飞鹤,俯冲直下。
簇拥在江横身边的弟子一个个红着眼,看向来人时,顿时自觉地退让开一条路。
来人恰是谢辞此行的目的——霍群,少年着烟白色里衫,外罩着两层流光透明的织锦云袍,一头长发高束,发间挂着紫玉璎珞。
这是符箓宗弟子们常见的打扮,统称为校服。比起其他四宗,当真是华丽的不行。
霍群看都没看谢辞一眼,丹凤眼暗自发红,盯着浑身是血的江横。少年将牙齿咬得咯吱响,紧绷着下颚,欺人太甚!
他颤抖的双手飞快结印,给江横上了个聚灵守神的术法,而后将昏死过去的人横抱起身。
路过谢辞身边时,霍群侧身看向一脸寡淡无情的剑宗宗主,少年沙哑的嗓音毫不掩饰内心的愤怒。
“霍群惹出来的事,霍群一人承担,与宗门无关,更与师尊无关。待师尊醒来,我自会去月栖山请罚,无须谢宗主走这一趟。”
说完,他便抱着怀里的师尊快步离开。
天□□晚,山林黯淡,白玉坪上一片冷凄的肃然,寂静无声。
谢辞背对着白玉坪上的符箓宗弟子们,半抬起眼帘望向远处那抹沉入苍山的夕阳,一张出尘绝世的俊美容颜被晚霞的红光狠狠罩住,眼帘之下是双罕见的灰绿色的眸子,宛若漂亮的琉璃,却是进不了光,只余幽暗。
符箓宗的弟子们自发守在观世殿前,严阵以待地目送谢辞下山。
谢辞下山时手中仍旧提着那把长剑,剑尖染上的鲜血不知何时已然干涸,像是怎么也洗不掉的伤疤。
江横是在第三天傍晚醒来的。
睁眼时,一片乌月纱幔帐映入眼帘。他脑袋就跟被人狂扁了一百拳似的,又昏又疼,一时间也分不清身在何处。
他想撑着床板起身,谁知双臂失去知觉般动弹不得,迟来的刺痛顺着指尖传入掌心,筋脉,骨髓。
江横怔愣的片刻,混沌的脑海中传来久违的机器音。
系统:你醒了,带薪休假开心吗?
哦,我是江横。
一个为了带薪休假故意往男主剑上撞。
且成功引起男主注意的男人!
江横没立即回复系统。
系统自顾自地说:你躺了三天,这三天你的掌门师兄,气宗师兄,雅弦宗师姐轮流来看过你,并且他们三人组对谢辞进行了严厉批评,你开心吗?
江横缓了缓,问出醒后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批评辞宝?是我技不如人败给了他!
系统冷哼揶揄:我差点以为你完美继承了原主颠倒黑白的好本事。
江横无声掀唇:谢谢,辞宝在我这里天下第一,谁都不能欺负他。
系统:准备一下,吃瓜三人组要来探望你了。
说完,系统便在江横脑子里消了音。
守在寝殿外的弟子们并没发现江横醒来,霍群倒是来了一次,在床前扑通一声跪下,坚硬的膝盖骨跟地板发出沉重响声。
“师尊,霍群之过,让您替徒儿受苦了……”
江横躺在床上,隔着两层轻薄的乌月纱帐听着少年哽咽的悲声。
说起来,霍群也是修仙界名门之后,少年成材,天赋比这一届弟子都高出不少,刀宗弟子里的护短大师兄,星云观五宗弟子里的观霸。
纵观全文,其实霍群人不坏,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随了原主江横的性子,看不惯主角和主角宗门弟子,以至于为人处世上显得恣睢跋扈。
至于原因?
还不是因为原主对谢辞心怀嫉妒,损招频出。而霍群一心觉得自家师尊天下无双,乃是世间第一人,凭什么谢辞却要强压师尊一头,他不服!
“…待师尊醒来,霍群亲自上月栖山请罚,此事因霍群一人而起,是霍群违背了宗规,师尊亦不必于心不忍,弟子心中自有考量,况且,我早不是那个在外惹了事就往师尊身后躲的霍群了,师尊…”
江横死前朋友都没几个,穿书后多了个死心塌地的小徒弟,此刻闻言,心中也忍不住多了份感慨。
只可惜,《九州剑仙录》这文里的主角叫谢辞。
不叫江横,也不叫霍群。
纵天赋异禀,少年时惊才绝艳,又如何?
大家都是炮灰,炮灰何苦为难炮灰。
霍群跪了一个时辰,磕了三个响头,离开了寝殿。
没一会儿,门又被人从外推开来。
江横方合上眼准备小憩,给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吵醒了。
这声音很熟悉,江横脑中下意识浮现出闻修白那张风流倜傥的俊脸。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烟味,掩过了寝殿内燃着的冷梅香。
江横眉心一跳,想到了星云观里酷爱吃瓜拉偏架的三人组——掌门师兄,气宗师兄,雅弦宗师姐。
原文中,这三个人都是狂拽炫酷吊炸天的时髦人设,不争不吵最多有事没事凑在一起吃吃瓜拉拉偏架,遇到江横和谢辞闹矛盾,这三人组二话不说站江横,搬出长泽圣尊的遗言强势拉偏架。
至理名言:小横不懂事,师弟你让着他一些。
书中也没解释,为啥这三人组爱好拉偏架,大概是作者为了突显出主角在师门被师兄师姐冷落,最后一路逆袭打脸这群人。
江横甚至还留评质问作者:非要设计一堆无脑反派来衬托辞宝的美强惨吗,能不能换个花样。
现在,四肢剧痛的江横只想跳起来给自己两个大耳光!还好有这三人组,以后摆烂养老全仰仗师兄师姐了。
这时,一支挂着玲珑石绿流苏的翡翠云烟斗拨开了乌月纱帐,细长的烟杆,飘出淡白色的烟雾,一股兰草幽香飘入了江横的鼻尖。
江横只看见拿着烟斗的手,纤细白皙,肌肤娇嫩,是女人的手。
“哟,醒了?”纱帐隔着女人慵懒的笑声,随即烟斗一甩,玲珑石绿流苏卷起两层乌月纱,如浩瀚松软的云层,被风一吹就散。
江横看见来人。
闻修白他见过,依旧是一身玄色道袍,手里拈着一段碧绿药草和两枝不认识的紫叶花。
手持烟斗的女人是雅弦宗宗主萧翠寒,美艳昳丽,红衣照人。
在两人身后是一位嘴角带笑的年轻人,湛蓝锦衣,宽袖窄腰,身披鲛绡织就的星宿道袍。这人浑身上下都隐隐散发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光采,仿佛是成了仙的神。
牧云生。江横心中念出他的名字。
这三人,除了拉偏架这一处黑点外,放在修仙界,各个都是传奇。
套用原文底下的评论:沾花惹草闻修白,戒烟大使萧翠寒,宇宙宅男牧云生。
江横躺床上,动了动嘴皮子,声音虚弱地跟三人打过招呼。
“此回让小横受苦了,”闻修白语重心长道,“这回是小师弟不对,师兄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江横情急,却不慌不忙道:“此事与谢师弟无关,是我主动要与谢师弟切磋,怎可怪他?”
“呵,”萧翠寒一双妙手涂着凤凰丹蔻,当着江横的面舒坦地抽烟,吐出一口白雾,吹了个圈圈。
她懒懒地垂眼,无奈又宠溺地说道:“又来了。”
江横:???
她什么意思,什么叫又来了?
原主说话一股子绿茶味,阴阳大师,但是我不是!我说不怪谢辞就是真的不怪,不是为了示弱让大哥大姐为我强出头啊!
闻修白看向萧翠寒,笑了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小横,出了事总爱往自己身上揽。”
萧翠寒继续吹烟圈,抽空回了句,斜睨了眼床上苍白病弱的年轻人,“安心躺着吧,谢辞那边自有我们三人替你教训他!”
末了,她摆着烟斗,随口问了句,“云生,你说呢?”
牧云生一副自来熟的姿态,在窗边紫檀小桌上架起了自己的小茶炉,从乾坤袋里摸出了香茗和雲池冻泉、茶盏,恰对着窗外风.光正好的一树梅花。
他拈指成诀,一挥一引,灵光浮现,招了梅花甘露入壶,煮起好茶。
事了,他用帕子擦净玉手,望向萧翠寒等人,音色温润如泉,“话说小师弟一剑将小横捅上了天,摔下来时白玉坪都给震碎了,这?”
话音一顿,牧云生拍了拍手,自顾自地惊叹道,“好大的本事呀!”
“你说的这事我也听说了,”闻修白爱品香茗,闻着香气坐到了牧云生对面,将手中的紫叶花插.入桌案上的瓶中。
“小师弟这一剑捅破了九重天,精炼千年的昆仑玉都抵不住的剑势。”
牧云生抬眸,接话:“据说那剑气来自明御圣剑,无匹神威,差点就将晓云峰夷为平地了。”
“可不是吗,师门不幸,星云观险些遭此大劫,”闻修白颇为感慨,点点头表示认同,“明御是素怀神君飞升前锻造的最后一把圣剑,自是继承了神君之力。小横能活下来实则不易,处处退让不显真招,反倒是小师弟此事鲁莽了。”
萧翠寒听他们二人吹牛,净讲些没有依据的屁话,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两个寂寞的老男人靠臆想过活了数百年。
江横哪里知道他昏迷的三天,这事就差给人传成——江横被谢辞捅的上天入地,摔下来的时候肚子都九个月大了!
他闭了闭眼,无奈叹气,郑重解释:“两位师兄,事情经过诚如我所言,并非传言那般夸张,是我自己往剑上撞的,与谢辞无关!”
闻言,吃瓜三人组相视一笑。
当他们傻啊,谁吃饱了没事做往谢辞剑上撞?
三人组说是来探望江横,实则更像是找了个地方吃瓜聊天开小会。
直到喝完茶,吃完小糕点,下了会儿棋,又煮了壶茶,又摆上小糕点。
窗外莹白的梅花被镀上一层金色的余晖,片片玲珑珠玉,美的悄无声息。
落日西沉。
三人组打算离开,闻修白这才想起正事。
他坐到床边,给江横把了脉,这三天他不间断地给江横把脉,心中多少也有底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把一万次脉也是这么回事。
运气好的话,江横这身体大概是要废上个三五年了。
运气不好,三五十年也都是个废人。
闻修白松了手,将江横细瘦的胳膊放到罗云被衾中。
江横早已感知不到体内的灵力,经脉充斥着还未消散殆尽的剑气,凶猛异常,似要撕裂这具身体。
他想的不错,自己多半是能摆烂苟剧情了。
但好歹也要装装样子,江横借着身体的疼痛,病态愁容,气若游丝般询问,“师兄,我身体如何了?”
闻修白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眼中情绪微动,温声说道:“先养一段时日。”
说完,他将手里拈着的草药研成丹药后给江横服下,嘱咐道:“不用多想,其他的事等你好起来再说。”
江横面上波澜不兴,内心疯狂点头!
他依旧虚着嗓子,跟闻修白道了声谢,目送三人组离开。
江横醒来唤了声:“来人!”
寝殿外立刻转进来一个瘦高个的少年,眼下的两颊上布有些许褐色的小雀斑。
他应道:“师尊找我,有何吩咐?”
寝殿内上置有八十一颗东海明珠,夜如星辰之辉,华光氤氲。屋内一左一右各九盏琉璃飞鹤衔灯,暖黄的灯火在玉石地板上投出白鹤亮翅的影儿。
江横顺着地面折射的光,看向来者。
十五六岁的小少年。
他记得这人,和霍群一样,都是对原主忠心耿耿的徒弟,和主角宗门作对的低级炮灰,下场凄惨的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