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以后,提姆放下手,眉眼间还残余着许多未曾消褪的激动。
“天啊,你突然这么……我有点扛不住。”
“这么”后面究竟是“什么”,罗宾没有说。可西奥多已经无声而同步地心领神会了那个被省略的单词。侏隼鸟目光发怔地看着提姆的脸,脑海里反复回想起那个被遮挡在手掌后面的表情。
好可爱。
好直白。
好想亲吻……
他很确定,这一刻自己和提姆的思维完全合为一体。因为还不等侏隼鸟做点什么,罗宾就转过身来,胳膊坚决地按住了他的后背。
柑橘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忽然邂逅了一整个秋天。
柔软的嘴唇让人一瞬间联想到无数温暖的事物:枫糖、咖啡、近在咫尺的呼吸、罗宾带着笑意的眼睛、以及被缓缓抚过后颈时灵魂的战栗。
思维在湿润的触感里融化成覆盆子果酱一样的糖浆,所有连贯的想法都在这个吻中被冲击成断断续续的碎片。
如果早知道感觉如此美妙,我该在第一次见面时吻他。
西奥多模模糊糊地产生了一个念头。
不管是他还是罗宾,或许都等待这一天等待得太久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替对方整理有点凌乱的衬衫。
提姆就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自然而然地把手掌搭在西奥多的后颈。和过去不同的是,他用一种堪称珍惜的力道稍微收拢手掌,就像是掌心下正藏着一只的毛茸茸的小鸟,只需感受着体温的传递,便能获得心满意足的宁静。
罗宾笑着偏过头:“还把档案迁回去吗?”
西奥多按了按自己的嘴唇,之前的感觉没有完全褪去,似乎还在隐隐散发着热度。
想到刚刚的那个吻,侏隼鸟也忍不住笑起来:“大概不能了。”
“确实。”罗宾煞有其事地点头,“B会把我们绑起来,倒吊在两只相距最远的滴水兽上。”
西奥多顺着他的话,在脑海里勾勒出了那一幕。
“倒吊我们的绳子,长度够我们荡起来接吻吗?如果够的话,我觉得那也不错。”
提姆大笑,笑得把额头抵在西奥多肩膀上。
“天啊,不愧是你。B会杀了我们,他恐怕真的要杀人了。”
侏隼鸟耸了耸肩:“放心吧,蝙蝠侠顾不上杀掉我们,毕竟他还得考虑达米安……”
一听见这个名字,提姆条件反射般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西奥多小心地碰了碰男朋友的太阳穴:“有那么让人头疼?”
“你见到就知道了。”
不需要太多考虑,西奥多就自然地点了点头。
“好啊,那我今天回去看看。”
刚一踏过韦恩大宅的门槛,就看见一个有点娇小的身影,抱着手臂站在二楼走廊上,隔着雕花的栅栏居高临下地睥睨着。
那男孩肤色偏黑,相貌几乎是布鲁斯的缩小翻版,但眉眼间额外带着几分野性的异域气息。他的眼睛是湖水一样的翠绿色,其中闪动着冷淡的杀意。
“德雷克,你像个失败者一样夹着尾巴回来了。让我看看你还带回了一个什么?”
尽管相处不到三天时间,提姆已经学会该怎么在大脑里过滤掉对方不友善的语气和修辞,自动提取对方话里的意思。
“这是西奥多。”
达米安的眼睛眯了眯,显然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他想起半年前蝙蝠侠造访刺客联盟的原因,以及那之后刺客联盟和九头蛇联手,突袭卢瑟实验室的报告。
“哦,格林,我知道你。”绿眼睛的男孩不太客气地冷笑了一声,“已经被从韦恩家清除出去的家伙。你和德雷克混在一起,打算回来组成失败者联盟吗?”
提姆像是完全把达米安屏蔽了一样,给西奥多翻译:“他的意思是比起我来,还算看得上你。如果你肯好好争取,会留给你一个下属的位置。”
达米安:“哼。”
态度显然是默认。
尽管相处时间还不到半分钟,但侏隼鸟已经开始明白,为什么这孩子会被红头罩和罗宾整齐划一地叫做“小恶魔崽子”。
不动声色地搓了搓发痒的手指,西奥多仰起头,露出他标志性的、让这个家里每个人都下意识牙疼的天真友善的表情。
“我听说你想继承韦恩的公司、蝙蝠侠的披风……总之就是布鲁斯的所有东西。那么,你也要继承他的罗宾吗?”
这回不用达米安回答,提姆自己就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情。
达米安高傲地抬着头:“当然,我会继承父亲的披风,也会拥有自己的罗宾。”他加重语气强调,“不是现在这个。”
“蝙蝠侠的侏隼鸟呢?也要一并继承?”
“我当然……”
还没等这句话说完,布鲁斯正好扶着额头,从他的书房走了出来。
从他的表情来看,过去三天,蝙蝠侠准是在水深火热和头痛欲裂中度过。
当他意识到西奥多也在的时候,那种一跳一跳放射性的偏头痛,范围迅速蔓延到整颗脑袋。
蝙蝠侠几乎瞬间就预感到,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战争。
在两个人之间犹豫了一下,布鲁斯转向其中相对还能沟通的那个。
“西奥多,你……”
没等蝙蝠侠把话说完,侏隼鸟就已经腾空而起。
他轻盈地飞到蝙蝠侠身边落下,同时挂着最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甚至主动挽起了蝙蝠侠的手臂。
面对这不同寻常的举动,一瞬间,最高的警报等级在布鲁斯的大脑中熊熊燃烧。
而西奥多已经柔顺地眨眨眼睛,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怯怯的。
“您是在说我吗,达米安少爷?您确定要从布鲁斯老爷手里继承我吗?”
“——”
这一刻,蝙蝠侠听见自己脑浆沸腾的声音。
而纯洁的达米安已经火冒三丈。
“谁准许你这么亲密地搂着父亲了,格林?!我当然会继承你——”
蝙蝠侠终于打断了这场令人灵魂脱壳的对话,尽管还是晚了一步。
“够了,达米安!还有西奥多!”
语言已经无法描述出此时空气中的贵乱程度。
楼下,罗宾紧紧地抿起唇角,竭力压下喉咙口即将冲破阻碍的笑声。
二楼书房门口,侏隼鸟挂在蝙蝠侠的胳膊上,爆发出一阵堪比夜翼的大笑。
达米安把那笑声视作挑衅和轻蔑的信号,脸色涨得通红,瞬间抽出自己雪亮的两把长刀。
像是嫌这一幕还不混乱似的,正好回家的红头罩单手抱着头盔,懒洋洋地吹了个口哨。
“妙啊,小妈文学。”
——由此可见,阿米利卡的文艺青年平时都在看什么东西!
布鲁斯疼痛的太阳穴终于炸开。
他用那种异常低沉的、早晨六点钟被吵醒时才会用到的语气,仿佛下一刻会把地狱里被熬煮的康斯坦丁汤灌进在场每个人嘴里。
“都安静、你们全部、现在立刻。”
当天晚上,蝙蝠侠去夜巡时,一口气带走了罗宾、侏隼鸟、红头罩以及达米安。
其实自从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所有权登记在西奥多名下以后,蝙蝠家就很少出动这么大的夜巡规模了。
但今夜,蝙蝠侠必须得把自己的养子和亲生儿子们随身携带着。
在目前这个相对安全的哥谭,这群小鸟们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在夜巡的蝙蝠车上,蝙蝠侠至少阻止了二十七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其中有三次,蝙蝠侠的蝙蝠披风被踩了个脚印,最厉害的一次,被打飞的刀鞘甚至“咚”地在蝙蝠头盔上敲了一下。
终于,忍无可忍的蝙蝠侠把他们陆续分配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配的时间和夜巡路线都经过严密的计算,确保他们不会相遇并且大打出手。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天的夜巡确实还算平稳地结束了。
蝙蝠侠稍微留了一会儿,和罗宾汇合,并且与这个家里最懂事的孩子谈了一阵心。
黑暗骑士在某座塔楼上停留,标志性的披风如同旗帜般在哥谭的半空高高飘扬。
他熟悉整个哥谭的全貌,从这里往下俯视,不足以看见最完整的风景。可塔楼所在的位置,却是让黑暗骑士和罗宾都会心一笑的熟悉。
“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罗宾有些怀念地俯视其中一丛灌木,“我在这里拍下了罗宾的照片。”
照片里,初代罗宾,也就是迪克曾经做了一个漂亮的四连翻,这才让提姆借机破解了蝙蝠侠和罗宾的真实身份。
回忆起提姆最初找上门来,给自己展示照片的样子,蝙蝠侠头盔下露出的半张脸上,嘴角也舒缓地朝两侧展开。
“罗宾。”黑暗骑士沉甸甸地叫出这个代号,仿佛正在品味它和自己一同经历过的那些厚重的故事。
“达米安在刺客联盟被培养长大,他被灌输了一些非常残酷、非常错误的想法。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但那不代表我把罗宾放在他的后面。”
“我都知道的,B。”
提姆微笑起来,信赖而温暖地看向他的导师、搭档还有父亲。
“你当然在乎达米安,就像你也同样在乎我们。”
即使是手握无数plan的蝙蝠侠,计划里也会有顾虑不到的地方。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蝙蝠侠和罗宾谈心的短暂的时间差里,达米安、侏隼鸟还有红头罩提前回了家。
于是,当蝙蝠侠到家的时候,只见蝙蝠洞的地板上不知以什么方式,被制造了许多焦黑的痕迹。
便士一挂着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冲蝙蝠侠微微欠身。
“主要战场在上面呢,老爷。”
不等阿尔弗雷德把这句话说完,布鲁斯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升高的血压。
果不其然,电梯门一打开,只见韦恩大宅的客厅已经变成一片狼藉。像是一千二百只哈士奇刚刚在里面奋勇冲锋,又好似阿卡姆众人才预定过这处风水宝地,开了个庆祝彼此重获自由的狂欢party。
满目疮痍的客厅里,打碎的水晶吊灯触目惊心、变成一地玻璃碴子的茶几随处可见、被砍成破烂的壁纸令人不忍多言、留下深深刀痕的古画让人灵魂战栗。
唯独韦恩夫妇的画像还在原处悬挂着,就连画框毫发无损,只有外层玻璃蒙了一层淡淡的薄灰,隐约能窥得小鸟们在上面展现的最高尊重。
有了过去三天的经历打底,蝙蝠侠问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已经可以毫无波澜。
“发生了什么?”
老管家摇了摇头:“您应该能够想到,西奥多少爷和达米安少爷吵了起来。”
这两个家族里最不省心——其实家里的每个孩子都各有各的不省心——的男孩一开始只是在言语上互相挑衅。
西奥多称呼达米安为“尊贵的、打算继承我的达米安少爷”。
而被戳了痛脚的达米安,他怒气冲冲地表示:“你在挑衅我吗,一半一半的外星怪胎?”
黑暗骑士默默地听着老管家关于此事的叙述,甚至可悲地从里面听出了属于侏隼鸟和达米安的克制。
“然后呢?”
老管家用一种平平无奇的语气描述:“杰森少爷正好路过。”
实际上,红头罩根本就是今晚大战的导火索。
他抱着自己的头盔,头盔里装着一层不知何时搞来的爆米花,十分悠闲地路过。
“别吵了,你们两个,也别给对方互相起外号。”
“一个小恶魔崽子,一个小魅魔崽子,在这里争什么呢?”
“——红头罩!”
“——陶德!!!”
刹那之间,两把长刀带着凛冽的破空风声,擦着红头罩的两边耳朵,深深地钉入客厅墙壁。
一把刀来自于达米安,另一把刀也来自于达米安。不好意思,西奥多刚才凭借蛮力,直接从达米安手里抢了一把现成的。
接下来的战局就很难再用言语描述了,毕竟这三个人之间的同盟关系是如此的脆弱、混乱而瞬息万变。
一开始,确实是西奥多和达米安在同时暴揍红头罩。
但很快,随着达米安一声怒斥“格林你竟敢抢我的刀!”,场面迅速变化成了侏隼鸟和红头罩联手降伏小恶魔崽子。
而随着达米安抛出杰森当年在刺客联盟时的把柄,场面又演化成红头罩联合刺客联盟继承人一起,共同殴打半氪星人。
谁料得到红头罩只是诈降,杰森以极快的速度自立门派,三家各自分庭抗礼……
听到这里,蝙蝠侠阻止了阿尔弗雷德继续复述下去。
看着被打出一个大洞,正在呼啸着灌入冷风的窗户,黑暗骑士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脑部血管几乎爆炸的压力里,布鲁斯把自己的脸埋进手掌,冷静,再冷静,直到大脑内只剩下一句刻骨铭心的感叹。
还是那句话:孩子养多了,有时候真的挺烦人的。
————the end————
被创了!
阿尔弗雷德端着一个托盘从客厅走了过去, 沙发上的布鲁斯放下报纸,叫住了自己的管家。
“你在做什么,阿尔弗雷德?”
老管家优雅地单手举着托盘, 另一手按在胸前微微躬身:“如您所见,布鲁斯老爷。”
不用他说,布鲁斯也已经看见了托盘上的东西。“气球、缎带、金泡泡……”念出一长串不太常用的节日装饰,本年度的日历在布鲁斯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
随后他恍然大悟。
上次复仇者联盟与正义联盟合作,揭开了卢瑟实验室里深埋的秘密。
那之后, 复仇者联盟拿走了卢瑟私藏的空间宝石,而正义联盟则取走了超人的基因(不确定卢瑟还有没有其他备份), 以及关于西奥多的全部资料。
资料包括西奥多的身体数据, 以及西奥多的出生日期。
而本周周末, 就是布鲁斯的养子……或者说, 曾经养子、现任养子男朋友西奥多的生日。
——son in law。
两年时间,这对小情侣宛如爱情鸟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在蝙蝠侠眼皮子底下偷渡约会的行为, 终于磨平了黑暗骑士的棱角。
蝙蝠侠从一开始想到这个称呼就忍不住拳头捏紧,脱敏到如今死灰一样的心平气和。
“你在准备西奥多的生日晚宴?”
老管家不紧不慢地在布鲁斯老爷的回答里加了一个宾语。
“准确来说,我在准备西奥多少爷的成年晚宴, 老爷。”
按照美国州法, 本州的法定成年年龄是十八岁。
成年就意味着可以合法饮酒、结婚, 并且自由发生性关系。
留下答案以后,阿尔弗雷德并未用这些华丽的装饰品来布置客厅,反倒端着托盘,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去。
蝙蝠侠能猜到,老管家接下来会“不经意”地从夜翼、红头罩还有达米安的房间门口经过, 并确保类似的对话和每个人都发生一次。
只要没有不可抗力的出现, 阿尔弗雷德就会尽他所能地布置好韦恩家的每个节日和纪念日。
老管家像是一管世界上最棒的粘合剂, 又像是命运卡池里的大保底。哪怕有一天,蝙蝠家的矛盾从争吵进化到战争,只要便士一仍如祖父般存在,那些四分五裂的残片就依旧藕断丝连地黏结在一起。
布鲁斯把报纸放在一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开始浏览起合适的生日礼物。
之前几个养子的成年礼,大部分都由阿尔弗雷德操刀。
作为父亲,布鲁斯送给过迪克一辆限量超跑、送给过杰森一辆改装后的重火力机车。家里最近的一场成人礼就在两个月以前,布鲁斯送给提姆一组卫星专用信号的动态密码。
至于西奥多……
在好几个手机页面上来回切换了一阵,布鲁斯有点头痛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不管怎么样,他由衷地希望西奥多在成年礼那天能被……安抚住。
蝙蝠侠的这个想法由来有因。
或许因为在昏睡中度过了太多时光,在产生记忆的初期,又被送进梅纳庄园那个地狱里,西奥多对于自由的、和平的日子非常珍惜,并且很注重各种节日纪念日的仪式感。
放在普通人身上,这点小习惯可能代表着某种可爱的生活情调。
放在西奥多身上,这份仪式感可以直接简化为油门引擎发动器。
想想看他继承的另一半血统都来自于谁吧。
对于小丑、双面人以及黑面具来说,仪式感这种东西,可以直接跟绑架政府要员/在市中心放“烟花”/同时给两伙人安上炸弹/和小蝙蝠来一场爱的小游戏直接画上等号。
相比之下,西奥多在圣诞节前夜推动陨石砸晕小丑、复活节前夜把黑面具的拘束床换成十字架形状、万圣节当晚溜到双面人门口要糖,没得到糖果就把对方的硬币换成一个车轮大小、重达40kg的下水盖子……等等行为,虽然听起来有点恶劣,但相比之下居然算得上健康。
有时候,蝙蝠侠真不想管太多。
毕竟,侏隼鸟的奇思妙想连他的plan都不能完全囊括。
只要侏隼鸟没失控到触及原则性问题,黑暗骑士情愿对这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在某些时刻,家里其他人也会被西奥多冷不丁地创一下,这就不是蝙蝠侠能控制的了。
蝙蝠侠还记得,就在前年的某一天,达米安还没成为罗宾的时候,西奥多忽然给迪克、杰森还有提姆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布鲁斯没有,达米安也没有。
达米安对此非常不屑,认为这不过是侏隼鸟用来孤立自己的小把戏。
布鲁斯出于对西奥多的了解,隐约意识到背后可能有个很创的原因,于是干脆不问,装作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可发现这一点的人不止有蝙蝠侠,还有红头罩。
杰森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配合上西奥多让人难以言喻的行动力,简直堪比发射器配上核弹头、地下室装备夜视仪、一个被校园暴力逼到墙角的男孩,忽然发现墙角立着一根拖把,并且半米外的马桶里正存着一坨没冲的【哗——】。
顺便一提,最后一个比喻是西奥多提出来的。
听完这个例子以后,布鲁斯无声地放下了手里的餐叉。
收到礼物的那天,根本不是家庭聚会的日子。
但为了看布鲁斯和达米安的笑话,红头罩特意推迟了冰山酒店的例会,回了一趟家。
挑了一个三人都在场的时间,杰森专门问出了那个问题。
“谢谢你的狙击枪,泰德,手感非常好,我用一次就爱上了。”
沙发上,红头罩翘起二郎腿,眼风若有若无地扫向自己父亲和弟弟的方向。
“你给其他人都送了什么?”
西奥多不假思索:“迪克是一大桶纪念版麦片,提姆是来自外星的某种硅合金。”
杰森故作惊讶:“布鲁斯和达米安呢,莫非他们没有礼物吗?”
达米安不知何时已经潜行到了红头罩的背后,阴森森地磨着牙齿:“……陶德,你想死吗?”
蝙蝠侠没有说话,但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离谱答案的准备。
紧接着,所有人只听西奥多用无比清晰、无比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哦,他们当然没有。”
“因为今天是世界候鸟日。”
众所周知,蝙蝠它不是鸟类。
蝙蝠是哺乳动物。
所有人:“……”
蝙蝠侠本人默默地离开了客厅,并且顺便带走了他印着蝙蝠标志的袋子。
听见这离谱至极,仔细一想居然又合情合理的回答,连杰森都不免眼前一黑。
曾经的二代罗宾鸟觉得自己仿佛被隐晦的地狱笑话糊了一脸,又像是被人用棉花枕头砸了一下脑袋,想要指控却无从提起,只能默默站起身来返回冰山酒店,挨个踩遍那些犯了忌讳的混账手下的脑袋。
有了这次事件打底,当类似情况第二次发生以后,蝙蝠侠已经能做到先掏出手机,心如止水在谷歌上搜一下今天的日期。
是的,这样的情况还发生过第二次。
和上一次相反的是,这回收到礼物的人是蝙蝠侠和达米安。
谷歌搜索的结果告诉蝙蝠侠,今天是世界人quan日。
蝙蝠侠:“……”
夜翼、红头罩还有罗宾没有收到礼物。
也就是说,迪克、杰森还有提姆,在西奥多那里被自动归类成小鸟了吗?连人quan都没有了吗?!
一个恍惚的念头从布鲁斯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么看来,达米安还未成为罗宾,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收到礼物以后,达米安的第一反应是狐疑地用刀锋挑开缎带,让包裹着闪片彩纸的礼物盒在刀光里变成一地亮闪闪的纸屑,似乎怀疑里面藏了一个定时炸弹。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危险物品,只有一只小马宝莉的玩偶躺在盒底,粉红色的嘴角咧开着,露出“友谊是魔法!”般的灿烂微笑。
挣扎的表情在男孩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蛋上一闪而过。
小眼瞪大眼地盯着那只彩虹小马看了三分钟,达米安终于嘟囔着,纡尊降贵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好吧,格林,这次就放过你。”
蝙蝠侠则绷紧嘴角,缓慢地拆开眼前黑漆漆的礼物盒子。
侏隼鸟一定在挑选包装纸时花了很大心思,因为这只盒子的外包装在阳光下完美呈现出一种可以逼死乙方的“五彩斑斓的黑”。
随后,布鲁斯挑起眉毛,从盒子里捻出一套精美的防水颜料。
“这是什么意思,泰德?”
西奥多就站在三步远外,交叉双手垫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蝙蝠侠,像是看见一个童话故事里最圆满的结尾。
“你会画画吗,B?”
蝙蝠侠会画速写通缉令、武器零件图和工程设计图,但听侏隼鸟的语气,明显指得不是这个。
一道灵光从蝙蝠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等布鲁斯把它捕捉在指间,就又默默地隐匿在潜意识的最深处。
然而很快,身后的厨房门口,就钻出一颗漂亮的脑袋。
迪克头发乱糟糟,笑容开朗得像个天使,带着一身蔓越莓饼干的香气,冲着布鲁斯挥舞了一下手里刚刚烘焙出炉的小饼干。
“嘿,你会画画吗,B?”
夜翼嘴角还沾着几点饼干屑,他的另一只手里挽着阿尔弗雷德。显然,刚才在厨房给老管家帮忙时,他趁机偷吃了不少。
被两个儿子用“画画”作为关键词反复提醒,恍然之间,蝙蝠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起一个过去的片段,宛如金色的晨星,珍贵地在记忆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只是当时,他是旁观者,而现在,他的孩子们显然想要拉他一起,把蝙蝠侠变成一个参与者。
仿佛是为了证实这个念头,二楼走廊上,两扇房门依次打开。
杰森单手抱着他的头罩,就像是古战场的骑士抱着他的头盔,桀骜不驯的次子脸上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容,像揶揄,也分明是邀请。
“老头子,你会画画吗?”
在他旁边站着的是提姆,他以一声确信的问候,补上了家中的最后一块拼图。
“一起去画画吧,B。”
于是一家人共同来到花园里的山毛榉树下。在那里,夜翼、杰森还有提姆,都分别画出过属于他们的蝙蝠印记。而西奥多则被他的三个新兄弟簇拥着,画下一个属于侏隼鸟的灰色小鸟球。
或许宿命在那时就已经注定,灰色的侏隼鸟将有别于蝙蝠之外,但又被包裹在蝙蝠们之中。
不知道是谁先往布鲁斯手里塞了一只黑色的画笔,一双双形状各异的蓝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蝙蝠侠,每一双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
没有人出言催促,可蝙蝠侠在小鸟们如同众星捧月的目光下,仿佛自己就变成最亮的一个焦点。
蝙蝠侠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一刻,他上半张脸似乎仍篆刻着属于蝙蝠侠的严肃和防备,仿佛随时可以隐没于阴影,也随时可以投入下一场战斗。
然而他的下半张脸,却似乎全然变成了布鲁斯的形状,嘴角勾勒出的那个笑容,像是加了双倍牛奶的葡萄布丁一样温和。
随着男人手腕转动,一只黑漆漆的、体积超过所有小鸟的大蝙蝠,终于在一连串蝙蝠和小鸟图案的最上方被勾勒成型。
西奥多悄悄用手肘撞了一下提姆。
“猜猜我在想什么?”
罗宾的目光自然地扫过一旁的阿尔弗雷德,又像是跳棋那样从达米安的上空划过。
“在B之后也要让他们也画?”
“当然,肯定要让他们画。不过我刚才想的不是这个。”
这下就连提姆也猜不出来了。
侏隼鸟的奇思妙想有时会离谱到超出人类预料,而罗宾每次要做的,就是在西奥多打算把思想付诸于时间的那刻,将整件事情治愈控制范围之下。
“那是什么?”
西奥多又往提姆的方向挤了挤,这下子两个人靠得更近了。在家里其他人都在专心看蝙蝠侠画画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悄悄脱队咬耳朵。
“你知道吗,我觉得迪克长得还是不够高。”
“你什么意……哦。”
罗宾的眼神在蝙蝠侠举起手臂的动作上停留了片刻,瞬间就反应过来。
正因为领会了西奥多话外的含义,他的声音里听起来才浸染了几分强行忍笑的语气。
“你说的没错,夜翼确实还不够高。”
要知道,当初是夜翼画了第一只蓝色蝙蝠,红头罩将红色蝙蝠缀在蓝蝙蝠的下面,而罗宾紧随其后,最末端的灰色圆鸟球才是西奥多的笔迹。
换而言之,他们四个的画作按照年龄和收养顺序,由上到下依次排列。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山毛榉树已经长高了不少,蝙蝠侠想把自己的标志画在最顶上,就不得不单手举过自己的头顶。
确实有点遗憾,就差那么一点。假如画下第一只蓝鸟的夜翼能再高一点,现在他们就能看见蝙蝠侠踮起脚尖的样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