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制约—— by蒸汽桃
蒸汽桃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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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那往后,用杨晓生的话说就是:“实验室里半天看不到燕老师,就会不停有人问他到哪儿去了。”
所以这两天燕知没在,实验室里的人有点坐不住了。
燕知习惯性地直奔主题,“没发烧,我检测结果阴性,明天就回实验室,不需要带饭。请帮我带一个梨@梅时雨,谢谢。@程芳你的大创课题我有点新想法,你明天上午九点零五到十点之间的时间请空出来给我,冲突的话我可以重新安排。”
“收到,老师@燕知,不冲突!”
“呜呜呜狠狠羡慕程芳师兄……老师,我也想跟你讨论,我也爱学习!”
“小朋友你才大二,排队排队!”
“燕老师,明天中午去食堂吗?约饭吗?明天食堂发免费青团,有豆沙口味的[乖巧.jpg]”
“约饭+1”
“约饭+2”
“青团+3”
燕知看了一下日程。
明天下午他要去一趟剧组,但至少也要一点半之后,还是来得及在学校吃饭的。
只是他肠胃不好,不太可能有机会尝试青团。
反正去食堂很容易被围住,燕知更倾向于和自己实验室的学生一起吃。
青团也可以送给学生,他们好像很喜欢。
“好,那你们提前十五分钟喊我。”
第二天九点五分零一秒,程芳踩点从燕知办公室门口进来,“燕老师早上好。”
燕知把桌面切到讨论页面,“早。”
男生提着一个热腾腾的小兜,放到燕知面前,“包子是香菇青菜的。今天没卖红枣豆浆,红豆的可以吗?多放糖了。”
燕知生过病之后早上很容易胃口不好,之前昏倒也是因为早上没吃下去。
今天早上他只喝了点蔬菜汁,但并没有让学生给他带早点。
而且他也不知道学生怎么会对他的口味这么清楚。
燕知有些诧异地看了男生一秒,“你专门去买的?”
“我怕提前买就冷了。”男生有点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
“好,谢谢你。”燕知很温和,“不过下次不用了,我吃过的。”
程芳看了他一眼,“老师您知道学校论坛有您的贴子吧?”
“我知道。”燕知早就听学生绘声绘色地说过几百遍了。
那帮小孩就喜欢聊这个,越是当着燕知越爱聊。
“那您也知道,论坛里更新了您今天早上的状态图,说您脸色不太好了吧?”程芳把热早餐往他面前推了推,“现在我室友都知道我进了您的实验室,照顾不好您,我要承受很大的舆论压力。”
燕知真不明白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多门道,有些哭笑不得,“好,我吃,但先说正事儿。”
“我汇报,您边吃边听,不耽误。”男生直接把包子放他手里。
“我现在有点儿明白了,”燕知看着手里的包子,慢悠悠地说:“为什么田老师说如果不立威,实验室就会变得‘难管’。”
程芳立刻狗腿地吐吐舌头,“我错了,我这次工作有进展。您就权当奖励我,吃点儿早餐,好吗?”
程芳讲,燕知听。
只是稍微听个开头,燕知就知道方向要怎么调整,“我有两个方案。如果以后你想换其他环境发展,那大创项目最好能做一个短期的,你可以带走的成果;如果你想留在实验室,那就可以考虑做学位相关的大课题,大创用阶段性的数据结题。”
人到大三,程芳已经是混过三个实验室的老油条了。
他见过太多“榨汁机”老板,不顾学生死活,只管实验室能不能出“大文章”。
往往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地鸡毛和炮灰。
燕知的规划非常明显是从学生发展的角度考虑的。
因为如果从资源角度出发,万一程芳不考虑留在实验室,那让他做短课题完全就是“浪费”,还不如让他辅助别的学生贡献数据,最后让他空手走人还可以美其名曰“锻炼”。
程芳毫不犹豫,“我成绩够保研,留在您实验室。”
学生既然想好了,燕知不多说,“好。”
他轻点了一下头,拉开一张新的演示文稿,进入正题,“我有几个新的方向,你可以选你自己感兴趣的。”
他在讨论课题的时候是完全投入的。
燕知预测了程芳的每一个选择和问题,像是按照一个编程脚本,清晰有序地为他设计了最合适的科研策略。
程芳聊得舍不得走,但是燕知临时接到通知去学院参与一个学术沙龙,回来差不多就到饭点了。
昨天跟学生约了午饭,他在路上专门看了一眼群里的消息。
“@燕知老师,吃饭吗老师!”
“去冲青团吗知哥!”
“@梅时雨注意你的语言。”
“好的杨老师…去冲青团吗燕老师[心心.jpg]”
燕知简短地回了三个字,“两分钟。”
一分半之后他走出电梯,拐进走廊再经过办公室就是他的实验室。
隔老远能听见实验室门口的学生在嘻嘻哈哈地说笑,应该都是在等他。
他刚走过拐角,看到办公室门口靠着个人。
很难认错的高大,哪怕是便服也穿出清晰的宽肩窄腰。
那人隔着三米,从帽檐下看着燕知的目光像是映出日照的湖水。
开阔明亮,却不清透。
燕知的脚步顿了一下。
换成以前,他可以直接当做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走过他大脑虚构的陪伴。
但在燕知即将经过的时候,牧长觉很自然地伸手,握住了他的小臂。
走廊另一侧的说笑立刻停了。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抄兜走过来,隔着挺远就高声问:“欸,那边儿谁啊?手先撒开。”

几个男生走过来,皱着眉,不像平常似的嬉皮笑脸。
走到燕知跟前,程芳先开口,态度很恭敬,“老师,您认识这人吗?”
“你们是燕老师的学生?”牧长觉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群学生,说话仍然慢条斯理的。
走近了虽然还是看不清帽檐下的脸,但能看清牧长觉的体格。
程芳有点发怵,看着燕知被握着的胳膊,硬着头皮问牧长觉:“您哪位?”
这次燕知先回答了,“我同事。”
两边都扭头看他。
程芳很讶异,又有点懊恼刚刚的冒失,“哦哦您也是康大的老师,对不起我还以为您是纠缠我们老师的……”
“我不是老师。”牧长觉温和友好地打断,“我也要叫燕老师一声‘老师’,可能能算是你们的同门。”
这个开场白似曾相识,燕知还记得牧长觉在杨晓生面前那段荤素不忌的自我介绍。
他看着几个男生脸上露出迷茫,稍微挥了一下手,“你们先去吃饭吧,我临时有点事儿。”
程芳后面的男生很不情愿,“燕老师,我们昨天就说好了,一起去食堂炫青团。”
确实是先跟学生说好的,牧长觉来前并没有跟他打招呼。
燕知也不喜欢对人失约,有些犹豫。
“你们燕老师,能吃青团吗?”牧长觉不慌不忙地看说话的学生,好像跟他们这么消磨时间也挺有趣似的。
“燕老师没说不能吃……吧?”程芳有点不确定,“……吃了会不舒服吗?”
“你们先去吃,下次再跟你们一起。”燕知的语气稍微强了一些,几个学生立刻站直浅鞠一躬,“那我们先去吃了,燕老师再见!”
办公室离着电梯不远,那几个男生等电梯的时候嘴巴也没闲着。
“刚才那是内谁吧,早就说来学校拍戏了。”
“真的假的?我那个角度逆光根本看不出来,早知道要个签名!”
“卧槽我第一次见这个级别的腕儿,真人怎么比电影里还高还宽啊……”
“有点出息成吗?甭管是谁,要是惹了我们燕老师,我第一个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第二个!”
“我第三个!”
最后那几句明显是故意提着嗓门的。
牧长觉深以为然地点头,“燕老师,你的学生好厉害啊。”
燕知的小臂还在他手里握着。
那一段皮肤被牧长觉的手心烘得温热。
“剧组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开工?现在应该还早吧。”燕知想借着看手环上的时间,把手收回来。
牧长觉的手顺着他的动作跟过来一些,却没松手,甚至握得更紧了半分。
“那天跟燕老师借了厨房,只用过一次。”他从靠着的墙上直起身,拉着燕知朝电梯走。
燕知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用过,但也不想在走廊里多逗留,就跟着他走了。
电梯下行的时候在中途停了一次。
知道有人要上来,燕知把手臂向回抽了抽。
这次牧长觉松开了。
电梯门打开,这一层上来几个正要去吃饭的学生,看看燕知又看看牧长觉,激动地互相偷偷拽衣角。
燕知有点担心这一路上都别想清净了。
但他刚出生科院的大门,就看见了停车场里扎眼的香蕉黄。
“今天小陈没送你?”燕知随口问了一句。
“嗯,”牧长觉扶了一下他后腰,把燕知向停车场方向带,“他不会开这辆。”
燕知困惑了半秒,“开车去公寓吗?现在饭点儿,学校人最多,开车可能还没走着快。”
“那就慢慢开。”牧长觉从容回答:“燕老师不是说了?我们并不赶时间。”
坐进法拉利的时候,燕知出于好奇看了一眼车内的操作系统,“这跟普通轿车的开法有什么区别吗,小陈怎么不会开?”
“因为不需要他开。”牧长觉把车启动,退出停车位。
燕知不明白,但没接着问。
就像他说的,此时学校里人正多,开车比走路也没快多少。
这车可能比燕知的白头发还要显眼一些,每超过一群人就会惹来一波注目礼。
燕知倒是无所谓。
他被人看习惯了。
但是牧长觉在快追上他实验室那帮学生的时候,把小跑的敞篷拉开了。
瞬间几乎路上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当然包括那几个男生。
“你在干吗?”燕知忍不住地转头看他。
“这车前几天送去更新,换了一个新蓬,试试好不好用。”牧长觉一本正经地说完,征求他的意见,“还可以吗?”
他说得很认真,燕知不疑有他,“我不懂,打开倒是很快。”
“那就行。”牧长觉把那队学生甩在后面,“改天你试试吗?”
燕知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开车。”
“没驾照?”牧长觉把车拐进教师公寓的支道,闲聊似地问。
“嗯。”燕知没有多说。
他到帕市之后,拿到过驾照。
但是没多久就因为重大交通事故被永久性强制吊销。
回到国内,他仍然被判定为不适合独立驾驶的人群,不能摸车。
牧长觉笑了,“那没事儿。开关敞篷不用驾照。”
他手搭在燕知的座椅上,向后看着倒进车位,“燕老师麻烦你,帮我关一下。”
燕知小时候很向往敞篷。
因为两家都有孩子,开实用型的轿车和SUV居多。
有一次有机会坐别人家的小跑,他好奇极了,就很礼貌地问车的主人能不能让他打开敞篷看看。
当时那个车主也还岁数不大,刚提的车宝贝地不得了,又看燕知是个小孩子,很不以为然,“现在天气这么冷,不用打开的。而且这种敞篷骨架都很娇气,总是开关折损寿命。”
燕知挺委屈,自己只是想打开看看,算什么“总是开关”?
他很有志气地下车了,然后又恋恋不舍地看着小跑远去的背影,“我以后要自己买一辆这个。”
牧长觉就在他旁边抄着兜,难得语气里流露出对什么人的轻蔑,“你用不着开这种破车。”
确实,跟牧长觉现在的车比,那是名副其实的破车了。
燕知按了一下那个画着敞篷小车的按键,顶篷缓缓地滑动闭合。
把敞篷关上,他心情无来由地好了一些。
“要再打开看看吗?”牧长觉提议,“多测试一下。”
燕知耳朵微微泛红。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你回去自己测试吧。”
牧长觉从前备箱里拿了个保温包,跟着他上楼,又有意无意地问:“早上吃饭了吗?”
燕知点头,“学生给带了包子。”
“哪个学生?”牧长觉自行猜测了一下,“打头儿那个让我松手的?”
“……”燕知也不能否认,“他有名字,程芳。”
牧长觉没接这句,站在一边看燕知开防盗门,“燕老师,你有备用钥匙吗?”
燕知迟疑了,没来得及说谎。
“那给我一把吧,我只借厨房。”牧长觉提起手里的保温箱示意,“带饭还是不方便。”
燕知委婉地回答,“吃食堂快一些。”
“我们俩吗?”牧长觉很轻地笑了一声,“刚才来的路上你也看见了,咱俩一起吃到三点都不一定能从食堂出来。”
借着进门,燕知回避了这个问题。
牧长觉带的饭很丰盛,跟那天留在燕知家里的一样合他胃口。
甚至可以说,这是自从燕知出国又回国以来,吃得最合口味的饭。
燕知慢慢挖着米饭,没忍住问了一句,“这是叫的哪一家餐厅外卖吗?”
虽然他不可能长期消费得起牧长觉看得上的馆子,但偶尔有机会也可以带着实验室的学生去改善一下生活。
学校给的经费里面是有一部分专用于实验室团建的。
牧长觉夹菜的筷子稍一顿,“怎么了,哪个菜不合口味吗?”
“不是,我想带着实验室的学生去吃。”燕知实话实说。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牧长觉两侧的眉毛微微一拧,显得他目光愈发深沉,“你想带谁,去吃什么?”
“学生。”燕知喝了一小口青菜瘦肉粥,“他们平常挺辛苦的。”
“那你带他们到我家来吃吧。”牧长觉的眉毛舒展了,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情。
燕知眼神有些回避,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你家?是叔叔阿姨……”
“他们离婚了。”牧长觉就跟说一些与己无关的事一样,“我也不跟他们住一起,我说‘我家’,指得就是我自己住的房子。”
重逢之后,燕知第一次听牧长觉说起跟父母相关的事。
他没太多心情讨论饭的事情,又吃了两口粥就把碗放下了。
牧家是承载了燕知很多快乐的地方,甚至某种程度上比他自己的家分量更重。
毕竟燕北珵跟支璐活着的时候就把对方看得最重,走的时候也是前后脚。
当年支璐没听高人的话把儿子名字里过硬的“征天”两个字改掉,让燕家早早被克没了。
再听到这些物是人非,燕知习惯性地保持平静。
比当初平静太多了。
因为主要拍摄场地就在康大校内,燕知和牧长觉吃过饭直接走路过去。
看到他们过来,正跟灯光聊天的单一更挥了一下手,“小燕,你来一下。”
“单导。”燕知过去打招呼。
“好,单日工作安排小陈提前发你了对吧?”单一更工作的时候不苟言笑,翻开手上的日程印本。
“对,但是里面有一部分我不太理解。”燕知指了一下摊开的页面,“工作细则里包括一项纪录宣传片拍摄。”
“是这样,你的合同里提到了‘必要的入镜’,对吗?”单一更提醒他。
燕知记得,“但是有标注是‘非正片入镜’。”
他当时觉得在一个远高于一般水平的薪酬条件下,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毕竟宣发过程中放花絮是很常规的流程。
“因为你不是演员,这里的入镜主要是用于制作宣传性质的短片。”单一更的解释果然和燕知预期的一样,“会在正片上映之前,随拍摄过程定期放出。”
燕知了然,“在官博?”
他只是有些困惑,像是牧长觉这种级别的票房保障,根本不需要这种非必要的成本增加。
“对,一周两次。对于年轻人来说,可能类似一种周更的小综艺。”单一更似乎猜中他心中所想,“这次的题材总体偏文艺和缓,我们要考虑市场的娱乐性。”
燕知毕竟不是娱乐圈的,对单一更也很信任。
况且这些内容都是合同里提到过的,他没什么异议。
“当然,你的工作时间仍然很灵活,不要影响你自己的科研工作。如果你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告诉我。”单一更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只是我平常消息多而且杂,如果联系我不方便,你也可以跟长觉说,他比我还有办法。”
燕知认真地听完,点点头,“好。”
单一更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很浅地叹了口气就去忙了。
过去燕知常跟着牧长觉跑片场。
那时候牧长觉总是给他带着故事书,不太支持他玩手机或者平板。
燕知喜欢故事书,看得也很快。
常常是牧长觉还没下戏,他的故事书就看完了。燕知就坐在场边等着。
有时候他等着等着睡着了,多半是在牧长觉背上醒过来。
“牧长觉,什么时候回家?”他每次都迷迷糊糊地问。
牧长觉的回答总是一样的:“马上到家了,天天睡吧。”
听到这句话,不管在多嘈杂的环境里燕知都能睡着。
其实片场大多在外地。
他问的“家”指得就是睡觉的地方。
燕知不在意住在几星酒店,那都不是他操心的事情。
只要牧长觉告诉他“马上到家了”,那意思就是今天晚上没有别的工作,会一直陪着他。
对于那时候的燕知,牧长觉在哪儿,哪儿就是他家。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片场对燕知来说多少有些陌生。
牧长觉那边已经开始忙了。
正式开拍之前要先试两次戏,不用燕知立刻参与。
这次手边没有故事书,他打开手机查消息。
上午开会的时候他开了勿扰,之后只看了一下实验室的□□消息,没注意也收到了微信。
燕知原本想把牧长觉的备注改成真名,但最后还是保留了“回时”。
上午“回时”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我的检测也是阴性。中午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在办公室吗?”
“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我现在过去找你。”
最后一条发信时间是十点四十五,大约是燕知回办公室的一个小时前。
但是见面之后,牧长觉却完全没提自己联系过他。
燕知的手指在牧长觉的卡通烟斗头像上停了一会儿,点了进去。
牧长觉的朋友圈显示全部内容可见,却空无一物。
封面是一张很多年前的剧组合影,里面的人都在开心大笑。
因为拍得又歪又糊,勉强能看出来画面里有牧长觉和现在这个剧组的几位元老。
单一更朝前探着身子,好像要接住即将坠落的相机。
十几岁的牧长觉离着镜头最近,话说了一半的样子,笑容很深很真切。
燕知很多年没见过他这样笑了。
不管是哪一个牧长觉。
燕知退出页面,看见朋友点赞过的视频号,黄色的卡通烟斗上面有个小红点。
过去牧长觉不赞同他看短视频,因为觉得小孩子看多了会影响思维。
所以他忍不住好奇,如今牧长觉比之当年更难以捉摸,会看什么类型的视频号。
结果他一打开,刚解除勿扰的手机外放了出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小宝宝的配图中讲解:“宝贝挑食很有可能是身体缺乏必要的元素,耐心就是最好的调味料……”
燕知手忙脚乱地捂住手机关掉声音,听见单一更在不远处喊了“卡”。

跟牧长觉对戏的年轻演员有点委屈,“我刚才听到场外才忘词的。”
他是上次吃饭坐在次桌的太子流量。
“那么远的场外都能干扰你,你到底入戏没有?”单一更在片场说话出了名的重,对什么人都一视同仁地不留情面。
虽然康亚卓来头不小,但也不敢跟头部导演叫板,只是朝着燕知的方向瞪了一眼,“一点都不专业。”
其实就像单一更说的,他出戏跟那点场外没太大关系,主要还是他自己跟牧长觉这种级别的演员打对手,压力太大。
只是他早早把燕知看成一个关系户,忍不住把气往他身上撒。
“你说你自己吗?那确实。”牧长觉的声音很轻,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领会这个人物的关键点我在开头就告诉你了。你只要给镜头一个正确的背影,也做不到吗?”
康亚卓的眼睛直接就红了。
后面重试了几条,他的状态都不对。
燕知很清楚这事自己有一部分责任,
而且他做角色指导,对牧长觉的对手戏都很了解。
他叫了暂停,走到单一更面前,“单导,给我几分钟?”
单一更点了头。
燕知招手让康亚卓过来。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参与指导,但燕知从小耳濡目染,接了这次的工作之后也系统地做过功课。
对怎么协助演员,他心里有数。
一看康亚卓对自己那张臭脸,燕知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但他没有直接提刚才的事,而是把剧本翻到康亚卓的部分,“这部戏是关于什么的?”
“关于什么?”康亚卓翻了个白眼,“关于主角的呗。一个教授搞科研,相方用仰慕者视角观察他描述他,不就是伪传记片式爱情片吗?就像是华生口吻描述福尔摩斯。‘我’跟相方一样,另一个摄像头罢了。”
“有一部分是对的。”燕知点头,“但是你关注过你参与部分之外的剧本吗?”
这个剧本有不止一个时间线。
除了亲自重点参演的主角成长部分,康亚卓知道还有关于主角科研和情感的部分,甚至有不短的一段戏是没有主角镜头的。
首次尝试这种类型的片子,只弄明白自己这一部分就够吃力了。
“看是看过,”康亚卓撇撇嘴,“一个人物传记,弄得这么复杂。”
“你说得最关键的一个词是‘仰慕’。”燕知平和地分析,“另一句你说得特别对的话是这部电影的核心很简单,就是主角本人。虽然你可能没有完整地吃透整个剧本,但至少这两个最关键的点都抓住了。”
“还用你说。”康亚卓嘟囔,下撇的嘴角却已经稍微回复了一些。
燕知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你是主角年少时的好友。那个时期的主角还没有经历过磨难,只是个开朗大方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让你的肢体语言是收束和紧绷的呢?”
“那我对面是……”他说到一半忿忿地咬住嘴唇,“牧……”
“牧老师的少年感很到位。如果你足够入戏,”燕知的眼神稍错开,“目前的他就只是一个比班里其他人要聪明一些的同学罢了。”
“我又没有这样的同学,我怎么知道有这种同学是什么感觉?”康亚卓没有了一开始的敌意,显露出一些沮丧。
“我就是这样的同学。我可以介绍我的同学给你,你们沟通一下。”燕知把望松涛的微信二维码递给康亚卓,“你加他,我替你打招呼。”
康亚卓看着燕知,一瞬间有些反应不上来。
“有什么问题吗?”燕知不知道他为什么静止了,“我在平面知识学习上有一些和主角类似的优势。但关于我自身的描述可能不够客观。松涛人很好,他会很乐意为你提供更细致的信息。”
在燕知看来,能坚持到后期的科研人员在早期的学习阶段都会存在一些共性。
主角在早期的成长经历中跟他自己有类似的特质,那让自己身边的人为主角身边的人提供视角,就是最简单高效的技术支持。
“你小时候学习那么好吗?也是天才?”康亚卓带着几分打量他。
燕知纤瘦苍白,侧颈上的皮肤薄得几乎能看到下面淡蓝色的血管。
他今天戴了一副透明框的眼镜,身上的马海毛针织衫柔和了他身上带着距离感的书卷气。
康亚卓早听人说过燕知是教授。
但如今这世道教授也分成许多种。
他花花世界看多了,对学术圈的滤镜也不像一般人那么厚。
作为高级科研人员,燕知太年轻也太漂亮,还能拿到剧组的高级指导位,上桌坐在牧长觉和单一更之间。
怎么想也不会是寻常百姓家。
但他自己身处食物链亚顶层,却从没听过这么一个燕知。
燕知稍微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回答康亚卓的问题,“不严格是。但我累计休学两年,十五岁第一次的高考成绩超过康大物理系提档,应该满足你在这个阶段仅用于帮助理解的标准。”
康亚卓的嘴巴微微张开,“啊..这个康大吗?”
康大有全国最好的物理系,几乎要各市区高考状元的级别才能被录取。
燕知以为他想问细节,耸耸肩,“非应届高考生会有小幅度的降档录取政策,但是按照应届生标准,我也超过了提档线。”
“不是……”康亚卓在燕知身上找不到半点引以为豪的痕迹,确认他只是简单地描述客观事实。
他艰难开口,“我大概找到点感觉了,不用麻烦你……您朋友了。”
心情复杂地往布景走过去,康亚卓频频回头看燕知。
看他俩聊完了,单一更问康亚卓,“点透你没有?”
康亚卓还在余震当中,一边欠身一边回答:“燕老师讲得很好。”
“那是,那可是小燕。”单一更的表情和善了一些,带着点自豪。
让康亚卓意外的是,几乎从来不在剧组聊题外话的牧长觉也看了他一眼,“他跟你说什么了?”
放在平常,康亚卓准让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
但刚跟燕知说完话,他就跟添了一层护盾一样,能直视牧长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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