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美强惨师尊后我飞升了—— by朦胧见
朦胧见  发于:2023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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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因为他看到桌上放着一包桃花酥。
师尊回来这么晚,竟是去为他买了桃花酥!
穆离渊奔到桌前,迫不及待地撕开纸包——小小的桃花一朵一朵,酥脆金黄的焦层、软糯溢出的馅心、浓郁的花香......
他咽了下口水,抬起头:“我、我可以吃吗?”
江月白说:“都是你的。”
有什么比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再吃一包心心念念很久的好吃的更幸福的事情呢?
穆离渊坐在桌边,大口嚼着点心,垂下的两条腿都在开心地晃荡。
江月白瞧着他:“就那么好吃么。”
他鼓着腮帮子点头:“嗯嗯!好吃!”
房间里烛火单薄,光线沿着江月白鼻梁的线条抚过,像一层纱,显得清冷的侧脸有几分温柔。
江月白似乎极浅地笑了一下。
穆离渊没有看清。
因为桃花酥太好吃了。
他捡着纸包里的碎屑,意犹未尽,看到师尊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又是什么哇?”
也是好吃的吗?
“安神散。”江月白道,“最近还做噩梦么。”
穆离渊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他看到师尊的眸色重新变得寒冷。
江月白问:“梦到什么了。”
他赶忙放下手里的纸包,努力回忆着:“醒来就记不清了,只记得......梦到了一个战场......”
江月白问:“还有么。”
“好像还有很多人......”穆离渊又想起来一些,“他们围在四周......说要......”
江月白微冷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他被这种眼神看得害怕,声音有些发颤:“说要......杀了我......”
他拼命想要说出更多,他不想让师尊失望,他想看师尊的眼神里重新带点笑。
可江月白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噩梦而已,”江月白将装着安神散的盒子推给他,“按时服药就没事了。”
他连忙用力点头!
他会听话的。
师尊说过,他的父母被魔族杀害,他是被仙门修士从魔窟里救出来的。
那些噩梦里围杀他的黑影,通通都是恶毒的魔。
他迟早有一天会杀光天下魔。
为了复仇。
更为了让师尊开心。
桌上燃烧的红烛融化成一滩血泪,四周的桌椅门窗都崩裂成乱石碎屑、散作滔天的尘埃!
“要杀光天下魔......”
“杀光天下魔......”
“杀......魔......”
他疯了般默念着这些话。
他是沧澜门的弟子、是仙门正道、是江月白最引以为傲的徒弟!
他要剗恶锄奸!他要斩妖除魔!他要......
他怎么可能会是魔???!
狂风卷过,旌旗飘摇,黄沙漫天。
仙门二十六家坐镇,谪仙台九千里石阶站满了人!
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新奇与厌恨的眼神像一把把利刃,扎得他遍体鳞伤。
他被捆在尖刺遍布的谪仙柱上,咒法锁链勒得他浑身渗血。
他不觉得痛,只感到冷。
极度的冷。
“仙门弟子改修魔道,你可知罪。”
“觊觎仙门圣宝,不惜残害同门,你可知罪?”
“妖林试炼大开杀戒,屠戮无辜性命,你可知罪!”
仙风道骨的白须长者宣读着他罪无可赦的恶行、重复着他不能辩解的罪状。
四下一片怒吼与叫好。
“不......”穆离渊干裂渗血的双唇艰难颤动,“我......我没有......”
但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汹涌的叫喊下。
乌云蔽日,疾风忽停,嘈杂逐渐寂静。
拥挤的人潮开始退避,为远方的来人让出道路。
晦暗风沙中出现了一点白影。
方才耀武扬威的戒律仙长们此刻皆朝来人方向躬了身,恭恭敬敬行礼:“北辰仙君。”
穆离渊挣扎着站直了身子,捆着他的锁链发出摩擦剐蹭的声响。
师尊来了......
他的师尊来了......
师尊终于来救他了!
他知道自己模样狼狈,但看到江月白走近时,还是用尽力气对师尊露出了一个笑:“师......”
身前忽然一片冰凉。
死寂一瞬,谪仙台下骤然爆发雷鸣般的鼓掌欢呼!
穆离渊愣了下,而后缓缓低下头——
那把他无比熟悉的风雪夜归,已然狠狠贯穿了他的身躯!
“师尊......”他笑容凝固的双唇间涌出大股鲜血,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
丹府在剑锋下碎裂,滚烫的东西在体内缓缓漫开。
黑红色的魔气顺着风雪夜归的剑身涌出,弥漫成四散的雾霭。
......魔气?
穆离渊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他竟然......真的是魔。
魔气在瞬息之间遍布全身。
所有被洗去的记忆全部回笼!
原来那些可怖的场景不是噩梦......
而是,真实。
他与江月白初见于血腥的战场,他并非是沦落魔界被仙门所救的幼童,而是魔——江月白是杀魔的修士,而他是对方要杀的魔!
他根本没有必要改修魔道,他只是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息,似乎一直压制魔气的东西忽然被人取走。
穆离渊死死盯着江月白淡漠无情的眼睛。
周围沸腾的欢呼在赞扬他的师尊公正无私大义灭亲,此起彼伏的高喊化作蒸腾的血雾,衬得近在咫尺的江月白眸色更加冷。
他终于从这双无情的眼里看清楚了一切——
当年江月白救下他的时候,对仙门修士们说,要拿他的魔妖灵元炼一把开启虚空门的钥匙。这么多年过去,想必他的魔妖之灵早已被抽去得不剩多少。
此刻他只是一颗弃子,没有任何价值,不如借“改修魔道”的理由杀之以除后患。
风雪夜归的剑气腐蚀丹元,令他痛不欲生。
他眼眶涌出血泪。
他好委屈。他一直很听话,他一直很听师尊的话!
师尊是这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却仍旧毫不留情地给出这一剑,把所有的真相都残忍地压在风雪之下。
让他带着恨死去。
师尊如何舍得。
师尊为何舍得?
师尊竟然舍得......
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雨瓢泼而下!
成千上万的人影被风雨撕裂,所有呐喊与叫好都化作烟云消散。
......
穆离渊从断续的梦魇中睁开眼,视野血红一片。
他摸了摸眼角,却一丝湿意也没有。
痛到极致的折磨,让他连泪都流不出来。
长夜难熬,穆离渊坐在孤寂无人的大殿里,四周镜子映出无数重叠的阴暗压抑的身影。
镜面上流淌着干涸的红烛液痕,被蹭成扭曲狰狞的曲线——那是他按着江月白的手画出的形状。每一个红烛摇曳的长夜,他都会强迫江月白对着镜子,亲眼看着被凶狠惩罚的模样。
他以为刻骨的恨可以消散在那些癫狂里。
可是没有。
它们的根扎得太深。
深到每一个夜晚都疼得无法入眠。
魔界的黑夜还在继续,雨雪停了,只剩寒风。
凛风撞开大门,深浓的夜色如墨涌入。
穆离渊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原本用来蒙骗自己的杀心渐渐成真——
对待江月白。
他何必心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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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流一次眼泪给我看。”
苏漾和云桦踏进天音门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数百人,将莲花石台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苏漾急得喃喃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桦从后方走过来,拍了拍苏漾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别急,没事的。”
“江月白从今早就不对劲。”苏漾转身拉住云桦的袖子,压低了声音,“我看他一直在和康承安发传音,他要干什么?”
云桦仍是安抚:“没事的......”
“没事没事没事!”苏漾烦躁地打掉云桦的手,“我就想知道他要那张破琴干什么?”
天音门外嘈杂声一片,越来越多的门派修士都闻讯赶来。
听闻北辰仙君竟为了一张琴与琴圣大打出手,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所有人都宁愿放下手边寻宝计划,也要亲自来一看究竟。
焦躁不安间,苏漾余光忽然扫到了人群中几个黑衣修士。
那些人很脸生。
却个个气质不俗,衣衫质地华贵,手中拿的也都是好剑好刀。
苏漾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
他好像从未在仙门中见到过这些人,应当是来自些不入登仙册的小门小派......
可是小门小派的弟子哪里用得起这么奢华的布料和这么名贵的刀剑?
“哎,老云,你看......”苏漾撞了撞旁边云桦的胳膊,刚准备用密语说这件事,忽然远处一声巨响——
天音门深处莲花石台裂成两半,腾起一阵雪雾!
围观的修士们皆被震倒在地。
江月白左手抱着独幽琴,右手提着鲜血淋漓的风雪夜归,大步走出了幻境的传送阵。
面容寒冷肃穆,长剑杀气缭绕。
周围人不敢有任何言语,纷纷让开道路。
鸣空派的几个修士面色惨白,攥紧着手中兵器,却什么话都不敢问。
待到江月白走过,他们才慌张地向着血染的莲台入口奔去。
“你要这琴干什么?”苏漾看着走过来的江月白,“你又不用琴......”
“送人。”江月白目不斜视,继续向外走。
外面围着的修士和弟子们也急忙给北辰仙君让开前路。
江月白这样简短的回答让他们略感惊讶,如果说他们原先对北辰仙君是敬慕,如今便掺杂了点莫名的恐惧——只是个拿来送人的玩意,竟然谁拦杀谁?
江月白步伐一直很快,却在经过天音门的石门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睫,视线掠过众人,落在一名黑衣修士身上。
对视一瞬,江月白轻声说:“你来了。”
周围的修士闻言,皆顺着江月白的视线所向望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修正抱剑倚在石壁上,面纱遮挡,只露出一双眼眸——眸色格外深邃,好似寒潭里倒映的晚星。
“是啊。”黑衣男修没有移动步子,甚至没有从倚着的石壁上起身,嗓音低沉到近似慵懒,“不想见我吗。”
周围的修士都看得一头雾水:这人是谁?竟能让北辰仙君主动停下来打招呼?
居然还不起身行礼?!
“哎!不是,你说清楚,你要送谁啊?”苏漾挤开人群,从后面追上江月白,“我们哪个也不需要啊......”
他、云桦、秦嫣、晚衣都早已有了各自的本命兵器,哪个人都不需要这张琴,除非是送给别的修士。
“到底送谁的?干嘛遮遮掩掩......”苏漾对江月白的态度和行为感到不解,这几天江月白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问他去见谁也不说,有时反倒答非所问地冒出句——“你觉得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花。”
苏漾头一次见江月白对这种事感兴趣,稀奇得不得了,好奇地打趣江月白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仙子,偷着跟人幽会所以才早出晚归。
但每次的调侃刚开个头就会被秦嫣给打断,最后变成他们俩的骂架。
“噢晓得了!”想到此处,苏漾眉头舒展开,搂过江月白的肩膀,“送女修是吧!你到底看上了哪家的仙子啊?别藏着掖着啊,倒是领过来给我们瞧瞧嘛!哎!走慢点,等等我......”
几人追随江月白离去。
穆离渊缓缓站直了身子,转过头,视线一直盯着江月白怀里抱着的琴。
碧玉朱漆,如美人般的一张琴。
穆离渊本就深邃的眸色逐渐变得更加阴暗,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心间细细密密散开,像是虫蚁在爬。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女修。
能让凉薄风月的江月白动心。
......
春夜静谧,江月白独自抱琴而出。
离开洞口前,一只手拦住了他:“药效只剩最后一天了。”
秦嫣红色的裙子染上了些灰尘,整个人像花朵掉了点颜色般暗淡:“你真的能接受得了?”
秦嫣帮江月白炼制的禁药能恢复所有内力修为,但毒性极强,灵脉的伤损不可复原。
江月白本就因为灵元衰竭时日无多,还在服药期间不计后果地耗费灵力。秦嫣根本不敢想象药效过后,江月白的身体会烂成什么样子,还能撑住几时......
“秦峰主,”江月白轻声说,“谢谢你。”
秦嫣皱眉:“......谢我。”
谢她什么?
她来沧澜山这些年基本没为沧澜门做过任何事,说是来当医药师父实际我行我素没正经收过徒弟,她人生前十几年太过任性妄为,得罪了不少人结了不少仇,江月白愿意给她一个庇护,可以算得上她的恩人,她只是炼几副药而已,根本不用谢她什么。
难道是谢她帮忙瞒着苏漾那个傻子?
没有什么“送女修的琴”,独幽琴是给晚衣的,这件事只有她清楚,晚衣的秘密不能让旁人知晓——江月白时常会因为这件事沉思出神,苏漾问起他时却又只字不提晚衣。
“不要谢我。”秦嫣道。
她不喜欢“谢”这个字,以前也从没人和她说这个字。
她只擅长横眉冷对,不擅长回答这些温和柔软。
江月白微微笑了一下,也没有再执着,只道:“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拿到。”
晚风夜色里,江月白已经抱琴走远了。
秦嫣还在发呆。
江月白的记性很好,而她的记性很差——她居然想不起来自己问江月白要过什么了?
秦嫣呆立很久,直到后背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喂!”苏漾舌头勾出了个不正经的弹音,“不休息在这儿傻站着干嘛?”
秦嫣连忙调整表情,嫌弃地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啊,我又不是来找你的。”苏漾也嫌弃地回了个白眼,绕过她往山洞外瞅了一眼,“我打算跟踪江月白去,看他每晚到底跟哪个美人约会呢,勾得他整天魂不守舍的,问他也不说......”
“江月白想和谁见面就和谁见面!”秦嫣一把将他捞回来,“北辰仙君想做什么还用得着跟你们汇报?”
“我好奇不行吗?”苏漾胳膊被揪得生疼,“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谈恋爱呢,我想看看怎么个模样,到底是彬彬有礼呢还是含情脉脉,看他送女孩子东西的时候说什么,会不会拉拉手亲亲......”
“看什么看!”秦嫣抬脚踹在他腿上,把人往山洞里面蹬,“赶紧回去!”
“啧,不是,我说江月白你暴躁个什么劲......”苏漾险些被踹得跌在地上,扭过头看向秦嫣差到极致的脸色,忽然神情一变,“你——”
“我什么?”秦嫣黑着脸没好气。
“你不会是......”苏漾瞪大了眼,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也喜欢江月白吧?吃醋了。”
秦嫣脸色更黑了,沉默一瞬后,猛然一脚!
苏漾这回真的直接被踹跪在了地上。
“戳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吧!”苏漾火气也上来了,“踢我做什么?”
“对,我恼羞成怒了,”秦嫣的确憋了满肚子的难受不知怎么排解,挽起袖子,“你再说一句我要动手了。”
“好好好算你厉害,我不敢招惹行了吧,”苏漾一边躲一边说,“有本事跟着我咱俩一块儿杀过去会会那个美人仙子,看你比不比得过......”
秦嫣听着苏漾不着调的话,打着打着停下了,气得笑了一下。
也挺好。
活得像苏漾这样没心没肺也算是一种难得。
那就假装江月白真的是去约会了吧。
幻想总是比真相要美好得多。
秦嫣给药里放了连心粉,服药的人都能被她猜到心内所想,奈何江月白修为远在她之上,她探究不了全部,但独幽琴的秘密她能察觉到。
没有风流韵事,也没有花前月下。
很简单,江月白只是想用独幽给晚衣再做一张琴罢了。
灵脉枯损时日无多,江月白放心不下的不止晚衣,还有很多人——
要拿到天机剑,震慑二十六家,稳住沧澜门的尊位。要给纪砚一件东西,足以压制对方的蓬勃野心。要教会穆离渊如何复仇,好让对方往后能不再带着怨恨活着......
他想做很多。
但他没那么多时间了。
在这一个长夜,他还能还多少债。
......
伏墟山内有许多露天山洞,月色从极高的山洞顶端照下,窄窄一束。
洞内溪水流过,在斜射的月色中随风浮波,溪边野草摇曳,开着不知名的花。
江月白将独幽放在平石上,用灵力给琴弦重新渡层。
待到第五根弦时,他指缝中已经全是血——秘药效力到了最后一日,灵力即将油尽灯枯。
夜色很安静,晚风吹过时送来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江月白没有回头:“什么时候来的。”
穆离渊抱臂靠在远处的山石上,额前的碎发在风里飘动,搅乱他望向月下人的视线。
他已经在阴影里站了许久,沉默地观察着江月白。
“很久了,”穆离渊放下手,向着月光下走去,“师尊要给谁做琴。”
江月白没有回答,手指又去触碰第六根弦。
穆离渊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视线扫过石面——那里放了几朵小花。
每朵花都被修剪成合适的长短,和琴尾的凹痕形状相同,显然是准备封刻进琴尾的花。
琴尾雕花,是一张要送给女子的琴。
北辰仙君以前从不会做这种琴。
他唯一送给女子的琴,上面没有一朵花,甚至没有一丝花纹。
琴名叫斩雷。
晚衣是被江月白捡到带回沧澜山的弃婴。
她一直很胆小、很爱哭,小时候被欺负,总是抹着眼泪去找师尊,师尊不在就去找师兄师弟。
晚衣九岁时,江月白为她做了一张斩雷琴,耐心对她讲:“有能力保护你的人,将来也有能力欺你负你,没有人比自己更可靠。遇到对手时,你要做的不是寻求庇护,而是让对方服输。”
晚衣要两只手才能抱住和自己一样高的斩雷琴,流着眼泪用力点头。
岁月流逝,江月白如今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要晚衣做一个强者。可斩雷琴像一把锁,将晚衣牢牢束缚。
她让一切男弟子畏惧,她不再亲近师兄弟,她的周围甚至没有一个男子敢来献殷勤——每一个都对她望而却步,战战兢兢。
她只感受过男人们的嫉恨和惧怕,从没感受过来自男子的爱。
所以当她踏出沧澜山,一个别样温柔缱绻的男人只用一朵小花、一句情话,就能骗走她的心。
江月白用十年教她如何打败对手,却忘了教她如何识别人心。
一朵木兰花,便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为她在沧澜山种上漫山遍野的花。
穆离渊忽然说:“这些花都不适合。”
江月白动作顿住,微微抬头。
“用这朵吧。”穆离渊在江月白对面屈膝,递给他一朵花——
一朵粉色的花。
在月光下,娇柔的花瓣像顾盼生姿的美人。
江月白没有接。
穆离渊将花放在了他手边:“送女修的琴尾封刻这样的花,她一定喜欢。”
江月白:“魔尊很有经验。”
穆离渊笑了笑,没在意这句话是不是又一次讽刺,伸手捉住了江月白的手腕。
将江月白沾血的手指拿在眼前。
“师尊,秦嫣的药再管用,也是有毒的。”他摸着江月白指间的血,看着江月白的眼睛,“师尊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连中毒都不在意。”
江月白知道他在套话,但很坦然地回答了:“存放天机剑的地方机关重重,不服点灵丹妙药恢复修为,怎么能确保万无一失。”
天机剑乃“千古第一剑”,传闻为飞仙大能留下的绝世秘宝,得此剑者可勘破天机称雄三界。每次天机历练都有无数修士为争抢天机剑而去,却无一人成功。
“那就奇怪了。”穆离渊说,“师尊这么想要天机剑,不惜服禁药恢复灵力,”穆离渊另只手掂起桌上的花,提在江月白眼前,“怎么会舍得用灵力来渡琴?那个女修面子也太大了。”
风中月光浮着清浅花香,显得夜更寂静。
江月白垂眸拉紧最后一根琴弦,淡淡说:“我送别人什么从不计较得失。”
穆离渊很清楚江月白的回答没有假。
因为从前的十几年里,江月白都是这样对待旁人——温和、耐心、负责、有求必应、倾尽所有。
这是身为掌门的责任,身为北辰仙君的大爱。
可这份爱他不配再有。
因为他体内流着肮脏的,魔与妖的血。
穆离渊手指搓着花枝上的刺,又问了一遍:“琴是送给谁的。”
江月白拿了一朵小花放在琴尾比对大小,仔细用灵息将它们一点点嵌合进凹痕里。
“你也想要么。”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穆离渊揉捻花枝的动作停下了。
他们是什么身份。
江月白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问自己?
他凭什么会想要这种破东西?江月白凭什么会认为他想要?他哪里表现出想要的样子了吗!
莫名其妙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
“师尊是在可怜我吗。”穆离渊紧攥着带刺花枝的指缝里渗出了血。
他向江月白复仇索债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感到过一丝一毫的痛快尽兴!只觉得对方在把他当可笑的幼稚鬼,无奈地配合、包容、甚至怜悯。
这种怜悯太像施舍。
他,不,喜,欢。
江月白抬起眼:“魔尊想要我可怜么。”
穆离渊一字一顿地咬重音:“我不想要,我想要其他的。”
江月白:“要什么。”
“求饶。”穆离渊隔着琴一把将人拽近,低声说,“我喜欢听人求饶、看人流泪。师尊满足我,好不好。”
江月白看着他,许久,才道:“这要看你的本事。”
穆离渊眸色一沉,将江月白按在了独幽琴上!
琴弦跳动成错乱的曲子,在山洞内回声层叠。
“所以师尊从不流泪......”他气息微颤,“是我的本事不够?”
起伏的七弦淌着月光,回荡的琴声盖过了江月白淡淡的嗓音:“修士们都歇在周围山洞。”
穆离渊逼近:“那更有趣了啊。”
月照春花映深眸,眸里却全是恨。
“别弄坏了琴......”江月白在衣带被撕裂前说。
“可我就想弄坏。”穆离渊将人翻了个身,在背后恶劣地压低嗓音,“我不喜欢这张琴。”
他不喜欢这张琴的颜色,翠玉朱漆过分妖娆,像不怀好意的美人。
白衣太单薄,锋利的银弦把皮肤磨出了血,可疼痛的呼吸却溢不出。
穆离渊从身后捂住江月白的口鼻。
谁让他提醒自己周围山洞有人,这便是惩罚。
独幽琴被撞出沉闷颤抖的声响,好似随时都会崩裂。
名琴见惯了厮杀与血腥,却对这场更残忍的惩罚感到震惊。
黏滑的鲜红顺着银弦漫延,垂落在碧玉琴面,绽开无数花点。
独幽被血的温度烫到,发出抽泣呜咽般的破碎琴音。
晚风吹过,碎花四起。穆离渊忽然感到指尖沾水微凉。
他翻过浑身是血的人。
破碎白衣上交错的伤痕如同血色花枝,随着艰难的呼吸起落。一道极淡的水痕淌在江月白眼角,像山水画上一笔若有若无的清墨。
穆离渊近乎痴狂地盯着那道水痕,想用指尖去触碰,又怕会让它彻底消失。
只能迷恋地盯着它在风中变浅。
他从没见过江月白流泪。他在想江月白的泪会是什么滋味。
穆离渊将江月白的双手狠狠按紧在琴弦上,低声喃喃:“师尊,再哭一次......”
再流一次眼泪给我看。
江月白在独幽断续的哽咽声里闭上双眼,浮着的水光顺着眼尾的弧度滑出来。
月色皎洁,这次的泪痕格外清晰。
穆离渊觉得不真切。
江月白为何如此配合,就如同多年前的师尊总会满足自己每一个小愿望。
这眼泪真的是为自己而流吗。
还是江月白也有自己的伤心事。
琴声随身体颤动,江月白嗓音断续:“我在......星邪殿里......给你留了东西......”
穆离渊停下了动作:“什么东西。”
江月白抬起眼睫,眸底浮波又淌出一道,但却笑了一下:“自己找。”
穆离渊怔住。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师尊这样温和的笑。
所有怨恨与愤怒在这瞬间都消失不见!血海深仇全部融化在了此间夜色里。
只用这样一个眼神。
滔天杀伐痛不欲生的梦魇里,他记得最清晰的是江月白在灯下看他吃桃花酥的笑。
格格不入。
铭心刻骨。
穆离渊俯身,想去轻碰那些泪痕。
却在触及的前一刻停在咫尺——
他不敢。
即便他已经残酷地对这个人做过很多悖德犯上的事,仍然不敢做这个温柔的动作。
这是他曾经不敢染脏的人。
夜深忽落雨。穆离渊喉头酸涩。
他恨这样的自己。
他枕着江月白柔软冰凉的长发,魔心在漫天冷雨里撕裂成鲜血淋漓的碎片。
他好想回到没有仇恨的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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