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霍一开始没当回事,只说:“尸偶到底不如人,有时笨了点。”
洛勒点点头,坐到一旁继续联系邢谶思。
辛霍这才得空,让另一边的人给他汇报雁风浔那边的情况。手下似乎已经等着辛霍很久,直接将最重要的监听结果汇报给辛霍了。
“辛老,雁风浔上午去了壳洲,先去了一趟渔村,后来回了老宅。”
“什么?!”本来正在沙发上接着打电话的洛勒一下就跳了起来,被辛霍淡淡扫了一眼,这才坐了回去。
辛霍问那边的人:“放他进去了?”
“没有,守卫将他赶出去了。”
洛勒这才拍拍心口:“还好还好,我以为他闯进去遇见了邢谶思的尸偶,那就麻烦了。”
然而辛霍的眉头没有松开,只说:“把他今天所有的电话监听录音发过来。”
“是。”
半小时后,辛霍听完所有录音,关掉了设备。
洛勒站在一旁,揣摩不出他的想法:“辛老,您觉得他现在知道了多少?”
辛霍没有回答,只是问了句:“邢谶思还没有联系上?”
“没有。”洛勒回答完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雁风浔的监听信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邢谶思有没有按计划行事。如果邢谶思消失,那一定就是雁风浔动的手,没有别的可能。
辛霍眯了眯眼,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了两页纸。
《异能收录档案》的收录页。
在此之前,这种收录页是不生效的,因为雁风浔体内的力量会下意识地对抗排异。只能让雁风浔在有意识地情况下主动收录他人的签字,才能保证那些势元能够被转化为档案袋的力量,从而加强他的封印。
但就在不久前,辛霍得到了优化档案袋的方法。
他自己对武器制造一窍不通,好在他可以召唤出邢谶思的尸偶。尸偶很听话地拿着辛霍给的优化方法,开始研究《异能收录档案》。
就在不久前,邢谶思说他成功了。从宗戒遗留的武器制作说明中找出了方法,可以不通过雁风浔自己,也能收录异能。
今天就是邢谶思验证这个结果的时候。
只要他收录成功哪怕一个异能,那么《异能收录档案》就可以成功地升到三级,到时候雁风浔的异能就会从被封印,转化为,被掠夺。
可是现在邢谶思消失了,辛霍不能确定他的研究有没有成功。如果雁风浔真的已经发现了这件事,那么辛霍就不能再等了。
“您是要现在收录?”洛勒看出了他想法。
辛霍打算亲手验证结论。
可是洛勒忍不住提醒:“但是我们以前试过,在雁风浔不知道的情况下使用档案袋,他的身体会下意识对抗封印,持有者会受到反噬。”
“你认为二十年的时间,还敌不过一次反噬?”辛霍没有担心,反而兴致颇高。
看起来他已经决定要试一试了。
收录成功,雁风浔将永久失去异能。收录失败,也不过就是持有者遭到重创。
以前的辛霍或许还在乎反噬,现在,他已经等得太久,不想再等。
“知道了,我现在就找两个调查局A级异能者进来。”洛勒执行力很强,说着就要往外走,“就告诉他们,要填写一份调岗申请吧。”
然而就在门打开的前一刻,洛勒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愣住,猛地回头看向辛霍。辛霍稍稍抬眼,很快明白:“邢谶思?”
“是他。”洛勒皱着眉,“要接吗?都过了两个多小时了,我怀疑现在打来电话的可能不是邢谶思本人。也许是雁风浔找了拟声设备,或者别的……”
“空间影像。”辛霍提醒道。
洛勒恍然大悟,立刻点头:“好的。”
空间影像,也是曾经宗戒做出来的众多实用工具之一。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面对面的全息投影,被传送过去的影像不是真人,也无法和周围一切进行实际的互动。
以前宗戒做这个,是因为萧拂经常在外面跑任务,每到开会,她就想方设法出外勤。最后被各种扣奖金。
宗戒把空间影像做出来拿给萧拂以后,萧拂再也没有被扣过奖金。除了总局大会,她每次都通过投影参会。
优点就是,每次会议上她听得烦了,就假装空间投影没能量了,说关就关。缺点是,那段时间大家都去找宗戒,希望空间影像可以大规模生产,人手一个最好。
搞得宗戒烦不胜烦,最后把萧拂那个也没收了。谁都别用。
于是这唯一的一个空间影像就被放在了武器库,当作藏品。
辛霍把它拿来用,也是因为他常年隐居在壳洲,遇到必须要出面的事,就会使用投影。而投影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它要识别到真正的影像。
邢谶思虽然是尸偶,但他不是魂魄的形式,他货真价实地存在。所以只要用投影就可以确定,邢谶思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当邢谶思的影像出现在辛霍办公室的时候,洛勒发现,辛霍看起来并没有多开心。
“辛老,收录页优化失败了。”
邢谶思一边说话,一边还拿出他已经写满异能的收录页给辛霍看,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我研究了一整天,恐怕是宗戒给的那个制作说明不完整。但是您放心,我已经研究出了新的优化方向,再给我一周的时间,一定可以!”
洛勒没敢说话,只静静看着辛霍。
几分钟死寂的沉默后,辛霍面色冷淡地将那两张空白的收录页放回了抽屉,好似根本不在乎邢谶思的研究结果,反而关心地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虽然是尸偶,但毕竟活过来了,生活方面可有不方便?”
邢谶思看起来诚惶诚恐,恭敬道:“是,您说得对。尽管是尸偶,但您给了我一次新生。我觉得很好,没有不便。相反,不用吃喝拉……咳咳,总之,现在比以前有了更多时间,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您安排的工作中!”
“那就好。”辛霍点点头,“今天没有见过浔儿?”
“为什么这么问?我怎么会见过他。”邢谶思露出一丝不解,随即惊讶,“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我在折叠空间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颇有些头脑和手段。但我并没有暴露任何行踪啊。”
看他好像确实不知道,辛霍和洛勒相视一眼,心中这才落定。
“收录页的事,加紧研究。最好可以赶在守势大战以前得出结果。”
“虽然有些困难,但我会努力的。请您放心!”
投影消失的一瞬间,邢谶思整个人腿软地坐在了地上。
雁风浔露出嫌弃的表情:“你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让你说个谎就这么紧张。”
“主……主人。”
雁风浔起了一手鸡皮疙瘩:“换个叫法。”
“少爷?”
“行。”
“少爷,虽然你成功把我召唤出来了,但尸偶是需要势元能量作为活力的,我……”
雁风浔扬了扬眉,一副好像才知道的样子:“哎呀,那我没有势元给你,你岂不是会和我一样弱。”
邢谶思作为雁风浔的尸偶,骨子里会对主人有臣服感,他垂着脑袋,恨不得给雁风浔磕两个:“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您怎么会没有势元呢?不过是一些鸡鸣狗盗的宵小之辈对您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才让您暂时受到桎梏!更、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您还可以把我召唤出来,还可以让我拥有活着时候的记忆和意识,这就足以说明,您已经太过强大!”
“好了,收。”雁风浔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胶布,啪的一下就给他贴嘴上了,“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找死样。”
邢谶思:“唔唔唔唔唔!”
我也可以演出来的!
雁风浔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便对邢谶思说:“这段时间演好点,别露出马脚。”
邢谶思猛点头。
对于他这种言听计从的怂样,雁风浔越看越乐,忽然说:“你第一次对我起杀心的时候,想过会这样吗?”
邢谶思茫然地转着他那双已经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唔?”
“活着时给人当狗,死了还给人当狗。如此翻来覆去地死,翻来覆去地当狗。”
说完,雁风浔伸手在邢谶思的下巴处挠了挠,做出逗狗的模样,眉眼含笑,“阿思叔,这辈子你已经是一条经验丰富的死狗了。”
邢谶思以为人死后就不会有喜怒哀乐,被辛霍召唤的时候他也感觉不到自己到底是不是情愿。但当雁风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心口被痛击了一拳的感觉。
可叹他现在已经是雁风浔座下死狗一条,恨也恨不下去,怒也怒不起来。
邢谶思只能从雁风浔嘲讽的目光中,看出一丝对过往的感慨。
感慨他曾经明明有可以做人的机会,但他自己选错了。
嘴上的胶带被扯掉,在雁风浔揶揄的目光中,他忽然鞠了一躬,掷地有声道:“您是我选过,最好的主人。”
原计划于凌晨两点发生大火的调查局急救中心,一夜无事,平安无恙地迎来了天明。
并非辛霍突然良心发现决定收手,也并非彭呸呸和温闻带着秦招闯出了重重看守。
是军部打了过来。
“对,没错,军部打了过来!!”
受害者一号是当天晚上值夜班的警务人员,“他妈的!一群壮得跟牛一样的家伙冲过来把我按在地上,张口就是一句‘婚礼在哪儿举行’,我他妈怎么知道!不是,谁的婚礼会在调查局举行!啊啊啊我不管了,我要投诉他们军部那群疯子!”
受害者二号连忙举手:“我比他还惨!我当时正在上厕所,突然听见入侵警报,正想问问值班人员怎么回事,下一秒几十个人就这么冲进厕所把我团团围住,问我‘签到台在哪儿’‘红包给谁’。我……我他妈,我裤子都没来得及提啊!我不活了啦!!”
受害者三号已经哭了一宿,回答问题的时候满脸的泪痕还没来得及擦:“雁江那个老流氓头子,他非要让我带他去找秦招。秦队正在急救中心,我怎么敢让他去?所以我抵死不从,告诉他‘秦招是我们调查局最核心的要员,想见他必须先预约’。然后雁江他居然,他居然……”
错过了昨晚那场大戏的同事们既紧张又好奇地问他:“雁江怎么你了?”
受害者哇的一声哭了:“他居然说‘秦招以后得管我叫爸,让他滚出来见我’。呜呜呜,雁江他太侮辱人了!秦队才不会给他这种臭流氓当儿子!”
众人:“……可恶!雁江怎么说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占这种口头便宜,真是不要脸!”
虽无火灾,但总部大楼还是人心惶惶,大家虽然吐槽军部,但都把声音压的很低。
因为军部的人不仅仅只是来给他们闹了一场,而是货真价实地把整个总部大楼团团围住。现在调查局总部几乎都被军部给渗透了,每一层楼都看得见一两个东走西走的异能军。还不能赶他们,因为他们只要一发送信号,外面的几万乃至十几万的大军就会直接冲进来干仗。
包括急救中心,也全都被异能军的人给占领。
有人不满地说:“副局他们怎么还不上报联盟政府?军部这种行为简直太猖狂了,他们想干什么?踏平我们调查局吗?”
“谁知道呢……我看古局和巫局不仅不打算把军部赶走,好像还对雁江挺客气的。他们早上急匆匆赶过来,满脸兴奋地把雁江带去急救中心看秦队了。”
“天呐,他们是想把秦队献祭出去讨好军部吗!”
“我觉得,有可能是辛局把军部请过来的,你们不知道吗?雁江是辛局的女婿,说不定这次我们要和军部和平共处了……”
“No,一看你就太天真。我可是注意到了的,辛局今天看见军部的人时,脸色超级难看,当下就发了火,让异能军把雁江叫去他办公室。可是雁江没理会局长,一直待在急救中心。我估计啊……啧啧啧,里面大有新闻!”
陈厌青从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耳语中穿行而过,听了个大概,但又没听太明白。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在拐角处,钻进了安全通道,然后利用空间传送,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急救中心顶层,秦招的病房——
陈厌青并不知道病房里已经安装了空间异能监测装置,他本意只是想悄悄地在传送阵里偷窥,却没想到,能量场刚一靠近,就触发了警报。
在一阵尖锐刺耳的警铃声中,陈厌青为了避免被误杀,赶紧滚出了传送阵,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一抬头,正正好看见了一个翘着二郎腿满脸冷酷凶煞不怒自威的男人。
不用任何人给他介绍,他在一瞬间就知道,这个人是雁江。
雁江常年待在军中,手握重权,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号令万军莫敢不从的霸气——虽然,陈厌青觉得,雁江的霸气里面好像带着一点点的胡搅蛮缠。
在看到陈厌青从空间里摔下来的时候,其实病房里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彭呸呸,边穆以及温闻,都站在一旁。他们想上前,但最终没动。
大家都没敢说话,因为雁江的气场太强,而且他已经毫无理由地生了一上午的气,所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照顾这个凶悍但情绪敏感的军部上将。
雁江把手里的几袋不同成分的营养液按比例均匀调和好了,就往袋子里插了根吸管。
陈厌青本以为他是要自己喝,结果却看见雁江臭着个脸,把吸管怼到了秦招嘴边。
陈厌青:“?”
边穆小声说:“雁、雁将军,秦队昏迷着,喝不了。”
雁江:“少放屁。”
边穆:“……”
吸管以一种非常不礼貌的方式戳在秦招的嘴角,雁江侧过头,扫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人,说了句:“都滚出去。”
彭呸呸和温闻自然是不打算走的,而她们身后的那几个辛霍安排的保镖看起来也不打算走。
雁江懒得废话,直接喊了一声:“把他们端出去。”
就在陈厌青思考什么叫“端”出去的时候,病房里冲进来一大群肌肉虬结五大三粗的物理系异能者——徒手掰断钢筋的那种——他们两两一组,把病房里的人一个一个地抱着脚给端走。
彭呸呸和温闻两个女人,自然是不愿意让他们碰的,立刻识时务地主动离开。边穆也自觉跟上。
那几个保镖看起来想要动手,雁江只横了一眼过去,冷冷道:“你们确定要和我的人动手?”
他们自然知道雁江和辛霍的关系,但更知道辛霍的计划里并没有和雁江。所以现在左右为难。
就在保镖们犹豫的这一会儿时间,他们已经被抬走了。
门即将关上的时候,陈厌青悄悄往外爬。雁江抬脚,厚重的军靴踩住了他的头发。
雁江道:“没人了。”
陈厌青不知道该不该接这句话,下一秒就听见吸管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夭寿!“昏迷不醒”秦招开始喝营养液了??
陈厌青:“……”
他虽然早就猜过秦招在装死,但没想到秦招居然能在雁江面前不装。这一幕搞得他有点迷茫了。
但陈厌青并没有太多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雁江的下一句话是对他说的:“空间异能者?”
陈厌青头发被踩住,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回答:“对。”
“传送阵最远到什么距离。”
“没有测试过,一光年内应该可以,但必须是我到过的地方。”
“星际航班可以吗?”
“啊?”陈厌青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雁江把营养液放在秦招下巴边,等他自己喝,转过身看着陈厌青:“想让你帮我送个东西给我儿子。”
“我……”陈厌青想说这有一点难度,因为航班是在移动中的,而且他很难定位雁风浔具体在哪一处,但在雁江的逼视下,他没能说出口,“我试试。”
陈厌青猜测雁江可能也发现了辛霍的问题,应该是想给雁风浔传递什么重要信息。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雁江这次带来了不少异能军,如果他真的确定了辛霍有问题,并且有了实质的证据,应该可以直接开战了。
雁江既然还保持明面上的冷静,说明他心里应该还没有定数。
陈厌青越发好奇他究竟要给雁风浔送什么东西过去了。
两分钟后,雁江终于做好了准备,站到陈厌青面前,说:“来吧,把我送过去。”
陈厌青哑口无言地张大了嘴,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个:“啊?”
“送不了?”
“送不了是一回事……”陈厌青奇怪地看着他,“雁风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最多不过两天就抵达。何必还要专程去一趟呢?”
雁江身材高大,站姿挺拔,加上表情威严,光是杵在面前都让陈厌青颇有些压迫感。
他拧了拧手腕,活动了一下脖子,对陈厌青说:“因为我等不及了。”
陈厌青心想你们父子关系还真好啊,问他:“等不及见他吗?”
“等不及揍他!”
雁江说着咧嘴一笑,虚着眼睛,语气阴狠道,“连他老子都敢骗,小王八羔子!”
他第一时间赶到急救中心,差点没能进去。
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身穿黑金军服的异能重兵,对所有进出人员严查身份,只要没有接到通知,一缕不予放行。这些异能军当中,间或穿插了三五个身穿调查局血红色特勤制服的警察,由于军部实在人多势众,调查局特勤们几乎被淹没在成群的黑金色当中,成了可有可无的一抹红。
雁风浔没有任何通行证,大多数调查局员工和军部小兵也不认识他,但他不急着往里闯,就在楼下走来走去。
不出两分钟,就有人拨开重重人墙来接他。
“我的天老爷啊你回来了怎么不进,要不是我们在楼上看见你,你还打算搁这儿晒太阳呢?”彭呸呸迎过来,亲自把雁风浔带了进去。
“怎么样?”雁风浔问。
“还能怎么样,和之前一样躺着呢。不过各项数据良好,今天监测到他的势元已经完全恢复,但是嘛……还是不醒。”
雁风浔却说:“我是问我爸。”
彭呸呸按下电梯,哼哼一笑:“你也爸好着呢,精神抖擞健康活泼——他这三天砸了四面墙。还好边穆和陈厌青死死守住了承重柱,不然所有人一块儿死里面。”
“三天了还没消气?”雁风浔脚下一顿,一副不肯上去的样子。
彭呸呸拽了他一把,把他带进电梯,等门关了才说:“不是生你的气。”
电梯楼层缓缓向上的过程中,雁风浔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对着它笑了笑。耳边传来彭呸呸的声音:“你爹和你外公的战争,殃及了我们一众池鱼。”
三天前,辛霍亲自来到秦招的病房,和雁江面对面地谈了一场话。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因为除了“昏迷不醒”的秦招外,其他人都被赶了出来。
他们只知道门被炸开了,墙被砸穿了,在一片沉默的硝烟中,雁江和辛霍两个人撕破了脸。
电梯门这时候打开,还不等二人迈步出去,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雁江的冷笑:“你是想威胁我?”
“你可以往好的方向理解,我在和你商量。”
“看不出来商量的意思。你拿我儿子来跟我提要求,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急的是你。”
“放屁。”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彭呸呸缩着脖子躲在雁风浔后面,叹气道:“又开始了。”
雁风浔没有过去加入战争的意思,他掉转脚步,直接走向秦招的病房。彭呸呸紧跟上,好奇地问:“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该知道总会知道。”
雁风浔推开门的一瞬愣了一下,左右看看,一言难尽地揉了揉眉心。
这病房已经算大了,但此时此刻里面挤了起码二三十个人,有军部的,有调查局的,也有辛霍从老宅带来的私人保镖。
边穆个头稍矮,身材也比较匀称,在一众魁梧的异能者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可怜巴巴地挤在秦招的病床旁侧,努力给自己找了一个不会被挤扁的空间呼吸着。
“这是……”雁风浔看到墙面和落地床上都挂满了一种奇怪的金属网布,顺着往上,又发现几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他有些麻木,明知故问,“这些都是什么啊?”
彭呸呸挨个给他介绍:“黑色的那种摄像头是调查局的,白色的那种摄像头是军部的。还有一种黑白相间的摄像头,是用来监视摄像头的。”
“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用来监视摄像头的摄像头?”
“你还别说,这东西必不可少。没安它之前,其他摄像头天天都会损坏,也找不到是谁破坏的。安了之后现在都安分了。”
雁风浔心想,哪里是安分了,这两边是打算憋个大的同归于尽啊。
“那个网呢?”
“那个叫物理能量场,可以起到阻隔势元的作用,在这个房间里外十米半径内,不仅是空间异能,任何异能都无法使用。避免外敌入侵。”
同时也可以避免里面的人逃出去。
雁风浔就问:“那我爸还砸了墙?”
彭呸呸说:“哦,他没用异能,徒手砸的。”
雁风浔从一开始的惊讶,变得有些好笑。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很沉默,从雁风浔进门开始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连早就想和雁风浔联系的温闻,也只是站在远处,欲言又止。
现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没办法说话。
雁风浔推开几个脸色冷酷到黢黑的保镖,走到病床前,看到秦招的那一刻,心里说不出是心疼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但他表面上很平静,走过去把边穆拎开,自己坐下。
他伸手在秦招的额头上摸了摸,彭呸呸觉得这个动作略显多余:“他没什么问题。”
雁风浔的手并没有拿开,顺着秦招的额头缓缓向下,抚摸他的眉,紧闭的眼角,又落至两颊。忽然附身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回来了。”
床上躺着的人很明显有了一些姿势上的变化。
在秦招就要忍不住睁开眼悄咪咪看他的前一刻,雁风浔好似无意地低头在他眉眼处轻轻一吻。
没有人注意到秦招刚才是不是动了,是不是睁眼了,又时不时比几分钟前心跳呼吸加快了。大家都在这一吻之后不太自在地避开了目光。
边穆涨红着脸缩到茶水间里,给大家泡茶。彭呸呸稍显稳重,偷偷摸出手机抓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假装无事地打开手机,跑到角落和别人聊天。
身边忽然走近一个人,雁风浔抬头看去,发现是他很少能碰到面的副局长温闻。
“您好。”他记得温闻,对她也很和气。
但温闻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你……”
她不确定雁风浔对调查局这几天发生的事知道了多少,也不好在这个充满监控的房间里和他讲太多,只能委婉地问了句,“你去见了你父亲没?”
“还没有。”雁风浔的手指在秦招耳廓边轻轻打转,好像不太在意别的事,只一门心思地看着秦招。
“他们正在外面谈事,也许和你有关,你要不要去看看?”
“等会儿就能见到了,我想先陪队长。”
“……”温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雁风浔也只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又一直被保护在雁家那样的巨型温室中,恐怕没有遇到过如今这么复杂的事情。
温闻不知道该怎么用一两句话告诉雁风浔:你的外公想把你送进监狱,你的父亲想踏平调查局。
她最终只能叹了一声气:“算了,大人的事情,让大人去操心吧。你……在这里和秦招说说话,没准儿他能听见。”
“好哦。”雁风浔冲她点点头。
就在温闻要转身的时候,雁风浔却又叫住了她,“温局。”
“怎么了?”温闻看向他,渴望雁风浔能够从她急切的目光中读懂如今局势的严峻。
但雁风浔却一如既往地笑着,有种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天真开朗:“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
温局以为他说的是秦招,便回他:“当然,他会好起来的。”
“哎呀,四点钟了!”彭呸呸已经对房间里这种古怪的氛围习以为常,她突然走过去挤开两个辛霍的保镖,很自然地打开了电视,说,“从四点开始就是全星系各个守势大战分赛场的预热了!”
所谓预热,不过就是一些媒体进场报道,拍一拍擂台环境,采访一下早到的参赛选手,以及播放往年的精彩战斗画面——基本上每年都会放一段秦招的夺冠视频。
明天是守势大战正式开战,今天陈厌青和宗恕也都先去了赛场,和调查局的其他参赛同事一起准备。
彭呸呸激动地找哪家媒体有采访到她的熟人,结果找来找去,发现今年的媒体大多数都在采访自由参赛选手,以及军部的一些种子选手。
“靠。”她低骂了一声,“去年排着队想采访秦招的那几家媒体今年居然全部跑去采访军部了,无语。”
旁边几个守着病房的军部异能者却笑了起来,颇为自豪地说:“大家还是有眼光的,都知道今年的夺冠希望在谁手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听说今年报名人数破千万,自由参赛选手占了五成,军部占了四成。”
这时第三个人很配合地问了句:“那还有一成全是调查局的人吗?”
“你想多了,最后这一成当中的百分之九十,是来自于异能学院首次组织学生参赛,体验作战来的。只有剩下的最后一丢丢人,才是调查局的参赛者。”
“哈哈哈能凑得够一万人吗?”
“一万?有没有一千还难说吧。”
这几人一唱一和的立刻笑作一团。
对他们而言,这次军部占领调查总局的行动,是他们单方面的示威。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赢了调查局一头,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