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都看不见,就胡乱往上扑。知不知道若是那花婆子的手偏一点,打中的是你别的地方,你现在都去地底下见你爹娘和师父了。反正我皮糙肉厚,挨一下也没什么,现在倒成了我又欠你一命。”
他说话间,下意识地挪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白惨惨空荡荡的墙面。
喻商枝未曾犹豫,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欠我,第一次你中蛇毒,我是郎中,救你是本职。第二次你是受我牵累,救你更是分内。”
温野菜笑意惨淡。
“我以为你会拿这两次要挟我,毕竟老话常说,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喻商枝却一脸淡定。
“我是上门儿婿,就算是以身相许,也是我许你,不会是你许我。”
温野菜一噎,索性再度扭开了头。
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他索性随手帮喻商枝掖了掖被子,起身欲走。
“这里是镇上的医馆,坐堂郎中说今晚你不宜颠簸,就容你在这住下了。你躺着吧,我出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一起身,衣角却被扯住了。
他垂眸看去,一双细葱般的手指,勾住了那块布料。
小郎中说话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出言挽留。
“阿野,你且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距离醒来已过去好半晌,梦境留下的影响渐渐褪去了,唯有其中祖父的模样与叮嘱清晰难忘。
喻商枝不由地去想,虽是梦,但祖父若真的见过温野菜,也许是会对他满意的。
他在异世有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也就有了家。
家族的责任不再是压在身上的重担,这一世他可以随心所欲,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温野菜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坐了回去。
出去看药不过是个说辞而已,既然人在医馆,又付了钱,药自然有医馆的药童去看顾,好了便会送来。
他想走,是由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与喻商枝相处。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但最好是实话。”
他故作冷漠地警告过后,便双手抱臂,大马金刀地往床边一坐,和哥儿该有的温柔小意相差甚远。
屋内安静,落针可闻,而喻商枝已打算将一切真相对温野菜和盘托出。
他想好了,有些事能瞒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这次李二与花媒婆的突然出现就是个例子。
两人若打定主意长相厮守,时间越长,谎言被揭穿时,对另一人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于是接下来,温野菜听到了一段堪称匪夷所思的自白。
喻商枝从自己的死亡说起,又提及了上一世的生活。
期间夹杂了许多温野菜闻所未闻的词汇,浑似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一般。
等到后来,终于讲到了“借尸还魂”这一章。
温野菜倏地站了起来,咽了一下口水,再看向喻商枝的眼神中满是惊疑不定。
“你的意思是,你压根不是以前的喻商枝,你是死过一次的人?”
喻商枝已经做好了知无不言的准备,沉默地点点头。
温野菜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脑壳,怀疑要么是喻商枝被撞傻了,要么是自己被撞傻了。
可他确定自己神思清明,头脑清醒,因而很难会轻易相信这等志怪故事。
谁知道是不是装神弄鬼?
“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话本子上看见的故事,拿来诓我。白日里我得知你压根不是真心待我而是算计我,现在入了夜你又告诉我你不是人,是个异世来的鬼魂。”
温野菜说着说着,自己都气笑了。
哪怕明知喻商枝救了自己的命,可被欺骗的委屈仍旧堆在心口,未曾排解。
“喻商枝,我看你不该当郎中,应该去当说书先生。”
温野菜的反应在喻商枝的意料之中,他也知道,自己在温野菜的心里已经没有信誉可言。
若非花媒婆突然发难,自己危急之中本能地护住了温野菜,怕是对方现在早就回村了,压根不会管自己死活。
除非,能够提供其它佐证。
“我知你不会轻信,但我有办法证明。我有原来这具躯壳主人的记忆,他的为人、行事与我相去甚远,且不学无术,嗜赌成性。原来那个喻商枝,师父确实是半坡村的秦郎中不假,可半坡村人人都知道看病只能等秦郎中在的时候上门,至于他当儿子养的小徒弟,连草药都认不全。”
他说了许多,最后归拢于一点。
“你若不信我,可以去半坡村打听,看看那里的村民记忆中的‘喻商枝’,是不是现如今的我。一个人绝不可能短时间内彻底脱胎换骨,有些事哪怕是有意伪装,都是做不到的。”
温野菜一时间沉默了。
不说别的,就说喻商枝那股子矜贵气质,断然不会出现在一个幼时流离失所当乞儿,少时被乡野草医收养,在山村里长大的人身上。
但既然喻商枝声称自己的上一世是富家公子,那似乎就讲得通了。
目光转挪,停在一处。
喻商枝的眉眼在烛光的映照下明暗有度,阴影落在睫毛、鼻尖上,简直像雕出来的玉人。
温野菜喉头滚了滚,联想到自己当初第一眼就沉迷于喻商枝的“色相”,连给人家生几个孩子都想好的事,不禁在心中暗暗道:人家都说红颜祸水,看来真是有几分道理。
自己素来是个直爽洒脱的性子,偏偏在喻商枝的这件事上反复踯躅。
若换了别人,早就打一顿远远赶走了,怎可能如眼下一般,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听人说故事。
他思索了许久,做出了一个决定。
“明日你八成还是走动不了,不如就在这医馆好生待着。我就依你说的,去一趟那半坡村,看看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喻商枝牵起唇角,“我就知道,阿野你是通情达理的人。”
温野菜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通情达理?整个斜柳村谁不知道温家菜哥儿是出了名的彪悍暴力,不讲道理。
“呵,收起你那些骗人的鬼词。若我明日去了半坡村,事情不像你说得那般,你就等着吧。”
温野菜语气凉凉道:“到时候若还要退婚,念在你救了我两次的份上,那二十两银子我可以给你折一折。”
六十两银子,本就是要拿出来一部分补偿温野菜和贴补家用的,喻商枝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知事态有了转圜的余地,轻轻吐出一口气,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今晚陪我在镇子上?那二妞和三伢怎么办。”
温野菜没想到喻商枝还记挂着二妞和三伢,又想起这些时日在家相处时,喻商枝对两个小的关照不少,一时间语气软了三分。
“把你安顿在医馆后,我去镇子口知会了清水哥和清水嫂,让他们不必再等。又让他们帮忙给翠芬婶带个话,今晚帮忙照顾一下他们兄妹俩。对了,清水嫂的药我也依着方子,抓好送去了。”
喻商枝见温野菜安排妥当,微微颔首,“说起来,还是我拖累你了。”
温野菜顾左右而言他,“幸好捕快老爷公正不偏私,从那花婆子和李二手里要来了药钱,不然你这一进医馆,刚赚的银子又得花去好几两。”
喻商枝觉察到他的闪躲,浅笑未语。
温野菜现在只觉得他这副淡定模样格外扎眼,转过身去不想看。
不多时,医馆的药童将汤药送了进来,喻商枝接过喝净,苦得紧紧皱眉。
人就是这样奇怪,大抵是由奢入俭难。
以前在家时喝苦药后从来不吃糖,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等习惯了药进肚子后再来一颗蜜饯,这苦味就突然变得很难忍受。
喻商枝抿了抿舌尖,五官都快要皱成一团。
本以为这苦味还会一直延续下去,孰料唇边一凉,他下意识地张口,一枚蜜饯就从牙齿缝里挤了进来。
含入口中,很快尝出了滋味。
这回似乎不是杏干了,而是桃脯。
甜意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水,暖而滋润,一路淌进心里,喻商枝好久才嚼完咽下去,舔了舔唇,仿佛意犹未尽。
“谢谢阿野。”
他出声道谢,眼睫弯弯,烛火在眸子里荡了一下,再度撩到了温野菜的心尖。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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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个好鬼,还是个漂亮鬼
这一夜两人一道在医馆后堂歇息, 因是镇上数得上的大医馆,后院专门隔断出来数间小室,供病患休息。
在这里住一晚就要一百文, 不过床褥都晾晒得干净,还供应热水和饭食, 另有药童负责煎药、送药。
当然了,饭食没有多好,况且吃药的人忌口也多, 基本都是些清粥小菜。
此外, 屋里头安置的床榻也都是轻便窄小的竹床, 只能躺得下一个成年人。
想着手里不短银子,喻商枝便提议让温野菜去附近找一个客栈, 开一间房休息一晚。
“我看你就是钱太多,你看着现在兜里几十两,一会儿这花一点, 一会儿那花一点,眨眼工夫可就没了。”
说完这话的温野菜就出了门,再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一张躺椅。
也不和喻商枝多说什么,把躺椅撑开就直接合衣躺了上去。
喻商枝侧耳听了半晌,只听到了“吱呀吱呀”的躺椅声, 不久后,彻底融入沉寂。
第二日天不亮, 温野菜就离开了凉溪镇,赶去梧桐镇。
走时喻商枝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 他看了一眼, 依旧觉得气不顺。
明明是对方有骗人的嫌疑, 自己这个苦主居然还要巴巴地起早去求证。
话虽如此, 也没耽误他在路边买了两个馒头就上路,步伐飞快。
他知晓自己潜意识里,是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
期盼喻商枝说的是真话,确确实实没有骗自己,还是那个清风朗月一般的俊俏小郎中。
到那时他就照以前的打算,把人领回家,养得白白胖胖,生上两三个小崽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活。
二妞和三伢成日里喻大哥长喻大哥短的,早就把他当成一家人了,若真是解了婚约,怕是两个孩子也要伤心一阵。
因着有心事,一路上脚下都像踩了风火轮,活像身后有狗撵。
走了不到大半个时辰,已接近了梧桐镇地界,又一路打听,寻到了半坡村。
村子大都聚族而居,生活闭塞,少有生面孔出现。
因而温野菜一在半坡村里露脸,就有好几个抱着盆正要去河边浣衣的妇人与哥儿,围上来打听他是来做什么的。
温野菜在路上早就想好了借口,“几位乡亲,我是来这求医的,听说你们村有个秦郎中,妙手回春,我家汉子前个受了风邪,本以为是小病,哪知就此一病不起了,想请秦郎中随我去家里瞧一眼。”
为首的大娘听罢,摆摆手叹气道:“哥儿你来晚了一步,那秦老郎中上个月就过身咯。”
温野菜故作惊讶,皱眉发愁道:“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家汉子的病请了几个郎中,看了都不见好,我还指望着秦郎中能救命呢!”
一时间,几个梧桐镇的人都跟着唉声叹气,都是穷人家的,谁不知道家里汉子病了的严重性,那是能拖垮一个家门的大事。
想来这哥儿也是命苦,看这模样,怕是结门亲事也不容易,哪知年纪轻轻,汉子就要不中用了。
片刻后,温野菜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想起介绍秦郎中给我的人提起过,说秦郎中有个徒弟,打小跟他学医的。秦郎中过身了,那徒弟现在何处?若是秦郎中医术高明,想必徒弟也不能差了。”
说起来这还是当日桩子媳妇在村长和斜柳村村民面前,帮着喻商枝说话时用的词,如今被温野菜照搬了过来。
谁知面前的几人一听,顿时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一个身形有些胖胖的中年哥儿,大约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道:“这位哥儿,你可别犯糊涂,那秦郎中的徒弟是个不靠谱的!要我说,这捡来的孩子就是养不熟,他学了哪门子的医啊,就是个小白眼狼!秦老郎中把那喻小子当亲孙子,可喻小子呢?成天见的游手好闲,听说还去镇上赌骰子,要我说,秦老郎中说不准就是被这个兔崽子气死的!”
听到“喻小子”这个称呼,温野菜便清楚自己找对了。
有了这个中年哥儿开头,其余几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按理说,一个村子里的人,是不太会同外村的人说自己村人坏话的。
可是对于半坡村的人来说,当初是因为喻商枝被秦老郎中收养,他们才认下这么个人,后来见他是个不成器的,巴不得赶紧撇清关系,省的拖累全村的名声。
一个身段瘦长,头顶包了头巾的妇人,抬手给温野菜指了个方向,“喏,那里就是先前秦老郎中住的地方,秦老郎中那可真是个好人,医术高明不说,若是谁家穷得揭不开锅,人快没了都掏不起药钱,他便不收了,人家拿粮食来抵,他也摆手不要。他过身之后,我们整个村子的男人都去挖坟抬棺,现在想想,我这眼睛还酸呢。”
妇人抬手抹了抹眼角,足以可见秦老郎中确实在村子里很得人心。
不过,很快话锋一转,大家把冒头齐齐指向了“喻商枝”。
起头搭话的那个大娘,把装衣服的盆子往上抬了抬,一脸愤愤道:“那喻小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秦老郎中想让他成材,继续当草医,这可是安身立命的好本事,可他却犯浑。算起来他也在秦老郎中身边养了小十年,却连个风寒都治不明白,有一回秦老郎中出门看诊,留他看家,我们村有个新嫁来的小媳妇去给婆婆抓药,小媳妇见那喻小子一副好皮相,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就信了他,结果药抓回来以后,她那婆母拉稀跑肚了一晚上,差点连命送了。等秦老郎中夜里回来,才晓得是喻小子抓错了药!”
中年哥儿在一旁听完,赶紧插话,“就是这么个事,还有一次,我听见素来好脾气的秦老郎中在屋头骂喻小子,说他学医学了这么多年,学的是两眼一抹黑,草药认不全,穴位找不到,这样哪能做草医当郎中?这不是谋财害命么!”
温野菜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越听越觉得这些事都和喻商枝说的话合上了。
因为过去的那个喻商枝学艺不精,配错了“假死药”,丧了自己的命。
现在的小郎中得以借尸还魂,占了这具皮囊,重活了一回。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的一团乱麻好像终于被扒出了一个口子。
就像是被严严实实盖死的大石被挪走了,得以透进一丝天光。
温野菜想了想,继续半真半假地胡诌道:“原来这徒弟是个不成器的,那多半是我那亲戚道听途说。他跟我讲,这徒弟医术不输秦老郎中,而且青出于蓝,闭着眼都能给人针刺穴位,说得神乎其神的。”
一句话说完,半坡村的几人顿时都骂起来。
“这是哪门子的亲戚,还能这么胡说八道的,这不是耽误事么!”
“就是说,还闭着眼都能找穴位,那喻小子睁着眼都找不着呢。”
“说起来,自从秦老郎中下了葬,喻小子就离了村不见人影了,有人还瞧见他从屋子里往外运东西。听你这么说,他怕不是去哪里坑蒙拐骗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抖落出不少关于那“喻商枝”的事迹。
什么偷钱去镇上赌博,煎药时打瞌睡炸了药炉烧了灶房,下雨了外头的药材忘记收,好几两银子全都泡了汤。
温野菜:……
实在想不到他原本定亲的夫婿,居然是这么个混账东西。
现在看来,还多亏了喻商枝占了这副皮囊。
一时间,从昨日起就难以平静的心绪,再度起了波澜。
他突然很想快点见到喻商枝,这份冲动就像嫩芽破土,半点耽误不得。
早上一睁眼就开始赶路,到了半坡村也只歇了两刻钟而已,可温野菜却觉得自己仍有满满的力气。
只是走得再快,脚力也是有限的,他在半路上恰好遇见一辆朝着凉溪镇方向去的牛车,头一回没再吝啬几个铜板,直接交了钱跳了上去。
一上午来去匆匆,赶在晌午时回到了凉溪镇。
温野菜拐到医馆的后院,放慢步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喻商枝所在的房间门口。
扒着门框往里探看,见医馆的药童刚看顾着喻商枝喝完了药。
昨日花媒婆打人用的是一节粗壮的树枝,但并没什么外伤。
要紧的是后脑肿起了一块,里面有没散的淤血。
他见喻商枝没什么力气地靠在床头愣神,心中纠结,不知等进去后该如何开口。
而喻商枝自是还未发现温野菜的到来。
他正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而发愁,当下很想抛开教养,问候一下原主的八辈祖宗。
只是还未来得及搜肠刮肚想出些脏话,便已听见了进门而来的脚步声。
“阿野?”
喻商枝未做他想,大夫和药童都已来过,除此之外,会进门的只有温野菜了。
“是我。”
寥寥二字后确实一段沉默,再开口时,温野菜的嗓音略略发涩。
“我去半坡村打听过了,那个秦老郎中的小徒弟,是个不成器的混账白眼狼,还在村里闹出过抓错药险些害死人的事。听说他早就沾了赌,甚至干出过偷钱去镇上摇骰子的事,把秦老郎中气得不轻,村子里甚至传言,老郎中就是被他气死的。这样的人,别说什么医者仁心了,不草菅人命就要谢天谢地。”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与你相处了十来天,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给三伢看病,救了小蝶哥儿还救了我,莫说这些本事那个姓喻的没有,这份心,他定也没有。”
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所以你当真不是原本的喻商枝,而是来自异世的一缕魂?”
这问题又把喻商枝难住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存在。
“我猜或许我与此间的‘喻商枝’有什么联系罢,毕竟我们同名同姓,连样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许是前世今生,又或者他就是世上的另一个我?”
继续说下去,怕是要扯到平行宇宙的论调了,对于温野菜来说怕是太超前。
不过对于没听说过无神论和唯物主义的古时人,这类灵异之事反而更好接受。
“没想到话本子里的故事也能让我遇上。”
他顺手捞起一旁喻商枝的手和自己的比较,一双修长白皙,一双虽然也不难看,可粗糙许多。
“幸好你不仅是个好鬼,还是个漂亮鬼。”
漂亮鬼此刻不禁怀疑,这个小哥儿脑袋里定又开始想一些不太正经的事。
事实上,温野菜也没让他“失望。”
一只手突然滑进衣襟,喻商枝打了个激灵。
“阿野?!”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新书千字榜,今天提前更新,另外明天的更新时间挪到晚上十一点后,感谢支持~感谢在2023-07-13 19:49:53~2023-07-14 09:1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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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要我,我就和你过一辈子
饶是他活了二十几年, 上一世对他示好的男男女女如过江之鲫,也没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上手的。
温野菜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话,手上甚至还趁机轻轻地捏了一下。
“唔,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活的。看来没错,热乎着呢!”
喻商枝简直哭笑不得。
“你当我是刚出炉的包子呢。”
温野菜撇撇嘴, “你还不如包子呢。”
能看不能吃,这句话他咽了回去,怕说出口显得自己太生猛, 再把喻商枝吓跑了。
喻商枝本以为该就此作罢, 哪知那只手居然明目张胆地继续往下走。
眼看就要碰到不可说的地方, 他果断出手,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腕子, 语气无奈,“阿野,你当真信了我说的?”
温野菜的手腕抽不回来, 便任由喻商枝握着。
小郎中的手凉丝丝的,很舒服。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信的,不然怎么解释。总不能我温家的门槛是什么福门旺地,扶不上墙的烂泥过了门, 都能支棱成神医吧?”
他抬眸,看向喻商枝。
“那你呢, 是不是真心想和我过日子?你上辈子不是公子哥么,能忍得了村里的苦日子?”
因这句话, 梦里的场景再度于喻商枝面前展开一角。
黑白相片上人与自己四目相对, 提醒他那已是再也回不去的时空。
往事已成空, 还如一梦中。
他深吸一口气, 说出了深藏心底的话。
“我来到这里,一睁眼就已经是你的夫婿了,只要你要我,我就和你过一辈子,行不行?”
面对喻商枝的请求,温野菜哪里会不应。
行,简直太行了!
以至于一时激动,把自己想至少生三个崽的宏图伟愿说了出来。
“我都想好了,最好是小子、哥儿、姐儿各一个,不拘哪个先出来,自然人人都想头胎生儿子,倒也不是不行,这样哥儿和姐儿上头有大哥,不怕被欺负,到了岁数,嫁人也有人撑腰,若是想和他们小爹我一样找上门女婿,也没什么不可。”
说完他见喻商枝盯着前头发愣,半晌也没回应,只好戳了戳喻商枝的胳膊。
“喻商枝?小郎中?”
喻商枝忽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因为温野菜的话飘得多远。
毕竟哥儿可以生孩子这时,对于他一个学医的现代人而言,着实太过震撼了。
但想着两人往后还有一辈子呢,这事定然是绕不过的。
温野菜这么早早地盘算,显然是喜欢孩子的。
喻商枝从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会生成什么样,如今突然仿佛近在眼前一般,实在没办法不觉得恍然。
“头胎是什么无所谓,无论男女或是哥儿,怎样我都喜欢。”
说罢也觉得有些好笑,被温野菜拐带的,说的生孩子和摘瓜摘果那么容易。
并且他们两个还什么都没发生呢。
不过误会既然已经说开,两人也能心平气和地商量后面的事情。
如今李二和花媒婆挨了板子,怕是十天半月都从床上爬不起来,多半今后再也不敢作祟。
而喻商枝还有些行动不便,一起来就头晕目眩,反胃欲呕。
所以暂且决定,再在医馆住上一日。
明天若状况好些了,便回村子里去,养好身子是头等大事,不差这多一日的银钱。
何况这笔钱是从李二与花媒婆赔的银子里出的,花起来半点不心疼。
既要多逗留一晚,还需寻个人再给许家带句话,少不得麻烦他们受累,多余帮忙照顾二妞和三伢。
“这不难,我去码头上瞧瞧去,那肯定有咱们村的汉子在那做事,寻个人帮个忙就是。”
事不宜迟,再晚些人家就要下工回村了,温野菜安顿好喻商枝,便匆匆出门去把这件事办了。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鲜桃。
他出去借了医馆的井水洗净了,搁在喻商枝手里。
“也是巧了,去了后远远见许家的大林哥在那扛货。咱们麻烦了人家两天,二妞和三伢吃了人家好几顿饭,自然不能空着手。我割了条猪肉,又见码头那有卖桃子的,也买了几个,让大林哥带回去。这桃子漂亮得很,你尝尝甜不甜。”
喻商枝觉得手里的桃子沉甸甸的,蛮大一个,他没急着吃,而是问道:“你没给自己留一个?”
温野菜笑了笑,“哪能呢,我路上吃过了。”
这话喻商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他琢磨了一下,把桃推了回去。
“我喝着药呢,不能吃桃,这个你吃。”
温野菜遗憾道:“怎么桃也不能吃……”
他试探道:“一口也不行?”
喻商枝抬了抬唇角,做出有些嘴馋的模样。
“那……我吃一口,剩下的你吃。”
他推测若是不这样,温野菜估计依旧不舍得吃,会直接拿回家也说不准。
两人各怀心思地分了一个桃子,温野菜也不嫌弃喻商枝咬过的地方,吃完了后揉了揉肚皮,觉得这桃怪不得卖五文钱一个,甜且汁水多,值得很。
又休整了一夜,次日喻商枝便感觉好多了。
起身后慢慢走,也不会觉得天旋地转。
医馆的郎中来替他施了针,散了散脑后的淤血。
喻商枝自己也摸了摸,后脑勺还鼓着,睡觉只能侧躺,不过没有大碍。
既如此他们便按照先前的计划,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不过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好收拾,医馆条件有限,两人夜里都是和衣而睡。
温野菜预备把从医馆新拿的药搁进筐里,一弯腰,想起还有东西没给喻商枝。
那是前日自己背着喻商枝买的簪子,原本是想给他个惊喜的,哪知后面出了一连串的事,连自己都这会儿才想起来。
他果断掏出簪子,牵过喻商枝的手,搁在对方的手心里。
手里多了一物,喻商枝上手细细摸了一遍,才发现是一根顶部雕刻成树叶形状的木簪。
这个时代男子皆束发,但村户家的汉子,多半就是系一根破布条,裸着发髻,讲究些的带一块绡头*,用簪子的几乎没有。
喻商枝没想到温野菜还给自己买了这个,心里一时怪不是滋味。
他捧着木簪,神色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