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三岁?哦,真是虐待儿童。”梁医生瞪起眼睛,自顾自喃喃,感慨世风日下。
聊天过后,又到了扎针的环节,一个谢敏不太喜欢的环节。
“您似乎对针怀有一种恐惧心理?”
梁医生将药物注入谢敏的腺体,红肿的组织被水液充盈,被其他信息素影响的刺痛逐渐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种不太妙的痒意。
“有这么明显吗?”谢敏勉强笑了笑。
“您的青筋都爆起来了。”梁医生把注射器放到金属托盘中,回应道。
“我第一次腺体受伤时,有个笨手笨脚的废物,把针留在了我的腺体里。”谢敏轻松地道。
“???”梁医生再次瞪大眼睛,他总觉得每次和谢敏聊天,他那因年迈而耷拉下来的眼皮会奇迹般地向上生长。
“您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梁医生干巴巴地附和。
“我也这么想。”谢敏碰了碰医用腺体贴的位置,突然闻到一股很淡的、熟悉的气味。
是硝烟信息素。
“梁医生,您注射的是什么口味的修复液?”谢敏疑惑道。
“修复液是无味的,长官。”梁医生正在收拾东西,没注意到谢敏眼底的怀疑与惊骇。
谢敏抿着唇,望向窗外流云,半晌没有说话。
由于昨日发生的装甲仓库事件,零号陷入了一波军事纠纷——执政官城堡主张系统调查零号统辖的区域,美其名曰加强防御,但任谁都知是对零号内部的调查。
而在各部观望时,向来与执政官对着干的谢敏,却坦然接受了调查。
转眼一周过去,零号上下休假待命,而谢敏,也度过了一周的治疗生活。
鉴于此,安斯图尔军政内外传出零号即将被执政官城堡吞并的谣言,而谢敏本人,则躺在温暖的阳光房里喝椰子水。
“老大,你知道外面都传什么吗?”陈石穿着沙滩裤衩,负气道:“传我们零号要完了,明天全员改姓傅了。”
“随他们说去。”谢敏脸上华丽的墨镜反射棚顶高树的枝叶,他嘬了口椰子水,悠闲道。
“执政官收了我们城北的三块地,这也不管管吗?”徐里坐在另一侧,出声发问。
“他想要就给他。”谢敏打发似地挥挥手,道。
“那外头说长官是执政官的姘头……”姜琪在池塘边踩着水,道。
“噗——”
谢敏刚吸了一口椰子水,这会全吐了。
陈石连滚带爬地闪开,徐里优雅地一挪身体,在谢敏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中幽幽道:“姜琪,用错词语了。”
“唉,不该是姘头吗?不然是什么,相好??”姜琪叼着草莓棒棒糖,一脸无知地看向谢敏。
谢敏抹了把脸,凶神恶煞地瞪着姜琪:“少听点乱七八糟的。”
“可我问过黑枭副官,他没否认,我以为执政官也这么想的。”姜琪急忙撇清自己与谣言的关系。
“他是机会主义者,专业摸鱼的,生怕水不够浑。”谢敏尴尬地整理仪表,“只要有利可图,他连自己不举都能说出来。”
“执政官这么野的吗?”陈石目瞪口呆。
谢敏摆摆手,表示不想再说下去:“话说回来,我养伤,你们不去休假,跟着凑什么热闹?”
他话音一落,只见陈石和姜琪互相看一眼,露出微妙的笑容,谢敏一怔,姜琪立刻道。
“长官,今晚南桥一巷有灯火节,去看看吗?”
南桥一巷……
谢敏心中一动。
位于汉尔宾斯军官学院南侧五百米的南桥一巷,被誉为安斯图尔最浪漫的花海灯焰长廊。
而在某一年,汉尔宾斯的武装测试,就在灯火节后一天的夜晚举行。
最后,谢敏被三位摆烂心切的下属拖去了灯火节。
炸物与烧烤的香味浮在整条巷里,头顶的一线天空被各式花灯占满,有飞禽走兽、军工装甲,更多的则是昂扬桀骜的风雪羚羊。
各色小摊如鱼鳞般排布,一楼的银饰店、典当行、服装铺,二楼的戏剧院、茶水铺、观景台,红斑雀落在摊贩招牌的横梁上梳洗羽毛。
一时花灯绚烂、流光溢彩、人头攒动。
四人走走停停,姜琪穿着一身碎花裙子,鱼一样又在人群中央,谢敏走在最后,惬意地将目光落在人们的笑脸上。
这就是安斯图尔,自由,喧闹,繁华,蒸蒸日上。
与封控区的颓败糜烂有着天壤之别。
姜琪突然在某处停了下来,她踮起脚尖,伸手在人群中挥舞,像一只突然站起来的北极兔。
“这里!这里!”
陈石和徐里走上前,过了一会,谢敏也到了。
是一个金鱼池。
金鱼的鳞片烁烁,缤纷的光芒一照,宛如一池翻滚游曳的璀璨梦影。有许多小孩子在池边捞鱼,小网兜一下,鱼打着挺跑了,留下小孩子咯咯的笑声。
“长官,我们捞一个吧!”姜琪兴奋地指着池子里的小金鱼。
谢敏笑了一下,他身边的陈石当即道:“老板,这多少钱一次?”
“一枚银币一次。”带着兜帽的老板赶过来,他身上揣着一大堆小网兜,右手还在给一对情侣装金鱼。
陈石潇洒地拿出一堆银币,末了转头,对徐里道:“喂,你玩不玩?”
“行吧,捞上来了你养着。”
徐里点点头,他们同时转头,瞧见谢敏已经蹲在池子边,伸出手指隔着水面戳了戳某条上来吃食的小鱼头。
“你这么瘦,捞上来也不好吃啊?不会还要我养肥了才能吃吧?”谢敏有些惋惜地道。
三人闻言沉默了。
金鱼:我真谢谢你了:)
谢敏遗憾地叹了口气,一起身,肩膀猛地碰到了什么东西,哗啦一下,一个袋子掉到地上,水球在谢敏脚边炸开。
他垂头,看到石板上蹦哒着的金鱼,破碎的塑料袋粘在地上,水溅上谢敏的脚背。
“对不……”谢敏愕然,他似乎把别人的金鱼碰掉了,结果一回头,一张最不想看到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穿着黑色常服的傅闻安满脸寒霜,阴郁的目光直直盯着地上弹跳的小鱼,手还保持着抓塑料袋的姿势。
谢敏眨眨眼,直到傅闻安收手,幽幽地注视着害死他小金鱼的罪魁祸首。
“赔我,金鱼。”
谢敏呆了一下,想到过去,嘴比脑子更快。
“傅闻安,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水球小金鱼?”
第17章
在听到谢敏的话语后,执政官的视线可疑地漂移了一下,这细微的举动并没能逃过特工的眼睛。
特工猫儿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捉弄的光,他托腮,视线上挑,从下往上打量,最后与傅闻安对视。
“仔细一看,你这条鱼,和我从前送你的,花色很一致。”
“你看错了。”傅闻安嗫嚅一声,脸色覆着寒霜般不融化的壳,当即否决。
“你否认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是做贼心虚令你无所适从了吗?”谢敏露出一口小白牙,他像一只翘着尾巴满地蹦的小灰鸟,浑身上下透着股揶揄的劲头。
“我从不心虚。”傅闻安又道。
“行,那我给你的小鱼捡起来,让你仔细瞧……”正说着,谢敏蹲下身,用抓鸡崽子的手法抓鱼,岂料鱼猛地一弹,平地起跳,鱼尾猛甩,从他手心溜走,扑通一声,掉到旁边的观景池里去了。
水花绽在昏暗的水面上,谢敏手指尖仍残留粘腻触感,他捻了捻手指,几片剐蹭下来的、泛着亮光的鱼鳞粘在他皮肤上。
他尴尬地回头,发觉傅闻安正好整以暇地俯视他,那双冷淡沉静的眸子里满是讥诮和不怀好意。
“哦,我的小鱼呢?”对方扬着调子问道
谢敏:“……”
鱼:哈哈没想到吧?老子免费啦!
“特工,你给我的鱼捡哪去了?”对方又道,甚至还稍微大声了些。
谢敏:“……”
“要是今天看不到我的鱼,我可能会做出一些歇斯底里违法乱纪的事,比如持枪闯进档案馆对某些人的年薪进行一个改革的大动作,又或者立刻给某些杀鱼人士找点紧急任务……”
傅闻安的语调依旧平缓可亲,然而,斜睨的视线却毫无温情。
谢敏快要蹲不住了,尤其是他身边的陈石和姜琪已经开始低声碎碎念。
“长官,明天我约了超级至尊美甲套餐体验~”
“老大,我车贷房贷校园贷到现在还没还完呢~”
徐里倒是淡定,只是像盘核桃一样盘着手里的银币,哗哗作响。
谢敏深吸一口气,他大义凛然慷慨赴死般站起来,在傅闻安的直视下,走到金鱼池边。
“说吧,想要哪条?”
傅闻安挑了下眉,“我要我刚才那条。”
“你别得寸进尺,我肯给你抓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谢敏咬着牙,一边拌嘴,一边从善如流地在鱼群里寻找和刚才那条花色比较相近的。
“是吗,那等下我还要你喂好鱼食绑好袋子顺便系个蝴蝶结怎么办?”
傅闻安来到谢敏身边,他垂眸,视线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掠过。
“你在做梦?”谢敏拿着一个捕鱼杆,细网兜微微下垂,他蹲下,在水里舀了舀。“那条行不行,头上有金斑的那条。”
傅闻安一眼就看到了,的确和他刚才的那条很像。
他仍站着,手揣在裤兜里,沉吟少许,然而还没等他发话,只觉得袖口一沉,被人轻轻拽着,晃了晃。
他低头看去,发现谢敏的手指正夹着他的袖边,红宝石袖扣在他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如溢满汁水的石榴籽。
紧接着,那人又毫不避嫌地,轻轻扯了扯。
“喂,回个话,鱼要跑了。”
许久不得回应,谢敏一抬眼,嗔怪却亲昵的视线向上挑,手顺势又拽紧几分。
“你没事吧?还要不要鱼了?”谢敏松开手,小网兜的塑料把手在他指尖夹着,他冷着声道:“不要算了,神经。”
他正好起身,只觉背上一重,男人手掌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仿佛被烫了一下,谢敏重新蹲回去,不悦地睨着傅闻安。
执政官终于也蹲了下来,他拄着下巴,看起来对金鱼兴致缺缺。“行吧,就那条。”
谢敏撸起袖子,三两下就把鱼捞了上来,他扯着小塑料口袋正准备装,又被不知道抽哪根筋的傅闻安一把按住。
“等等,我觉得那条也不错。”对方道。
“哪条?”谢敏把抓到的鱼放回池子里,视线在水面上逡巡着。
“算了,还是要原来那条吧。”傅闻安停了一会,声线平稳,回道。
“……”谢敏看着满池子扑腾的鱼尾巴,按捺敲爆傅闻安狗头的冲动,道:“你故意的吧?这一池子我怎么找。”
“哪能呢,货比三家不行吗。”傅闻安的手指沾了下水面,温声道:“如果我想为难你,你这辈子也找不到我想要的鱼。”
“比如?”谢敏啧了一声。
“比如……”傅闻安的手肘搭在膝盖上,男人偏头,垂落的发丝扫过眼睫,遮住那抹逗弄。
“找一条会翻花手的鱼。”
人群中,黑枭因为他过人的耳力,听到了自家长官说出的话。
果然还是要找会翻花手的鱼吗!
兢兢业业、具有高承受能力的副官瞳孔猛地地震起来。
半小时前。
从执政官城堡的彩色玻璃向外望,沉浸在蓬勃焰火中的安斯图尔一派热闹祥和,然而,即便在这样惬意的日子里,执政官还是在批改文件。
黑枭将一口没动的糕点接走,换为厨房新做的杏仁羹,银制的小勺刻着风雪羚羊的花纹,正在室内灯的照耀下生辉。
执政官书写完一份文件,毫无情绪的眸子一转,他似乎察觉副官等候的时间有些久了。
这明显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还有什么事吗?”傅闻安搁下钢笔,平淡又不失威严地问。
“长官,您或许需要休息。”黑枭斟酌着语气道:“今晚南桥一巷有灯火节,我想,您会喜欢的。”
傅闻安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听到休息就把副官打发走,他手指微微一顿,不由得向窗外看去。
铺满星的夜幕下,流动的光河将冷寂的夜晚点亮,四处升空的花灯如鱼鳞般排布,错落有致,耀眼繁荣。
他盖上笔,夹杂着碎钻的笔身勾勒流畅线条,衬得他手指更为修长。
“他会去的吧。”执政官低声,以难以听清的声音念着。
“您说什么?”黑枭一怔,连忙问道。
“没什么,去看看吧。”
执政官走出了他的城堡。
他端庄、威严,又藏匿起自身所有的凌厉与锋芒,游走在人群中央,直到驻足在一个金鱼池前。
他难得露出了极为隐晦的心驰神往,却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如果不是在看到小朋友手中的水球小金鱼时微微抿唇的动作,黑枭绝对无法察觉自己冷漠的长官,还有这份爱好。
而后,黑枭听到执政官自言自语了一句。
“所以,真的没有能翻花手的鱼吗?”
黑枭瞳孔地震,他惊得说不出话。
长官,您能否不要用您这考虑统领万邦事宜的脑子一本正经分析鱼会不会翻花手啊?!
而接下来,在执政官愉快地捞完小金鱼后,黑枭发现,他家长官的眼睛,又盯在了某处,一动不动。
所以,这街上是放了什么傅闻安视线吸引器吗?
黑枭扶额,他转头,越过层层人群,瞧见了另一家垂钓金鱼池旁,站着的特工。
他看到执政官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若无其事地站在人家身后,光明正大地把自己手里的小金鱼,怼到了特工的肩膀上。
一整个,行云流水的碰瓷大动作。
谢敏听到傅闻安的问句,对方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他,扭曲的光芒与街边的笑闹声如流云般飞速向后倒退,他怔了一下,血液仿佛凝固住了。
【找到一条会翻花手的鱼】
是某一年汉尔宾斯的武装测试里,谢敏和傅闻安抽到的任务,任务地点,就在南桥一巷——被誉为安斯图尔最浪漫的花海灯焰长廊中。
夜风习习,谢敏坐在某个涂鸦馆二楼的阳台旁,一条腿腾空,惬意地晃悠着。他的视线垂落,越过满空花灯,于人群中精准抓住某个行走中的身影。
一个难以捉摸、心思诡异、油盐不进的……
他的长官。
傅闻安看起来并不对此次测试抱有太强的忧虑感。
因为即便面临知道与自己同组的副官在开考后一秒就溜之大吉、手里的题目完全谜语人、考试场景反人类等困难,他仍旧步履稳健、从容悠闲地……
买了一份爆炒鱿鱼。
今年,汉尔宾斯的考试与往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选在了平民众多的闹市,不能使用武器,题目全靠在塑料海洋球里抽签。
也总有些没变的——比如长官和副官双人一组、配合行动的机制。
当然,这条规矩对谢敏和傅闻安来说,完全没必要遵守。
谢敏不可能与傅闻安一起行动,尤其是之前,由于校外械斗的他被罚跑训练场,第二天醒来,发现浑身赤条的长官在他床边穿衣服,还问他早上好。
然后,谢敏就把他名义上的长官,从窗户踹了出去。
喜提新的处分,好耶,离从汉尔宾斯退学越来越近了。
“找到一条会翻花手的鱼,有鱼会翻花手吗?”谢敏琢磨着,他烦躁地把头一仰,手举起来,翻了两个花手。
“是像这样翻?不对吧,还是……恩?”
谢敏越翻越来劲,动作逐渐流利起来,正在他感慨自己学习能力爆表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盯上了。
他手还举着,摆出一副优雅的小白莲盛开的姿势,头却扭过去。定睛一看,窄巷对面的斜坡房顶上,穿着同款校服的男人举着通讯器,镜头正对他。
对方嘴里叼着一串没吃完的烤鱿鱼,手边放着碗。见自己被发现,那人从容不迫,点好保存视频的按钮,而后把通讯器叠回手腕。
异常优雅而高傲的姿态,对方扬起下巴,半跪在房顶的姿势极为闲散。他抱着自己的碗,大功告成一般,拿下嘴里的竹签。
一抹冷笑出现在他唇边。
谢敏先是沉默了一秒,立刻把自己的小花手藏起来。
傅闻安愉悦地挑眉,脸上表情仍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三条信息传到谢敏的通讯器上。
他打开一看,被赫然大字气得找不着头。
【你这是找不到目标,决心学会了去教鱼?】
【恕我直言,你这花手太丑了】
【狗套麻袋都比你好】
“傅、闻、安!”
谢敏猛地捶在栏杆上,对方房顶,傅闻安早跑没影了。
这是什么鬼才想出的题目?
傅闻安站在人来人往的喷水池畔,游客往来,各处张灯结彩,弧形摊位挂着亮闪闪的装饰物,水面如繁花倒影,色块华丽摇曳。
傅闻安找了一整条街,连楼角的马桶盖都翻过了,除了尽头巨树下的海洋球充气城堡外,掘地三尺,仍一无所获。
他低垂着眼,半倚在路灯下,敏锐如他,只扫一圈,就发现自己的副官正在海洋球充气城堡外探头探脑。
他似乎兴致勃勃,一股子要和人类幼崽抢海洋球国王至尊地位的气势。
过了一会,傅闻安看到谢敏交了钱,真上去了。
谢敏不是真的对海洋球混战感兴趣……
好吧,或许有一点,但只有一点点。
他在心里屈起手指,比了个一丢丢的姿势。
更重要的是,他用一份舒芙蕾换到了其他同学的线索——会翻花手的鱼,可能藏在海洋球中。
没人比谢敏更懂海洋球,尤其是海洋球作战,他可是靠大混战取得过汉尔宾斯海洋球作战总冠军的男人。
虽然但是,汉尔宾斯连收破烂冠军都有,冠军头衔就像遍地爬的大米粒,要多少有多少。
他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弯腰又直起,随着他身姿起落,一个个海洋球在他指尖流转,又如爆米花机吐豆子一样向四面八方飞出。
他的投掷姿势潇洒而优雅,个个精确,一时间,他所站之处周边五米竟没人敢靠近。深蓝色海洋球在空中划出纷乱弧线,如平地惊起的鸟群。
渐渐的,场边围观的傅闻安眯起眼来。
谢敏的动作乍看一气呵成,完全为击中而触发,但仔细看去,那人像是在寻找什么。
在抛出海洋球前,有个手腕轻震的动作,与他平时流窜在校内水果店抓缺斤少两罪行的动作类似。
绝对手感的应用范围无比之广。
难道,线索在海洋球里?
傅闻安举棋不定,某种意义上,他过分地相信这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副官,另一方面……他悉心经营的贵族形象!
海洋球:你清高,你了不起:)
正在傅闻安犹豫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的时候,谢敏已经逼近通向高层终点的楼梯,走到这个地方,宛如进入飓风区,海洋球狂飙的速度额外快。
更令谢敏意想不到的是,这一片,全是校友。
如春笋般冒头又飞速遁地的同学们,更证实了海洋球里有线索这一小道消息。
“同学,请问你知道哪个海洋球里有线索吗?”
“你也不知道?好嘞,下一位!”
谢敏麻溜抓出一颗试图逃跑的春笋,询问无果,果断打晕,试图抓下一位。
终于,有人给了他答案——在十分钟后,高处的海洋球发射机会爆出今晚最后一轮海洋球狂潮,所有人争夺的万能线索,就在其中一个海洋球里。
谢敏眨眨眼,他听着描述,就觉得不是什么一个人能做的活。他退到城堡边缘,伏在充气的塑料围栏上,对路灯下的傅闻安招了招手。
他小手一勾,路灯照亮他半张脸,唇畔噙着抹纯洁无瑕的笑意,眼睛却像狐狸一样勾起。
“长官,有个好消息,我特地和你分享。”
“什么?”傅闻安谨慎地直视他。
“你过来,我和你说。”谢敏像一只得瑟的小白鸟,抖了抖自己柔顺洁白的小翅膀。
傅闻安斟酌良久,还是走了过去,他的身姿坚韧挺拔,立在谢敏面前,淡淡目光垂下,压迫感蕴藏其中。
“什么?”
“据说这里有万能线索,等下高台的开口会吐出一波海洋球,你现在进来,咱俩谋划一下,绝对不能让线索被别人拿到,要不冠军奖励就没希望了,我渴望那个扫地机器人好久……”
毫不设防的副官散漫地趴在栏杆上,手臂伸直,惬意地托腮。他微微仰起脸,那双如玻璃珠般的眼睛满是神采,势在必得与飞扬跋扈融为一体,令他的语气都快飘起来了。
若有若无的、香甜的味道萦绕傅闻安的鼻尖,自身的阴影笼罩着副官,那种躁动不安的促狭与缱绻令长官小小地走了一下神。
“傅闻安,你在不在听?”
直到对方嗔了一声,傅闻安才迅速将视线从谢敏不断开合的唇上离开。
“我脸上有什么吗?”谢敏疑惑地睨着傅闻安。
“你的信息素外溢了?”傅闻安道。
谢敏的眼睛顿时睁大,他勾了下衣领,嶙峋的锁骨便迫不及待地撞进傅闻安的视野,他甚至还解开一颗纽扣,抬肘,摸了摸自己颈后的信息素隔离贴。
“没有,我昨天刚换的,再说,你知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谢敏明显警惕了不少。
打探他人信息素是极其不礼貌的事,带有暧昧与调情意味的交颈纠缠不方便拿到台面上说,人们将信息素藏匿,唯恐侵犯他人或受到侵犯。
傅闻安缄口不言。
谢敏白了他一眼。
海洋球的开闸倒计时逐渐逼近,谢敏一个人打工,自然不肯让傅闻安纵享清闲。
在谢敏眼皮底下,谁都别想摸鱼!
倒计时的长鸣如征战号角,洞开的闸口中,蓝色海洋球如天河倾倒而下,巨浪扑面,一下将所有人都吞噬其中。
谢敏被海洋球压着,熟悉的填压感充斥感官,恍惚间,一双手按在他肩膀处,对方的声线如破浪前行的巨轮般安稳。
“谢敏……”
一颗傅姓小白菜从海洋球田里钻了出来,他冷漠地抬手,抓住另一颗谢氏春笋的衣领,把人薅了出来。
海洋球扑棱棱散开,傅闻安一打眼,喷出的海洋球数量庞大,城堡内表面上升了将近一倍。
“咳——”手里的春笋咳了一声,看起来还挺精神,就是头上的一撮毛趴了下去。
“赶紧找球,我没事。”谢敏拍了拍傅闻安的手,急着掂量身边的海洋球。
“已经找到了。”傅闻安背在身后的手中,正是一枚偏小的海洋球。
在谢敏惊讶的注视中,傅闻安捏爆海洋球,一张纸片显了出来。
【柳树旁金鱼池,有你想要的一切】
满池子金鱼,璀璨玉石般耀眼,一尾尾在冷水中翻腾,比下饺子还热闹。
所以……
谢敏和傅闻安各拿着一个小网兜站在池边,面面相觑。
抓哪条呢??这乍一看,都挺会翻的呢??
在他们将纸条给老板看后,老板神秘兮兮给了他们两个网兜,让他们自己下去捞。
踌躇许久,谢敏拍了拍傅闻安的肩膀,蹲了下来,仔细观察一会,突然道:“你发没发现这池子里的鱼,鱼鳍又长又宽。”
“其他池子没有这么华丽的鱼。”傅闻安点点头。
该说,这一整条街只有这一家的鱼如此漂亮。
“你想要哪条?”谢敏道,但不等傅闻安回复,他已然找好了目标:“这条吧,头上有金斑,符合你死不要脸的气质。”
“……”傅闻安漠然地看着谢敏捞了一条鱼,装进塑料袋,麻利地打了个结。
尾鳍如散入水中的丝绸,随游动在鳞片旁起伏,光线折射,微小而柔软的鳞片熠熠生辉。
“我不喜欢金鱼。”傅闻安有些嫌弃地道,目光却不着痕迹落在金鱼身上。
最终,他还是接过了装金鱼的袋子,在谢敏说自己可能会清蒸金鱼之后。
后来,傅闻安的宿舍里多了个铺满小石子和水底景观的巨型鱼缸,鱼缸里,只有一条长鳍小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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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要复习和考试,更新时间会比较混乱,六月末恢复正常
多了一个叽叽喳喳装模作样的游客和一条肥胖的金鱼,傅闻安享受着难得的夜游时光……
假如谢敏没能在吃过霸王餐后发觉自己钱不够继而拎着他的领子飞快跑路的话,这个夜晚会更美妙。
“我希望你能理解,偷盗会入狱。”
灯光晦暗的街区,躲在显眼灯牌后的傅闻安低头查看金鱼是否还活着,他正色道。
“拜托,你用这么吓人的表情说这种话,会让我觉得自己数罪缠身。”谢敏把包子咽下去,从兜里摸出一个硬质木牌:“我也只是想赶紧完成任务而已。”
那木牌是从包子铺的点餐板上摘下来的,红缨断裂,牌面上写着“牛肉香菇包”,右下角有一串用刀刻上去的数字。
E44231A900。
“列座编码?”傅闻安略微思索,当即了然。
在汉尔宾斯军官学院的加密学课程中,列座编码是最晦涩难懂的解密符号,而这串数字,就是列座编码中金鱼的代称。
“真正的灯火节是昨天,但教务处为了举行测试召集人手模拟了一场全新的节日庆典,通知里要求不带武器,但刚才追我们的包子铺大叔,你看清他腰上别着什么吗?”谢敏道。
“巴别塔专用电击枪,军方专供的无市产品。”傅闻安倚着墙壁,淡声接话。“所以,整条街的商铺都不是平民。”
“商铺不是,但游客不一定不是,所以看到这个,你有什么好建议?”谢敏晃了晃手里的木牌。
“你已经有了定夺,何必再问我?”傅闻安一哂,他敲了敲上面的字:“牛肉香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