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开始融化。墙壁开始收缩。
粘稠的黑色液体滴落在恭俭良的眼睑与睫毛上。寄生体漆黑的触手在双手手指间沸腾,毫不客气占据恭俭良所有活动地空隙。
【那就去死吧。】
对普通寄生体来说,活着的雄虫更具有价值。但他,寄生体“Q107”绝非普通的寄生体。
他愿意宠着雄虫,是因为雄虫身上令人垂涎的庞大精神力。沸腾的黑色黏液中,冉冉升起一个模糊的人影。他蠕动着从四肢爬行到双足站立,最后攀附在恭俭良的身上,双手握住那把双刀。
有了恭俭良的精神力,他有把握触碰到寄生体最高等级【将军级】的门槛!寄生体痴恋地看着雄虫的面庞,黏液中的气泡飞速上升,兴奋的情绪形成尖刺不断地触碰、攻击着雄虫的脑域。
“啊啊啊去死!”恭俭良脸色涨红,双臂上爆开青筋,他身体中从未释放出的虫翅崩开,带动一连串微弱的风,清理出仅能翻身的空隙,“我要杀了你。”
寄生体微笑地看着他。哪怕在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形,不存在任何五官和肢体上的细节,恭俭良依旧感觉到对方在笑。
【真可爱。】
将军级。他想要成为将军级!寄生体的三大等级中,士兵级与队长级最多算是大一点的炮灰——只有将军,将军才能得到永生!
寄生体的触手越来越深,他感觉到自己的触碰到恭俭良内心世界最深邃的角落。而从这里,他可以最完全地接受雄虫,和计划中一样最温和、最仔细地将雄虫的人生吃下去。
他会进化成,以黑洞为居,前所未有的庞大精神体生命!
恭俭良握紧双手,刚要迈出步伐冲上去,背部传来强烈的撕扯感。他回首,自己螳螂种的双翅被黏住,原本黑漆漆的半粘稠物上骤然多了数道血丝。
噗通——
“啊。”恭俭良牙齿打颤。他握紧手中的刀,竭力向面前的寄生体砍过去,双刀从上至下,从左至右把那道人形劈砍成四瓣,落出四片巨大的水花。
【真香啊。】
“闭嘴!”恭俭良第一次大口呼吸空气,人形劈砍后溅出的黏液糊得他嗓子眼疼,“呸。呸呸呸。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
然而,下一秒,恭俭良抱住头,脑海中尖锐的声音和剧烈捶打感,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走开。”他抓住自己的脸,努力将脸上诡异的黏液揪开,“不要过来。走开——我要杀了你。我要——”
挥向自己被寄生体抓住的双翅。
雄虫暴怒与恐惧并生的哨音、寄生体哑然后从嗓子里挤出的扭曲喃语,以及翅膀连带着背后最后一点皮肉从身上剥离开的“撕拉”脆响,汇聚在不到三平方的狭窄空间中。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把一切都杀掉。
狭窄的空间可以打碎,讨厌的人全部杀掉。他不要脸上有任何东西,他不要再被人捂住口鼻,他不要他不要。
“不要。哈哈哈哈哈哈。”恭俭良稳定住自己的身形,三平方的空间中,他连转换方向都费力。
但刀不一样。
【没用的】
墙壁上,寄生体再次凝聚出人形。他平静且无畏雄虫的任何劈砍,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阁下,注定要成为我的养分。】
螳螂种的双翅已经完全陷入沼泽,恭俭良低下头,地面不断上升,从原本的脚踝迅速涨到小腿肚。他别扭地扯了扯嘴角,手腕一抖,刀身上的污渍尽数弹开。
“哦。”
雄虫大步迈开双腿,空气中逐渐厚重的血污被他带通,风一瞬间刺入天花板与墙面,双刀深深地没入其中,伴随着腿与腰的发力,刮出足足一平的空间!恭俭良就像是一朵旋转在半空的花,他生来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每一根发丝都悬停在半空。
“去死吧。”
地面上的一颗石子震动起来。
禅元停止自己不停歇的喊话声音,他转过身,小心翼翼用双手扶住地面,将耳朵贴上去。
“恭俭良?”
地面再次震动起来。
这一回的震感比上次更小。禅元的眼珠与石子平行,他甚至没有看见其挪位半分。
唯有双手,告诉他:地下正在发生什么。
“别傻不拉几的和寄生体打啊。”禅元爬起来,这一回他也顾不上什么“强行唤醒导致脑域受伤”的推测,以此给军雄费鲁利和伊泊一个巴掌,活生生将两个人打醒。
“快走。”
“队长。”伊泊的脸颊肿了大半,说话都不利索了,“还要继续炸吗?”
“炸。”禅元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打开自己的频道,不知道第几次联系外面的甲列和诺南。
可惜,频道里依旧是嘶嘶嘶的电流声。
“我们在寄生体的体内。”军雄费鲁利脸上同样有一个巴掌,他小声倒吸凉气,“我没有感觉到恭俭良的精神力。”
禅元:“他说不定把精神力隐藏起来了。”
“……这也隐藏得太好了点。”军雄费鲁利还是觉得疼,捂住脸,跟着禅元走动,“周围都是寄生体。没有办法分辨轻重。”
天花板。
就像是均匀刷上了精神力,无论如何勘测,他们都是平等的,不存在任何主次之分。
“我知道了。”禅元深吸一口气,掐着指头,默念了几个数,果断指着一边道:“走这边。”
他从炸楼层开始,就将所有层数、层数里的门数量、布局、布局中承重墙背下来。如今感觉到不对,掐着指头一算,找出逃生门来飞速前进,“我们从13层开始就中计了。”
“什么?”
“幻觉从13层就开始了。”禅元还在算,他本科读得是数学,其他不说,心算能力和图象记忆能力还行。“甲列教了我一点建筑学知识。哎,从13层开始,承重墙就和上面的层数对不上号了。”
他应该再仔细一点。
禅元懊悔不已。
“这样吗?等等你还会建筑吗?”军雄费鲁利无不惊讶,“你什么都懂吗?”
“随便学学。”
他可不敢让伊泊这个爆破狂魔随便轰炸,没有专业知识,禅元怕自己塌方死在哪里都不晓得。
“这边。”禅元开起手电。
军雄费鲁利却依旧觉得奇怪。这种微妙的奇怪,嗡嗡嗡地在他耳边盘旋。幻境中,他清晰记得自己和禅元等人一起前进,可不知不觉中禅元杀死了伊泊,杀死了自己,还杀死了恭俭良。
禅元把所有人都杀了,意识清晰地离开了这里。
他的意识始终盘旋在严酷的冬天,目视着凶手登上航空器,飞向星舰。
“禅元。”
“嗯。”
“你的幻觉是什么?”
禅元的步伐不变,他持续地平稳地前进,回答道:“我没有看见幻觉。”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军雌,却能不被寄生体影响。军雄费鲁利慎重地想着,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他知道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他不能去想,为什么禅元为什么比自己更不受寄生体精神力影响。他也不能去想,禅元在没有进入幻觉后做了什么,或者被人为做了什么。
他更不能去想,禅元所谓的“封闭内心”“脑域上锁”到底是什么。
在虫族世界,“脑域完全上锁”和“异化能力人为升级”同属于科技狂想。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5】
恭俭良的样貌在俗世中,具备极强大的诱惑力。
他跟着老警雌去居民楼转一圈,单方面收获了十七张名片、四个小蛋糕、两个水果篮子和一碗糖炸丸子。
而这一切,可能是恭俭良多看了那个铺子两眼,见色起意的雌虫们就蜂拥而至,摇着尾巴向美人送上礼物。
老警雌刚开始还想拦下,可想想恭俭良的雄虫身份,退一步看看他的态度。
没想到,恭俭良全盘接收,好像来者不拒一般。
“恭俭良,你是打算收雌侍吗?”
正在和糖炸丸子上的糖酥斗争的恭俭良抬起头,嘴角还站在白花花的糖酥,茫然道:“为什么要收雌侍?”
老警雌道:“不打算收雌侍,这些名片你打算怎么办?”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恭俭良嚼吧嚼吧丸子,吃得咔咔脆。他道:“给禅元。”
老警雌:?
这是让雌君处理这些追求者吗?还真是……老警雌心绪万般,都不知道说这孩子是心大,还是对雌君过分信任。据他所知,恭俭良才成年就被雌君拐到远征军里,二十多年愣是没有和其他雌虫发生关系。
——这么一想,军部新战神禅元真是个妒夫。
老警雌看向恭俭良的目光越发和善,近几日对恭俭良“有点娇憨”的评价,也改成“被雌君养傻了”。
而被养傻的雄虫咔咔吃到第三个丸子,就不动了。
不想吃,有点腻了。
恭俭良苦恼得看着碗里十七八个糖炸丸子,想念起家里的垃圾桶雌君。禅元在就好了,禅元最喜欢吃自己的剩饭了。
“怎么了?”
“啊。”恭俭良呆呆跟在老警雌后面,“老师,还有多久下班啊。”民警也没有什么事情嘛,就是巡逻,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遇见变态。
“还有五个小时下班。”老警雌关切道:“累了吗?累了去车上坐一会吧。”
恭俭良摇摇头,捧着手里的一碗丸子,道:“我就是想,把丸子留给禅元吃。”
浪费粮食不好。
禅元吃剩饭吃习惯了,给他就完事了。
老警雌的脸扭曲一下,心痛一下,觉得军部不把重点放在“神仙爱情”上宣传简直是暴殄天物!这好的雄虫,这么乖的雄虫,漂亮又可爱,捧着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炸丸子,自己才吃三个,就念着雌君不肯再吃。
哦,天啊。这就是他带的雄虫吗?!
他的雌虫何德何能有这么大的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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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程度上可以免于寄生之苦。
站在虫族的医学角度, 这并不代表他们脑域的大门严丝合缝地锁上,而是代表他们将自己的大脑打造成一座疯狂的迷宫,使寄生体迷失其中放弃寄生的可能性。
军部曾经以【哲学系】为关键词, 打造得秘密实验, 就是为了“人为创造脑域迷宫”。
诸多实验的前提, 都是树立在“脑域不可完全封闭”理论上。
军雄费鲁利深沉地注视着禅元的背影, 强迫自己将思绪转移到“脑域迷宫”这一概念上。
“走这边。”禅元拔出离子刀,在墙面上刻下一刀。他动作极快, 墙面呲出一片灰雾, 收刀的瞬间, 一小块墙皮也被攥入手心。“这个大家伙随时可能把我们消化掉。费鲁利, 你对这种寄生体有多少了解……费鲁利?费鲁利?”
军雄费鲁利勉强将视线从禅元掌心离开。
他劝诫道:“禅元, 你最好把手心的东西丢开。如果这是寄生体的一部分,他完全可以在瞬间吞噬你,再同化你的血肉。”
禅元点了点头,却没有丢掉。他招招手, 将自己身上的营养液打开,将墙皮放入营养液, 从物理意义上隔绝自己与墙皮的接触,“这样可以吗?”
“为什么要带着这东西。”
“我想判断寄生体什么时候会发生变化。”禅元道:“我坚信能量守恒定律。Q107基地的能力已经不多了,周围的发动机连最基础的供暖和开火都很勉强。它必须要寻找到一个全新的能源。”
这个能源,可以是星球上的氮资源、氦资源;也可以是地面上寄生体们的尸体。而禅元换位思考后,悲伤得发现,如果自己是寄生体, 只会选择唯一一个最诱人, 也是最高效的能源:
“恭俭良的精神力很强, 对吧。”他转动着营养剂瓶子, 评价道:“我无法感知你们雄虫的精神力,但那些寄生体仅仅因为他泄露的精神力就……就完全听命于他吧。”
禅元不愿意说,恭俭良让那些寄生体变强。
他很清楚这种话一旦出口,一旦被身上的频道捕捉到,传递出去。哪怕恭俭良活着回来,多少也会受到责问。
“是的。”
“他到底有多强?”
军雄费鲁利面对这个问题,答不上来。因为雄虫的精神力直接关乎下一代,雄虫协会禁止对精神力做等级划分,禁止任何势力打探精神力强弱。如今,费鲁利只能通过军雄之间粗糙的精神力划分等级,模糊去想:
恭俭良到底有多强?
“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精神力。”
费鲁利想不出来,他诚实道:“禅元。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这颗星球上所有军雌都活不下去。”
恭俭良如果被吃了,所有人都得死!
“队长!”伊泊的声音猝然响起,他的枪比他的话更快,一簇火光骤然闪起,禅元和费鲁利双双看见黑影从墙面凸出,爆闪之间,四分五裂窜入地面。
“我来!”费鲁利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军雄,主动分担压力。他的盾牌导出精神力,横跨在黑影面前,形成一堵无实物的围墙,“去找恭俭良!”
禅元不废话。
他一把夺过伊泊那个装有核弹的背包,提着离子刀,腰间挂着营养液罐,冲入漆黑的隧道。
去找恭俭良。
去找恭俭良!
不是为了情情爱爱,而是为了阻止寄生体变得强大,阻止更多军雌死在这颗星球上!禅元飞奔着,自动补齐了军雄费鲁利没有说出口的话。
“如果……”
他哈出一口气,地上已经出现了霜冻。禅元在注意到这点时,异化能力【润滑】激发,他最大限度节约体力,压低身形在地面滑行。
“如果恭俭良救不回来,就得抢在寄生体吃掉他之前,杀死他。”
这是所有军雌在战场上,面临的最困难选择。也是所有人在登上寄生体相关战场时,被教官们反复灌输的一句话:
【战场不是雄虫该来的地方。】
雄虫和幼崽会提前撤离。只要战火不是瞬间降临,雄虫协会都会在第一时间发布通知,强制性撤离所有雄虫和幼崽。
战场上,本就不会出现雄虫。
“恭俭良。”禅元低低的念着这个名字,好像牙关与舌头抵力摩擦可以带给他莫大的希望与力量。
“恭俭良。”
你很强的,对吗?
“恭俭良——恭俭良——”
你一定很强,对吧。
“恭——俭——良——!!”
雄虫猛地抬头,他看向上方,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天空下,而是在寄生体的腹腔中。他的双刀已经被扭曲成蛇状,笔直的刀身坑坑洼洼,刀口像是野蛮生长的草。
“有人在叫我。”恭俭良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耳朵,“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叫我。喂。你听到了吗?”
空气中没有人回答,没有任何声音。
恭俭良连自己微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他放下手,看见一滩褐红的血迹铺在掌心。
想起来了。
恭俭良迟钝地想起来,就在刚刚,寄生体忽然抽出一鞭子,打中他的脑壳。细长的触手从中攀爬出来,涌入他的耳蜗。
“有人在叫我。”恭俭良举着刀,踹开那些断裂的触手,往前走,“声音……从哪边传来的……”
他可以听见。
他一直都能听见。
最起码,那些幻觉没有消失。恭俭良双膝一疼,双刀深深扎入地面,作为双拐支撑住躯体。他大口哈气,前所未有的疼痛从背部,双膝和脑壳里传来。
【你快死掉了】
“不可能。”恭俭良下意识反驳着,他捂住脑袋,对寄生体的声音抗拒道:“滚出我的脑子。滚出去!”
【雌虫的脑域会在成年后关闭。但雄虫不会,雄虫始终都是开放脑域。】寄生体慢悠悠地声音在恭俭良脑海中环绕。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我根本不想知道——滚开。我要杀了你。”恭俭良叫嚣着,他视野开始模糊。大脑作为身体里最精密的仪器,关乎到口鼻耳喉眼等诸多器官——恭俭良奇异地想到这一点。他不聪明,没有提前参悟寄生体攻击耳蜗的厉害之处。
他想,他学生时代看过的医学书应该是在考场上、解刨室里发挥作用,而不是作用在他自己身上。
“你出来。”
恭俭良睁大眼睛,他望过去,周围是红色,各种颜色的红。他徒劳地抓住双刀劈砍,在飞溅中所有碎块都形成不规则的球形,多面颜色只是不同色号的红。
它们在寄生体的控制下,泼到雄虫身上。
“啊。啊啊啊啊!”
皮肤,也开始发疼。
恭俭良感觉自己像是被腐蚀了一般。他手胡乱地触摸,在视野消失的前提下,他摸到自己凹陷下去的皮肤,摸到自己一连串圆滚的水泡,摸到自己粘稠的脓血。
疼。但也没有那么疼。
“我,要杀了你。”
【阁下。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我要杀了你。”
【……】
寄生体终于放弃了用恐吓和劝说的方式,温和地吃掉恭俭良。他入侵恭俭良的脑域,较高的等级和雄虫毫无攻击力的精神力,让他如履平地,没有曲折地走到雄虫记忆深处。
他安静地看着那间小小的屋子,伸出手。
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寄生体反复确认了这一点:比起抗拒着带着自毁倾向的雄虫,被完全摧残意志的雄虫更加完整,也更加美味。
【是他吗?】
从某个惨死雌虫身上吞噬到的能力发动,雄虫内心最不愿意被看见的人,最不愿意面对的环境被完整地投射到脏器中。
他会崩溃的。寄生体温和又残忍地注视着,他看着那个虚幻人影逐渐凝实,从身体上繁杂的花纹,到双手锋利的异化双刀,再到与雄虫极为相似的脸庞、淡漠的情绪。
他静静地注视着雄虫。
一如多年前注视着襁褓中即将被自己捂死的亲生雄子。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6】
禅元又度过了巴适的一天。
远征军回来后,他家老大考上了军部直属院校的战场指挥专业,老二考上国内第一的生物基因专业,老三……禅元脸一抽,看向车后座面无表情的崽崽。
老三被老师叫家长了。
原因是长得太好看,雌虫同学们非要和他结婚,十七八个未成年为了谁第一个和老三牵手,互殴起来。
而导火索老三本人,站边上充当花瓶。
“不可以学雄父知道吗?”禅元一边提溜着崽去接雄虫,一边苦口婆心道:“我们家要诗书传家,成绩要好,知道吗?不能做漂亮笨蛋。”
给老三和雄主补习功课的日子,简直是远征军二十年里最难熬的时光。
“那我可以做丑八怪笨蛋吗?”
禅元:“……”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波澜壮阔的内心,告诫自己这是童言童语,“那你还是做漂亮笨蛋吧。不可以和小雌虫亲亲,知道吗?他们亲你也不可以,雌虫和雌虫是没有未来的。”
“可诺南叔叔说,他要等我长大。”
“……宝贝。他等不到的。”你雌父我,每天上班就去锤死这个变态。
幼崽眨巴下眼睛,“哦。”
雌父好凶哦。
那扑棱哥哥的事,就别告诉雌父了。漂亮幼崽接住雌父塞过来的零食,嗷呜一口吃掉。
他年龄虽然小,但对家里的食物链关系有清晰的认知。
雄父最喜欢大哥扑棱,雌父反倒护着二哥,大哥和二哥天天看不顺眼彼此,天天打架。唯有他!作为家里第二代的漂亮笨蛋,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漂亮笨蛋!
“咿呀,雄父!”崽崽零食也顾不上吃了,趴在窗户上,用小手敲敲玻璃,笑起来,“雄父雄父。”
不过在一家子人里,他最喜欢雄父了。
禅元刚刚停下车,老三就扒开车门滚下去,挤到恭俭良脚边。他就像一个小皮球,跟着雄虫的步伐这边蹦跶一下,那边蹦跶一下。
恭俭良再一次认识到,不是所有小孩生来就和扑棱一样安静懂事。
“雄父。”老三踮起脚,看见恭俭良手里的糖炸丸子,不再多问,就眼巴巴地瞅着。
他是个乖小孩,才不像二哥,天天惹雄父生气。
恭俭良低头,看见幼崽渴望的眼神,认真拒绝“这个不好吃。”
“好吧。”
“这么难吃的东西给你雌父吃就好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正提着小蛋糕和水果塔走来的禅元:?
——*——
虽晚但到!(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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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俭良小时候不懂。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与其他小雄虫不一样, 他漆黑的精神世界只有在雄父的安抚下才变得平静。他热衷于躺在雄父的怀里,亲昵地和蛋里一样,叫雄父用精神触角缠绕住自己。
——也只有雄父可以这么做。
同雄父的精神力相比, 恭俭良就像是追逐在恒星星系里的卫星, 是一片黑幕上的白点。
足够渺小, 又足够可爱。
“因为我们小兰花要保护自己。”
“为什么要保护。”恭俭良不懂, 他的脑子直勾勾,想不清楚“把触手藏起来”和“保护”有什么关系, 傻话脱口而出, “把坏人杀光就好了。”
他的雄父用手指一点一点梳顺恭俭良打结的头发。恭俭良能下地后就爱打闹, 也不拘着对象, 到如今这么大才学着控制力气。
“坏人是杀不完的。”雄父温格尔也不指望太多, 磨着性子教育道:“那是很特殊的坏人。雄父希望小兰花一辈子都不要遇上这样的坏人。”
他不会直接说“寄生体”。
至少在夜明珠家里,雄父温格尔总是不愿意提起虫族最大的敌人。他只是反复地叮嘱恭俭良,“保护好自己”“不要泄露自己的精神力”。
“寄生体很可怕吗?”
雄父是怎么说的?恭俭良肩膀颤抖,他听到自己一截一截抽上来的呼吸声里, 雄父干枯又无力的表述:
“他们会让你见到你此生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沙曼云。
他亲爱的、早已经死掉的雌父,沙曼云。
恭俭良抓住自己的头发, 头皮撕扯带来的疼痛让他清醒,一并带动视野慢慢恢复健康。甚至背部撕扯翅膀残留的痛觉,开始复苏。十根手指头,冰凉得要掉下来,还不如泼了热血的刀刃。
“是假的。”恭俭良哈出一口气。白雾升腾之间,他在今日的冬雪和二十多年前监狱里的冬天里徘徊, 低声重复着说道:“都是假的。”
沙曼云早就死了。
这个雌虫早就死在监狱里, 就算对方没有死, 也永远都出不来。
“你杀不死我。你杀不死我, 你杀不死,杀不死——没错,你杀不死我。”恭俭良声音越来越急促,到最后,那一句“杀不死”扭曲成呢喃。他的双瞳睁大,长长的睫毛挂住额头上滴落的血迹,不知不觉中手指从“抓”变为了“抠”,硬生生抓出两道血迹,蜿蜒的形状恰似雌虫的虫纹。
都是假的。
我已经长大了。
恭俭良想着,他举起刀,自认为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雄父保护在身后的孩子。他冲了出去,在直面那个可怕的雌虫瞬间,所有的恐惧都变成胜利的欢喜,潜意识里无声的赞叹伴随“杀死亲父”的勋章,令他昂起头颅!
他会杀死沙曼云。
他要杀死沙曼云。
他绝对不会一刀爽快地砍掉对方的头颅。他要和小时候一样,拿着一块白布盖在对方的脸上,可能是被褥,可能是枕头,在重力的作用下,双臂压下,看着上面映照出雌虫的五官,目睹自己被抓挠出血印的手腕,对方疯狂踢踏却无能为力的双足——
只有这样。
他要杀死自己的血亲,这就是意义的所在。
“死!”恭俭良的头发向后飞,他高高跃起,起跳的一瞬间,双膝彻底承受不住痛苦,发出彻底的“嘎吱”声音。而这一切都不被雄虫所看中,他惊愕地低头,与地面记忆里的雌虫对峙。
这是恭俭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雌父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好吵。”
这也是记忆里,雌父为数不多被他听到的话。
轰——下一秒,像是预演过无数次,雌虫双膝微屈,腰肢拧出一个有违常理的柔韧度。在滞空状态上的恭俭良眼中,这就是随风而动,迎面至上的纱布!细腻的质感捶打到脸上,在丝滑脱落的瞬间,危机乍现。
沙曼云的刀刺入恭俭良的刀。
两者在半空中短促地交接,惯性拉扯两人撞在一起,刀刃由此逼迫入彼此的肉中。
恭俭良的刀砍向沙曼云的胸口。
沙曼云的刀压进恭俭良的肩膀。
双方谁都没有放弃,谁都没有再说话,父子之间死寂到呼吸断裂,直至恭俭良吐出一口血雾,摔倒在地上。
他伤得太重了。
先前为了逃离寄生体的吞噬,活生生切除掉自己的双翅;后来脑壳又受了一记重伤,声音和平衡性均受到了破坏;如今沙曼云出现,像是要给他心灵和身体上的最后一击。
【他们会让你见到你此生最不想见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