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绝:“好歹解除你禁闭了嘛。”
“我是因为谁才被关的?!!”
“好好好,是我,是我,别嚷嚷。”
“确实是因为你,”白无常哼了一声,“要不是帮你私会野男人,我也不至于被关两个多星期。”
崔绝:“这话说的,什么叫私会野男人,不要污我清白,我是要混后宫的人,贞洁很重要。”
“去你大爷的!”
白无常始终觉得很冤,当初协助崔绝和阿迦奢在望乡台见面,只不过是执行一个任务,谁能想到阴天子不舍得惩罚崔绝,就按着他和黑无常折腾!
白无常又吃了一个糖渍杨梅:“这个挺好吃的,哪儿买的?”
崔绝:“陛下做的。”
“咳咳咳……”
崔绝坐在旁边,任白无常呛得震天响,脸上带着恶劣的笑,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慢悠悠道:“骗你的,陛下那么忙,哪有时间做这个,是餐厅大厨做的。”
“哦,那我待会儿去餐厅买点儿,老黑有日子没回冥界了,寄给他尝尝。”
“黑无常……”崔绝嘀咕,自从上次他和阿迦奢见面,白无常被关了禁闭,黑无常被赶去阳间,大半个月没回来了。
白无常:“陛下防他。”
“什么?”
“看他长得帅,怕你爱上他。”
崔绝想了想:“……帅?”好像没有陛下帅啊。
“当然,虽然他很无趣,但颜值确实没的黑,”白无常懒洋洋地倚在廊柱上,咬着糖渍杨梅,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变得迷离,“宽肩,长腿,八块腹肌……我好久没见他了。”
崔绝算了算,大概两个星期,真久。
白无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真的看不见了?”
“是啊。”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白无常研究了一会儿鲛绡上黑色的符文,远看还没有什么,靠近查看,才发现符文中惊人的强势和温柔——强势的是术式,饱含冥王之力,杜绝任何外力解开封印;温柔的是效力,干净到极致的封印术,封住瞳力的同时没有任何伤害。
“一点小小的惩罚吧。”
白无常咋舌:“他舍得惩罚你?”
崔绝低声笑了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白无常:“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被关了半个月禁闭,什么都不知道,本以为半个月嘛,在冥界漫长的时间轴上根本不算什么,结果一放出来就听说什么夜后谋反、小府君受伤、判官静养……一系列爆炸新闻,小脑瓜随之也爆炸了。
崔绝:“我本来让小府君去找辟阴阳刀只是一个借口,打发他点事做,省得总来磨我,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线索——泰山殿藏书中有本天孙起居注,里面记载了一首灵歌。小府君不认识灵文,于是找夜后帮忙翻译,那段时间两人走得很近。”
白无常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有人吃醋了?”
崔绝:“楚江王倒也没……”
“等等,”白无常愕然,“楚江王?不是平等王吗?楚江王吃谁的醋?他喜欢夜后?卧槽,他们的关系……好吃不过饺子,好……那什么……”
崔绝沉默,抬手摸了摸眼前的鲛绡,慢吞吞道:“我真庆幸自己瞎了,不用看你的蠢脸。”
白无常想揍他。
“那……楚江王吃什么醋,这里为什么会有楚江王?难道他喜欢小府君?哎,不是小府君单恋吗???”
崔绝不想跟他说话了,甚至有点怀疑阴天子把这厮放出来是对自己的另一项惩罚。
白无常却来精神了:“原来楚江王喜欢小府君啊,哈哈,真是深藏不露,快快快,讲讲。”
“不讲,不清楚,我什么都没说哈。”事关冥王的婚姻大事,崔绝十分谨慎,拒绝表态。
开玩笑,白无常那大嘴巴出去一宣扬,回头楚江王恼羞成怒,来找自己的麻烦怎么办。
“不对啊,楚江王跟夜后是禁断之恋,跟小府君更是啊,这玩意儿阳间叫骨科。”
“咱们是冥府嘛,整点阴间剧情没什么,再说,十殿冥王又不是血亲兄弟。”
“但他们在一起也不得善终吧,”白无常目光落在崔绝身上,不由得有些忧心,“浊炁的问题。”
崔绝无法为阴天子化解浊炁,同样楚江王和小府君也不能给对方化解,二人结合的话,早晚还是会走上前任泰山府君的老路。
白无常:“楚江王一直拒绝小府君,莫非就是顾忌这个?”
“你太八卦了。”崔绝扶额。
“我都憋半个月了,八卦一点怎么了???”白无常很委屈,自己被关在小黑屋里,错过了多少精彩剧情,不都得补嘛!
“所以说,”白无常苍蝇搓爪爪,“你快点讲啦!”
崔绝:“……刚才讲到哪儿了?”
白无常:“赏红杏府君出墙,饮醋海楚江翻波。”
“很好。”崔绝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应该都录下来了,送给楚江王做圣诞礼物……”
“啊啊啊啊!”白无常大惊失色,扑上去抢他手机,“圣诞还早呢,再说,好好的冥府过什么圣诞节!”
崔绝战斗力为负值,被白无常一下就压在了身底,四肢挣扎着扑腾:“哎,走廊有摄像头的,你想被陛下和楚江王双杀吗?”
白无常顺利缴获手机,强行抓着崔绝的手指刷开解锁,瞥一眼他眼上的鲛绡:“幸亏你不是刷脸解锁,不然手机都打不开……哎?”
崔绝坐起来,笑眯眯地整理着衣服:“我现在是个瞎子,打开手机做什么?”
自然也不可能录音。
白无常将手机丢还给他:“可恶,又诈我。”
“谁让你好诈呢?”
两人闹了半天,都累了,就着茶水吃了会儿糖渍杨梅,崔绝磨得白无常好奇心快要爆炸,才慢悠悠地讲道:“夜后给小府君翻译灵歌时,篡改了几个意思,歌词说天孙曾将辟阴阳刀留在幽冥湖,夜后另外加上了‘想找到那个地方,必须依赖九生眼’。”
“卧槽,九生眼!她的目标是你?她想做掉你!”
“别嚷嚷。”崔绝被他吵得脑壳疼。
白无常急躁地问:“你没上当吧?你肯定预先发现了,一定没有被她得逞吧?”
崔绝拿手杖往他的方向敲了一下:“要是得逞了,我还能坐在这里吗?”
“唉哟!”白无常端坐着没动,硬生生挨了一棍,揉着脑门在心里嘀咕不是瞎了吗,怎么敲得这么准?
“可我听说你真的去了那地方,还跟夜后他们干了一架。”
“将计就计嘛,”崔绝笑笑,“小府君在泰山殿的藏书里翻出那本起居注的时候,我就第一时间派人誊抄了一份,亲自解读过了。”
“……”白无常知道这厮长年监视冥王们,但听他这么肆无忌惮说出来,还是感觉有点诡异,顿了顿:“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想谋反?”
崔绝觉得他纯是个智障。
“咳,我知道整个冥府都是陛下的,你绝对拥护他。”白无常板着脸道,“但你对冥王们也太忤逆了,怪不得十殿里有九个都想干掉你。”
崔绝:“放心,不会连累你的,我会事先给你安排一个好下家。”
“哎,你还真……”
“逗你的,傻样儿。”
白无常往嘴里一口气塞了三个糖渍杨梅,堵住嘴,防止吐出太多过激语言。
“不过,我暗中解读那本起居注,并不是针对小府君,”崔绝解释道,“而是夜后。”
“她有什么好针对的,”白无常嚼着糖渍杨梅,口齿不清地哼哼,“又没有实权,一个符号而已。”
“毕竟是活死灵啊。”
白无常觉得自己要化身平权先锋了:“就算是活死灵,都嫁入冥府这么多年了,你还防她,你什么封建余孽啊!”
“指望她嫁入冥府就以冥府为先,你才是封建余孽吧,活死灵又没有娘道。”崔绝没好气,“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如果我不防她,这会儿长夜九幽法阵已经被毁了。”
白无常猛地皱起眉头,严肃起来:“她的目标是长夜九幽法阵?不是你?”
“我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病秧子有什么好针对的,我只是顺带的。”崔绝道,“根据活死灵的传闻,说长夜九幽法阵就在幽冥湖底,还说,法阵下镇压着煌灵王的残魂。”
“煌灵王?”白无常都不知道这是谁。
崔绝:“灵古时代的末代灵王,跟天孙一战而败,导致活死灵失去战争优势,后来被迫迁徙到极北寒境。”
“灵古时代……”白无常扒着手指头算了算,“距今有三千多年了吧。”
“唉哟,不错哦,还能算出三千多年。”
“我生气了!”
“哈哈,”崔绝笑起来,“活死灵的传闻里说,长夜九幽法阵之所以能化解整个冥界的浊炁,因为它的动力核心是煌灵王的炁命轮。”
白无常倒吸一口冷气:“真的假的?”
“不知道哦,你可以把法阵挖出来看看。”
“别扯,”白无常无语,“法阵根本不在幽冥湖吧?”
“当然不在。”崔绝毫不犹豫地掐灭这个猜想——长夜九幽法阵的具体地点是绝对机密,万一这个传闻被外人所知,那些敌对势力岂不是要下饺子一样去攻击幽冥湖?
“那在哪里?”
崔绝勾起薄唇,笑着开口:“在……”
“别说!我不想知道!”白无常一把捂住他的嘴,知道越少越安全这道理,他纵横冥界这么多年,当然是熟知的。
“所以夜后表面上帮小府君找辟阴阳刀,实际上却是想要破坏长夜九幽法阵,救出底下镇压的煌灵王?”白无常猜测,“而你和楚江王联手……真稀奇,他居然会和你联手……”
十殿冥王与判官僵硬的君臣关系从来不只是传言,按理说冥王地位仅次于阴天子,是冥府的统治层,但判官经营多年,早已凌驾在冥王之上,成了冥府的实际掌权者。
如今阴天子从沉睡中苏醒,冥王们希望他能尽早亲政,当然同时也希望判官尽早狗带。
“他为什么不跟我联手?”崔绝笑道,“都是为了冥府嘛。”
白无常:“……”
他盯着崔绝嘴角浮动的笑涡,总觉得这笑容温柔贤淑得有点过头了。
崔绝:“再说,我要跟他联手,他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啊,果然还是卑鄙的你,白无常放下心来。
崔绝:“我有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什么?”
“一个能帮他彻底分清老府君和小府君的术法。”
白无常想起一个传言——小府君是前任泰山府君的灵魂转世。
在冥界的共识中,旧王淬灭,新主降诞,但传承的只是冥王之力,灵魂已经全然不同。
然而小府君的脸上却凭空出现了与前任泰山府君一模一样的剑痕。
如果问谁最希望这个传言是真的,答案必然是楚江王,他和前任泰山府君的友情十分真挚,坊间甚至有流传,说两人之间有着从没说出口的爱慕。
“小府君到底是不是老府君的灵魂转世,”崔绝道,“我有一个术法,一试便知。”
白无常怀疑他在吹牛皮。
崔绝:“上次在望乡台和阿迦奢见面,他给了我一个好东西,鬼螣的记忆寻回术。如果小府君真是灵魂转世,这个术能为他寻回前世的记忆,而如果寻不到,那就说明小府君就是小府君。”
“……”白无常怔了怔,突然生气起来——就是你那次见面害我被关了半个月禁闭!!!
你倒好,跟阿迦奢达成肮脏的交易,还用交易到的东西去利诱楚江王,你很会做生意啊!
“楚江王真的会用这个术吗?”白无常嘀咕,“我觉得这对小府君有点不公平,这好像是说楚江王喜欢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那薛定谔的灵魂。”
崔绝笑起来:“楚江王用不用,那是他的选择,对小府君公不公平,那是他的命运,我们都只是旁观者而已。”
白无常:“你真冷漠。”
“是啊,”崔绝无情点头,“我要的只是楚江王的战力而已。”
冥府最强幻境,在冥王之力的加持下,几乎无人能看破。
夜后就是栽在上面,按照她的谋划,阴天子被阿迦奢引去五劫城,黑白无常一个被放逐一个被禁闭,判官身边无人可用,于是放下戒心,却没想到判官还藏了一手楚江王。
十殿冥王中幻术最强的楚江王。
在幽都城外廖无人烟的荒原上搭建了一个幻境,伪装成幽冥湖,顺利将她骗入局中。
“你跟楚江王的交易……小府君知道吗?”白无常问。
崔绝没有出声。
白无常明白了,不由得啧了一声:“太不公平了……”
他仰起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意味不明地笑笑,喃喃道:“他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以为找到辟阴阳刀就可以解除楚江王的圈禁,夜后算计他,你监视他,楚江王……甚至希望他不是他,哈,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冥王,也真是低进了泥土里。”
崔绝没有回答他。
旁边白无常自己抱怨了一会儿,慢慢没了声音,盘膝坐在廊下,往庭院里吐杨梅核,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操,我为小府君鸣什么不平,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物伤其类吧。”崔绝淡淡道。
“呸呸呸,童言无忌!我这样的万人迷怎么会感伤这个?!”
“哈?”崔绝道,“那当然是最好。”
白无常从他语气中听出调侃,恼怒:“我说真的,我……”
“白骨笑!!!”马面娘娘暴躁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谁让你把杨梅核吐地上的?你什么素质!”
白无常:“哎……”
崔绝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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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白无常在, 时间过得飞快,马面娘娘来喊判官吃午饭,白无常诧异:“午饭?你们现在三餐这么正式吗?鬼魂也需要吃东西的?”
崔绝笑道:“陛下喜欢。”
“什么毛病啊……”白无常嘀嘀咕咕地吐槽阴天子喜好清奇。
崔绝没理他, 问马面娘娘:“陛下上午做了什么?”
马面娘娘:“批了几分文件, 九点接见人界特侦组的代表, 敲定本季度重刑犯的引渡事项,九点半召开冥王会议, 商讨夜后的事,还没散会。”
崔绝刚要问时间,马面娘娘立即补充:“现在是十二点。”
崔绝:“开这么久?”
“会议一开始, 小府君就和楚江王吵起来了, 秦广王试图劝架, 被小府君一句‘你先处理好林幽篁的破事’给堵了回去, 宋帝王觉得小府君对兄长无礼,让他道歉,楚江王迷の脑回路不知怎么想的, 突然嫌宋帝王多管闲事,两人吵了几句,宋帝王摔门走了, 都市王去把她劝回来。中间休会十分钟,小府君和楚江王一直在吵架, 楚江王也摔门要走,被秦广王拦住, 陛下火气已经很大了, 谈到对夜后的处置, 非杀不可, 平等王伤还没好, 本来没说话,这时突然说要启用替罪条款,为夜后顶罪,陛下很不高兴……”
崔绝听完,脸上没什么反应,不知在琢磨什么。
“这帮冥王还能不能好了,每次开会都吵架,还都是莫名其妙的原因,”白无常吐槽,突然想起一事,惊奇地看向马面娘娘:“等等,大姐,怎么说得跟你在会议现场一样?别告诉我你们在冥王会议室还安了监控???”
“你弱智吧,里面有十个冥王,我敢安监控?”马面娘娘没好气,“我不在现场,但那头笨牛不在吗?”
“……叫、叫得这么亲密的吗……”白无常注意力直接跑偏。
马面娘娘:“亲密你个大头鬼!”
“别吵。”崔绝打断他们,对马面娘娘道,“我没胃口,午饭不吃了。”
马面娘娘皱眉:“陛下要问的。”
“问就问呗,就这么如实告诉他,没胃口。”崔绝说着,气定神闲地摸了一颗糖渍杨梅含进嘴里。
不到十分钟,阴天子就来了。
然后白无常觉得自己见到了一个十分不合理的场景——阴天子穿着一身整齐的正装,穿过长长的凉廊,走到崔绝面前,蹲跪下来,检查了一下鲛绡上的术式,低笑着问:“怎么不吃午饭,肠胃不舒服,是不是零食吃太多了?”
然后冷漠无情的判官摸了摸陛下的脸,温柔似水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无理取闹一样的娇嗔:“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白无常:“我不是人?”还有,你难道被魂穿了!!!
阴天子回头,仿佛才看到他:“你也在这里?”
白无常:“???”这就离谱了吧!
阴天子扶起崔绝,牵着他的手往餐厅走去,对白无常淡淡地说:“既然你也在,一起吃吧。”
白无常:说得好像很稀罕你们家饭一样。
“不了,无常司积了好几个案子等我去办。”白无常板着脸说。
阴天子:“那你走吧。”
12:23
世事无常爱有常:连一句虚假的挽留都没有,他是不是很过分?
黑:他根本不想留你吃饭。
世事无常爱有常:但判官半个月没见我,肯定很想我的,我长相英俊,也很下饭。
世事无常爱有常:判官院的厨子在石舟记进修过,烧菜辣——么香,我都闻到红酒炖牛腩的味道了。
世事无常爱有常:马面娘娘还说今天有妖界进口的新鲜龙虾。
世事无常爱有常:所以说陛下是真的没礼貌。
世事无常爱有常:你发什么省略号?
12:30
世事无常爱有常:哎你怎么不回答我?
12:35
世事无常爱有常:你掉线了?
判官院餐厅
崔绝慢慢吃着米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感觉陛下声音有点累,是不是上午工作太多了?”
“还行,不算多,主要是开会比较烦。”
崔绝仿佛对冥王会议一无所知,关切地问:“怎么了?我早上听牛头公提了一句冥王会议,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没什么,”阴天子随手把锅扣给小府君,“就老七吵吵个没完。”
崔绝:“他吵什么?”
“谁知道他吵什么。”阴天子想起会议现场就满心烦躁,又不想崔绝为他烦心,岔开话题,“这个鱼不错,你多吃点。”
香煎银鳕鱼,精心熬制的柠檬酱淋在嫩白的鳕鱼肉上,在灯下很是诱人的颜色。
但崔绝看不见,有些为难地嘀咕:“有刺吧?”
马面娘娘正好进餐厅拿杯子,闻言道:“鳕鱼哪来的……”
“有点小刺。”阴天子打断她,丢过去一个眼神让她自行领会,对崔绝柔声道,“我喂你。”
马面娘娘:“……”
崔绝伸出勺子,阴天子却直接将鱼肉直接送进他的口中,他嚼了嚼,品尝出滋味,笑起来:“确实不错。”
阴天子随着他笑了,高兴道:“那再来一块。”
“嗯。”崔绝张开口。
马面娘娘捂着眼睛走出餐厅。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慢慢将一盘鳕鱼段都吃光,阴天子似乎发现了喂饭的乐趣,又喂他吃了牛肉和蔬菜,连米饭都要喂。
一顿午饭吃完,胸中的烦躁一扫而光,简直像充满了电一样,还心情很好地陪崔绝在庭院里慢走消食。
判官院里种着一株高大的银杏,这时节满树焜黄,风一吹就飘落下来,铺在干净的庭院中。
阴天子初苏醒的时候,看着这株银杏,曾疑惑为何不是海棠,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和子珏这甘美丰润的情意,起源于海棠树下的惊鸿一瞥。
但现在看来,银杏也很美。子珏的安排总是对的。
“我听说,你派黑无常在人界找了一个古董商人?”阴天子不经意地问。
崔绝点头:“他叫顾曲,双目也曾经失明。”
阴天子一顿,低头看向他眼前的鲛绡:“看不见……是不是很难熬?”
“没有,”崔绝笑笑,“是陛下的恩赐,怎样都甘之如饴。”
阴天子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怨恨自己,这越发让他心疼,看着唇角清浅的梨涡,几乎一冲动就想解开封印。
但崔绝近来好几次强行催动鬼炁,本就羸弱的魂体伤痕斑驳,九生眼原本是前任泰山府君的能力,能帮被毒瞎的崔绝重获光明,但对于没有修为的他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让马面娘娘安排人来唱歌唱戏解闷。”
崔绝低低地一笑:“当真是后妃生活了。”
阴天子急切地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你没有过任何不尊……”
“咦,”崔绝歪头,打趣道,“陛下不想金屋藏娇吗?”
他当然想,他想将整个冥府作为金屋,送给他的子珏,自己披甲执锐,做最强大的骑士,守护他的安稳。
“好啦。”崔绝拍拍他的手背,“我开玩笑的。”
阴天子不满地哼哼:“你欺君!”
崔绝抿唇低笑,逗得阴天子恼了,才慢慢解释:“我让黑无常去找的那个古董商人,是个逗留人界多年的鬼,他有独特的视物法门,我想请他来教我。”
“嗯,等他来了,我陪你见他。”
“他不来了,”崔绝遗憾地摇摇头,“说是晕船,没法渡海。”
阴天子皱眉:“把他具体位置给我,我辟开空间直接带他过来。”
崔绝失笑:“知道你厉害,但冥界和人界相隔甚远,即便是陛下你,辟开空间耗费的能量也是巨大的。”
阴天子自负地哼了一声,想要说以自己的能力,这不过小菜一碟,听到崔绝接着嬉笑“不如省下能量来更好地保护我啊”,不由得笑了:“我足以护你周全。”
“是,我相信你。”崔绝道。
第六殿冥王卞城王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人在凉廊里,崔绝跪坐着,阴天子惬意地枕在他的膝上,在睡午觉。
崔绝听到声响,转过头来,做了个“嘘”的动作。
卞城王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三米之外,满脸不可置信,顿了半晌,转脸看向试图阻拦她的马面娘娘:“这就是你说的重要工作?”
马面娘娘面无表情:“保证陛下睡眠就是我秘书处的重要工作。”
崔绝皱了皱眉,怕他们吵醒阴天子,幅度极小地挥了挥手,想将她们赶出去。
“还睡?”卞城王直接喊,“那边狗脑子都打出来,你还在这睡觉?”
崔绝:“出去。”
“!!!”卞城王怒,“崔绝你!”
“判官。”阴天子沉声说,从崔绝膝上坐起来,指了指卞城王,“你该尊称他为判官大人。”
卞城王愣了愣,发飙:“说什么疯话,他把持着主君在这里沉湎淫逸,算什么判官!”
“嗯,算冥后。”阴天子懒洋洋地说。
卞城王傻了。
崔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索着从马面娘娘手里接过茶盏,捧着送到阴天子面前:“睡这么久差不多了,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是小府君和楚江王又闹别扭了?”
后一句是问卞城王的。
看着对方脸上蒙着二指宽的鲛绡,露出下半张小巧的脸和含笑的薄唇,卞城王心头腾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仙姿佚貌,太他娘的好看了。
话说以前怎么没觉得判官这么好看?
她压下心头的怪异,板着脸回答之前的问题:“不是他俩,是老三跟老八撕起来了。”
崔绝:“咦?”
几位女性冥王感情外向,每次见面都搂搂抱抱亲昵得不得了,把冥王会议开成家族聚餐,怎么会撕起来?
阴天子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茶:“究竟怎么回事?”
卞城王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就中午休会,我们姐儿几个闲聊,说起小府君的教育问题,孩子大了,火气燥,一戳就炸,跟和河豚一样……”
——这群大姐闲极无聊,触发了中年女性的被动技能,想张罗着给小府君娶个老婆。
同为冥王,这个“老婆”显然不可能是楚江王,把一个兄弟嫁给另一个兄弟这种事情就算在阴间家庭中也很离奇。
有人提出不同意见:都已经是冥王了,尚不能婚姻自由,活死灵有政治企图所以总想往冥王床上塞公主,我们是小府君的姐姐,还要为难他吗?
“……总之,吵翻天了。”卞城王摊手,“你去劝劝吧。”
阴天子冷漠:“我怎么劝?”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破事,更没想到几位大姐们还堂而皇之地讨论,还有不同意见,还大打出手。
他不想管那一摊子糊涂账。
他现在甚至只想躺在崔绝膝上睡它一个下午。
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阴天子低头,看到崔绝唇角还带着尚未收敛的弧度。
阴天子:“……”
感受到他的视线,崔绝掩了下唇角,一本正经地说:“陛下赶紧去看看吧,几位殿下别伤了和气。”
这幸灾乐祸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阴天子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一下:“看我被琐事缠住,你就这么开心?”
崔绝笑道:“陛下不想烦恼的话,让臣来解忧。”
阴天子看着他眼上的鲛绡,轻哼了一声:“不行。”
崔绝:“哦。”
阴天子拉起崔绝的手腕,二指搭脉,静静地感知了一会儿,眸色几不可见地深沉,眉宇间神情却没变,解释:“不要想哄我解开封印,九生眼负担太重,你又总是胡闹,我不会再纵容你。”
“是,”崔绝拖长了声音,“臣知道了。”
阴天子笑起来,握着他的手攥了攥,低声道:“听话。”
崔绝扁嘴:“我很乖的。”
等在旁边的卞城王:“……”
和阴天子一起走向会议室的时候,卞城王忍不住问道:“判官眼上的封印术是你亲手下的?”
“用了哪些术式?”
阴天子转过头来,冷声:“做什么?”
“你别这么警惕,我没打算做什么,”卞城王脑中不断回放着方才崔绝的样子,语带困惑,“判官的举止……你那些术式对大脑是不是有损伤?”
阴天子停下脚步,拧眉看向她:“他的举止有什么问题?”
卞城王点头:“举止柔媚,声音娇软,太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