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骚乱声里，只有双面人背对着这一切，将闪烁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病房的墙壁上。
墙壁上一共贴着两幅剪报。一张属于他过去的朋友布鲁斯，一张属于他现在的敌人蝙蝠侠。
“我的老朋友，我知道你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双面人邪恶的那一半露出狰狞的笑脸，“让我看看，你什么时候会为我们带来这座城市的‘新朋友’……”
假如蝙蝠侠本人听到了双面人对他的寄望，大概会不吝回答一句：没错，我不会坐视不理，但蝙蝠侠在打外星人。
同一时间，哥谭的楼宇之间，【蝙蝠侠】正射出手腕上的钩爪。
当机关勾住房檐的一刹那，男人用指缝间夹着的□□一挥，断开窗户上的锁头，流畅至极地推开两扇窗扉，滑入安全屋中。
【蝙蝠侠】摘下头盔，露出一只乐观爱笑的大蓝鸟。
大蓝鸟的一只眼眶是肿的，但他若无其事地把头盔放在桌上，再解下披风。
“夜巡完成。”
今天的哥谭很和平，【蝙蝠侠】一共抓了三个小偷、四个抢劫犯，以及两个在暗巷里兜售叶子的家伙，打包成一捆扔在了GCPD门前。
其中一个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叶子摄入太多，抽迷糊了，被绑起来的过程中一边呸着嘴里的血水，一边摇头晃脑地跟【蝙蝠侠】搭话。
“骑士，你的屁股真有型。”
【蝙蝠侠】冷静地给了他一拳，把这个瘾君子直接敲晕。
而在蝙蝠侠的身份底下，迪克无辜地耸了耸肩。
假如日后哥谭流传出什么关于蝙蝠侠身材的新传言，都和他没有关系。
B会体谅的，他肯定知道，夜翼已经尽力了。
红头罩翘着二郎腿，自从夜翼回来以后，就揉着自己的下巴发出一阵阵的冷笑。
在杰森漂亮的下巴上，很明显残留着一块淤青。
七个小时前，夜翼和红头罩为了“究竟谁去代班蝙蝠侠”这一议题同时出手，意图分个高下。
红头罩占据体量优势，招式更加大开大合，一度将夜翼逼入墙角，甚至打青了夜翼的一只眼眶。
但迪克作为大哥的智慧，正如钻石一样熠熠生辉！
在西奥多和提姆的见证下，迪克一记直拳，猛然重击杰森的下巴。
随后，夜翼用安慰的姿态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好了，你不能带着一个淤青的下巴去扮演B。”
而肿着眼睛的迪克可以！
谁让蝙蝠侠的面罩只遮上不遮下呢。
杰森：“……”
就在杰森狞笑着准备落下第二记拳头时，提姆转头，用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和西奥多说起了悄悄话。
“假如他俩都被打歪了下巴，咱们谁去穿上B的披风？”
“不知道……我来吧？”西奥多跃跃欲试，“我还挺想知道，如果蝙蝠侠在DNA检测里证明了和他们的父子关系，阿卡姆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呢。”
这句话的效果，胜过放飞一万只和平鸽。
红头罩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拳头，礼貌地请夜翼这两天小心点。
夜翼也立刻站直了身体，不再和小杰鸟开玩笑，庄严地表示自己这就回家取内增高。
大哥和二哥在瞬间统一了战线：不管谁给蝙蝠侠代班，都不能让侏隼鸟去。
帮侏隼鸟认儿子是一回事，让侏隼鸟扮演蝙蝠侠以后再去认儿子，则是另外一回事。
假如事态发展到后者的地步，蝙蝠侠真的会把他们所有人下厨烤熟，然后塞进阿尔弗雷德的华夫饼里！！！
看见扮演结束的夜翼，西奥多又想起那天发生的旧事。
他把手里的两卷绷带分别扔给两个养兄，然后绕过沙发，来到书房，拉出一张椅子在提姆身边坐下。
罗宾察觉到他的动静，无声地转过了头，用目光表达疑惑。
西奥多：“我听说你和他们抢着开过蝙蝠车。”
提姆点头。毕竟，哪个罗宾不想偷开蝙蝠车呢。
西奥多：“所以这次，你为什么没和他们争夺给蝙蝠侠代班的资格？”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但罗宾脸上一瞬间闪过的沉思神色，就仿佛他遇到了什么难以回答的谜团。
过了好一会儿，提姆才慢慢地说：“比起武力，我更擅长观察。”
“观察？”
“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一直看着。”
好吧，西奥多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好奇。他伸长脖子，用超级视力快速浏览了一遍桌上的资料。
“我们下一个目标是谁？双面人？”
按照哥谭黑dao的占地顺序，差不多也该轮到他了。
但出乎意料地，提姆摇了摇头。
“不，我们最近什么都不做。”
“为什么？”
“首先，有一件事，我想观察一下。”
西奥多：“其次？”
“其次，据我所知，B马上就要回来了。”
西奥多震惊地跳了起来：“这么快！”
他一统阿卡姆的大业才刚开了个头呢，外星人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正义三巨头乘坐飞船, 行驶在返回地球的路上。
他们刚经历过一场过程艰辛，但结局令人满意的战斗。
蝙蝠侠作为谈判代表，和外星人签署了禁止该种族前往地球的相关协议。
除此之外, 超人还额外获得了一些氪星遗留下来的资料，这就此行的意外之喜了。
当飞船信号终于能连接上地球网络以后，蝙蝠侠第一时间打开了自己的掌中电脑。
对于联盟顾问的工作狂习性，同事们已经司空见惯。神奇女侠披着晨衣，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在惬意啜饮的闲暇里抛来一个问题。
“怎么样，这几天联盟有什么紧急事务吗？”
“没有。”
女侠把杯子搁在手边的置物架上, 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同事的下巴。
“你的表情可不太像啊, B。”
“还是说, 哥谭有什么事发生？”
眨眼之间, 超人就从飞船尾部飞到驾驶室，红色披风猎猎悬停在半空中。
他刚刚去检修飞船的启动零件, 在耳朵捕捉到关键词后，第一时间就抵达挚友的身边。
“哥谭有什么事吗？你需要帮助吗？发生的事情和，呃, 侏隼鸟, 有关吗？”
据说, 当人一口气问出三连问时，最后一个问题才是他的关注重点。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超人忽然对哥谭事务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热情，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心虚。
幸好蝙蝠侠没有计较这个，他只是回答了问题。。
“这就是蹊跷所在, 超人。”
“我们都知道, 蝙蝠侠离开后, 哥谭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无论是罗宾、夜翼还是便士一，他们都对蝙蝠侠做出了同样的汇报。
在汇报里，哥谭风平浪静、一切都好，简直有望选举本年度全美最佳旅游胜地。
蝙蝠头盔上，两块白色的眼斑微微眯起，这代表蝙蝠侠的大脑将正在进行着高速运转。
超人飘到蝙蝠侠身后，用超级视力把邮件内容尽收眼底。
“额，我理解哥谭情况特殊。但你把三个地下团伙被剿灭、两个黑dao团伙进行头目迭代、罗宾和夜翼他们共抓捕一百三十五名抢劫犯、四百六十二个窃贼，以及阿卡姆得到一笔几十亿美元的安保投资叫做‘一切都好’？”
“除了最后一条，类似的情况每天都在哥谭发生。”蝙蝠侠聚起眉心，“可这次没那么简单。”
他需要得到一个解释，关于为什么罗宾、夜翼还有便士一，三个人对于此事的描述连语法都如此相似。
以及，为什么他们都默契地省略了头目迭代后新首领的名字。
一个非常不祥的、但也是可能性最高的猜想，第一时间浮上黑暗骑士的脑海。
蝙蝠侠脸色冷淡沉着，悬停在电脑上的手指飞快地敲打起键盘。
半分钟后，来自神谕的邮件在屏幕上被点亮。
显然，之前有人用程序拦截了神谕的信息。
他们不希望蝙蝠侠知道一些情况，或者说，不希望蝙蝠侠那么早地收到消息。
快速浏览了新邮件一遍，蝙蝠侠陷入难言的沉默。
黑暗骑士曾对付过世上最混乱凶恶的罪犯，也曾设下重重布置，连最强大的人间之神也无法突破他的封锁。
按理来说，在见惯了人性的极善和极恶后，这世上很少有蝙蝠侠没见过的搞事方式。
但这次的搞事方式，蝙蝠侠确实没见过！
蝙蝠电脑为证，在命名为“侏隼鸟”的文件夹里，躺着多达上百条的预备方案。但就是这么周密的准备，都没能预料到西奥多的蛇皮走位。
三秒钟后，蝙蝠侠透过头盔看了超人一眼，目光里蕴含的意味使得联盟主席瞬间双脚落地。
克拉克露出一个紧张的微笑，宛如刚刚被老师在家长会上当众点名。
“这事和西奥多有关……好了，不用问了，我知道了。”
小记者勇敢地咽了口口水，露出一个可怜而勉强的微笑：“但至少，西奥多是个好孩子……吧？”
从蝙蝠侠下撇的嘴角上看，他至少二十四小时内，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神奇女侠态度微妙地重新端起咖啡杯。她只见过侏隼鸟一次，就是在正义联盟总部，而那次见面仿佛火山喷发般的场面，至今都给她留下非常强烈的印象。
亚马逊公主的意思是，西奥多和好孩子这两个词，从各种意义上都不太搭边。
在场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侏隼鸟血缘关系上的亲父，一个是法律意义上的养父。而此刻，两个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神奇女侠勇敢地将两个男人拨开，自己站到电脑前，快速读了一遍邮件。
然后她就看到：
侏隼鸟利用父子鉴定的bug，成为了黑面具的父亲。
侏隼鸟捐献给了阿卡姆几十亿美金用于精神病院的安保建设。
侏隼鸟送给阿卡姆用户一人一套越狱全靠做梦牢房套餐。
侏隼鸟再次利用父子鉴定的bug，成为了企鹅人的父亲……
神奇女侠：“……”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理解了同事们的无话可说。
以侏隼鸟当前的行进路线判断，如果他们再晚回去三五个月，恐怕飞船刚一落地，就能碰上西奥多加冕为阿卡姆荣誉国王的现场。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就连达克赛德听了，都要专门从天启星致电问候，让联盟主席和顾问管管他们的儿子！
“我只有一个问题。”
神奇女侠花了一点时间，用来捋清人类之间复杂难解的亲属关系。
然后，她就不得不为这崭新的辈分关系感到震惊。
“B，还有超人，黑面具和企鹅人以后要叫你们祖父吗？”
超人&蝙蝠侠：“……”绝无这种可能！
被女侠打了个岔后，飞船里的气氛变得相当奇怪。
超人先是从黑面具联想到了自己，继而用同样的逻辑，脑补出自己需要管布鲁斯·韦恩叫祖父的处境……
不，等等，那画面也太怪异了！
蝙蝠侠始终没有发言，不知是否也联想到了类似的画面。
终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超人艰难地开了口。
“B，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布鲁斯的影响和感化下，西奥多认为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
神奇女侠：“……”
她好像看见有一顶乌漆漆的锅，被超人用他的超级速度，精准无比地丢向蝙蝠侠的头顶。
蝙蝠侠幽深地看了超人一眼。
“我不知道侏隼鸟是否受到布鲁斯的影响。毕竟，布鲁斯无需担忧是否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张法庭传票寄往孤独堡垒，相关内容为‘乔·艾尔’对超人的继承权和监护权。”
先别担心阿卡姆人手一爹了，超人。
你也有概率获得一个新的父亲。
超人：“……”
神奇女侠对此态度乐观：“往好处想想，克拉克。假如事情真的发生，交警再追在你后面给你贴罚单的时候，你就让他们把账单寄往冰山酒店。”
超人：“……”
也谢谢你的安慰，女侠。安慰的很好，就是不要再安慰了。
抹了一把脸，超人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好吧，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你回去以后打算怎么办，B？”
蝙蝠侠没有回答。
但从他的表情来看，等蝙蝠的阴影重新笼罩在哥谭的城市群落以后，蝙蝠家的每个男孩，都会被倒挂在哥谭钟塔的滴水兽上。
超人尽可能周全地组织了语言，他没有直接劝阻，而是先拿自己举了个例子。
“假如有一天，卢瑟的父亲死而复生，成为卢瑟的监护人，插手他的公司，停止了他那些非法的生化实验和对战斗机器的组装，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蝙蝠侠的侧影如同雕铸的冷铁般毫无动摇，反倒是女侠感兴趣地投来眼神。
超人平静地微笑了一下：“——我会在圣诞节的时候给卢瑟的父亲寄音乐贺卡，一打开卡片就能播放圣歌。”
“确实，西奥多的手段有些，咳，出乎我们意料，达成目的的方式也颇为，嗯，别具一格。但我相信他的初衷不坏。”
人间之神重新飘上半空，那双明亮如同大都会晴朗天幕的蓝眼睛里，洋溢着对人类的信任和爱。这一刻，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太阳般的光芒。
“我不认为西奥多会把乔·艾尔的法庭传票寄往孤独堡垒，B。我相信他分得清正义和邪恶的界限，也不会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
超人的眼神真诚得可以融化纯金，却仍然不足以打碎蝙蝠侠的面具一角。
面对克拉克替西奥多说话的意图，蝙蝠侠只是摇了摇头。
“你错了，超人，侏隼鸟正在失控。”
超人的视线在“阿卡姆投资”的相关字样上停留了一会儿。
蝙蝠侠：“我了解侏隼鸟的行动逻辑，大部分时候，他的内在模式都和表现出来的部分有很大差别。”
说到此处，哪怕超级视线也无法透过含铅层的头盔看见，布鲁斯·韦恩像是回想起什么难以忘记的场面般，目光竟然放空了一瞬。
稍微停顿了片刻，蝙蝠侠又补充道：“回去以后，我会先和侏隼鸟谈谈。”
神奇女侠欲言又止。
透过B那令人倍感不妙的低气压语气，她还是觉得，与其说蝙蝠侠是要“谈谈”，不如说他要回去胖揍小鸟们一顿。
——把每只小鸟都揍肿成原来三倍体积大的小鸟球的那种胖揍法。

同时拿到了企鹅人和黑面具的资产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拿这个问题去问西奥多, 他的感觉就是没感觉。
黑面具和企鹅人的一切相关资产，到手后直接被西奥多转给提姆代理。
不要说西奥多没努力过，他也试着学习该如何阅读报表、管理企业、批复文件, 并且足足努力了三个小时。
不负众望地，在开始努力的第十分钟，西奥多就睡着了。
理智告诉他：你可以的侏隼鸟，你继承了一半的氪星超级大脑！
困意告诉他：这张桌子看起来可真好睡啊ZZZ。
一觉醒来，用来垫着脑袋的文件已经被提姆抽走批阅了一半。察觉到西奥多醒来, 罗宾鸟青着眼眶，对西奥多露出一个冒着黑气的恐怖微笑, 仿佛随时可能化身愤怒的小鸟一头把他撞出窗外。
西奥多大惊失色, 当场掀开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的薄被, 把提姆打包成一只毛巾卷, 然后利用自己的超级速度十万火急地将人塞进里间休息室，十分心虚地唱起了摇篮曲。
提姆秒睡。
入睡前的最后一秒, 罗宾挣扎着吐出一句话。
“有没有人说过，你唱歌跑调……”
吸取了这次的教训，西奥多决定远离一切公司文件、季度报告等容易催眠的物体, 好好享受一下自己来之不易的金钱。
于是在继承了财产的第二天, 西奥多想要拿钱买下学校, 把校规第一条改成“允许提摩西·德雷克在课堂上睡觉”。
但校长不同意。
因为学校有一半的股份属于布鲁斯·韦恩，买学校前必须得到哥谭宝贝的签字首肯。
继承了财产的第三天，西奥多想要拿钱买下哥谭医院。
众所周知，这家医院一直和阿卡姆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关系，所有病人的重大医疗检查, 都是通过哥谭医院派出的医护进行。
假如能收购哥谭医院, 距离西奥多给所有超反拔管的目标就更近了一步。
但院长不同意。
因为医院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属于布鲁斯·韦恩, 买医院前必须得到哥谭宝贝的签字首肯。
西奥多：“……”
他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在之后的一周里，西奥多分别试图收购哥谭药厂、科技实验室、建筑公司……并且得到鬼打墙般一模一样的回答。
只有昨天，情况有了不一样的进展。
起因是西奥多想要回收冰山酒店，然后被红头罩当面甩了一句“你病的不轻吧”。
杰森漫不经心地咬着冰可乐的吸管，轻易看穿了西奥多这几天反常的缘由。
“我知道蝙蝠侠快回来了你很紧张，但是你先别紧张。”
西奥多期待地看着他：“作为过来人，你有什么经验可以提供吗？”
红头罩沉思了一下。
“老实抱头挨打。或者和他中门对狙，然后被蝙蝠侠击败，再被抓回蝙蝠洞里抱头挨打。”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西奥多当场起立走人，并且从红头罩手里薅走了一包罗宾薯角。
杰森对着西奥多的背影扬声高喊：“放松一点，反正人早晚都会死的！”
虽然红头罩的话不怎么中听，但西奥多有把他的建议放在心上。
所以今天，学校统一给所有学生发了免费电影票以后，西奥多决定放松一下。
西奥多和班级里其他同学没什么交情，不打算赶放学后人流最密集的那场。午夜场倒是想约提姆，可罗宾又要去夜巡。
于是当晚十一点半，西奥多一个人孤零零地踏进了影院。
直到看见电影院墙上的大幅电子海报，西奥多才发现，这场电影居然还有点熟悉。
是他之前想和全家人去看，但在买票前一天就惨遇蝙蝠侠掉马事件，于是直接泡汤的那部《侠盗危情》。
捏着影票犹豫了一秒，西奥多还是跨过门槛，并且说服了自己。
算了，先自己看吧。
别说蝙蝠侠还不在地球上，就算他在，西奥多也还没跟导师和解呢。
验票的工作人员打着哈欠，在西奥多的影票上卡了个红戳：“直走，到走廊尽头右拐，第三个影厅。”
或许是午夜场的客流量太过冷淡，电影被直接分配到VIP影厅。西奥多没有多想，按照售票员的指点步入影厅。
就在他迈上台阶的下一秒钟，背后的门锁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原本黯淡的VIP影厅里，头顶的几十盏射灯忽然亮了起来。只见布鲁斯坐在唯二的按摩沙发位置上，指着身旁那个空出的位置，对西奥多打了个催促的手势。
在他面前的玻璃圆茶几上，摆放着一桶奶油爆米花、一套汉堡王超级套餐、一堆阿尔弗雷德看见以后会当场提起猎枪的高热量食品纸盒。墙角甚至还专门设置了一台饮料机。
刹那之间，西奥多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念头。
第一个是：被逮住了！
第二个则是：布鲁斯没说谎，他看电影的时候果然都是包场。
侏隼鸟立刻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电影票是你赞助的？”
西奥多想起来了，他之前想收购电影院的时候特意问过，这家电影院也有韦恩的股份！
布鲁斯轻松地笑着，点了点头，又拍拍身边的沙发座椅。
“电影快开场了。”
西奥多倔强地站着没动：“那个售票员……是提姆？”
怪不得那个售票员连眼睛都困的睁不开了。
“可他的心跳声和提姆的不一样。”
自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罗宾和提姆是一个人，能力又得到进一步提升后，西奥多就记住了某几个特定的心跳声。
布鲁斯直起身体来看了看西奥多，像是意识到在得到回答前，侏隼鸟绝不会动弹一步，哥谭宝贝无奈地叹了口气。
“超人用这个方式辨别过我，所以必要时刻，蝙蝠侠和罗宾都会对心跳进行伪装。”
仔细观察了一下蝙蝠侠的表情，确定对方不会随手从腰带里抓出一打氪石，西奥多终于磨蹭着脚步，有点别扭地坐到养父身边。
出于某种死线前的拖延心理，侏隼鸟对于这段时间哥谭发生过的一切只字不提。
西奥多顾左右而言他。
“电影什么时候开场？”
布鲁斯轻敲下遥控器的按钮：“现在。”
事实证明，这部电影的镜头和质量，配得上它在烂番茄上87%新鲜度的评价。
就是有好几处情节内容，令西奥多怀疑导演现实生活里是否是蝙蝠侠的粉丝，在作品里刻意致敬蝙蝠侠。
在影片的大高潮处，灰侠盗和队友被反派困在必死的暗室。队友在几番自救尝试都失败后，绝望而歇斯底里地对灰侠盗发出指控。
“你之前明明有机会杀死那个反派！没人会知道他死于你手，即使世人得知，也只会为你拍手叫好。但你偏要让他活着。看吧，恶棍继续喘息的下场，就是好人不得安息。于是轮到我们被困在这该死的鬼地方，要死的人变成了我们！”
灰侠盗单手扶着墙壁，背对着他的朋友站立。头顶高天透过洞窟照映下的月光，将他的背影扩大了数倍，朦胧地投射在粉饰了贝光的墙壁上，晕染出一个高大的淡灰色的影子。
“我无权裁决他的性命。你也无法预料杀死他的后果。”
队友没好气地冷笑：“杀死他的后果，就是我们都会活着。”
灰侠盗挑起一边眉毛，一时间仿佛有千言万语聚在舌尖。
但片刻以后，他将耳朵贴近墙壁，听了听墙壁另一头传来的声音，然后露出微笑。
男人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我无法预料夺走他性命的后果，就像我也无法预料到把那些盗来的珠宝分给穷人后将会使我得到什么。因为我击败他，不是为了杀死他；正如我发放那些财富，不是为了得到赞誉和此刻的援救。”
说话之间，墙皮在震动中寸寸剥落，随着墙壁后面一声坚决的呐喊，镐头凿穿了石砌的墙壁。
火把热烈的暖光刺破黑暗，主人公的视角顺着小孔的缝隙放眼望去，只见一条望不见边际的长长队伍从山腰蜿蜒到谷底。那些曾经接受过灰侠盗救济的贫穷人，每一个都手持火把，前来救援的队伍，在沉沉夜幕下宛如一条光明的长龙。
影片到这里就进入尾声，在一片欢声笑语的大团圆中结束，西奥多却不太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屁股。
片子拍得不错，镜头更是有种古希腊神话般的意境美。
但倘若华盛顿刚砍过父亲的樱桃树，就陪着父亲看了一集“好孩子不应该破坏家里东西”的教育动画片，心情也定然和此刻的西奥多一样起伏。
这可真是选片失策。
西奥多走进电影院时，根本不知道这部影片讲的是这个。
更让人恼火的是，这部电影是西奥多大半个月前自己选的。
谁知道当初亲手射出的箭，会化作回旋镖，多日以后扎在侏隼鸟的脚背上？
影片结束，影院灯光自动亮起。西奥多和布鲁斯各自坐在自己的沙发上，都保持住可敬的沉默。
说不上过了多久，西奥多先沉不住气。
他从爆米花桶里抓了几颗，丢进自己嘴里谨慎地嚼了嚼。
布鲁斯，不，蝙蝠侠缓缓开口：“我听说——”
来了，西奥多精神一凛。
“我听说，哥谭最近非常平静，而阿卡姆发生了两件大事。”
假如把西奥多变成一只猫，现在就能看见他炸起全部后背毛。
西奥多戒备地将双手抱在胸前：“不必客气，维护哥谭治安是我应该做的。”
“以成为黑面具和企鹅人父亲的方式？”
西奥多面无表情地讲了个冷笑话：“毕竟受基因检测限定，不能给他们当祖父。”
布鲁斯雪亮的眼神落在侏隼鸟的脸上，哥谭宝贝的影子正从那双钢蓝色的眼睛里隐没，取而代之的是蝙蝠侠锐利到仿佛能割伤皮肤的目光。
“你认为，这是正确的方式。”
“不一定那么正确，但总得有人做点什么吧。”西奥多短促地笑了一声，从他肩膀和腹部绷紧的肌肉线条来看，男孩正准备着随时一跃而起，“假如一种方式已经被验证过无法拦住他们，难道我不该换一种方法？”
这还是第一次，西奥多和摘下头盔的蝙蝠侠独处。
他得以看清黑暗骑士完整的表情变化，超级视力可以窥得每一丝细小肌肉的走向，却无法看破蝙蝠侠是否因他的回答而感到冒犯。
他的养父朝他投来一眼，那目光又冷又深。紧接着，蝙蝠侠按下遥控器上的第二个按钮，大屏幕分为一左一右，开始同时播放老西恩尼斯和老科伯特的认子现场。
在银幕上双重奏的背景音里，蝙蝠侠叠起十指指尖，声音严肃：“我需要一个解释，侏隼鸟。”
西奥多紧绷着嘴唇：“你想听什么？”
“关于这个，和这个。”
每说一个单词，蝙蝠侠就敲打一下遥控器，于是银幕左右分屏上播放的画面，就在两个放大的表情上定格。
画面里，老西恩尼斯的脸上带着不加遮掩的狂热和仇恨，老科伯特则挂着讽刺又掌控一切的微笑。
西奥多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我扮演的很像。”
“你可以扮演的更像，如果你没有想要刻意激怒他们的话。”
世界第一侦探终于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