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连接着高强度爆破装置,顷刻间将整条走廊加牢房夷为平地,热浪烧灼着失去生命体征的断肢,离得最近的特工直接被融化在热浪里,死伤无数,损失惨重。
“别管我,去找邮差,他……咳……他一定还在里面!”陈石呕出一口血,半张脸被爆炸掀起的血腥与尘霾糊得看不清原本形状,他踉跄一步,沉重的躯体靠在墙上,咬着牙掏出手枪来。
徐里越过瓦砾狂奔起来,火星迸溅的爆炸现场被熏出一道道可怖的黑色痕迹,到处都是血水与肉块,分辨不清那些东西原先属于战友还是敌人。他掏出手枪,亲眼所见的来自同伴牺牲的巨大悲愤与暴怒使他神色看起来无比狰狞,隔着十米距离,他看见一面被轰开大半的防爆盾。
邮差呢?
徐里手握着枪扫视,在指向背后的一瞬间睁大眼睛,只见伪装成死人的邮差面露狠意,他踩着零碎尸块站起,向徐里连连开枪。
砰砰砰——!
徐里眼疾手快地捡起还剩半个的防爆盾挡在身前,他就地翻进尸群作为掩护躲避邮差的射击,与此同时受了伤的陈石捡起一把冲锋枪朝邮差扫射,将人逼退回低矮的墙垣。徐里紧盯着邮差的身影,见对方从血泊里捡起半只断掉的手掌,从手腕的切面处捋下一个通讯器。
通讯器?
徐里心里一慌,他看清了邮差拿走的通讯器的型号,是零号的内部通讯器。
那断手是他同伴的残肢!
他记得谢敏曾在出发前对他们说过,邮差是天赋极高的网络入侵天才。
“绝不能让他入侵零号的内网,陈石,掩护我!”徐里抓紧掌心的铁皮碎块,连掌心被刺痛了都不清楚,他大吼一声,将背上的狙击枪快速架在地面废墟上,自防爆盾后伸出枪口。
邮差已经退到废墟最角落的墙体内,凭手枪与冲锋枪的穿透力不足以打穿加固过的防御装置,但他的狙击枪可以,他要确认邮差的位置,一枪狙死对方。
尽管谢敏对他们下达的命令是劫持邮差,可一旦邮差利用空隙成功入侵零号的内网,处在中央公园的姜琪一队将会直接成为数据交汇中心的固定靶,信息部队的战斗能力不足以支撑他们在重围下逃生。
姜琪和她的部下会死!
谢敏以同种方法入侵敌方系统的最快记录是一分钟,还是在设备齐全有大型运算终端加持的情况下。
眼下这个破烂废墟监牢里连一个完整的通讯终端都没有,邮差不可能在此进行破译,他必然要移动!
这是徐里唯一的机会。
长久培养的默契使陈石在听见徐里呼唤的一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将冲锋枪重新压弹逼近,子弹如雨,扫在逼仄狭窄的角落。
废墟里有人爬出,陈石一梭子将对方打烂,却听咔一声,只见半边的天花板上突然伸出几个黑漆漆的洞口,在瞬间释放尖锐的钉枪朝陈石急速发射而去。
尽管受伤却不能影响陈石躲避的速度,长久以来在训练中锻炼出的预感使他瞬间收了枪势向两侧闪避,钉枪死死扎进土地,一米高的金属筒阻挡了陈石的去路。
陈石一脚踹翻朝他发射的最后一支钉枪,趁着冲势偏转之际徒手将巨大尖锐的铁块抱住,他身上虬结的肌肉在瞬时发力中鼓起,背肌与后脑的血迹随用力过度而飙出,他不为所动地僵硬着脸,眼里却燃烧着熊熊的狠意。
他将钉枪狠狠掼出去,沉重的钉枪在此刻成为凶悍无比的杀器,堪比子弹的尖头瞬间扎进邮差躲藏的墙体后,一声惨叫传出,一具躯体软软地倒下,鲜血涌了出来。
几乎在瞬间,一个人从墙体另一侧贴地滚出,隐蔽地逃向墙边狭窄的缝隙。
徐里瞳孔骤缩,全神贯注的狙击手在一霎那忽略了世界喧嚣的响声,他视线里唯有对方滚动着的曲线。他的呼吸仿佛静止了,指尖扣下扳机的瞬间,视线突然落到对方兜帽里露出的一截头发上。
不,头发颜色不对!
那不是邮差!
可已经来不及了。
狙击枪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轻易炸穿一堵墙的巴雷特将所有愤怒宣泄而出,弹壳落地时发出脆响,在击碎躯体的同时,墙体后扑出了第三个人。
是真正的邮差!
徐里睚眦欲裂,可等他再调转枪架与枪口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邮差按动了什么开关,碎裂的地砖突然开始下陷,如开启了一个通往地下的闸门一般,瓦砾与尸块急速向下坠落,邮差的身影霎时消失。
不,绝不能让他逃走!
徐里抛下狙击枪向前飞奔,血液流动的速度前所未有得快,陈石与他同时行动,他瞬间抓住徐里的手腕把人拖进保护范围内,在通道门关闭的最后一秒一齐跳进了漆黑的隧道中。
爆炸的响声惊动了子爵,他手上的力道微微松懈,紧接着又在溪崖本能的挣扎下迅速收紧。
子爵欣赏着对方将死时的情态,自言自语般感慨道:“看来银果然如我所料去救邮差了,真是令人嫉妒的战友情。”
骨骼和喉管被压迫的嘎吱声预兆着生命急速消逝,溪崖在窒息中眼珠上翻,唇舌流淌出的涎水不住地流淌下来。
“人死时总会露出丑态,你再次向我证明了这点,也不知道银死前会是何种模样,真是想想就……”子爵憧憬地幻想着,他手指再次攥紧,溪崖放弃了抵抗,头颅沉重地搭在他的虎口。
就在他即将捏死这只蚂蚁的瞬间,劲风袭来。
子爵猛地松手向后躲避,仓促回头时,只听十数声枪响骤然从他头顶迸开,通风口的防尘罩被踹碎,一道身影当空落下,随之而来的是释放的烟雾弹。
隔着白烟,子爵听见了左轮手枪转轮的声音,细小低沉不易被发觉,却无数次地拨动了那根名为死亡的弦。
M500转轮手枪,银最得心应手的杀器,如今正向他展露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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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决个十多章就差不多了
第105章
烟雾弹落地,茫茫白雾瞬间掩盖诸人身形,溪崖倏然跪倒在地,脖颈上的钳制蓦地一松,他捂着脖子猛烈地咳嗽起来,不住干呕,呕得涎水直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脑子昏沉肿胀,思绪被窒息搅得一团乱,但也知道周遭境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抬头时,只觉腰间被碰了一下,有人掀开了他的衣角,他心悸地回头双手捂住,却发现自己藏在衣服夹层里的手枪被拿走了。
溪崖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来,紧接着又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他一个趔趄重新摔回地上,双手被反剪至背后,后膝窝被狠狠一踹,再站不起来。
他想反抗,但后脑勺传来被硬物抵住的阻滞感,是手枪。
蔓延开来的白烟阻隔视线,只能依稀辨认一个个站立的身影随枪声倒下。
子爵怒极,朝雾中影子不断开枪,子弹打在地板、墙壁、天花板,发出锐利刺耳的声音。此处情况发生异动,埋伏在附近的亲兵能够第一时间赶来,通道狭长逼仄不方便逃脱,一旦烟雾弹的遮掩时间结束,银将插翅难飞。
空气中弥散的白色颗粒有散开的征兆,子爵刚要转身,只觉一记仿若带着千斤重力道的踢腿从侧面袭来,撞在他腰间,将他整个人砸向墙面。
烟雾中显出谢敏的轮廓。
他急速逼近,M500的转轮在激烈凶悍的碰撞中变得微不足道,子爵抬起枪去抵挡,然而板机都没能扣下就被谢敏一枪炸断枪膛。他一个膝顶砸向子爵的腰腹,如重锤砸进五脏六腑,迸发的力道隐隐透过血肉传到脊椎。
子爵猛地吐出一口血,眼珠血丝爬上白眼球,他忍着剧痛一把钳住谢敏的小腿,岂料谢敏一拳砸进他面部,鼻梁受了重创,血从鼻腔飙出。
子爵只觉眼前黑了一片,脑仁嗡嗡作响,随着咔的一声,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戴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后钳制着他的恐怖力道一松,谢敏重新融进烟雾的保护范围里,枪声在远处骤起,一连十几枪,援兵的脚步声也临近。
烟雾彻底散去,狭长阴暗的走廊中,烛光将血液飞溅的痕迹无限拉长,如同前卫画作中扭曲着的怪诞线条。地上横竖躺倒着多具失去生息的尸体,黏浊的白色物质从坚硬的头盖骨中流出,意味着杀人者枪枪爆头,果决狠辣,不留余地。
谢敏身旁站着面色灰白的邮差,微弱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成一条锋利阴沉的竖线,直直电射来的目光阴郁冷静。他右手握枪抬平指向楼道尽头徘徊不前的援兵,左手握着一个发动装置,拇指抵在红色的圆形按钮上。
当看到谢敏手中类似定时炸弹的启动装置时,子爵的神经针扎似地一痛,他下意识去抓颈上的冰冷铁环。
“别动。”冷如坚冰的话语不带感情地穿过僵滞的空气传来。
子爵的手顿在空中,冷汗如瀑。
子弹在下一秒出膛,子爵甚至能感受到金属旋转贴着他脸颊擦过时带起的阵风,只听噗一声没入他身后某人的躯体中,尸体软倒。子爵垂眸一扫,一名亲兵脑袋上洞开的血窟窿正冲着他,惊怖的眼珠瞪着,死不瞑目地攫摄着子爵的心神。
一排应激般的枪械声在子爵背后响起,他就像架在两片面包中的芝士,无论谢敏还是他的亲兵发动枪战,都能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一个个永远无法愈合的洞。
“都别动!”子爵怒吼一声,狰狞的面目暴起青筋,在薄薄的皮肉下突突直跳,眼梢吊起,死死盯着谢敏。
双方均不敢再动,谢敏的视线从远处亲兵的脸上一个个扫过,最后落到子爵那刺眼的阴狠神情上。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银,我们之间或许有误会未能解决。”子爵说。
谢敏心算着路线,他们被卡在通向地下的入口,前方是子爵以及他的亲兵,如果贸然突围恐怕凶多吉少,但退回地下一层有可能被赶来的后续增援包夹。除非身处地下一层的陈石徐里能带人来接应,但依据先前的形势推断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是指试图置我于死地的误会,还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现实?”谢敏道。
“我从未有过置你于死地的想法,只是你的做法令我产生些许疑惑,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因误会产生龃龉。”子爵慢声道,背在背后的手却做了一个射击准备的手势。
谢敏目光一凛,他看见亲兵们的眼珠同时朝某处转去,尽管幅度微小,但视线偏移使他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噗——!
转轮手枪轻震,子弹在眨眼间收割了一条生命,谢敏在众人惶恐又愤怒的眼神中拨了一下转轮,填上新的子弹,动作轻易的像在游乐园的射击台上瞄准一只廉价粗糙的玩具熊。
子爵呆住,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歇斯底里,肌肉因过激情绪而痉挛着。
“你脖子上的定时炸弹连在我的生命体征传输器上,一旦我死了,它会立刻爆炸,把你的脑袋从脖子上轰飞,你确定要向我开枪?”
被谢敏一句话兜头灌了冷水,浇得子爵生生止住鱼死网破的心思。
“你或许还没弄清状况,现在陷入包围九死一生的是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丧失作战能力并吊着一口气……”子爵咬着牙道。
“要试试吗?”谢敏将枪口移向子爵的头颅,启动装置握在掌心。
子爵忙不迭向后倒退一步,色厉内荏的凶狠中露出一丝惊疑与犹豫。
“你大可以试试,将你炸死后我也无法成功逃脱,我们一命换一命,可你真的敢吗,你有为理想殉道的高尚觉悟吗?”谢敏平静地陈述:“你没有,你不会放弃辛苦敛聚的权力地位与我一同赴死,殉道者失去你将群龙无首自相倾轧,直至被新生的权力接管吞并。你不会看着你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你会答应我接下来的要求——清空你在地下一层的所有兵力部署,并让他们将枪全部扔在地上,我给你三秒的时间。”
谢敏朝子爵背后的亲兵抬了抬下巴,“三。”“二。”
“都把枪放下!”命令声从子爵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一排人犹豫地对视,最后均是弯下腰将枪全部搁在了地上,哗啦啦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谢敏的枪仍然抬着。
“我的人已经把枪放下了,你却还指着我,未免不太公平吧?”子爵说。
“被你凌虐致死的人在死前或许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凭什么你拿着枪,他们却要躺在一堆血肉烂泥里。”谢敏反咬一句。
子爵狰狞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胸膛里翻滚不息的杀意。
谢敏给身旁的溪崖示意了一个眼神,溪崖当即会意,他从身旁的尸体兜里掏出一个通讯器,开到全员频道,伸长手臂,隔空对着子爵。
“告诉他们从地下一层全部撤离。”谢敏偏头指了指溪崖手中的通讯器。
“所有人迅速从地下一层撤离,退至地下二层待命,不得违背。”子爵照着说完,溪崖检查着通讯器中的实时动态,人员撤退需要时间,他们只能这么僵持着。
子爵观察着两人的动作与交流,又看向谢敏:“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抛弃灭门仇怨选择站队执政官,他究竟开出怎样的条件让你心甘情愿为一个更为狡诈的政客卖命。”
“这与你有关系吗?”谢敏挑眉。
“当然没关系,我只是担心我的前同僚遇人不淑他日横死,尸骨无存。”子爵关切道。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的生死吧。”谢敏冷冷剜了他一眼。
子爵闭嘴,不再说话,他垂下眼,眼珠不断转动,盘算着破局之法。
不知多久,在地下一层所有亲兵即将撤离完成之际,地面突然传来连续几声爆破般的震动。谢敏心下一动,一股不妙之感挤进心头。果不其然,几乎同时,在场所有亲兵的通讯器全部响起短促铃声,溪崖点开一看,脸色一沉。
【潜行军全体通知:已捣毁中央公园入侵者伪装据点,擒获一名女性alpha指挥官。】
谢敏用余光扫完,脸色一沉,他抬起头,与子爵眼里鲜明直白的幸灾乐祸撞了个正着。
“女性alpha指挥官,该不会是你曾经的副官吧,银?”
子爵笑了一声,佯装疑惑地问道。
徐里摔在一片平坦冰冷的空地上,头顶灯光透过薄薄眼皮刺着眼珠,他猛地睁眼,发觉自己在一个极大的操作室中,整体布置与零号的指挥中心差不多,简洁明了。
远处传来枪声,徐里一惊,连忙看去。
巨大的机械台中央,大型运算终端屏幕上显示数字加载到百分之二十,进度条如水般流动,泛着莹莹蓝光。台下,陈石与邮差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的闷响回荡在空间里。
邮差打不过陈石,摆出防御姿势连连后退,他退到机械台边缘,借着冲势向下一扑,右肩随即被陈石手中的匕首贯穿。
沾血的刀锋刺过护甲,邮差闷哼一声,他咬着牙伸手拍在控制器上,操作室内登时闪过红光,警报声尖锐刺耳,海浪一般涌入徐里的耳膜。
徐里连忙爬起来,他在跳下来时没带狙击枪,只好从枪套里拿出手枪。然而瞬间,他看到邮差抓起操作台上的一个焊枪类的工具向外发射,枪头呼啸着扎进陈石的肩头,只见陈石浑身一颤,过电了一般猛地跪在地上。
“陈石!”
徐里惊呼出声,看向邮差的眼神已然凶狠,拉动保险栓的手指因大力而发白,手指扣上扳机时,突然听见咔哒一声。
邮差一脚踩住半跪在地持续痉挛的陈石肩头,手中手枪抵着陈石的头,发出一声脆响。
徐里霎时无法呼吸,五脏六腑跟着绞痛起来,眼眶欲裂。
“不想他死就放下枪。”邮差拿枪顶了顶陈石的头,这个动作具有十足的威胁性。
徐里紧紧咬着下颌,纷杂情绪被沸腾的血液包裹,他看了眼屏幕上已经进展到百分之五十的进度条,呼吸猛然急促,手指指尖发热。
怎么办,该怎么办。
如果现在开枪能打死邮差,内网也不会被破译,但陈石会死;可如果不开枪……
“徐里,开枪!”
陈石厉喝如古钟般洪亮有力,震得徐里头脑发热,他眼眶漫上潮意,手臂不再颤抖,枪口指向邮差。然而就在他移动的瞬间,天花板上突然跳下一群人,皆是黑衣蒙面,悍不畏死地朝徐里扑去。
精准的连发枪响带走了其中几人的性命,然而徐里两拳难敌四手,他狠狠挨了一拳口吐鲜血,被踢到双膝后头压在地上,后脑勺挨着一根冰凉的枪管。
“别杀他们。”邮差适时高声道,阻止了手下下一步的行动。
“邮差,可他们是银的下属,留他们一命恐怕后患无穷。”正拿枪抵着徐里的黑面罩不满地道。
邮差冷冷剜他一眼,一群人虽心有不甘但没了后续动作,他们将陈石和徐里分开押着,等待邮差接下来的指示。
徐里后脑勺被先前掼在地上的动作震得嗡嗡作响,额头上划破的伤口流出血来,他隔着血流看向陈石,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又一触即分。
常年培养的默契使徐里呼吸一窒,他能看得出陈石想用身上携带的爆破弹炸毁机械台。徐里心跳如擂鼓,他被抓在身后的手掌紧紧攥着,出于为对方打掩护的目的,膝盖刚一抬起,就被后脑勺的枪口狠狠一压。
“邮差,这两个人可不安分啊。”黑面罩啧了一声。
屏幕上的进度条已涨至百分之八十,邮差十指在操作台的键盘上翻飞,破译速度快到使系统界面看起来像不断翻腾的白纸,他敲完最后一个键,拿起操作台上的电枪。
“就算不安分也不能杀,我们需要用他们来与银做交易。”邮差对上陈石视死如归的眼睛,比了比手中的电枪:“我知道你想和我同归于尽,但如果你敢动一下,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起不来。”
“银可能答应跟我们交换吗?银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的下属。”黑面罩讽刺地道。
邮差淡淡扫他一眼,没接话,正巧屏幕上破译的进度条满了。系统内页登时一换,展开一张线条明晰的地图,一个红点正不断向外散发波纹状弧线,下方标着‘中央公园’四个字。
“这就入侵成功了?传说中的零号也不过如此。”黑面罩冷笑一声,看向屏幕的目光带着点嘲讽和贪婪。
他没看见自己枪下被迫跪着的徐里目光一凝,透着蹊跷与疑惑,不经意落到邮差身上。意外的是,邮差竟也同时朝他看去,但从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端倪,一如先前般无情绪。
徐里再度看向屏幕上的界面,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升腾起的违和感的原因。
这个界面不属于零号内网,又或者说,这是一个拷贝了零号内部部分位置信息的空壳平台。
这不属于零号计划范围内的防御措施,造成眼下局面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邮差动了手脚。
“立刻通知潜行军,已拷贝中央公园入侵者信息中枢位置伪装据点,行动开始。”邮差命令下去,末了倚靠在机械台上,用手指很轻地揩掉额头的血迹。
血已经凝固了,黑褐色一团沾在指腹,扑簌簌往下掉。
“伪装据点人员火力不明,但其中有一位名叫姜琪的女性alpha,务必活捉。”邮差道。
“是!”
中央公园。
“姜副官!内网外层防火墙被破,正在启动紧急防御系统!”
“攻击来源NG2199-2号通讯器,疑是敌军夺取我方通讯装置后进行路径入侵,正在请求封锁权限!”
“索敌系统探查附近出现多名未经排查的目标,正快速向我方移动!”
“地图扫描装置被强制暂停,姜副官!”
“立刻启动封锁权限,关闭所有通路接口,全员按照演练运送终端,打开逃生通道,动作快!”姜琪当即喝道,震散了惶惶人心。
中央公园伪装的献血车内,短促又紧张的报告声如死神敲下的警钟般锤击在所有人的脑袋上。人员跑动着,以最快速度收拾行囊,通往地下的逃生门被打开,一台台大型装置被运送进去。
砰砰砰——!
密集子弹打在献血车的改装墙壁上,有几枚无法阻拦的子弹击中正在搬箱子的人,血水与组织液洒在仪器的防水层上。他的同伴来不及为他哀悼,只能大呼着求助,有人接替了者的位置,在轰轰爆炸声中将仪器抬进通道。
“全员躲到通道里去!一分钟后启动自毁装置!”
姜琪将桌面上的图纸粗暴地卷成筒塞进路过人搬运的箱子里,她张望着大吼,手中紧紧攥着黑色的爆破按钮,最后巡视四周。
她猛然想起主机上还插着一张备份卡,便四处躲闪地向主机扑去。又是一阵弹雨袭来,她勉强躲进缝隙,可主机箱被子弹开了一个大洞,刚好打在弹出按钮上,自动程序发挥不了作用。
姜琪用手死死掰着那道储存卡的缝隙,指甲刮在金属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有人在撞击献血车脆弱的大门,焊刀冒着呲呲火光将门板切开一道缝隙,一条细长光带毫无阻碍地射在姜琪指节上,照亮她因用力被断裂的指甲缝里的血痕。
“姜副官!您快进来!”
有人声嘶力竭地朝她喊着,一双双焦急又惊怖的眼睛如黑暗中的萤火。姜琪嘶吼一声,在最后关头终于强行掀开了那装着备份卡的匣子,她将备份卡装进衣袋,拼命向前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焊刀切开摇摇欲坠的门板,阳光冲入着狼藉遍地的献血车,幢幢人影鱼贯而入。几乎是刹那,连子弹掠过的尾声都无法听清,姜琪只觉小腿一凉,剧痛瞬间淹没了她的神志。
腿部中弹,她猛地扑在一个倒塌的支撑架上,弯曲的挂钩在她脸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姜副官!”
有人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但姜琪头皮像被抓起来撕开一样刺着疼,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爆破按钮,悲怆决然地看向远处。
她的声音在那一刻竟还是镇定而尖锐的:“关门!立刻关门!”
轰——!
中央公园升起一朵乌黑的云,飞溅的火光在一瞬迸裂,冲击波令周围的树丛发出哭号般的沙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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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献血车的加厚钢板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被烧断的钢筋铁骨熔炼在火焰的余威里,爆炸后的炭灰泼墨般在地上描画狰狞纹路,火焰久久不息,废墟中央传来叮当碰撞声。
“队长,他们封锁了通道门!”
“立刻安装爆破弹!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把门轰开!不能让他们跑了!”
“可是队长,我们携带的爆破弹威力较大,在这里安装后爆炸的冲击波容易波及到附近的居民区,那里有许多结构不稳定的私搭房屋,如果炸起来……”
“让你安装就安装哪那么多废话,那群贱民私搭乱建被压死了就是活该,爆破组准备!”
“是!爆破组安装预备!”
“报告!门后废墟发现一位重伤者,疑似为邮差提到的女性alpha指挥官!”
“还愣着干嘛赶紧绑起来别让她跑了!立刻向子爵回传信息!”
“是……呃。”
鲜血涌出的脱力感使姜琪的眼皮沉重地上下黏着在一起,她仿佛身处黑暗,火舌与爆炸后的刺激气味包围着她昏沉的感官。她听见有人向他走来,嘴里说着汇报的话,她努力支起手肘想把自己带起来,最终效果却只是动了动指尖。
对方走到她面前,存在感极为强烈,忽来一阵风,指腹抚摸的触感落在她满是尘土与血迹的脸上,试探她是死是活。但下一秒,随着一声压抑的嗬嗬声,那只手擦过她脸颊,脱力般垂到她大腿上,仿佛木偶挣断了牵引他的绳线。
姜琪动了动眼皮,眼珠小幅度地转了转,最后艰难地睁开眼来。
飞尘漫天的中央公园里,到处都是被爆炸气流折断的树木与指示牌碎片,她从茫然中聚焦目光,霎时落在倒在她面前的一具尸体上——正是先前试探她气息的人。
然而对方背部心脏后头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直抵末端,连一丝刀刃贯穿肉体的血影都看不清。
姜琪被这娴熟的击杀技巧震撼了一秒。
尸体身后站着个人。
他穿着与周围潜行军相同的衣服,脊背弯曲,微微颔首,以相对瑟缩的状态来缓解其身上过分硬朗锋锐的气质。
姜琪迎着日光往上看,却只看清了对方的下颌轮廓。
“那名alpha战俘人呢?立刻带到东广场边准备押送回去,A902,你死哪去了?!”
A902——已经变为尸体的那位潜行军的通讯器落在地上,传出队长气急败坏的咆哮。
姜琪垂下眼,以避免额头流下的血液继续滴进眼眶里,她望向地上发出声音的通讯器,正巧一只修长的手捡起了它。
“报告,现在立刻回去。”男人用与A902本音差不多的声线汇报道。
“赶紧回来,所有人里就你最慢!”
“是。”
男人关闭通讯,将A902的尸体拖入废墟窄缝中,摘掉对方内领里的标号粘贴到自己衣服上,而后一手抓着姜琪瘫软的胳膊将她架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姜琪呕出一口血,彻底晕了。
女性alpha指挥官,谢敏自然知道子爵说的是谁。
“所以呢?”谢敏的神情丝毫未变,但他感觉自己走不了了。
“所以善良忠诚的……谢敏阁下会打算抛弃自己的副官逃之夭夭吗?”子爵说:“你不就是用这幅皮囊赢取他们的信任的吗,他们知道你曾杀过多少人吗?我希望你能转头离开,像背叛我一样放弃他们,向我证明这一切只是你的利益选择,而不是难以理喻的真情流露。”
“看来你对这件事的执念比我想象得要重。”谢敏肩膀虽呼吸缓慢下沉,他板着脸,对溪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