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褚英:等着。】
心情也看不出好赖。
晏渡一抬头,看到了宿舍楼下的一男两女,两个女生提着东西和男生告了别,那男的往他这边看了眼,转头上了宿舍楼。
“晏渡。”女生从他旁边走过时叫了他一声,一头黑长直的秀发披散在身后,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你怎么不上去?”
“等人。”晏渡说。
原身喜欢的姑娘,上次陪姜听寒去那聚会的人,姓溪,原著中姜听寒抱得美人归的那个美人。
“这么晚了,不会等女朋友吧?”女生笑着道。
晏渡笑笑,没否认也没承认。
“哦对了。”她从袋子里摸出四张票,“我哥给了我一些射击场的票……”
晏渡余光瞥见了一辆黑色卡宴停在了不远处,他扭头看了眼,对面的姑娘拉着他的手,把票放在了他手里:“里面有一张给姜听寒的,刚才忘记给他了,帮帮忙吧,谢谢啦,另外三张就送你了……拜拜!”
两个姑娘挽着手迈着快步走了,背影都透着娇俏。
厉褚英靠在车座上,看着晏渡和两个女生在楼下聊得难舍难分,人都走了,还看呢,他心底嗤笑。
到底是没出过校园大学生,一点都不会隐藏,纯得要命,围观一下也是够有意思的。
卡宴停车的位置很隐蔽,在一棵树后,那边没有路灯,黑不溜秋的,要不是晏渡一开始收到了厉褚英的消息,留意了一下,可能都要错过那车了。
他收回了视线,把票塞进了兜里,提着吃的走到了卡宴旁边,敲了敲车窗,听到“咔嗒”一声,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这么舍不得,怎么不干脆追上去?”
一坐上车,车门都还没关上,晏渡便听到了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哪怕这句话的调子平淡,但听着总有点不太对劲儿。
他关车门的动作一顿,拉上车门:“追谁?”
“我哪知道你看上了谁。”厉褚英松了松领带,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犯纠结,“宿舍门禁?嗯?”
这是秋后——当场来算账来了。
晏渡闻到了车内的一点酒味儿,不浓,来的路上车窗应该是开着的,散了味儿。
“今晚要查寝,我出不去。”晏渡问他怎么了。
厉褚英瞥了他一眼:“手里拿的什么?”
“我的晚饭。”晏渡说。
“还没吃饭?”
“这不正要吃。”
“吃吧。”厉褚英手搭在腿上,闭着眼靠着车座。
晏渡犹疑的视线在他脸上徘徊。
厉褚英眼眸掀开了一条缝,扫了他一眼:“看什么?”
晏渡:“厉总,你这么晚跑过来,就为了看我吃个饭?”
厉褚英敲击大腿的手指顿在空中,凤眸睨向他。
“我看起来很闲?”
晏渡这么想,嘴上当然没说出口。
“明天下午,我会过来。”厉褚英说完,话语停顿了下,手肘搭在车窗上,支楞着有点疼脑袋,余光瞥向他。
“明天?”晏渡明天下午有课,他拎着打包的晚饭,道,“这种事儿,手机上说就好了。”
厉褚英:“和他去吃饭。”
这个“他”,厉褚英没有明说,但晏渡脑子灵活,很快转了过来。
“啊……”晏渡偏头,饶有趣味道,“所以厉总,你这么晚过来,为了和我分享咱们的战果?”
厉褚英指尖在腿上敲击的频率增加,头疼得厉害,换了个姿势坐着:“想要什么?”
姜听寒主动出击不奇怪,在晏渡和他短暂的接触看来,他表面上是很沉的住气的人,但或许是心里压着事,脾性又带着点浮躁。
他压不住火,很容易被激怒。
先前球场和卫生间里对他展露的敌意足以说明这一点。
“等你大获全胜,再来和我庆祝吧。”晏渡说,“希望厉总看在我们的交情上,之后不要因为姜听寒的事儿,迁怒我。”
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要争点气啊。
世上难事千千万,人心最难控制,也最难揣测,晏渡还没到因为知道剧情,狂妄到认为能够完全了解谁、掌控谁的地步。
交情?金主和金丝雀的交情吗?厉褚英哼笑了声:“自然不会。”
两人相视一笑,一人眸中笑意点点,一人唇角弧度浅淡,此时此刻,来两杯红酒举杯相祝,那便是颇有狼狈为奸的滋味儿了。
晏渡目光自上往下的看了看厉褚英,笔挺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格外的好看,收紧的窄腰透着利落,散发着成年人的性感和魅力。
厉褚英耷了耷眼帘,问他看什么,晏渡一笑,说没什么。
厉褚英:“说。”
“厉总。”晏渡抬起手,抚摸了下厉褚英的西装衣领,厉褚英下巴微扬,感受到了来自他手的温度。
晏渡问:“明天你不会就打算穿成这样吧?”
厉褚英:“怎么?”
“太严肃了,会让人有距离感。”晏渡道,“适当的可以穿得稍微休闲点。”
厉褚英穿休闲风的话,应该也会很好看,不过除了上次在酒店的浴袍,他见过的厉褚英都是穿得很商务,西装很合适他,也很衬他那一身强势的气场。
月光从车窗透进来,厉褚英半张侧脸隐在暗光下,他抚摸着手上的表盘,片刻后,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你现在有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
晏渡挑了下眉梢。
厉褚英:“如果你今晚还想回宿舍的话。”
黑色卡宴缓慢驶出A大,疾行在了柏油路上。
商场内亮堂的灯光犹如白昼,四楼往上都是高消费,男装店内,服务员扎着低马尾,迎接着这在夜里来的客人。
她抬头看了眼高大男人的背影,轻声细语的为他介绍店内的最新款式,男人偶尔会出声问她一两句话,嗓音低沉,姿态闲散。
客人很英俊,但这位客人和另一位男性客人是一起来的,另外那位男性客人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
两人一进门,坐在沙发上的那位客人便说,他看上的全包起来。
出手很是阔绰。
她在这干了很久了,来这儿的客人都是一些有钱人,高档男装店,一件男装都赶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了,而一般两个人一起来,其中一人出手又这般阔绰,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但面前这位男客人气定神闲的,听到那客人说的那句话,也没露出什么惊喜讨好的神情,只笑叹了一句“厉总阔气”,看起来也不像是被养着的。
“这件,有大一码吗?”晏渡转头问身后的服务员。
“啊。”小姑娘看了眼,点头道,“有的,我去拿。”
晏渡拿了几套休闲类的西装款,回来给厉褚英,让他试试。
“知道我穿什么码吗?”厉褚英坐在沙发上道。
“知道。”晏渡说,“量过。”
什么时候量过,又什么时候有机会量,他这一说,厉褚英便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眯着眼,合上杂志,声音危险:“量过?”
“嗯。”晏渡看了看左手的西装,又看了看右手的,把左边的递出去,“先试这套?”
说完,对上厉褚英那双凌厉的凤眸。
“眼睛量的。”晏渡笑道,“厉总,你想什么呢?”
西装大多定制,因为贴身,有经验的话,用眼睛量也很容易量,误差不会太多。
厉褚英“嗤”了声,拿过他手里的衣服进了换衣间。
他从里面出来,服务员给他整理,他摆了两下手,正想说“不用”,就听旁边晏渡说:“我来吧。”
他从镜子里看了晏渡一眼,放下了手。
换了两三套,晏渡把其中一套黑色的给他,这套穿起来,最有爷们拽拽的范儿,叼根烟出街,把外套披肩头,风再一吹,都能叫人侧目避让。
“这套?”厉褚英站在镜子前,觉着都差不多,换得有点烦了,要不是晏渡在旁边给他整理的样子还有点赏心悦目,这会儿都要撂担子走人了。
晏渡“嗯”了声,他理平了厉褚英的领口,指尖屈起的骨节弧度不经意的触碰到了厉褚英的下颚,一触即离,厉褚英睨了他一眼。
晏渡觉着他这套有点素。
他去看了圈,拿过一个丁香花胸针,别在了厉褚英的胸口处,他看了眼,又觉领口扣得太高了。
厉褚英仰着下巴,从镜中看到晏渡解扣子的动作,喉结发痒的轻微滚动。
“好了。”晏渡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身体微微前倾,站姿松散,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杰作,一双眸子深邃又专注,“完美。”
西装衬得人身形挺拔,精致的锁骨,削瘦的肩膀,紧束的腰间包裹着窄窄的腰身,硬朗的线条中又带着一丝矜贵痞气,睥睨的眼神也很带劲儿。
镜中的人仿佛按照自己品味精心打造出来的大型手办,从头到脚,每一根发丝都令人着迷。
这道声音出现在厉褚英的耳边,晏渡虽然每次都没在他面前藏过心思,但近期以来,似乎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滚烫的,灼热的。
厉褚英半阖着眼,喉结耸动。
被小金丝雀的这种眼神注视着,就好像他的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令人欲望暴涨。
“这么好看?”他开口才觉自己嗓音沉沉的有些哑,喉结又滚了两下,理了理衣领口。
“好看。”晏渡站在他身后,欣赏了会儿,手环过他肩膀,替他把扣子扣上了,“姜听寒这么正经的人,会比较喜欢正经的类型。”
身后贴上来的人体温环绕,厉褚英背脊的肌肉绷紧,脖子上似有若无的呼吸扫得他颈间一阵痒。
“你很了解?”
“因为你,对他关注了些。”
“是吗?”厉褚英反手扣住他后颈,侧过头,两人鼻尖险些扫过,“那刚才,解我扣子,是你喜欢?”
霸总的逻辑链还是很出色的。
晏渡没有回答,后颈的那双手摩挲着他皮肤,似侵占地盘的抚摸,带过轻微的痒,他抬手抵住了那只手。
交叠的呼吸让两人的私有空间变得多了分亲昵旖旎。
“假正经。”厉褚英扯了下唇。
晏渡看着他的眼睫,弯唇一笑:“不正经的人,喜欢不正经的事儿。”
他拿下厉褚英的手,也不知道在说谁。
镜中映出走来的服务员身影,晏渡往后退了一步,厉褚英垂眸理了理袖口:“你不挑挑?”
晏渡:“衣服多了穿不上。”
这话倒是叫厉褚英往他望了下,谁会嫌衣服多。
晏渡是真这么觉着,厉褚英一不高兴,就喜欢给人消费,上次除了正装还有一些运动潮牌的衣服,都还有好几件新的没碰。
在校晏渡穿得多为舒适简洁为主。
A大,快到门禁时间,校内游荡的学生都少了许多。
“厉总,祝你明天马到成功。”晏渡手搭在车窗上道。
厉褚英坐在车上,旁边还放了几个购物袋:“借你吉言。”
夜色很深,今晚月亮有些暗了,藏在厚重的云层后,路灯下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厉褚英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收回眼。
“走吧。”他靠在车座上,头也不疼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许是明天的缘故。
司机在后视镜看到了自家老板唇边弧度,很浅,但确实存在。
近段时间,老板每次见过晏先生之后,情绪都会有点不错的变化呢。
晏渡隔天中午洗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昨晚塞在外套兜里的四张射击场的票,票上有地址,就在A市,他看了眼,把票压在了书下。
宿舍里姜听寒已经不在了。
晏渡靠在阳台上,拉开了点窗户透气。
现在,应该在和厉褚英吃饭吧。
“厉哥,你今天很好看。”姜听寒看向对面看着窗外的男人。
男人侧脸英挺,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今天坐下之后,他好像就有点心不在焉。
“是吗。”厉褚英看着自己袖口上的一颗扣子,昨晚晏渡替他选袖口时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浮现,他看向姜听寒,晏渡说着“完美”时的炽热眼神从他脑子里冒出来,和姜听寒含蓄又平静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滚烫。
姜听寒:“很少看到你穿成这样。”
“是吗。”厉褚英在走神,和姜听寒说话的语气都不经意的透出了几分淡淡的敷衍感。
姜听寒捏着刀叉的骨节泛白:“厉哥,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嗯?”厉褚英看向他。
姜听寒:“你好像一直在想什么。”
“没什么,吃吧,还合胃口吗?”厉褚英随口带过这个话题。
饭桌上的气氛在这句话后变得有些微妙,吃了会儿,姜听寒放下了刀叉。
“厉哥,你和晏渡……”
“晏渡怎么了?”
“你和他,真的是那种关系吗?”姜听寒似难以启齿的问出这句话。
“哪种关系?”
——“姜听寒这么正经的人,会比较喜欢正经的类型。”
他想起了晏渡说的话。
“你们之间……是不是金钱关系?”姜听寒问出这句话。
厉褚英看了他一眼,两秒后,垂眸切着牛排。
姜听寒心一跳,面上不显,淡声道:“厉哥,我不是歧视什么。”
他抿了下唇:“你们要是好好交往,我不会说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
厉褚英垂眸插着一块牛排,慢条斯理地放进嘴中,拿过餐巾擦了擦手:“吃吧。”
姜听寒回宿舍的动静很大,乒铃乓啷的声响不断,晏渡坐在自己桌前,摘了一边耳机,往卫生间方向看了看,里边“嘭”的一声关门声。
他收回眼,滑动了两下鼠标。
浴室哪边又传来了开门声,晏渡侧头看过去,姜听寒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等会儿。”晏渡叫住他。
姜听寒锋利的眸光刺向他,冷厉的面庞咬肌鼓动。
晏渡指尖夹着一张票递给他:“溪同学让我转交给你的。”
“晏渡。”姜听寒头一次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对手”,“你别太得意。”
“这就算是得意了?”晏渡哂笑,他还什么都没干呢。
姜听寒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拿了票从宿舍出去,关门声震天。
看来这饭吃得,不怎么愉快啊。
火烧眉毛了都。
十月国庆小长假,放假的学生可以留校,溪系花给的三张票,另外两张晏渡给了室友,估摸着她原也是想让姜听寒带上来给他们的。
这一小长假可以好好的撒欢一阵。
A市射击俱乐部内,场内限制了人数出入,没有外面别的景点那般人满为患。
“怎么样?痛快吧,以前大学时就喜欢和你打几枪玩玩儿。”
厉褚英摘了耳机,放下手枪:“很久没玩了,手有点生。”
“少来。”他身旁的老同学道,“就没下过八环,还手生。”
门口进来了几个人,厉褚英往那边扫了眼,一顿,抬手摘了眼镜。
一群年轻人里有男有女,男生占多数,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清冷,走在最后面的男人脚步散漫。
晏渡上次给了冯世镜票,冯世镜又花了一笔钱,预约了这射击场一个位置给他女神,他女神又带了闺蜜,她女神闺蜜又和溪系花认识,以至于一群人绕了一圈,演变成了一大伙人出动。
晏渡出来走走,人多,想要玩玩就得排队,他走在最后面,给厉褚英发了个地址。
溪系花还没出动,一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和前面几人交涉了几句,道旁边有一个地方空着,他们几位可以先用。
室内射击场,天花板上亮着一个个小灯,展位中间隔着铁艺围栏,进去后,无论男女都有些振奋,旁边有工作人员指导,他们玩了会儿那激动劲儿都没消下去。
“挺好玩的,你要不上手试试?”冯世镜拿着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水。
“你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女神。”晏渡坐在休息区,打了个哈欠,“会了就多教教人家,增进增进感情。”
人能出来和他玩儿,多少有点好感。
“有道理啊!”冯世镜恍然大悟,扭头又过去了。
许久,冯世镜他们意犹未尽的放下枪,想再去别的地儿看看,晏渡双手环胸坐在座椅上,低着头眼睛一闭都快打盹了。
“我不去了。”晏渡道,“累了,歇会儿。”
他们走了后,里面没什么人了,姜听寒和系花还在里面,没打枪,在聊着。
晏渡清醒了不少,他走进去,工作人员在收拾,见他进来,放下手头的事儿,走来和他介绍。
工作人员在旁边温声说着,晏渡听着,指尖碰到了枪,指腹轻轻勾勒着枪支的轮廓。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不少,身后一道清脆而又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接近,他碰到枪的那只手被按了下去,结结实实的按在了那把漆黑的枪上,他的肩头贴在了身后人温热的身体上,气息强势的侵入。
室内好似都静了静。
“你去忙吧。”他身后传来厉褚英的声音,“我来教他。”
第43章 犯法
冰冷坚硬的枪支梗在掌心,冰凉的气息里透着一丝危险,有棱有角的模样,哪怕没看到,也能摸出扣下扳机的地方在哪。
晏渡没有回头:“厉总,你来得好快啊。”
“你都给我发消息了,我怎么能不来——”厉褚英道,“会拿枪吗?”
晏渡:“他刚才说过。”
“谁?”
晏渡说了刚才工作人员的名字。
“才聊多久,人名字都知道了?”厉褚英站在他身后,旁边只以为是勾肩搭背,唯有他们彼此知道距离有多近。
近到厉褚英能闻到晏渡身上的气息,说话的呼吸都撒在了晏渡的颈间。
“他胸前有工牌。”晏渡对这些细节方面经常会习惯性的留意。
厉褚英把枪放他手里:“试试。”
晏渡抚摸着枪身,厉褚英把护目镜给他戴上了,他一顿,侧目往厉褚英看了看,余光又瞥了眼不远处的姜听寒,欣然接受。
两人旁若无人,但另外的人便做不到视若无睹了。
姜听寒和溪系花都看向了他们,溪系花眼底是好奇,她在她哥哥身边见过厉褚英,像厉褚英这样的人,见过一次基本上就不会忘掉了。
姜听寒的眸光晦涩难懂。
两人贴着耳朵说话,只能听得到他们在说话,在说什么旁人听不见,也只以为他们在说些教学的话罢了。
可姜听寒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个处处不如他,凭借着他搭上大船的人,到头来还来他面前挑衅炫耀,这叫姜听寒难以心平气和。
晏渡他凭什么?
如果不是他,晏渡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厉褚英这等人?
晏渡似一颗不起眼的沙子,姜听寒从没忌惮过他,眼底都没有他的存在,如今这颗沙子飘进了他眼睛里,让他难以忽略,扎红了眼。
晏渡和厉褚英靠得近,戴上防护后,厉褚英贴身教导晏渡,一手揽着他窄而有劲儿的腰间,一手扶着他的手,晏渡对这姿势倒是没什么抗拒的意思。
“那天饭吃得怎么样?”
厉褚英:“再接再厉。”
晏渡双手握住枪:“厉总,你不给个方向,怎么再接再厉?”
“瞄准。”厉褚英帮他把把耳机戴上。
耳边嘈杂的声音远去,变得安静,视野里厉褚英的手顺着他手腕划过,扶着他的手,手指覆盖在他的手指上,用力往下一压,带着他扣下扳机。
“嘭”——
黑色洞口硝烟弥漫,后坐力卡在了晏渡虎口,空中一阵破风声,正中靶心。
还不错。
晏渡偏头往那头瞄了眼,厉褚英带着他又来了几枪,有几枪的成绩很一般。
身后男人的胸膛贴着他的背,环过他肩侧的手覆在他手背上,耳机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其他感触便变得更为深刻。
他穿在身上的衬衫很薄,身体的起伏都变得明显。成熟而又具有雄性荷尔蒙的身体,以极为占有的姿势包裹着晏渡,遍布在他后颈的呼吸犹如打上标记,似在挑逗他的每一根神经。
厉褚英的视线从靶子上转移到了晏渡的侧脸上,隐约能看到他认真的面庞,当初厉褚英能顺水推舟包了他,不排除他的脸长得也还算顺眼。
认真起来的神情透着一丝让人腿软的攻击性,如一把出鞘的剑,透着凌厉的锐意。
那截白净的后颈在他眼下,离他鼻尖很近,他微微一低头,都能闻到那后颈上的气味。
——砰。
打偏了,脱靶。
枪弹用完,晏渡的手被后坐力震得有些发麻,手背手背上还有厉褚英留下的一点小红印子。
“看见靶心的红点了吗?”厉褚英换了枪弹,把枪交托在他手上,“往那打。”
晏渡握着手枪,把耳机戴上,还没抬起手,余光瞥见一旁走过来的身影,溪系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厉哥。”姜听寒唤了声,打了个招呼,厉褚英颔首了下,两人在外表现得似关系寻常只是认识的人。
姜听寒又看向了晏渡,声音清淡平静:“要不要一起玩一把?”
“和我玩儿?”晏渡挑眉,眸中似笑非笑,兴味盎然。
“嗯。”姜听寒说。
以晏渡方才的表现来看,怎么着都像是一个新手,可姜听寒又没说是比,只是说玩,不上不下架在那。
“我不太会。”晏渡大拇指抚摸着枪口道。
“没事儿,”姜听寒说,“我也打得不怎么样。”
晏渡低眉垂眼看着枪口,厉褚英松散的站在边上,衬衫袖口叠到了小臂,狭长凤眸轻阖:“没什么好比的。”
一个有经验,一个刚学,比起来也没意思。
姜听寒腮帮子轻微的鼓动了下,清浅笑道:“玩一玩而已,一个人玩有点无聊。”
“厉总,你觉得呢?”晏渡偏头询问厉褚英。
“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厉褚英这话意指晏渡可以拒绝。
晏渡便又看向了姜听寒:“真要玩?”
姜听寒:“不敢?”
晏渡抬眸,扬唇一笑:“那就玩吧。”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落地却掷地有声。
厉褚英没想到小金丝雀还真应了下来,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个才学的新手,枪都不知道拿不拿得稳。
室内,两人并排站在展位间,一人十发子弹,轮流射击计数,姜听寒先打头阵,他拿枪姿势标准,紧绷着肩膀很有专业的范儿。
一枪打出去,中了,七环,他唇角抽动了一下,抿唇看向了旁边的晏渡。
厉褚英坐在一旁,双腿交叠,下意识的想要抚摸手表,一碰碰到了赤裸的手腕,才想起自己摘了手表。
他看着不远处的晏渡。
晏渡戴上护目镜,姿态不如姜听寒紧绷,瞧着漫不经心,挺拔的身形又有英姿飒爽的气息,他举起枪,冷白修长的手和漆黑的枪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厉褚英的目光不自觉的放在他那双手上。
以内行人的目光来看,晏渡拿枪的手很稳,甚至于姿势比姜听寒更标准漂亮,身型也很放松。
一枪射出去。
正中红心。
晏渡放下枪,勾着护目镜,吹了一声口哨,看向了右手边的姜听寒。
运气吧。
姜听寒的掌心冒了些许细汗,冷静的开始了下一轮。
一次接着一次,第一次还可以说是运气,但总不可能次次都是运气。
姜听寒眼底的自得散去,面皮也僵硬了些许,受心态影响,发挥都失了常。
场外,厉褚英站起了身。
自场外看起来,晏渡每次手抬起来的地方都差不离,仿佛经过精准的控制,到了后面几次,才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后几分也不重要了。
久久没有人发下一枪,场内安静。
“还要继续吗?”晏渡拿下耳机挂在颈间问。
这对姜听寒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他紧握的手成了拳头,微微发颤,素来清淡的眸中发了狠,压着嗓音:“你故意的?”
晏渡:“嗯?故意什么?”
厉褚英从一旁往这边走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姜听寒咬肌动了两下,闭了闭眼,再睁眼,面色虽还难看,也没方才那般可怖了。
“你既然会,何必说什么不会。”他说,“耍人玩么?”
晏渡看到了一旁走近的男人,轻轻一哂:“当然不是,那叫自谦。”
厉褚英走近时,听到的便是他们这番对话,紧接着,又听到晏渡补充了下一句。
“没想到你还挺诚实。”
诚实在于,说打的不怎么样,就不怎么样。
厉褚英脚步顿住。
看来金丝雀这张气人的嘴,并不是针对他。
姜听寒:“……”
在控制不住扭曲的表情之前,姜听寒尿遁了,尿遁之前,还能稳住和厉褚英道了个别,这点倒是叫晏渡另眼相看。
这宽敞的射击场内只剩下了他和厉褚英。
晏渡举起枪,那双骨架匀称的手近看,更是漂亮,厉褚英的目光落在他那双手上,晏渡又放了下来,漆黑的枪在手中灵活的转了一圈,“啪”的一声被他放在了托盘上。
厉褚英问他怎么不继续了。
“手酸了,不打了。”晏渡说。
“这就手酸了。”厉褚英嗤笑道,“你怎么长大的?”
晏渡拉着懒洋洋的调子道:“吃饭长大的。”
他转了转手腕:“人都跑了,厉总不追上去哄哄?”
厉褚英眉头高挑:“你让我哄人?”
厉褚英这被伺候惯了的样子,大抵没哄过谁。
晏渡挑眉:“难不成……我哄?”
厉褚英:“……”
“想玩就玩——这话,是厉总你说的吧?”晏渡散漫道,“玩玩而已,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较真儿。”
厉褚英明白过来,晏渡最初问那句话,就是盘算着放开了手去玩,他这性子,要是得输,估计打从一开始就不玩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被迫嘴硬的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