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不太相信地上下打量对方:“你是不是晚饭时看见我穿衬衫,就已经计划好了?”
“哦,你是想问我,如果你穿T恤的话,妆该怎么画吗?”
提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将西奥多的提问轻微地曲解向另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罗宾鸟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怎么看都像是在竭力忍笑。
韦恩少总挑起眉毛,轻轻地在自己的嘴唇上点了点:“那就只能请你咬住衣服下摆了——我画得有点慢,要辛苦你坚持得久一点。”
想到昨天晚上画伤口时都发生了什么, 西奥多忍不住朝旁边移开眼神。
只能说,西奥多对犯罪分子的钓鱼计划刚刚实行了一半,尚且看不出效果如何。然而罗宾的钓鸟功夫却已经登峰造极了!
再一抬头, 只见红头罩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自己。
“什么都别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杰森预料到危险的到来,抢在侏隼鸟开腔之前发出警告,“我感觉自己要瞎了。”
西奥多眯起眼睛,盯着对方看了两秒, 忽然展开一个和提姆一模一样的正直微笑。
侏隼鸟仿佛一无所知一样地反问:“啊?你说什么?”
红头罩震撼地倒退一步,心中的震惊宛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 甚至复杂到难以用言语表述。
——关键是, 这他妈也没法用言语表述吧!
他应该怎么说?
我亲眼看见我的弟弟活灵活现地从我另一个弟弟脸上长了出来, 对了, 他俩还疑似搞在了一起?!
捂住眼睛,杰森喃喃宣布:“够了, 我已经瞎了。”
欣赏着红头罩激烈的反应,西奥多如同矜傲的胜者般抱起胳膊。
他决定了:要在今年万圣节爬上红头罩的窗户,摘下眼罩, 并且露出和红头罩一模一样的同款微笑。
侏隼鸟尚且不知, 十年后的自己正是靠一个融合了迪克、杰森、提姆以及蝙蝠侠和超人等一众人的大杂烩笑容, 成功创飞了黑暗骑士。
但毫无疑问,他已经走在了那条过于前卫的道路上。
消化了好一会儿,杰森才把侏隼鸟那个离奇的罗宾笑容从脑海里擦除。红头罩重新恢复成平时桀骜不驯的模样,把手掌搭在西奥多肩膀上,用力地捏了捏。
感受着指下钢铁般的肌肉硬度, 杰森由衷地感慨:“能把你错认成猎物, 那个变态确实瞎得厉害。”
上一个把西奥多误认成鲜嫩小羔羊的家伙, 大名叫做汉尼拔。
被半氪星人一桌子抡晕以后,他就获得了自己永久限定的鳄鱼皮鞋——杀手鳄。
面对红头罩调侃的玩笑,西奥多面不改色。他目测了一下自己和杰森之间的体型差距,意有所指地敲了敲对方厚实的胸膛:“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同意你来扮演律师……”
人类的视线错觉会欺骗大脑。在红头罩一百八十磅的体量对比下,侏隼鸟流畅矫健的肌肉线条,硬生生被反衬出几分纤细弱小。
“是吗?”红头罩不以为然,随便按了按自己富有弹性的胸肌,“如果以后走在路上遇到绿色的温泉池子,你也可以进去泡泡。”
从一旁的小巷里推出自己的改造机车,杰森脱下西服,随意地团了团塞进车尾的后备箱里,又带着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扯松了脖子上的纯黑领带。
一直把衬衫口子解开到胸口前第三颗,红头罩才感觉没那么束缚没那么热。
他利落地跨上自己的爱车,在引擎巨兽般的轰鸣里看向西奥多。
“我送你去克拉克家楼下,还是你自己飞?”
“我自己飞。”
“行。”
如果是夜翼在这儿,多半要关照西奥多两句,叮嘱他注意安全——主要是注意别人的安全,再感情丰沛地和兄弟道个别。
而杰森只是把装着身份档案的一整个牛皮纸袋塞进西奥多怀里,他没对西奥多暂时脱离蝙蝠家的决定评价什么,只是干脆利落地挥了挥手。
就在西奥多打算转身离开,双脚刚刚脱离地面的瞬间,背后,红头罩忽然把他叫住。
“我今晚有空,你可以去我安全屋,打完那盘上次没结束的马里奥。”
西奥多欣然答应:“好啊,我会过去的。”
杰森的臂弯里揽着一顶艳红如火的头盔,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戴上。他看向西奥多的眼神有点复杂,似乎混合着某种特殊的欣慰和感慨。
最后,那些难以解读的神色都化作一个轻松的玩笑。
“我想过,也许有一天你会刷新我从家里离开的记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于是,隐藏在反英雄红头罩外壳下的那丝微妙而共振的惆怅,被侏隼鸟尽数接收。
西奥多飘到杰森面前,同样以玩笑回应:“离开的原因是不是也刷新了你和夜翼的记录?——算了吧,兄弟,没人真正离开过家。我没有,你也没有。”
两双相似的、同样野性勃勃的蓝眼睛在半空中对视。
托西奥多双脚离地的福,红头罩这次起码不用低头了。
片刻以后,杰森在侏隼鸟的肩膀上垒了一拳,笑容张扬又轻松。
“我当然知道,这还用你说?”
伊莱贾记住了那个男孩即将搬入的住址,当他周末前往纸张上记录的街区查探时,非常惊喜地发现就在同一条街的街尾,有一间合适的房子正在出租。
考虑到BAU那群讨厌的猎犬可能还追在自己的身后,伊莱贾谨慎地没有露面。
他先在附近一家看门面就有年头的咖啡馆里坐了一个下午。
花了两杯美式咖啡配一碟慕斯蛋糕的时间,伊莱贾先是听说了街尾房东太太不幸被自己的爱犬绊倒,摔断了腿,所以要搬去和火奴鲁鲁的女儿同住,房子只能暂时出租半年的消息。
紧接着,他又打探到肯特一家似乎新搬来一个男孩,长得很前几个男孩非常像——这家里的每个男孩居然都是黑发蓝眼!——就是性格有点古怪,从来不跟同一条街上的青少年们搭话。
脆弱、阴郁、自闭、独来独往。
这里面的每个标签落在伊莱贾眼里,都让他能轻易描绘出那可怜男孩儿前半生的轨迹。
伊莱贾专门请了一位房屋中介代理人,为自己租下了街尾的那间房子。前任房东太太把屋子打理得很好,从卧室到露台、乃至于被精心照料过的草坪,都透露出一股浓郁的生活化气息。
但不知道为什么,伊莱贾住进来的第一晚,就隐约感觉哪里不对。
联想到BAU的同事,也就是米利坚联邦调查局的某些“美名”,伊莱贾通过黑市特殊渠道,雇佣了两个不那么见不得光的家伙,替自己排查房屋内部是否存在窃听器或者摄像头。
答案是不存在。
又考虑到自己生活在一个不怎么科学的、同时具有变种人、超人和蝙蝠人的世界里,伊莱贾特意从网上下单,请来一对名叫萨姆和迪恩的驱魔人兄弟,检查房屋内部是否存在横死的亡灵。
那对打扮得有点落魄、中途还吵了几句嘴、一看就不怎么专业的骗子兄弟详细地搜查了整栋屋子,最终得出“你这房子很好,建造没超过三十年,里面从来没死过人类、吸血鬼和巨龙”的答案。
伊莱贾听完这个答案,更怀疑这对兄弟是在骗自己的钱。
他有点后悔下单得过于仓促,试图用讨价还价,砍掉三分之一的报酬。
“先生们,这样的答案可没能解决我的问题。”伊莱贾不满地用书脊敲了敲胡桃木的桌边,“我说了,自从搬过来以后,我就无时无刻感觉有人在注视着我。”
那视线不止停留在这栋房子里,就在去上班时、去和同事聚会时、去酒吧里喝一杯时也不能幸免。
迪恩和萨姆对视一眼,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落在伊莱贾眼中,这更像是一种词穷后的心虚。
借着这个由头,伊莱贾发挥自己锋利的唇舌,砍掉了一半的雇佣费,勉强找回了被骗子戏耍的场子。
而另一边,温彻斯特兄弟离开伊莱贾的新居,数数手里缩水的钞票,一言不发地把草稿箱里的短信删掉。
——他们本想离开这个街区以后,以短信的形式告知这位雇主,他之所以感觉时刻被人盯着,是因为隔着三栋房子的地方住了一窝氪星人。
但现在看来,他被氪星人盯上果然是有理由的!
同一时间,西奥多一心三用。
他一边给联络器另一头的罗宾发送今天的晚餐图片,一边分心监视着三栋房子外的伊莱贾,一边偏过头和沙发另一端的康纳说话。
“如果这里是哥谭,很多事情就方便了。”
康纳暂停了平板电脑里的油管视频,很认真地看了过来。
“怎么说?”
在侏隼鸟的超级视野里,男人正拖出藏在车子后备箱里的皮箱,组装成一台高倍望远镜,然后把角度调整到克拉克家的后院。
一旦西奥多去后院玩耍或者做些运动,伊莱贾就能用望远镜上自带的拍摄设备拍下他的照片。
西奥多不由露出一丝冷笑,笑容里添加了75%的阿卡姆独家配方。
“如果这是在哥谭,一个越狱逃窜的企鹅人/谜语人/双面人今晚将恰好光临他的屋子,把他灌进水泥扔进下水道。”
稍微停顿了片刻,西奥多上下左右看了看,确定小乔现在不在家,这才继续把下半句话说完:“——而现在,我得等这渣滓对我下手,才能有正当理由干爆他的蛋。”
康纳听了,若有所思。
在脑海里模拟出了变态的一百种死法,西奥多戾气稍平,也愿意把之前的话往回找补一下。
“开玩笑的,大都会没什么不好,我没准备真的那么干。”
哥谭的便利建立在混乱之上,而大都会的不便却是源自秩序与和平。
即使西奥多对于混乱的局面更加如鱼得水,他也从来不讨厌、甚至更赞同这种能够容纳下善良普通人的阳光世界。
康纳听了,还是若有所思。
侏隼鸟直接摊牌:“你在想什么?”
康纳唔了一声,缓缓地说:“我在想,这里是大都会。所以这家伙的屋子里,有没有可能忽然闯入一个越狱的卢瑟……”
被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震撼,西奥多从茶几上拿起一副克拉克平时用来挡脸的黑框平光眼镜戴上,用全新的眼神从头到脚把康纳打量了一遍。
“你的天资,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康。”
侏隼鸟用每个氪星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喃喃自语:“果然是谁生的就会随谁吗?”
三千米外的天空上,正在返航的超人忽然一个踉跄。
康纳:“???”
伊莱贾很快就等到了那个下手的机会。
这些日子以来,他通过自己在望远镜里的观察发现,男孩在新家中无疑是个被孤立的存在。他冷淡、无声、孤独,与整个家的气氛格格不入,仿佛一片被硬扯到阳光底下的黑暗,又像是一只被硬塞进企鹅群里的小鸟。
不久之前,肯特一家在商场抽中了韦恩集团提供的夏威夷度假奖券,名额包括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
一般来说,多子女家庭都会选择多花点钱带上另一个孩子,或者把奖券挂在网站上卖出一个不错的价格,倾全家吃一顿丰盛的晚宴。
然而肯特一家就这样离开,孤零零地扔下了西奥多一个人。
望远镜里,男孩紧抿着嘴唇,单手扶着后院的桦树,像一道幽魂般目送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装车离开。
伊莱贾着迷地看着对方,几乎不能把眼神从他身上撕扯开。
眼看着男孩握紧了拳头,指甲微微陷入树皮,仿佛已经忍耐不下去似的。那一刻,他耳端仿佛传来一声“叮”的轻响,那是烤箱完成了最后的烹饪以后,摇响了欢欣的铃铛。
作为成年男人,要想取得一个有过类似经历的男孩信任并不容易。
但身为一个曾经为男孩仗义执言过的热心登记员,伊莱贾有更明显的优势,能让男孩对他打开心房。
他们第一天隔着栅栏说话,第二天一起去街上的咖啡馆里享受了一顿下午茶,第三天在小区的公共设施里打了篮球。
第四天,男孩对伊莱贾讲述了一个奇特的梦:他在梦里闯进超市,忍无可忍地摔碎了货架上的所有鸡蛋。
第五天,伊莱贾请男孩去自己的家里做客。
他事先预备了游戏机、影片、一颗有本城市球星签名的橄榄球,还有一堆这个男孩子会喜欢的东西。除此之外,伊莱贾还精心炮制了一杯加了浓缩安眠药的冰激凌咖啡。
当伊莱贾端着咖啡,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男孩正坐在地板上,饶有兴趣地翻看着一本天文杂志。
或许是伊莱贾的错觉,对方的目光从那杯咖啡上划过,视线凉丝丝的,仿佛被冰激凌降过温。
慢悠悠地点了点杂志厚实的铜版纸,西奥多没着急接过那杯咖啡。
“这是什么?”
伊莱贾耐着性子看了一眼,伪装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那是一对特殊的陨石收藏。”
照片里,殷红如同鸽血般的红宝石闪闪发亮,在聚光灯下发出璀璨的光芒,闪耀着摄人心魄的焰彩。
西奥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页图片:“看起来很适合做戒指。”
伊莱贾把这话当成某种孩子气的发言,随口凑趣般附和:“这是红宝石陨石,比地球上原生开采出宝石更加稀有。图片上的这颗来自于上一场人马β星座流星雨,它每五百八十年会降临地球一次。距离下次流星雨的到来,还有三百一十多年。”
“是吗?”西奥多接过伊莱贾递来的冰激凌咖啡,注意力似乎仍然停留在那颗红宝石上,“或许我不用等待那么久。”
眼看着杯口逐渐凑近男孩唇边,伊莱贾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起来。
然而下一秒钟,带着浓浓奶油甜香的冷咖啡扑面而来,在飞溅液体的威胁下,伊莱贾仓促闭眼,还没等到半秒钟,与之同步传来的是胯下一阵碎蛋般的剧痛!
在这濒临过电,大脑空白的一刻,伊莱贾的思绪像是冒着火花的废弃电线,陆陆续续地闪过了恐龙灭绝之谜、宇宙大爆炸的起源、以及男孩不久前意味深长口述的那个“超市货架上鸡蛋打了一地”的梦。
忍过这阵强烈的剧痛,男人模糊地吐出几个音节。
“不可能,你明明是……”
西奥多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明明是被你精挑细选出的猎物,是吗?”
侏隼鸟用厚底的军靴踩住男人的脸,慢条斯理地碾了碾。
在清脆的骨裂声里,西奥多缓缓露出一个狩猎般的微笑:“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卡尔先生。被你窥视的那段过往,它已变成我的武器,而非我的裂痕。”
接到报警电话以后, 大都会警察第一时间来到现场。确认地上那个碎了蛋的男人的身份是BAU嫌疑人后,警察或许拨通了救护车和BAU的电话。
提摩西自行驱车赶到。
他隔着两条街道远就听见了救护车的鸣笛,排在救护车后面开进院子后, 只见警车闪烁的红蓝两色车灯,把粉刷成奶黄色的墙壁照耀成有点赛博感的橙绿色。
“劳驾,请让让。”
提摩西探员大步流星地走进人群里,当着一群警察的面接走西奥多:“这孩子是我们BAU案子的当事人,我得把他带回去。”
他们穿过喧闹的人群, 提摩西很有经验地从外套内兜里抽出一顶帽子,扣在西奥多的脑袋上, 又帮他把帽檐压低。
左右两侧的院落里, 已经有好奇的邻居探头张望, 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甚至有个老头穿着睡衣跑来和警察打听事态。而提摩西与西奥多把那些声音都抛在脑后,关上车门以后, 那些喧嚣就被隔绝在外,变成一处遥远而无关的世界。
提摩西转动钥匙,并不着急启动车子。
“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西奥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的, 你当时昏迷没能看见。二十年前, 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对于BAU小组来说, 案子的证据来得太过轻易和完整。
同一条街道的咖啡馆监控录像里,清晰地记录下伊莱贾邀请男孩去他家做客的口型。
伊莱贾的家里,咖啡杯上清晰地留下了嫌疑人的指纹,不到二十四小时,相关部门就化验出了杯壁上残余的禁药成分。
至于伊莱贾被粉碎的蛋蛋……
该怎么说呢?医护人员们尽力了, 所以现在的结果是上帝的旨意。
在给西奥多做口供的中途, 瑞德从那间办公室里走出来。
他隔着百叶窗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男孩腿上搭着一条温暖的毛绒毯子,面前还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苹果肉桂茶。但在瑞德看来,这一切都毫无紧要,因为——
“提摩西。”
他叫住自己路过的同事:“里面的那个受害者,是不是和你认识?”
探员把手插进自己的风衣外套,在反问里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还有谁看出来了?”
“霍奇他们可能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吧,但目前来说,应该只有我发现了。”
平时怯于人际交往的博士皱着眉头,年轻而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不赞成:“你不该这样,提摩西。还记得我们的工作原则吗?绝不能让一个孩子来承受……”
提摩西半真半假地说:“他是个变种人。”
瑞德迟疑地眨了眨眼。
“档案里没记载这个……未登记的未成年变种人?”
“放心,他有正义联盟的担保信。”
瑞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在那一瞬间做了个重大决定。
“好吧,我会为你们保密。但我竟然从不知道你还有变种人方面的关系。”
探员的眼角不自觉地弯起,柔和地折叠出几条细细的皱纹。他用走廊尽头的咖啡机打了两杯热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自己的同事。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瑞德。”
恰好在他们身后,办公室的大门打开,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西奥多嘴唇抿紧,故意做出一副有点紧张的姿态,可瑞德一眼就从他走路时悠闲的发力姿势上看出他的松弛。
男孩捏着棒球帽的一角,像面对陌生人一样,把那顶崭新而时髦的帽子还给提摩西。
“谢谢您的帽子,探员。”
“很高兴你觉得它还不错,不必还我了,你可以留着自己戴。”
在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提摩西微笑着,声音低微而清晰地说:“实际上,西奥多是我的旧友。”
最中间的瑞德下意识转头,看看提摩西,又看向西奥多。
只见男孩微抬帽檐,矢车菊色的眼眸中闪过调侃的光芒,冲他抛来一个wink。
给BAU提供过口供,锤实了伊莱贾的罪行以后,西奥多的心情变得相当不错。
恰好超人一家正在夏威夷度假,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侏隼鸟考虑了一下该怎么度过这没有监护人的几天,最终决定去宇宙里看看。
人马β星座的流星雨,距离地球还有三百一十六年。
而西奥多独自奔赴这场宇宙间无声燃烧的约会,仅仅需要三天。
三天以后,西奥多返回地球。
他飞到地月距离二分之一处的时候,通讯器就恢复了信号,并且发出尖锐而持久的爆鸣。
侏隼鸟一开始还以为有什么紧急事件发生,比如灭霸或者达克赛德终于想不开,决定集军攻打地球,掏掉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老窝。
结果通讯器上显示的消息,离谱程度居然和灭霸+达克赛德联盟军团不相上下。
不止一个人争先恐后地告诉西奥多,家里多了一个人。
西奥多:啊?
他们用一种仿佛在提前报丧,然而话里话外每个单词缝隙都藏着想看家庭喜剧的语气表示:布鲁斯又多了一个新的儿子。
西奥多:啊??
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宣布,布鲁斯终于可以摘掉他“黑发蓝眼小男孩爱好者”的帽子。
因为这个新到来的小男孩,他长着一双翡翠般的绿眼睛。
西奥多:啊???
据说当年蝙蝠侠收养他以后,从外星球回来的杰森也是一样茫然。
有不知名的蝙蝠家成员口述,红头罩当时蹲在房顶,对着通讯器怀疑人生整整半个小时,以为自己不是出差了一个月,而是在虫洞里独自进化了一亿年。
现在西奥多的心情,几乎就是杰森当初的经典复刻。
他真的只是去摘了三天星星,而不是落进平行时空错误地度过了三十年吗?
侏隼鸟才脱离了蝙蝠家的户籍,蝙蝠侠就立刻不知道从哪里薅来一个新的小男孩补上,难道说这是蝙蝠家某种特殊的置换反应?
西奥多等不及飞回地球,就给一众成员中,爆笑得最不加掩饰的红头罩发去一条消息。
侏隼鸟:不可能!绿眼睛小男孩怎么可能被领养!
杰森的回答中,字里行间的幸灾乐祸之意根本不加掩饰。
红头罩:他不是被领养的。
红头罩:达米安是布鲁斯的亲生儿子。
西奥多:啊????
西奥多怀着极度的震撼和惊悚回到地球,一时间竟然有光阴错乱,走错家门的恍惚感。
堪比灭霸和达克赛德同时来袭的一级警报消息在他脑海中反复嗡鸣,刷新着西奥多为数不多的世界观。
这种有点晕乎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侏隼鸟凭借本能回到克拉克家门口,又在门前捡到一只罗宾鸟为止。
西奥多猛地一震,原本有点飘忽的灵魂瞬间归位。什么蝙蝠侠的亲生儿子、韦恩家和十来岁小男孩的不解之缘全都被抛诸脑后。
他大步流星地迎上前:“提姆,你怎么来了?”
罗宾转身,不急不忙地冲他摊手:“我来看看你。”
提姆左右找了找,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
他们找了个最幽静的卡座,并肩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直到这时,罗宾才卸下那副常年挂在韦恩少总脸上的文雅神态,露出有点疲惫的真实内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因为达米安?”
西奥多密切地关注着提姆的表情,不确定里面是否带有一丝因布鲁斯亲生儿子而萌生的怅然。
而实际上,罗宾根本顾不上怅然这么细腻的情感。
谁能想到呢,蝙蝠侠的亲生儿子,居然是被刺客联盟培养出的武术大师。
这孩子不但将杀人视作一种常态、拥有一副桀骜不驯的脾气、来到家里的第一天就宣称总有一天会继承蝙蝠侠的一切,并且对他的每个兄弟都看不顺眼。
或许是因为罗宾制服的缘故,提姆是所有人里最被达米安针对的一个。
回忆起过去三天和达米安的相处日常——实际上,就是达米安拿着刀从各个角落窜出来刺杀自己的日常,提姆无奈地搓了搓脸。
“那真是个小恶魔崽子。”
西奥多有点惊讶:“连你都这么头疼?”
他确实听家里其他人说起过,新来的兄弟拿着两把长刀,差点把罗宾刺了个对穿。
所以刚才甫一见面,侏隼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透视能力,把罗宾上下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他身上没有新鲜伤口为止。
想起那个绿眼睛的孩子,提姆无话可说地摇了摇头。
正好服务员把他们刚才点的饮料端了上来,西奥多喝了一口,随口发问:“和我刚来的时候相比呢?如果最大数字是十,他的麻烦等级大概在什么程度?”
“一百。”罗宾毫不犹豫地给出一个幅度爆表的数字。
“以及你不是麻烦,泰德,无论是否和那个小恶魔崽子比,你都是天使。”
西奥多尽量镇定地笑纳了这个评价,但他感觉热气已经开始蒸上自己的脸。
为了防止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侏隼鸟决定直接打出自己的杀手锏。
他握拳凑在唇边,故作姿态般咳了一声,就像是一个“向我看齐”的暗示。
紧接着,确定罗宾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以后,西奥多抱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猛地拿出那个盒子。
“我有礼物想送给你,提姆。”
不等罗宾做出任何反应,设计典雅的鎏金首饰盒就朝着提姆的方向打开。纯黑的天鹅绒垫上,专用的金色支架撑起一对大小几乎相似、火彩璀璨如同霞光般的红宝陨石。
和罗宾的会面来得太快,西奥多还没来得及给它们按上戒托。
但是……
“提姆,我想和你成为永远的同谋。”
西奥多自己都无法想象,这句话竟然能如此顺畅地被他说出。
在寂静的真空宇宙里,侏隼鸟曾把这一幕排练了一千次。
他飘荡在人马β座的小行星带里,像是渔夫敲开蚌壳那样,一颗颗地捏碎陨石的外壳,从里面挑选想要的星星。
这颗里面包裹着宝石,那颗里面也有。但这块宝石红得不够明透、那块宝石又红得太过深沉。
侏隼鸟在星海里徜徉寻找,身边漂浮着上百颗赤红的原石,每一粒都红得像一颗炽热的心。
直到就连以半氪星人的体力都觉得有些疲惫,西奥多靠在某颗半人高的陨石上稍作休息。就在那一刻,仿佛命运提前在此写下了绝妙的一笔,侏隼鸟低下头,超级视线透过石头坚硬的外皮,看见两颗几乎相连的火红色宝石。
在看见它们的一瞬间,侏隼鸟就拿定了主意。
不必再逗留和挑选,只需配上一对黄金的戒托,这对红宝石就会成为世上最完美的结晶。
提姆接过盒子。
首饰盒很小巧,重量只与两枚蝙蝠镖仿佛,可罗宾的手心竟然有点隐隐地发颤。
侏隼鸟此前预想过罗宾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
但无论在哪种设想里,提姆都是绝对游刃有余的那个。
所以他万万没有料到,罗宾居然会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单手紧握盒子,单手捂住了眼睛,从指缝里露出一对粉红色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