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 by玉师师
玉师师  发于:2023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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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门口两个守卫连忙冲上去扶他。
眼前一道身影一闪,楚江王已经接住小府君跌倒的身影,他捏住他的手腕一翻,二指搭脉,还没来得及诊出什么,就见小府君双目紧闭、七窍都在往外散逸出黑气。
楚江王悚然一惊,熟悉一幕勾起深埋在心底的恐怖回忆,让他嗓子眼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泰山殿中丞从里面奔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楚江王殿下……这是……”
“浊炁暴走了。”楚江王茫然地抬头,环顾众人,却见所有人都一脸惊疑,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泰山殿里现职的鬼差都是近些年才陆续上任的,在场除了他,没有人见过冥王淬灭是怎样的绝望情景。
“我会救你。”楚江王心里想。
小府君尚有意识,手指死死抓着楚江王的手,力度大得几乎能将他捏碎,嘴唇竭力地张合,似乎固执地想要说什么。
楚江王抱着他起身,快步往寝殿走去。
中丞懵了,连忙追上去:“殿下,殿下……”
“立刻通知陛下,”楚江王很快恢复理智,冷静地交代任务,“让展绛衣带补魂司最好的医生过来会诊,还有通知我殿中丞做好接应准备。”
“是是是。”中丞连连应声,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见眼前衣角一闪,接着房门紧紧关闭,室内一阵簌簌声,无数张符纸飞射出去,贴在了门窗墙壁,随着术法的催动,符纸上龙飞凤舞的咒文流动起来,一个固本养魂的阵法从寝殿向四周蔓延,逐渐将整个泰山殿都纳入守护之中。
中丞意识到事情超乎寻常的严重,连忙摸着差点被拍到的鼻子,跑去发通知。
寝殿中,楚江王将小府君放在床上,松手起身,没想到被他紧紧攥住衣角,一时没能起来,还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你……”他听到小府君在说着什么,俯身仔细听了一会儿,听不清楚,他又靠得更近,几乎是贴在了他的嘴唇上,几秒钟后,他终于听清了从刚才就一直在重复的一句话——
“我是谁?”
楚江王颤抖地捂住脸,感觉到被天命戏弄的痛苦。
他扶起小府君,两人抵膝而坐,手指结印,默念法诀,一个幻境缓慢张开,将他二人吸纳进去。
小府君是在一阵香气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片朦胧的迷障之中,迷障遮蔽了视野,周围什么都看不分清,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抹异香,从远处飘浮而来。
似乎在哪里闻过,沁人心脾,又有一丝轻佻,引人浮想,他忍不住循着香气往前走去。
走了许久,身边的迷障始终毫无变化,不知是有所前进,还是一直在一个地方鬼打墙,他开始烦躁,抬手挥去,澎湃的掌风拍向四方,却如同泥牛入海,悄然被迷障化解了。
小府君警惕起来,缓缓抽出长刀,往四周斩去,刀气亦全部被迷障吸收了。他手指捏诀,刚要催动术法,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潺潺的流水声。
他猛地回头,只见迷障顿消,移步换景,一转身,一大片粉霞印入眼帘,竟是一片灼灼其华的桃花林。
桃花树下,楚江王正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子衿?”小府君怔住。
楚江王转过身来,小府君这才发现他穿得单薄,竟只有一件白色寝衣,温暖的春风拂动,纤细的脖颈若隐若现。
他右手一振,执名色已跃然在手,扬剑挽了个剑花,抬眼看向小府君。无须语言,小府君已知道他的意思,但他不明白,为何要在此时此地比剑?
见他没有反应,楚江王眼眸中划过一丝赧然,腰身一拧,单手执剑,倾身攻了过来,小府君下意识地提刀接招。
楚江王剑法势如游龙,游刃有余地引导小府君的刀法跟上,桃花林中温度渐渐升高,水雾升腾,刀剑在蒸腾的春色里交锋,十几招后,小府君忽地凶悍起来,刀势如潮鸣电掣,席卷桃林,扬起漫天缤纷落英,压着楚江王落入水流中。
熏风拂面,氤氲的水雾沾湿头发,空气中那抹异香越发浓郁,小府君双目赤红、心潮汹涌,一只手持刀,抵住楚江王的剑锋,另一只手往后拢了拢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汗涔涔的脸上展颜一笑,楚江王看着他,眼眸温柔得仿佛漫流的春水。
“我输了。”楚江王哑声说。
“嗯。”小府君笑着点头。
他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仿佛积累多年的浊炁都一扫而清,简直是神清气爽,楚江王躺在溪水中,锁骨上沾染落花,已浑身湿透。
桃花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草亭,亭中有一张石桌,小府君将楚江王从溪水中抱出,放在桌上,拈去他衣襟上的残花,突然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楚江王捻着他滴水的发尾:“笑什么?”
“不知道,心情好。”小府君笑得像只餍足的小狗。
楚江王莞尔。
小府君又道:“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楚江王唇角的笑意浅了一分,温柔地看了他一会儿,手指慢慢移到他的身后,飞快地变幻了个指诀。
小府君敏锐察觉,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这是你的幻境,对吗?”
楚江王没想到会被他点破,如今的小府君已经不会在自己的幻境中沉沦,一时有些迟疑,听到小府君又道:“因为一切都太假了,你怎会对我这么温柔?”
“这确实是假的,但你我都是真的。”
弥漫在整个桃林中快要飘散的香气悄然变得浓郁,小府君看着他潋滟的眼眸,不由得一阵晃神:“什么?”
楚江王盯着他的眼睛,缓声道:“你是自冥界创世以来第63任泰山王,是承系长夜九幽法阵、守护冥界安稳的鬼神之一,没有人可以抹去你的存在,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淡然从容,小府君不由自主地沉浸下去,随着他的声音喃喃道:“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如果有人对你不好,”楚江王的声音有些沙哑,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是那人冥顽不灵,他将自取毁灭,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记得他。”
小府君在迷幻的香气中挣扎出一丝清醒,很快又迷糊起来:“不,你说的不对,没有人天生应该对我好……嗯……你在说什么……”
楚江王指尖一动,馥郁浓香弥漫四周,小府君沉沉地闭上眼睛,半昏半醒之际,听到最后一句指令:“忘记我。”
展绛衣带着补魂司最好的医生团队赶到泰山殿的时候,远远看见巍峨的宫殿上空黑云翻滚,龙飞凤舞的血色咒文在空中游走,大咧咧昭示着此处幻境套着阵法,凶险异常。
他停住脚,仔细琢磨了一下咒文,突然感觉自己脑子像被大锤夯了——这什么术法?封闭、固魂、引炁、炼养、致幻、采补、催眠?
这是在搞什么?
“我的哥哥,你发什么呆,”中丞在门口急得打转,一看到他,连忙冲上来,拉起他就往殿内跑,“快点来救人,急死了。”
展绛衣一进去,发现阴天子已经在里面了,正在研究寝殿门上的术法,展绛衣脚步顿了顿,觉得以阴天子的领悟力,不难看出这术法的诡异之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辞职信,又想跑路了,这破工作就邪门。
寝殿大门突然无声地打开,展绛衣下意识抬头,看到楚江王站在门后,衣衫整齐、神色如常。
阴天子皱眉道:“怎么回事?”
“请展掌司为小府君检查身体。”楚江王让开路。
展绛衣不敢多想,对他点了下头,快步走进寝殿,看到平躺在床上的小府君,指尖伸出灵丝,探入他的体内检查,心道泰山殿中丞是不是有病,这不好好的吗,干嘛电话里嚎得跟即刻要薨了一样,外面的阵法也有点过于……
灵丝倏地收回,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冲出寝殿,看到和阴天子对坐在外间低声交流的楚江王,惊得斯文扫地,大叫:“小府君体内的浊炁全清了!”
“嗯,”楚江王平静地说,“我用术法引入了我的体内。”
阴天子眸色一沉。
展绛衣的担忧成为了现实,急赤白脸地喊:“你疯了?!你自己本身都已经饱和,你是嫌自己死得太慢吗???”
阴天子:“他说的是真的?”
楚江王点头:“通知你过来,是因我有遗言要交代——我在幻境中修改了他部分记忆,等他醒来,对我的感情将会与其他冥王没有二致。眼下与异魂的战事尚未结束,若我淬灭,将导致长夜九幽法阵失衡,冥界浊炁混乱,影响鬼兵战力,所以我会先将自己暂时封印在楚江殿,等战事了结,由你破除封印,送我淬灭。”
阴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楚江王又道:“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崔绝,但我见不到他了,等你日后找回他,请转告他,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让泰山殿与楚江殿世代纠缠的宿命在这一任彻底斩断。”
阴天子仍旧没有回答,两人对视,互相都没有躲闪。
展绛衣在一侧看着他们,别扭得浑身难受,想什么都不管了,立刻辞职跑路,又隐隐有种莫名的使命感支撑着他杵在原地,想找机会努力一把,尽量救一下这群完蛋冥王。
“咳,我说……”展绛衣艰难开口。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阴天子盯着楚江王,冷冷地说,“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因为我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楚江王坦然地说,目光环顾殿外的鬼差,看到楚江殿中丞带人赶到,于是放松地坐在座位中,垂下眼眸。
“我说,你先别放弃,我来诊……”展绛衣伸出灵丝探向他的炁海,却见楚江王往旁边一歪,倒了下去,“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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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队灵兵换岗,换下来的灵兵揉着疲倦的肩膀,骂骂咧咧地与他的同伴交接守卫记录, 回头往牢里看了一眼, 嘀咕:“终于老实了, 操,骂一天带一夜了, 兄弟们耳朵都他妈要废了……”
同伴道:“小点声儿,别被听到。”
“怕什么,以为还是少主呢, ”灵兵笑嘻嘻地往地上啐一口, “雪原上捡来的野种, 明天就上祭坛了, 有的他爽,哈哈。”
几个人连说带骂着离开,接岗的灵兵们做好记录, 各自归位。阴暗的地牢中潮湿闭塞,弥漫着腐烂和霉变的味道,众人无精打采, 麻木地守卫和巡逻。
“什么人?!”突然一个人厉声呵斥。
灵兵们一惊,连忙转身, 却只见空荡荡的走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众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小心翼翼地往前寻找。
“操!”一个灵兵从墙角踢了一只死老鼠出来, 都腐烂了, 踢出来直接散了架, 浓烈的恶臭让所有人都大骂起来。
众人身后,一道轻灵的白影悄然飘进地牢。
地牢大而复杂,不知曾经关过什么,处处都是洗刷不掉的血污和怨气,但此时上百间监室里只关着林幽篁一人。
白骨笑很快就找到,拧眉从门上的小窗看向里面,林幽篁躺在肮脏的地上,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可能是忌惮他的控灵术,密密麻麻的咒文几乎写满他的全身。
两人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看?”林幽篁嗓音沙哑,艰难地抬起头,勾起一侧唇角邪笑,“小鸟儿,被我迷住了吗?”
“哇,你现在好像一条蛆啊。”白骨笑道。
“千方百计潜入进来骂我一句,你是不是暗恋我?”林幽篁说着,转了个身,将手臂上的咒文亮出来,“先帮我把手上的禁制解开。”
白骨笑:“啊?”
林幽篁:“啊什么啊?”
白骨笑:“这些是用活死灵秘术写的禁制,我不会解啊。”
林幽篁瞪他:“那你来干什么?”
“我就……吃完饭遛……遛那个弯,路过来看看……”白骨笑有些心虚地说。
“你爷爷个乌龟王八蛋!”林幽篁字正腔圆。
白骨笑:“那我走了。”
“再见。”林幽篁道,“我被献祭的时候会尽力求老天爷把你一波带走的。”
“那还怪荣幸的哩。”白骨笑嘴里胡咧咧,眼神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守卫们还离得很远,靠近门上的探视窗,“你过来一点,我试试看能不能强制轰开你的禁制。”
“什么强制轰开?轰开???你靠不靠谱啊,你一点术法都不会的吗?”林幽篁一肚子意见,却还是以手脚都被束缚住的状态艰难地蠕动过来。
白骨笑:“你真的像一条蛆……”
“我真的把你一波带走,信不信?”林幽篁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完全能想象那是怎样一副欠揍的嘴脸,忍不住恶狠狠地诅咒他,突然心头一跳,他猛地往反方向一滚,就听背后轰的一声巨响。
白骨笑直接一枪捅穿监室门,余威不减,强横地刺向他手臂上的禁制。
“你爷爷的!!!”林幽篁咆哮,确定这货都不是靠不靠谱的问题,特么的他纯是个脑残啊!要不是自己反应迅速地滚了一下,双臂这会儿已经被他一枪穿了。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灵兵们粗鲁的叫骂,白骨笑举着鱼龙舞,在林幽篁更加粗鲁的叫骂声中,一把拎起他,甩到背上,在错综复杂的地牢中胡乱跑去。
林幽篁甚至觉得他都不如不来救自己。
不知跑了多远,迷宫一样的地牢终于看到了出口,白骨笑欢呼一声,大步冲去,然后惨烈地撞在了结界上。
“操!!!”
无数灵丝从“出口”攻击过来,白骨笑大骂一声,将林幽篁一把甩出去,接着挥枪斩断灵丝,在第二波攻击到来的前一秒,凌空一个翻身,落到数米之外的地上。
感觉追兵似乎还离得很远,白骨笑将摔了好几个轱辘的林幽篁扶起来,蹲下检查他的伤势,大战之后没有得到治疗还遭此横祸,新伤叠着旧伤,真是糟糕透了。
“地牢有监控的,早晚会被他们找到,得先解开我的禁制,”林幽篁郁闷道,“这样,我教你口诀,你现在就给我学控灵术,解不开禁制,你我都会死在这里。”
白骨笑做事不行但态度良好,立刻撸起袖子表示好好学,活死灵的控灵术以炁命轮为基本,以浊炁驱动,精细巧妙、吹影镂尘,白骨笑折腾半天,连个屁都没控出来。
“你到底是不是悠思公主的儿子?”林幽篁疯狂质疑,“连根灵丝都射不出来吗?”
“生死攸关的重要时刻,说话不要涉黄。”白骨笑认真地警告他,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情绪十分稳定,“可能因为我是半血王子,没有炁命轮那玩意儿。”
林幽篁磨着后槽牙:“王你大爷的子!老子昨天还是活死灵少主,今天不一样跟条死狗一样被拴起来。”
“你真的素质极低,但你说的没错。”白骨笑站起来,拎起鱼龙舞,对着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咒文比划。
林幽篁怒视:“你还来……”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银光一闪,鱼龙舞像一条闪电凌空劈下,手臂上的禁制瞬间解开——白骨笑一枪直接把绑住他手臂的束缚带给切了下来。
写满咒文的束缚带如同有生命,落地像条小蛇,扭动着扑向林幽篁,被一道灵丝扎穿七寸钉死在了地上,束缚带抽搐了几下,倏地软下来,上面咒文悄然消失。
林幽篁坐在地上活动着僵硬的手腕。
“哎呀居然解开了,真是大力出奇迹。”白骨笑大喜,竖起耳朵仔细听远处追兵的动静,催促,“你快自己解开剩下的禁制,我们杀出去。”
“去哪儿?”林幽篁问。
白骨笑大咧咧道:“哪儿都行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高海阔,一个字,‘闯’呗。”
林幽篁想起这货自己也是一言不合就从冥府出走的,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被关傻了?”白骨笑道,认真地帮他想出路,“我说,要不你去投奔秦广王吧,虽然两边还在打仗,但你要是一见面就单膝下跪大声说你爱他,我估计他还是会接受你的。”
“扯特么淡。”林幽篁骂了一句,平静地研究腿上的咒文,淡淡道,“我不能走。”
林幽篁:“不知道那倚伏盈虚祭是个什么鬼东西,但听原自障的意思,祭品的身份似乎有要求,我如果走了,说不定被献祭的就是父亲。”
白骨笑:“魂主跟灵王是亲兄弟,没这么丧心病狂吧?”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心虚,毕竟逆魂主被逸灵王暗算的时候他就在现场,逸灵王下手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顾念兄弟之情,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
林幽篁抬头对他笑了一下:“你看你自己都不信。”
“你真不走?”白骨笑闷声道,“那你得换个号子蹲了,原来那个门被我捅坏了。”
林幽篁指尖灵光闪了几下,顺利解开禁制,站起来蹦跶了两下,回头对白骨笑咧嘴一笑:“但我是真的挺感谢你,没想到居然是你来救我。”
白骨笑震惊:“你煽什么情???”
林幽篁倒不是煽情,而是十分体贴地关心他:“等灵王发现是你放走我,祭品会不会变成你啊?”
“……”白骨笑顿了一下,大骂一句:“卧槽!”
“哈哈。”
林幽篁大笑,双手结印,变幻了几个指法,口中默念法诀,蓦地灌注灵炁,低喝:“破!”前方阻拦住他们的结界应声崩解,他对地形极其熟悉,带着白骨笑左拐右拐,迅速逃出地牢,“你知不知道父亲关在哪里?”
逆魂主的待遇比林幽篁好太多了,只是被软禁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两人解决掉门外的守卫闯入书房时,逆魂主正坐在桌前看书,闻声抬起眼:“阿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白骨笑:“啥?”
“我猜你一定会去救阿方,”逆魂主道,“而阿方一定会来救我。可惜,我却走不了。”
林幽篁低头检查逆魂主身上的螣毒,发现已经被解了一部分,剩下的毒素不伤其性命,却限制了他的正常行动。
“我试试为你解开……”
“不要白白浪费灵炁,这是阿迦奢的螣王之毒,你解不开。”逆魂主推开林幽篁的手指。
白骨笑啧啧称奇:“你跟崔绝还挺有缘,他身上的螣毒也是阿迦奢下的。”
“或许该说风水轮流转。”逆魂主意味深长地说,“当年若不是我将阿迦奢带入阳界,崔绝或许也不用受一千年螣毒折磨。”
“啊???”白骨笑怀疑自己听错了。
“所以我如今折在螣毒上,也算是报应,”逆魂主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我一向不信天命,但天命总是弄人,”他顿了顿,突然低低笑了一声,“想来崔绝也有同感吧。”
白骨笑眼神飘忽地打量逆魂主那一脸岁月长河过尽千帆的故事感,心道:什么鬼,他该不是暗恋崔绝吧?
“就算没有解药,你也不能留在这里,原自障已经搭好了祭坛,准备明天就发动倚伏盈虚祭。”林幽篁道,“父亲,我们一起走。”
逆魂主摆手:“不用,我行动不便,会拖累你。”
“可是……”
白骨笑依稀觉得倚伏盈虚祭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那到底是个怎样的邪术,邪在哪里?”
逆魂主一直安之若素的神情有了一丝破裂,他眸色幽深,沉默了一会儿,缓声说:“邪在不论是祭品还是主祭人还是被术法逆转的双方,都将事与愿违、一无所有、永失所求。”
“你怎么知道?”
“亲眼所见。”
白骨笑从他低沉的声音中莫名听出一抹丧气,不知他亲眼所见了什么,皱了皱眉,还想说点什么,逆魂主岔开话题:“阿方,你现在立刻带着我的信物去调兵,我们必须阻止这场祭祀。”
林幽篁:“一起走,灵王发现我逃走之后,会再找一个祭品,说不定就是……”
“不会是我,你放心。”逆魂主笃定地说,声音严厉起来,“不要再优柔寡断、浪费时间,阿方,当断不断、拖泥带水一直是你的弱点。”
林幽篁被骂得一阵黯然,咬牙挣扎片刻,对逆魂主深深行了一礼。
这一别,如果他能顺利搬回救兵,那么大家都还有救,可若是情况不顺,那么此时此刻就是他们父子相处的最后一晚。
逆魂主似乎也有些怅然,转头对着手里的书,不肯看向林幽篁,只伸手摆了摆:“去吧……你!”
就见林幽篁行完礼起身的瞬间突然身形一动,如一只矫捷的小豹子一般蹿了上去,指尖在他唇上一划,灵丝闪动,一个禁言咒封住了他的话语,接着一转身直接将人背了起来,对白骨笑勾起唇角笑道:“傻看什么,走了。”
白骨笑目瞪口呆。
“灵王已经不是以前的灵王了,寄希望于他顾念亲情是十分危险的,”林幽篁道,既是对白骨笑,更是对他背上的逆魂主,“现在除了我们彼此,其他人已经不能再信任了。”
“你说错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灵王仍然是以前的灵王,只是以前你们并不了解他。”
室内三人悚然一惊,蓦地回头,就见逸灵王披着睡袍,一脸困顿与烦躁的出现在门口,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灵兵。
白骨笑目测了一下双方战力,胜算略低,逸灵王虽是个不会武功的美丽废物,但他手下的兵力实在太多了。
感觉到林幽篁在看他,白骨笑转过头,两人沉默对视,两秒钟后突然一起大笑出来,武器一瞬间都跃然在手,冲向门外黑压压的灵兵。
寂静的庭院中杀声震天,林幽篁掌中弯刀亮如闪电,手起刀落,风雪开道,白骨笑手臂一抡,鱼龙舞带着璀璨耀眼的光芒破开一条血路。
两人一路从书房杀出去,眼看着快要逃出生天,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催魂铃清脆的响声,白骨笑烦透了他的那根金丝笼杖,一枪挑飞好几个灵兵,反手往背后挥去,直刺原自障。
却见原自障稳稳站在血肉横飞的战圈中,一条花纹斑斓的小蛇缠在他的手臂上,直起上身,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你们再往前走一步,逆魂主体内的螣毒就会全面发作。”原自障微笑着说,“少主,投降吧,你也不想成为弑父的罪人,对吗。”
林幽篁一手拿着弯刀,另一只手扶着背上的逆魂主,远远看着他们,半晌,脸颊抽动着笑了一下,颓丧地闭上了眼睛。
祭坛设在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原上,猎猎的阴风刮过,夹杂着经久不散的浓郁血腥味和摄人心魂的鬼哭声。
白骨笑被绑在祭天柱上,远远看着灵兵将林幽篁带往祭坛,他被蒙着双眼,走得跌跌撞撞,道路两旁,跪着无数从中舆之地捕捉的亡魂俘虏。
逸灵王站在祭坛边,头戴高冠,身披一件活死灵祭司服,金线满绣、五彩辉煌,站在高台的风中,神情肃穆,眼神悲悯,夺目而又神圣,宛如天神降临。
原自障在旁边静候,隐隐有种竭尽全力也按捺不住的疯狂,手里握着一个什么东西不住地摩挲,白骨笑眯了眯眼,使劲望去,认出是背阴山之战时从阴天子那儿得到的那块枕流君化玉。
白骨笑看向祭台另一侧坐着的逆魂主,心里有一万句脏话狂飙——他爷爷的,为什么只绑老子一个?那货身中螣毒跑不了就不用绑是吧,那老子也不跑啊,干嘛还要绑着?绑着难受!!!
大群暝鸦飞过头顶,原自障抬手致意,祭坛四周的灵兵们齐齐动手,大片灵火燃起,亡魂俘虏顿时陷入白色的火海之中,惨烈的嚎哭声震天,那是向上天表达敬意的乐声。
逸灵王举起法剑,指向林幽篁。
大地忽然传来隐隐震动,烈风中刮来急行军的声音,众人惊愕张望,就见波诡云谲的阴沉天空中骤然炸开惊雷,一道炫目的剑光从天而降,一剑劈碎祭坛。
“什么人?”逸灵王沉声呵斥。
林幽篁却浑身一震,他双眼被蒙,什么都看不见,疯了一样挣扎着转过身来,侧过头去听来人的声音。
广袤而迷蒙的荒原上,空气剧烈扭动,一双巨大的鹿角撕开空间,接着,秦广王身骑白鹿,率领身后黑压压的鬼兵,踏破虚空,悍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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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兵辟妄部是秦广王的嫡系部队, 训练有素,顷刻间已经列阵冲到祭台下,秦广王一骑当先, 挥剑斩向逸灵王。
逸灵王举起手中的法剑一挡, 秦广王的神兵削铁如泥, 只听一声闷响,法剑应声而断。
眼看着剑刃即将落在逸灵王头顶, 一把弯刀破风而来,重重击在剑身,剑刃一偏, 擦着逸灵王的肩膀斩下, 切断法衣上一层金线, 霎时, 金光漫飞。
秦广王冲入战阵,驾驭白鹿横冲直撞,冲散灵兵仓促集结而成的阵型。
灵兵们猝然受袭, 顿时大乱,然而能跟随逆魂主潜入中舆之地的绝不是泛泛之辈,很快便重整旗鼓, 缠斗起来。
逸灵王摸了一下肩头破碎的法衣,抬眼望去, 视线穿过血肉横飞的战场,看到逆魂主被身边仓皇的灵兵撞倒, 狼狈抓着椅背爬起来。
“小心!”逆魂主突然抬起头, 对他大吼。
逸灵王几乎下一秒, 就感觉到逼命的压迫, 他猛地抬头, 看到秦广王骑着白鹿奔腾而来,巨大的鹿角上串着三个灵兵,白鹿孤傲而威猛,昂头一甩,哀嚎的灵兵霎时崩裂,魂飞魄散。
白鹿的巨蹄眨眼之间已逼直眼前,秦广王挥起长剑。
逸灵王双手用力拍合,法印结成,一盏璀璨的明灯出现在他的胸前,灯火煌煌,笼罩全身。
长剑斩落,竟如同斩在结界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撞击声,秦广王剑势一转,划向旁边的林幽篁。
察觉到凌厉剑气直扑面门,林幽篁却不再挣扎,淡然地仰起脸,剑尖挑飞眼上的束缚,他睁开眼,看到杀气冲天的战场上,秦广王眸光淡漠,居高临下看着他。
两人对视,彼此无言,秦广王手挽长剑,一剑破开他手脚的束缚,勒缰转身,飞骑离开。
林幽篁下意识追了一步,手脚束缚太久,一迈步即踉跄摔倒,他无意识抓了一把染血的土,血腥味直冲鼻腔,他忽地回过神来,甩开掌心的土,癫狂大笑起来,转身奔向逆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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