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陡然失去另一个人的体温,燕折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也知道白涧宗很忙,但他现在的脑子很乱,只想赖在白涧宗身上,什么都不思考。
可他也明白,重生这种事情太魔幻了,即使白涧宗愿意相信他,也没法真的感同身受。
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中难言的滋味,很混乱。
他胡思乱想地打开病房门,正准备开口叫张三,就看到远处徘徊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是苏然。
苏然面色憔悴,见自己被发现了,干脆直接大步上前,问燕折:“白总在吗?我想跟他聊聊。”
俞书杰抬手拦住苏然,不许他靠近。
都要这一步了,燕折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你不是要去警局报案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因为我爸失踪了。”苏然眼下一片青黑,估计这段时间都没睡好,“其他人都还没发现,只以为他是在出差,但我现在很确定他好几天前就失踪了……他是不是在白总手上?”
燕折呼吸一滞,一转身,眸色晦暗不明的白涧宗就在身后。
他看着这个刚对自己做出“未来”承诺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涧宗对苏然说,目光却停留在燕折身上:“在我手上怎样,不在又怎样?”
“不怎么样。”苏然急了,扒拉着俞书杰的手臂,奈何后者纹丝不动,他只能探着身子喊,“您想怎么处理他都行,我不在乎,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问他一个问题!”
沉默的燕折问:“什么问题?”
苏然艰难道:“我要问他,我妈到底是自杀……还是被他害死的?”
“不用问,就是你心里的那个答案。”白涧宗捞过燕折的腰拉进怀里,并甩上病房门。
吃了个闭门羹的苏然呆愣在原地,一阵恍惚。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白涧宗的这个回答很微妙。
苏然都不知道是不是亲爹杀了亲妈,白涧宗怎么知道的?除非他已经带走了苏友倾,进行了逼供之类的行为。
燕折呐呐道:“所以……苏友倾真的在你手上?”
白涧宗眉头锁紧,似乎在思量怎么回答,半天都没说话。
僵持了几分钟后,门外的俞书杰突然敲门进来,见老板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掏出一个老式手机递到白涧宗面前,上面有条信息——
【转告老板,人被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
白涧宗皱起眉头,脸色阴晴不定。
燕折几乎笃定白涧宗已经对苏友倾动手了,他不知道短信里写了什么,伸手道:“给我看看。”
白涧宗一把拿过俞书杰手里的老式手机,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行!”
燕折真的是要气死了。
他单手扯掉挂在脖子上的戒指,猛得砸向白涧宗:“你就是哄我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想和我好好过!”
白涧宗一僵,目光随着戒指滚落的方向移动。
燕折气得想哭,他打开病房门,撞开还在门口发怔的苏然,头也不回地离开。
俞书杰欲言又止:“老板……”
他明白白涧宗为什么瞒着燕少爷——
虽然事情暴露的概率很低,但难保发生意外,只要燕折对所有事都不知情,就能始终保证无辜与清白。
另一方面……老板可能也并不想让燕少爷看到自己残忍的一面。
“随他去,让张三李四跟上。”白涧宗语气淡漠,“联系一下那边,问问具体怎么回事。”
“是。”俞书杰去窗边拨了个电话。
白涧宗则看着滚到角落的戒指,盯了好一会儿。
直到俞书杰那边通话即将结束,他才突然移动轮椅,依次捡起地上的两枚戒指,并在俞书杰逐渐靠近的脚步中,将金色那枚戴在中指上。
“老板。”俞书杰说,“来的人轻车熟路,看来您预料的没错,苏友倾确实和您自家人有勾结。”
“自家人?”白涧宗看着手上的戒指,嘲弄道。
“他们有按照您之前说的,如果有人来,不要阻拦太过,未避免动静闹太大引来警方。不过奇怪的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前后来了两拨人。”
“两拨人?”白涧宗转动戒指的动作一顿,“他被哪拨带走了?”
“第一拨。”
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突然,他脸色骤变,想起什么似的拨了个电话出去。
“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白涧宗随后又给老宅拨去电话,不等那边的管家开口就道:“祖母在哪!?”
“夫人下午便出门了。”管家温和道,“夫人叮嘱我,如果您打电话来问,就转告您不用担心,她只是在老宅待太久了,想出去活络活络筋骨。年纪大了,就算摔着了也不可惜。”
“……”
白涧宗一瞬间便明白了,带走苏友倾的人就是祖母。他选择安置苏友倾的位置,是只有“自家人”知道的地方。
电话里不好多说什么,白涧宗挂断电话,闭了闭眼。
一口郁气卡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俞书杰吸了口气:“要找老夫人吗?”
白涧宗声音喑哑:“怎么找?”
俞书杰哑然。
老夫人如果不想被找到,确实很难。
白涧宗那么快带走苏友倾,就是不想年迈的祖母涉险。
可如今……
俞书杰:“警方那边有宋刑警的推进,估计很快就会查到苏友倾身上,他的失踪也就瞒不住了……”
白涧宗搭着扶手,垂眸看着自己的腿:“叫苏然进来。”
俞书杰:“是。”
大概是气得太狠,燕折胸口闷闷地疼。他无所目的地走在医院里,周围都是行色匆匆愁容满面的病人家属。
他知道苏友倾死有余辜,也明白换做任何人,恐怕都比白涧宗做地更狠。
可是他真的不希望白涧宗冒险。
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苏友倾犯了那么多罪,必然逃不过制裁的,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可这些话燕折说不出口。
失去母亲的不是他,双腿瘫痪的也不是他,再说这些未免太大言不惭了。
而且……白涧宗带走苏友倾在前,承诺在后,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没想好好和他过”。
他有些后悔,感觉自己脾气越来越大了。
都怪白涧宗。
举着手正要回头的燕折,余光却瞥见右侧走廊的窗边站着一个眼熟的女人,手里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是段淇。
察觉被注视,女人偏头道:“苏然和白总还没聊完?”
燕折抿了下唇:“我不知道。”
段淇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散心。”燕折看向段淇手里的烟,“你不是怀孕了?可以抽烟吗?”
段淇今天穿得宽松,看着不太显怀。
“无所谓。”段淇叼起烟,垂眸看了眼肚子,“孩子出生后,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听这意思,苏然和段淇并不会结婚?
燕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那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走廊尽头,一个护士远远看来,还以为段淇在抽烟:“那边!那位女士,医院禁止吸烟!”
段淇摘下烟,扬扬手示意自己没有点燃。
她用胳膊肘撑着窗台,偏头问:“冒昧问问,你为什么和白总在一起?”
这是什么鬼问题。
燕折说:“因为喜欢啊。”
段淇点点头,正回视线:“如果白总已经年老色衰了,又大厦将倾,你还会喜欢他吗?”
燕折觉得这个假设很没必要。
“喜欢一个人肯定有原因啊,如果他身上一点吸引力都没有,那怎么招人喜欢?”燕折很冲地说了句,“如果有人和老男人在一起,那只能说明他就是喜欢老男人。”
段淇笑了笑。
她下意识去口袋里掏打火机,随后又意识到这是医院才作罢,道:“也可能是知恩图报。”
燕折直白地戳破:“资助你的是华安彤,不是苏友倾。”
“都是。”段淇看着远方,“华阿姨去世后,资助我的就是倾叔了。”
“……你知道苏然今天来干嘛的吗?”
“知道。”段淇轻吐口气,“他来求白总让他再见倾叔一次,问问自己母亲到底怎么死的。”
“——我也想知道答案,所以借着孕检的理由和他一起避开盯梢来医院找你们。”
燕折问:“如果得到确定的答案,你打算做什么?”
段淇笑了,喃喃道:“我一介孤儿,身后无人,前路茫茫,又能做什么?”
燕折心里某处触动了下。
他也是孤儿,可在经历被院长卖掉、以及这些年波折的人生后,却依然没有身后无人、前路茫茫的感觉,大抵是因为潜意识里清楚,白涧宗会随时给自己托底。
明明有时候白涧宗的态度很恶劣,燕折却仍有这样莫名的底气。
如果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去掉白涧宗这一抹色彩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可以远离他们去过自己的人生,不要拘于烂泥里。”燕折轻吸了口气,倒退着说,“我要去找他了,再见。”
“再见。”段淇也说。
燕折转身,快步朝病房走去,与刚从病房出来、失魂落魄的苏然擦肩而过。
“燕折……”
燕折停下脚步,偏头看去。
苏然欲言又止:“你的伤是他弄的吗?”
救护车从老宅离开的事圈内不少人都知道了,也都清楚住院的是燕折。依旧有些人坚信白涧宗不正常,有些特殊癖好,燕折这次是被折磨狠了,以至于要叫救护车。
燕折想也不想地说:“他才不会伤我。”
至于上辈子扔鱼塘那事就暂且揭过吧。
他是个讲道德的人,虽然很难过,但白涧宗厌烦的确实不是“他”,也许是某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格。
除此之外,白涧宗做得最过分的事就是给他屁股扎针测血糖,用羽毛挠他脚底板……还有自杀。
苏然看燕折不像是勉强的样子,倒是信了大半,他勉强笑了笑:“那就好。对了,还没有当面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你是为了哪次道歉?”燕折平和地问,“如果是为我因为那张照片被苏友倾选中而道歉……那不是你的错,不用对不起。”
可后来,已经身为成年人的苏然选择默许父亲的罪行、装作家里那个被囚禁的女人从未存在,就是他的错了。
做不到大义灭亲可以理解,甚至说苏友倾这样的身份地位,一旦倒台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从利益角度着想不去揭发也无可厚非。
可对于受害者而言,这就是不可原谅的包庇。
苏然张张嘴,没再说什么。
怔愣的片刻,燕折已经走进病房,一声不吭地站到轮椅跟前。白涧宗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面对他的时候缓和百倍。
此前,苏然一直对燕折抱有无限愧疚,从最初年少时对父亲说想要领养燕折开始,到后来想把燕折救出来结果却导致燕折和燕颢同时车祸,并陷于“私生子”的尴尬境地,落得名声狼藉,最后又掉进白涧宗这个火坑。
但如今看来,白涧宗并非火坑。
也算是有了个好结局吧。
燕折脚往后一踢,关上门,隔绝了苏然的视线,并朝白涧宗扬起下巴,倔强地动动被绷带吊在胸前的左手:“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戴上。”
白涧宗本将汹涌而出的负面情绪瞬间遏止,许久才松开拳头,将掌心的戒指套到燕折左手中指上。
看得出来他一直握着,掌心刻了个深深的戒指印。
燕折摸着戒指说:“随便你要做什么吧,我都陪你。”
白涧宗一顿。
燕折不等他说话,就问:“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白涧宗声音喑哑,“只是转移了。”
燕折一怔:“什么意思?”
白涧宗没说话。
“不想说就算了。”燕折没生气,“你刚刚和苏然聊了什么,也不能说吗?”
对视片刻,白涧宗别开视线,说:“我让他回去等通知,随时准备向警方揭发苏友倾,并在必要时候出庭作证,相对的,我保他无事。”
燕折愣住了。
这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其实回病房之前,他没想过白涧宗会放弃亲手复仇的机会。
谁都没立场劝白涧宗放弃。
可当白涧宗真的选择放弃的这一刻,燕折心里却没有放松,反而酸涩得紧。
他想抱抱白涧宗,但介于轮椅的存在,只能先跪坐上去,再抵着白涧宗的额头,声音随着交错的呼吸从口中吐露:“他犯了那么多罪,会死刑的。”
白涧宗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是不是……祖母带走了苏友倾?”
问出这句话时,白涧宗几乎要失控的反应就让燕折意识到自己猜对了。白涧宗不完全是因为他改变主意的,还因为白萍。
被燕折判为反派的白涧宗,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寡淡绝情。
“我联系不上她……燕折。”白涧宗闭了闭眼,理智在崩塌的边缘,“祖母如果不想被人找到,那永远不会有人能找到。”
燕折第一次在白涧宗身上感受到一丝清晰的“脆弱”。
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这些事,一切都被白涧宗独自解决,而等待白涧宗的结局是自毁灭亡。
突然想到什么,燕折说:“就算不接电话,祖母只要带了手机,就会看短信息的吧?”
白涧宗说:“宋德很快就会查到苏友倾,他失踪的事情也会很快暴露,如果不想被警方定位,就不会带常用的手机。”
燕折抿了下唇:“那通过新闻告诉祖母呢?”
白涧宗:“告诉什么?”
“造势说白家失踪多年的女儿即将回归什么的……”燕折道,“祖母会看见的吧?我们其实应该去苏宅看看的,妈妈也许还活着也说不好,就算真的…不在了,早一天离开那里入土为安也是好的。”
“她不在了。”白涧宗眼神毫无波澜,“房安在我手上,你逃出来的第二年他就被辞退了,那时候……妈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房安,苏友倾的家庭医生,那个花五十万从孤儿院带走燕折的人。
他被辞退,说明被关住的人已经不需要医生。
而什么情况才会不需要医生?只有死了吧。
燕折一时卡住了,呐呐道:“那也要去看看才行……你问过苏然吗?”
“苏然从你逃出来那天开始,就再也没进过那地方,也没见过妈。”
燕折心一颤,其实那道被囚禁的面孔已经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模糊,与新闻报导或者白家相册里的美丽面容都不怎么对得上号。
但此刻,过去的种种相处又在脑海中浮现,使他有些止不住的颤栗。
“崽崽,妈妈爱你……”
“你不是我的孩子!”
“你是他带来欺辱我的怪物!”
“崽崽,别怕。”
“崽崽……”
“燕折?”
魔怔中的燕折茫然回神,他看着白涧宗与白茉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一种怪异的宿命感在心里蔓延。
十几年前,他缩在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怀抱里,自欺欺人地维系那虚幻的母爱。十几年后,他却被十几年前那个女人的儿子抱在怀里。
这次的爱是真实的。
“去看看吧。”燕折语速很慢,“如果直接过去,苏家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我们搜索苏宅,拼死了也不可能承认绑架白家夫人的罪名,但如果有足够证据,警方就有权利对苏宅进行彻底的搜查。”
但在那之前,得让祖母从这件事中脱身。
一旦她动手了,八十多岁的高龄还得落得一项杀人的罪名,一世传奇的女人不应该以这样的名声落幕,哪怕那个人死有余辜。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迟到52个红包。
第101章 是他的
燕折跪坐起来,搂住白涧宗的头贴往自己的脖颈处,表情坚定,配合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的手臂,就像个身残志坚的勇士。
“你之前说我要面对,你也一样的。”燕折摸摸白涧宗的头发,说:“如果妈妈还在,就快点把人救出来。”
燕折在那四年里这么称呼过白茉无数次,但白茉并没有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每每窝在白茉怀里感受难得的温暖时,他都会想,这个女人的亲生孩子会不会正在某处思念自己的母亲?
如今和白涧宗订婚,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这么称呼了。虽然心里有些难言的微妙,却也想不到更好的称呼。
燕折说:“如果妈妈不在了,也要找到尸骨,尽快入土为安……她一定不想留在那里。”
谁会喜欢永恒的黑暗呢。
每每想到那四年,燕折都有些恍惚,那些暗无天日数不清的日子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油灯相伴。
逃出去的那天,阳光扑面而来,他没觉得温暖,只觉一片煞白,好像虚假的天堂。
“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陪你的。”燕折说,“你给我戴了戒指,就不能骗我了……也要一直陪我才可以。”
白涧宗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可眼皮贴着燕折的皮肤,暖意弥散。
突然想到什么,白涧宗推开燕折:“下去。”
“?”燕折懵了下,心差点给伤透,他竖起中指崩溃地说:“你刚给我戴的戒指!现在就出尔反尔!?”
“……”白涧宗只能搂着燕折的腰防止他太激动摔下去,并把俞书杰叫进来。
已经习惯了老板和小老板腻歪的俞书杰熟视无睹,静候吩咐。
“手机给我。”
俞书杰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手机是指那部老式翻盖手机。他立刻递上去,被燕折给截胡。
燕折一开始还觉得在外人面前赖白涧宗身上有点羞耻,现在已经毫无感觉了。
果然,人的脸皮是一步步厚起来的。
他打开翻盖手机,问:“你要干什么?”
白涧宗:“短信息。”
燕折没用过这种手机,不太熟练地打开短信息界面,看到白涧宗的人之前发来的历史信息。
【他醒了,没有尝试逃跑。他让我转告老板:你会后悔的。】
【人被劫走了。】
燕折突然有些担心:“如果苏友倾伏法,会不会供出你绑架他的事啊……”
白涧宗掀起眼皮:“谁绑架他了?他见到我了?”
俞书杰补充道:“苏总只是出差去谈生意,只不过地点是在深山老林的假日庄园,好巧不巧半途迷路了,山里信号又不好,在山里假日庄园等他的生意伙伴没见到人,便以为他不想合作没有多思而已。”
燕折:“……哦。”
多虑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人已经不在白涧宗的掌控中了,白萍会对苏友倾做什么谁都没法预料。
最初,白萍对儿媳妇白茉是利用的心思居多,让人另选精|子生育也是看上了白茉的基因,是为白家的将来考虑。
但后来又决定培养白茉,应当是真的当女儿看了。
自己的女儿被人囚禁折磨多年,心里的愤怨又怎么能轻易平息?
燕折回神,发现白涧宗很久没动,视线一直定格在手机屏幕的某条信息上。
【他让我转告老板:你会后悔的。】
“怎么了?”
原本看到这句话只有恨与漠视,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经刚刚燕折的絮叨,白涧宗却不由开始多想。
“你会后悔的”……是无的放矢,还是别有深意?
“让房安去找警察,把这些年的事情都交代掉,加快那边进度。”白涧宗语速很快,“告诉宋德,真想给我一个交代就抓紧让上面下文件搜索苏宅!”
“是!”俞书杰立刻去办。
燕折心跳有些快:“妈妈……可能还活着吗?”
顿了许久,白涧宗才低哑地说:“也许,可能。”
燕折迟疑道:“我之前跑回去过,苏友倾还会把她关在原来的地方吗?”
白涧宗:“如果还活着,就一定在苏宅。”
这时候,关于各方的数据收集就起了用处。自发妻吃药自杀,苏友倾就极少在外逗留,除出差外基本天天回家,也不去其他住处。
对外宣称是没照顾好妻子已经让他内疚万分,所以要多多陪伴儿子。
所以白茉如果还活着,一定还在苏宅的某处。
但希望并没有燃起多久。
血液加速带来的热忱消散,白涧宗又回到了悲观消极的态度。
“你说上辈子我自杀了。”白涧宗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事,语气还算平静:“是因为确定妈已经死了,是不是?”
“……”其实上辈子苏友倾罪行曝光的时间段燕折已经死了,只是上辈子的白涧宗不知道。死后的燕折似乎尚存一抹执念,跟在白涧宗身边目睹了很多事,但基本都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最清晰的就是白涧宗自杀的画面。
但被白涧宗这么一问,好像有什么画面闯入了脑海。
耳边好像都是苏友倾痛苦的惨叫,坐在轮椅上的白涧宗身影模糊,眼眶赤红,一字一顿地问:“再问一次,她、在、哪、儿?”
“她死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和我分开!”已经不成人样的苏友倾依旧笑出了声,“我早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我将她火化……吃掉了她的骨灰。”
燕折动了动脖子,移开视线。
白涧宗手上一紧:“直说。”
燕折颤了下:“你没在苏宅找到妈妈,他说……他吃掉了妈妈的骨灰。”
白涧宗没出声,只是五指收紧,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血肉中。
燕折抱住他的头,努力宽慰:“也许他是骗你的,也许这一次可能结果不一样……”
“我需要回趟老宅。”白涧宗突然推开燕折,“你早点睡。”
“我和你一起!”燕折实在不放心,他真的怕白涧宗直接去把苏友倾宰了,重复上辈子的路线。
以他的角度自私地想想,祖母劫走苏友倾也许还是好事。
至少能制止白涧宗做错事。
燕折心跳又快了不少,感觉那天白萍把自己叫去老宅说的所有话都别有深意,就像在交代后事。
不行的!
如果确定母亲死了,祖母又再出事,白涧宗真的能撑得住吗?
白涧宗就要拒绝,可燕折执拗地看着他。他只能带着燕折一起离开,叫保镖去办理出院。
“今晚在老宅住吗?”
“嗯,住一晚。”
外面还在下雨,张三在一旁撑着伞,白涧宗和燕折轮流上车,都一样困难。一个腿不方便,一个手跟肋骨疼。
胸带还得背一个月,想想都折磨,可白涧宗已经双腿不便近九年。
坐稳后,燕折问:“警察找到燕驰明了吗?”
“找到了。”白涧宗道,“他不承认。”
不承认自己因为绝症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只为了一具□□。
明面上来看,确实不好让燕驰明伏法。
燕颢的死本就没多少人为痕迹,加上这事出在艳照曝光、社会性死亡的第二天,很多人包括媒体都在大肆宣扬燕颢是自杀。
而燕驰明对儿子的死、最多是打骂太过起了一些推动的作用。
燕折一开始还以为是苏友倾,但后来想想不对劲,苏友倾怎么可能毫无痕迹地溜进燕宅?
反而是得益者最大的燕驰明最有嫌疑。
燕驰明原计划应该是趁着甘静出差杀死燕颢,自己再第一时间换肾,并在甘静回来之前火化燕颢的尸体,再告诉甘静儿子是自杀,好好安抚。
但他没想到甘静会在去机场的路上突然心慌回家,发现燕颢死后第一时间报了警,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以至于无法草草掩盖。
他已经也有想到,儿子刚死就换肾的自己很有嫌疑……
燕折瞳孔突然放大:“燕颢跟那个白男约会的床照不会就是燕驰明找人爆出来的吧?”
为了让人相信燕颢是因为没脸见人才自杀!
白涧宗说:“大概率。”
燕折有些不寒而栗,都说虎毒不食子,燕驰明真的够狠。幸好他早早住到了白涧宗这边,没怎么跟燕驰明打交道。
“但是他应该没想到,燕颢的尸体会带上来一截指骨。”
不出意外的话,当年撞到白涧宗的肇事司机就埋在燕家的鱼塘下面,这具尸体一旦被挖出来,燕驰明无论如何都要给个交代,没法轻易脱开干系了。
“你之前说上辈子燕驰明和甘静死了。”白涧宗突然问,“现在想起来他们怎么死的了吗?”
燕折一愣,突然想到什么,瞳孔猛得一缩!
他因为落水濒死猛然想起所有记忆,根本没法面面俱到,反倒被白涧宗的问题提醒了,连忙拿起手机就要给燕随清打电话,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只有燕随清的微信没有电话。
他在聊天框里输入半天,删删打打,最后发去一句:姐姐,有时间吗,我们能不能见面聊聊?
白涧宗垂眸瞥去:“……燕随清杀的?”
“不是。”燕折抬头,呐呐道,“是因为我捅出了一些事情,甘静知道后和燕驰明发生了争执,过程中失控杀死了燕驰明……然后自杀了。”
那时候的甘静应当是清醒且绝望的。
植物人中醒来的儿子在外人看来依旧乖巧柔弱,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明白,儿子已经变得浑浊不堪。
而自己又杀了丈夫,这事没法掩盖,她必定坐牢。
与其苟活后半生,倒不如了结自己。
白涧宗问:“甘静知道了什么?”
已经到老宅了,车慢慢减慢速度驶入车库,大雨砸在棚顶噼里啪啦地响。
“柳子晔是gay的事情燕驰明早知道,就是他安排柳子晔接近大姐的。”燕折深吸了口气,声音很轻:“燕驰明之所以一直对外宣称不介意养女成为继承人,是因为大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