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要让谭知礼松口,才能有机会逃跑。
柏舟的瞳孔如同针扎一般紧缩着、又慢慢松开,他冷静下来,将脸上对谭知礼的厌恶都收起来,尽量露出一个平和的神色,脸上明显是带着竭尽全力的克制与隐忍。
他的声音却完全软下来,像是在哀求,“你能不能看在当初我把你救回深水巷的份上,别再关着我了……算我求你了。”
他是一个在急风骤雨里还能顽强生存的野草,他活了那么多年,尽管生活很苦,可他从来都没有求过谁,他是第一次求人,求的还是他的前男友。
谭知礼漆黑的瞳孔像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他将视线落在柏舟的身上,像是能够贯穿柏舟的身体。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夹着烟的白皙指尖抖了抖烟屁股上的烟灰,他再次将烟塞进嘴里,他动作优雅地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地将烟从他的唇间吐出来,烟雾朦胧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得有几分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柏舟的这番话又唤醒了他当初那不堪回首的记忆。
对谭知礼来说,他这辈子最难堪、最潦倒、最屈辱的时候,就是在遇见柏舟的那段时间,但最难忘的也是那段时光,
那时的柏舟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也见过什么世面,他会捧出他的一颗真心送给谭知礼。
柏舟家里根本就没什么钱,柏父还欠着一屁股的债务,他们家经常都揭不开锅,可是自从柏舟知道他喜欢吃海鲜以后,就会经常去市场里买虾,他买不起活的虾,就等着虾在鱼缸里咽气了,才跟老板讨价还价买回来。
柏舟还为谭知礼做了许多事,而这只是其中一件而已。
谭知礼想到了这里,幽深的眼神又变得复杂了。
他指尖上的那支烟都烧的只剩下烟屁股了,他起身,靠近茶几,将烟蒂碾灭,把烟头都丢进玻璃烟灰缸里,他的嗓音被烟熏过后很是嘶哑,“我可以放你回去读书,但我有几个要求。”
柏舟垂在裤缝的手指还在发颤,他缓了缓,完全败下阵来,“什么要求?”
“第一,你天晚上八点前必须回到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便外出;第二,没有课的时候,不能提前去学校,必须待这里,有特殊情况,要跟我报备;第三,在学校里不能跟别的alpha、beta、omega有过分亲密的行为。”
柏舟感觉到谭知礼头来的一道极具穿透力的视线,那道视线似乎穿透过他的背脊,扎进他的五脏六腑,他的面色顿时惨白如纸。
他知道谭知礼跟alpha都不一样,占有欲会比普通的alpha来得强一些,可谭知礼现在提出来的这些要求足以证明他的掌控欲强到令人发指。
有好几次,柏舟都想张嘴反驳谭知礼,可他最后还是将话给咽进喉咙里,他怕他提出来以后,谭知礼会变本加厉。
他抿了了下苍白的唇珠,眼神呆滞的站在原地,有点像是被人数落的小狗。
谭知礼的脸色稍微缓和,他的皓白如雪的手腕提起来,撑在额头上,好整以暇地望着柏舟,“做不到吗?”
“做得到……”柏舟垂着头,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之中,空中隐隐散着血腥味。
谭知礼虽然是坐在沙发上,可他的视线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语气里更是带着上级领导对下属的命令,“你要是违背了以上任何一条要求,以后就继续待在这里。”
柏舟完全没有了最初跟谭知礼谈判时的趾高气昂,他现在就好像是落败的攻击,很丧地垂着脑袋,闷声道:“知道了。”
柏舟见事情已经谈妥了,也不想继续在客厅里待着,正转身要上二楼的房间。
没走几步路,他感觉到眼前蓦地晃了一下,耳边传来了类似警报般嗡鸣的声音,额头更是好似有千万根钢针扎过,痛的他失了力气,他喘了一口气,才面前站稳。
谭知礼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正好也瞧见了柏舟身形微晃、又痛苦的样子,他那双冷冽如霜的瞳孔紧压着。
他快步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柏舟,把柏舟扶到沙发上,让管家去请这里的家庭医生过来看病。
柏舟有些晕,坐到沙发以后,缓解了不少。
家庭医生很快就赶过来,在谭知礼沉甸甸的压迫感下,战战兢兢地检查柏舟的身体,最后得出了结论,“柏先生是着凉了,才会出现头晕这种症状,我开点感冒药就行了。”
家庭医生将要药开好以后,管家送家庭医生出去。
谭知礼让佣人倒了一杯温开水,推到柏舟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柏舟,“吃药。”
柏舟没伸手。
柏舟是个beta,却跟omega一样害怕吃药打针,看到白色的药片,柏舟下意识抗拒,“我多喝水就能好了。”
谭知礼在深水巷时,就知道柏舟害怕吃药打针,生病时还会偷偷把药片丢进小花圃里,最后把小花圃里的花花草草都弄死了。
谭知礼在吃药这件事情上没有惯着柏舟,他将药片含进嘴里,又微微弯下腰,掐着柏舟的下巴,撬开柏舟紧闭的唇舌,将药渡进柏舟的唇里,他的动作很粗暴,像是为了惩罚柏舟闹着要离开。
柏舟无法将唇闭上,涎水从他的唇边溢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感蔓延过他的尾椎骨。
谭知礼眸色不断加深,体内的欲望在不断沸腾燃烧着,他低下头,压着柏舟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听说感冒了,会更舒服。”
作者有话说:
谭总:(恶狠狠)再不吃药,我就强吻你了!……忍不住了……
薄阳烧透了半边天。
卧室里的空调机还在无声无息地运行着,冷气从空调机里呼哧呼哧冒出来,黏稠沉闷感被一扫而尽。
柏舟是被痛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大床上一片狼藉,被撕破的棉布睡衣被遗落在床边的地毯上,空气中还一股如漫天卷地般强烈的alpha信息素,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再次出现在他迟钝的大脑里。
他的指尖揉着干净的深色床单,想从床上爬起来,可身上的痛楚又在时刻提醒着他起来。
谭知礼跟浑身赤裸的柏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换上了佣人提前熨烫的高定西装,衬衫严丝合缝贴在他的脖颈上,显得他整个人身形挺拔而禁欲,他正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将PATEK PHILIPPE的星空表戴在他的腕骨上。
男人穿戴齐整,又带着嘲弄跟玩笑的语气对着柏舟,“昨晚被我折腾到那么晚,你还是别起来了,少去学校半天也不会怎么样。”
柏舟快要被谭知礼给气死了,罪魁祸首现在衣冠楚楚地站在那儿说着风凉话,他冷眼睨着谭知礼,没好气地呛他。
“就算爬着,我也要去学校。”
谭知礼搭在冷白色的腕骨上微微一顿,他的视线斜掠而来,他忽地跨步而来,把人压在在高高垒起的被子上,“你还有力气跟我吵架,那就再来一次。”
柏舟被困在谭知礼如铁般强硬的臂弯与被子中间,隔着谭知礼的西装,他隐约能想象到谭知礼那身西装下块垒分明的腹肌与突起的流畅肌肉线条。
房间的温度再次升高,热的柏舟出了一身的汗,很不舒服。
他的脸颊又很烫,推了推谭知礼的胸膛,还是软下声跟谭知礼道歉:
“我错了。”
这声道歉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谭知礼还是就着那身西装,跟他又做了一次。
柏舟疼的直不起腰,两腿也疼,谭知礼好像是真的想要把他弄到爬着去学校。
谭知礼从他身上起来,去盥洗室里清理,而他则等谭知礼走了以后,才起身去洗澡。
谭知礼给柏舟准备了一些看上去就很昂贵的衣服,但柏舟不要,他喜欢穿自己的棉布短袖,虽然他的短袖的领口跟下摆都已经变形了,有的还褪色了,但他觉得身上穿着舒服,还会让他产生出一种没有卖身给谭知礼的错觉。
柏舟忍着疼,到餐厅里简单用过了午饭后,已经是下午的一点四十八分了。
司机一早就在车库里候着,将手垫在车的门框上,护着柏舟上了迈巴赫的后车座。
以前柏舟来学校都是骑着他的小电瓶车,现在坐上了迈巴赫,他还是觉得心底不踏实。
快到学校时,柏舟要求司机将他放在距离学校最近的路口上,但司机死活不同意,说谭知礼交代过了,一定要将他安全送到学校,看着他进学校才行。
想到谭知礼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柏舟只好硬着头皮同意。
迈巴赫停稳了,柏舟开了车门,将手挡在侧脸着,有些欲盖弥彰地走进学校。
他已经被谭知礼关了好久,忽然回到大学校园,还有点不适应,他只觉得校园里的空气都是清新的、裹挟着自由,他好像是被困缚在笼中的鸟,疯狂又贪婪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短暂自由时间。
没走几步路,一双手臂搭在柏舟的肩上。
柏舟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转过头去看,见到是钟觉浅,他悬立在万丈悬崖的心落了下来。
钟觉浅是个alpha,他从小一块在深水巷里长大的,年纪比他还小几个月,小时候钟觉浅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甜甜地叫他哥。
后来钟觉浅被他父亲接过去了本家教养,两个人断了联系,再遇见时,就是在大学校里。
两个人成了同班同学,导师也都是同一个,两个人关系极为亲密。
钟觉浅很自然的将手臂搭在柏舟的脖颈上,他靠近柏舟,脸上天生自带的微笑唇再次翘了起来,语气似乎是在抱怨,“哥,你怎么那么久都没来学校啊?”
柏舟的脸情不自禁红透了,他别扭地压下了情绪,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就请假了一段时间,接下来都能正常上课了。”
“噢。”
钟觉浅唇边的笑意加深,熟络地贴在柏舟的身上,跟人形挂件一样,“刚才我在校门口,看到哥从一辆很贵的车走下来。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发财,去买了新车啊?”
柏舟羞窘地用偏长的头发挡住了发烫的耳垂,他并不想让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知道自己跟谭知礼的事情。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骗钟觉浅,“一个朋友的车。”
钟觉浅似乎毫无察觉柏舟这话里的破绽,又像大型犬一样嗅着柏舟身上过于浓烈的信息素,他的声音压低了,像是带着狡黠的笑,“哥的朋友一定是个alpha吧?哥身上的alpha信息素很浓,就好像是故意在你身上释放了那么多的信息素。”
柏舟的脸色白了一霎,他抓紧了身上的斜挎包,声调都微微变了,“真的很浓吗?”
“对啊,我还能骗你不成吗?”
钟觉浅的声音黏糊糊的贴在柏舟的耳旁。
有那么一瞬间,柏舟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耳廓只能听到嗡鸣的电流声,过了好久,他才能完全听清楚钟觉浅的声音。
谭知礼一定是故意的,在他身上释放很多的信息素,让别人知道他是有alpha的人。
这样一来,别人就会对他退避三舍了,久而久之,他身边的朋友一定会渐行渐远,到了最后,他可能就没有朋友了。
谭知礼的心思叵测。
柏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揪紧了帆布包的背带,呼吸剧烈震颤,将这个话题带过去,“好了,我们赶紧去实验室吧,老师还在等着我们。”
钟觉浅也没有拒绝,脸上的阴霾一闪而逝,像是不曾出现过,他跟柏舟勾肩搭背,一起去实验室。
柏舟在实验室的更衣间里换上了白大褂,戴上了防护镜,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做着研究。
只要进入实验室,柏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的全部注意力都会放在实验室的项目上,生活中发生过的不愉快都会被抛诸脑后,这一刻的他,心中只有研究的项目。
柏舟家境贫寒,从小就成绩优异,中高考都是当地的状元,大学也就毫无疑问进入了港城最好的大学读化学,而他进入大学后,也一直名列前茅,在大一上学期参加了不少国家级的比赛,还拿了好几万的奖金,成为了导师最为看重的学生。
之前谭知礼给柏舟请假,是说柏舟家里有事,导师已经许久没有看到柏舟,当看到柏舟来上课时,导师松了口气,又走过去对着柏舟嘘寒问暖一番,确定自己的得意门生没有事以后,才彻底放心下来。
柏舟在实验室里待了一下午,项目也有突飞猛进的变化,他一直记着谭知礼给他提出来的几个要求,不敢在放学时还继续在实验室里待着,正当他准备收拾东西时,钟觉浅一蹦一跳地朝着他走来。
钟觉浅在看到柏舟的那一刹那,眼底亮了亮,对着柏舟招手,“哥!我跟你说,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臭豆腐,我们一起去吃吧。”
柏舟荤素不忌,以前钟觉浅要吃什么,他都会跟着钟觉浅一起去吃。
但现在不一样了,谭知礼让他下课就准时回去,他不敢再外面逗留太久,怕惹谭知礼生气。
钟觉浅垂下了绸黑的睫毛,目光暗淡下去,“哥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一个人去吃也行的,反正哥请假的这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去吃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柏舟最受不了的就是钟觉浅露出这副委屈的神色,他揉着眉骨,无奈地答应了钟觉浅的要求,只不过他说买完臭豆腐就得离开,钟觉浅虽有不满,到底也没说什么。
学校门口新开的臭豆腐生意供不应求,许多慕名而来的大学生都在臭豆腐的摊位面前排起一条长龙,排到钟觉浅跟柏舟时,正好还剩下两份臭豆腐,柏舟跟钟觉浅一人一份。
傍晚时分,一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从道路的尽头拐过来,忽地刹车,稳稳停在了小吃摊旁边,待迈巴赫熄了火,后座车门被打开,透着那层橙红色的霞光,柏舟看到车内衣冠齐楚的谭知礼,他的心底猛地一颤。
谭知礼的目光在他跟钟觉浅身上逡巡过一遍,沉郁的嗓音从他的喉咙里满溢而出,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这是发怒的前兆。
“上车。”
柏舟的呼吸发紧,他没有再跟钟觉浅告别,矮着身子,上了迈巴赫。
他局促地握着手中的臭豆腐,这一刻的他就好像是静静等待着死神审判的囚犯。
时间如同是在凌迟,每过一秒,就让他的心底多扎一道口子。
谭知礼让司机把车里的挡板升起来,他的瞳孔里平静的像是没有涟漪的湖面,开口却是决绝且不给人留情面,“把臭豆腐丢了,别熏脏了我的车。”
这句话像是惊雷一样劈在柏舟的心脏上,把他的心脏劈的不成样子,连带着他的尊严也一起被谭知礼扫在地上。
现在已经是山雨欲来的时候,柏舟没有跟谭知礼置气,他犹豫了下,臭豆腐装进车内的垃圾篓里,臭豆腐落地时振聋发聩,听得柏舟的心口一寒。
谭知礼没再出声,车后座里原本流通的空气像是凝滞了,局势危险到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说:
谭总:我真的很生气!我需要你来哄我才能高兴!(阴暗爬行)(炸毛)
钟觉浅:绿茶alpha,才不是什么omega呢!!!!
第5章 5.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柏舟在车上如坐针毡,他身上的棉料短袖被汨汨流淌而出的汗液所浸,他屏住呼吸,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等了一路,都没有等到谭知礼教训他。
迈巴赫停在浅水湾的庭院正门口,庭院的佣人看到谭知礼的车回来了,都忙着过来为谭知礼开车门,谭知礼在佣人的伺候下矮着身子下了车,车门被用力摔上,“哐当”一声近乎振聋发聩,车里的柏舟心尖骤然一颤。
柏舟知道,这是谭知礼在冲着他发脾气。
他没敢在车上待太久,从另一边的侧门下了车。
谭知礼在佣人的簇拥下,换上家居鞋,径直走上二楼,柏舟则是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谭知礼似乎是有所察觉,转过头,镜片下无机质的目光紧紧盯在柏舟的身上,身上那沉到犹如千钧重的信息素释放出来。
“跟上来。”
柏舟被这样的目光打量的很不舒服,但他还是没有反驳,跟在谭知礼的身后。
昨天才跟谭知礼提出要去学校上课,在上课的第一天,他就犯了错,谭知礼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柏舟跟着谭知礼进到了走廊最角落的书房。
平常谭知礼不在浅水湾时,这间书房都会锁起来,佣人也不能随便进入打扫,所以,这是柏舟第一次踏足这里,但柏舟现在可没有心情去观察谭知礼的书房,而是老实站在谭知礼的面前,像是做错事等待长辈教训的小男生。
谭知礼在一张复古的老钱风真皮沙发上坐下来,他的身体微微倾斜,将手臂搭在沙发右侧的扶手上,西装往上缩,露出了他腕骨上的PATEK PHILIPPE的星空表,镶嵌的碎钻似乎闪耀着暗芒。
他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紧锁在柏舟的脸上,声线冷冽,“我六点钟到达你学校门口,等了你足足有半小时的时间,等我找到你时,你却在跟别的男人在排队买垃圾食品。”
柏舟挨训时,把头垂下去,恨不得将脸都埋进胸口。
“我是不是有说过了,下课不许在外面逗留,也不许跟别的男人走得这样近?”谭知礼略带责备的声音撞进柏舟的耳膜。
柏舟自知理亏,没在这件事上跟谭知礼争辩,“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会及时上车回浅水湾。”
谭知礼并没有因为柏舟的认错态度好而放过他,谭知礼从小就被灌输了做错事要惩罚的理念,他轻触着沙发扶手上的皮质纹路,脸色微沉,“坐到书桌上去写三千字的检讨书,少一个字都不行,待会儿我会来检查。”
柏舟的舌头抵着他的后槽牙,脸上明显带着燃烧的怒意,可他还是不敢直接朝着谭知礼发作。
谭知礼的手段强硬,不达目的绝不肯善罢甘休,跟谭知礼对着干,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最后柏舟的怨愤在心中自我消化,他走去书桌前写检讨。
柏舟的眼眶迅速晕开一抹红意,他握紧手中的黑色签字笔,力道大得像是要将黑色签字笔给捏碎,他积攒已久的怒气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的岩浆般喷涌而出,他将笔狠狠摔在桌面上,嘶声力竭地骂道:“你他妈别太过分了!”
谭知礼释放出的压迫感使柏舟的怒意又再次偃旗息鼓,他忍气吞声地坐下来,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随便从谭知礼的抽屉里拿了一沓的复印纸,将复印纸铺平在桌上,重新抽出一支笔,低下头去写检讨。
柏舟从小就是尖子生,即便是在写检讨书时,字迹也是力透纸背,如同铁画银钩。
一篇检讨写下来,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
谭知礼从走廊外进来,正好看到柏舟写上最后一笔,他踱步走到书桌旁,检查柏舟写的检讨书。
谭知礼把柏舟的检讨书收进抽屉里,并允许柏舟下楼吃饭。
柏舟知道自己的惩罚结束了,松了一口气,他如同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逃离了谭知礼的书房,并且发誓从今往后自己再也不来这里了。
佣人把一直保温的食物端上餐桌,柏舟饿得饥肠辘辘,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里的蛔虫像是被勾起来了,他站在餐桌旁,连续吃了两大碗的米饭。
吃完饭,柏舟回了房间洗澡。
等他洗完澡,从盥洗室出来时,看到谭知礼正坐在他的床头。
柏舟被谭知礼罚怕了,现在看到谭知礼就觉得头皮发麻,他绕到房间的沙发上去玩手机,想等着谭知礼睡着了再上床。
谭知礼知道柏舟在避着他,也没让他如愿,他理了理衬衫上的领口,状似不经意间喊道:“过来。”
柏舟趴在床上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更是青白交织,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在谭知礼的注视中,硬着头皮从沙发上起来,挪着步子去找谭知礼。
“干什么?”
“伸手。”谭知礼冷不丁地说。
柏舟以为谭知礼是想要跟在书房一样揍他,他视死如归地伸出掌心,却没有料到谭知礼将他的掌心翻了一个面,变成了掌心朝下、手背朝上的姿势。
他的手指不算很长,却很细瘦,手指关节的位置明显突起来,指腹有点粗糙,那是他常年在外面打工留下来的茧。
谭知礼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细绒礼盒,毫无瑕疵的手指落在礼盒的开关上,他打开了礼盒,一枚镌刻着字母的戒指赫然倒映在柏舟的眼底。
而字母的缩写是:TZL。
柏舟呆楞了几秒,谭知礼将戒指缓缓推到他的无名指上。
那枚戒指竟与柏舟的无名指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尺寸是恰到好处。
谭知礼凌厉如刀的目光撞在柏舟身上,他的喉咙上下攒动着,“不许摘下来。”
“噢。”
柏舟表面上应承的很好,实际上内心极为不情愿。
谭知礼面色不善,黑睫在他眼睑处拓下一层阴影,他像是一眼就能看穿柏舟的想法,在柏舟分神之际,将柏舟抱到了腿上坐着,鼻翼间温热的气息喷涌在柏舟原本就烫热的耳根,他一字一句地威胁,“敢摘掉,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出不了浅水湾。”
分明只是一句恐吓的话,柏舟对此信以为真。
柏舟被谭知礼关在浅水湾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他被谭知礼斩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像是一只完全受控于人的鸟。
他再也不想落得跟之前一样被关起来、且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谭知礼清楚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倒也没再接着说这个话题,他将柏舟放倒在床上。
柏舟的胸口处的血液像是一股劲冲向了大脑,他凝滞了片刻,又挣扎起来,“我屁股还疼着……”
“那就忍着。”
作者有话说:
谭知礼:老婆戴上我的定情戒指啦!好开心好开心!
【打劫!把你们的评论跟海星留下来!】
柏舟被谭知礼折腾了以后,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密密匝匝的暧昧痕迹。
隔日,他去学校时,穿的是高领的长袖衬衫,将身上那些不能见光的痕迹都遮挡起来,但是在夏天穿成这样,还是会被人怀疑。
钟觉浅追着柏舟问了一天,柏舟也不肯将实情告诉他,只随便扯了个借口糊弄钟觉浅。
挨到了下课放学的时间,柏舟没有在实验室里逗留,跟钟觉浅挥手告别。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柏舟的生活都过得相当平静。
除了每天都要跟谭知礼上床以外,他的生活几乎没有多少的波澜。
这天下课,柏舟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等浅水湾的司机来接他。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乍然变成了乌云密布,灰黑色的苍穹被割裂成一团又一团的浓云,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劈了下来,轰然的雨声接踵而来,刀刃般的雨水唰地从苍穹上坠落而下,打在了柏油路上,将热腾腾的暑气浇灭。
柏舟没有带伞的习惯,他将帆布包挡在头顶,一路小跑着去保卫室门口避雨。
保卫室的保安都认识柏舟这个状元,把柏舟请到了里面,还给他搬来了塑料凳子,让他在这里等候着。
柏舟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谭知礼的司机,而是等到了柏父。
柏父撑着深蓝色格纹的雨伞,这伞用了太多年了,都会漏雨了,滂沱的雨水顺着伞的窟窿处滴很快落在柏父的脸上,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就被雨水给浸湿了,他浑不在意地抹去了脸上的雨水,把雨伞收到一旁,缓慢地走到柏舟的面前。
柏父局促地擦了擦手,没好意思抬头,“小舟。”
柏舟没有出声。
他被谭知礼带回浅水湾,柏父连一次电话都没有打过,现在又到学校门口蹲他,肯定是有事情要找他帮忙。
“我的钱都用完了,你能不能借我一点。”柏父的脸骤然红了起来,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低了。
柏舟的眉头紧拧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将柏父钉在原地。
“你又去赌钱了?”
“我只是一时手痒,才去小赌了一把……”柏父被儿子这样指责,倒也没有生气,而是把涨红着脸跟儿子争辩。
柏舟被柏父这近乎无耻的话给气到了。
柏父每次去赌博,都是因为手痒,管不住自己的手,等欠钱了,再灰溜溜的、佝偻着身子来跟他讨钱。
柏父爱赌博的毛病,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现在要是满足了柏父,说不定过阵子柏父又会来找他要钱。
这大概就是——
欲壑难填。
柏父见柏舟没说话,又急哄哄地去拉着他的手,“小舟,我就只欠了几千块钱而已,你在奶茶店兼职那么久,肯定有这几千块吧?”
他们家原先就不富裕,柏舟以前经常都要打工去给柏父还债。
但现在柏舟心寒了,不想再给柏父钱了。
他在浅水湾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在他受不住的时候,也会想起深水巷里苍老的柏父,渴望着柏父能从指缝里流出一点温情给他,但事实证明,柏父除了知道赌博以外,根本不会关心他这个儿子。
明明是在暑气还未消退的时候,柏舟却觉得寒气顺着空气刺入了他的骨髓,把他逼得浑身打颤。
他推开了柏父紧握在他胳膊上的手,深深地吐息,“我没钱。”
柏父被柏舟的这句话给激怒了,他像是浑身的刺都竖起来,对准了柏舟刺了进去,他指着柏舟的鼻子骂道:
“你怎么可能会没钱?你看看你现在穿的,都是商场里的名牌,平常坐的车也都是豪车……我看你就是舍不得给你爸钱!白眼狼!要不是老子把你养到那么大,你还能在这样的大学里读书吗?”
柏父的骂骂咧咧的声音,像是倒刺一般,划拉着柏舟的耳膜。
有那么一瞬间,柏舟觉得自己如同置身在寒冬腊月里,冷得他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