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所有夸奖的话到了嘴边,就只剩下唯一的一句话。
“……哥哥也?好想你。”
尽管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慕斯, 言谕仍然感觉不真实。
等到确认那只顺着他头发的手指一如既往地温暖,胸膛依然可靠之?后,他才慢吞吞地卸了力气,依偎在?慕斯怀里, 像是迷途的小动物一样, 歪着头, 靠在?他肩膀上。
慕斯长长呼了口气,忍回眼泪, 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宝贝,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言谕想了想,摇头,鼻涕眼泪蹭了慕斯一脖子, 哭哑的嗓子语调软软的, “我只想和?哥哥这样, 我想哥哥。”
慕斯的心软了又软, 眼角也带着笑意, 哄他,“不哭了, 明?天眼皮会肿,别的虫看见会笑话?冕下的。”
言谕乖乖地点头, 嗯了一声,搂着慕斯的腰,靠在?他怀里, 抬起?头, 看着他。
“哥哥。”
“嗯?”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言谕小心翼翼地“看着”慕斯,小声说:“等以后再有战争, 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但我想,现在?帝国各部门正常运行,不会再有那种突发情况了。”
他的语气惴惴不安,暗自?用?治愈力探索了慕斯的身体?,没有发现致命的伤疤,这才放心。
慕斯拨开他额前潮湿的刘海,露出?那双哭红的茫然的桃花眼,知道他眼睛又失明?了,有点心疼。
“嗯,回来就?不走了。”
慕斯低头,亲吻着他的眼皮,怀里有些纤薄的言谕哭到?轻轻颤抖着,缓了很久,才扯住了慕斯的衣角,睫毛扑簌簌抖着,鼻音重重地说了声好。
慕斯低声说:“宝贝,这次回程的路上,我沿途听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我很遗憾错过了你的成长,但是很高兴看见你的优秀,现在?就?连焦尔族也惧怕你的威名,我走的时候,他们还称呼我为虫母冕下的兄长呢。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不被称呼为元帅是一件幸福的事。”
言谕把头埋在?他锁骨上,轻声说:“别夸我了,哥哥,我没有那么好。如果哥哥下一次再丢下我,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一定要?跟你走。”
慕斯搂着他,笑着摸摸他的后背,哄着,“别这样说,哥哥答应你,再也不离开你,好不好?”
“……嗯,说话?算话?。”言谕竖起?小手指:“还要?拉勾。”
慕斯纵容的允诺了,伸出?手,和?弟弟拉勾,小手指勾在?一起?,大拇指对上,言谕终于开心起?来,手指穿进慕斯的指缝里,紧紧扣住了他。
“哥哥……”
“嗯?”
“没事,只是想叫叫你。”
兄弟分开这八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虽然不幸,却也万幸,都是为了虫族的帝国安稳而战斗。
哥哥带兵打仗,在?外面风吹雨打,炮火纷飞,这条命是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捡来的。弟弟在?星系里处理政务,日夜殚精竭虑,兢兢业业,分明?快十年不见了,可是今夜一见面,就?好像中间分别那些年从?没存在?过。
言谕仰起?头,看着慕斯笑,温柔的桃花眼弯成了小月牙,细碎的光含在?他乌黑的眼睛里,他一刻也舍不得让哥哥再离开他了。
慕斯温和?的放开他,让他靠在?床头上,细心地问:“宝贝,你现在?皮肤温度很高,喝不喝水?”
言谕坐在?被窝里,摇摇头,“不喝。”
慕斯温柔的问:“你在?发情期,身体?很虚弱,夜里也会不舒服,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不饿,我什么都不想要?。”言谕轻声说。
慕斯望着眼前语气软绵绵的弟弟,知道这些年他过得不赖,虫族悉心呵护照料着他,才把小虫母养成这温柔挺拔的模样,还细皮嫩肉的。
慕斯想到?这个形容词,莫名觉得很好笑,咳了咳,哄着他说,“哥哥不问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慕斯的语气像哄个小宝宝,言谕有点脸红,但是眼巴巴地问,“那哥哥会一直陪我吗?”
小虫母看上去是在?好脾气地询问,实际上手臂把慕斯搂的紧紧的,好像只要?慕斯说不,他就?会像小树袋熊一样缠在?他身上,慕斯走到?哪,他就?跟到?哪,这会儿?他也不是手握生杀的冕下了,只是哥哥的小跟屁虫。
慕斯忍不住笑道:“哥哥不走,就?留在?这儿?陪你睡觉。”
言谕抿着嘴唇笑起?来,点点头,躺进被子里,手里还紧紧攥着慕斯的手,就?像抓住蜜糖的小虫。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言谕这才想起?伊黎塞纳还在?这,顿时脑子里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下子怔住,马上提起?被子,扣在?脑袋上。
慕斯疑惑问:“这是怎么了?”
言谕闷声说:“哥哥,不要?让他进来。”
慕斯说:“是雄侍吗?还是别的什么虫?”
言谕不回答了,慕斯慢慢拨开他的被子一看,言谕闭着眼睛,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脸颊很红,似乎正在?回忆什么事情。
“宝贝?”慕斯唤他。
言谕扭过头,闷闷地说:“……是伊黎塞纳。”
慕斯一怔,“他怎么了?”
言谕委屈巴巴地跟哥哥小声说:“他欺负我。”
话?音刚落,伊黎塞纳端着托盘走进来,看见慕斯那一瞬间,他愣了片刻,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直到?他闻到?慕斯身上沉稳厚重的费洛蒙味道,才恍然放下托盘,半跪着,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元帅,是您回来了?”
“嗯,你起?来吧。”
在?星舰上的时候,慕斯已?经了解过他离开这些年帝国发生了什么,有一件很重大的事,就?是
全帝国都知道蜂族的监察官伊黎塞纳在?深渊里死亡了,尸骨无存,至今未归。
那眼前这个是鬼?
慕斯仍旧没明?白言谕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回过头一看,温吞吞的虫母冕下又把头蒙起?来了,还翻过了身,窝成一个球。
慕斯弯弯眉眼,知道言谕是说不出?口了,决定暂且先不追问。
伊黎塞纳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雄虫,品性兼优,估计是少年虫之?间的打闹,慕斯没有当真,走到?伊黎塞纳身边扶起?他,低头看了眼托盘。
慕斯端起?一个茶杯,掀开盖子,闻到?了香浓的乳蛋白味,另一个茶杯里则盛着一级营养液,慕斯数了数,一共十二个杯子,每盏都是营养补充剂。
慕斯知道这都是给虫母准备的,也猜得到?伊黎塞纳经历了多?少坎坷才回到?虫族,不愿提起?他的沉痛回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
伊黎塞纳谦逊地说:“您也是,多?年征战辛苦了。”
慕斯摇了摇头,问,“刚才言言和?我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伊黎塞纳抿抿嘴唇,目光看向床上那一团鼓起?来的被包,想也知道那里面的小虫母气呼呼的样子,不自?觉的低着头说:“没有,我和?言言在?闹着玩。”
慕斯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思,温和?说:“没有就?好,言言现在?还没有亲封的伴侣,虫族的生命很长,他还小,我暂时还不太着急让他做决定。”
伊黎塞纳眨了眨眼,白发衬得他的蓝眼更加清澈明?亮,“元帅,我……”
慕斯“嗯?”了一声,故作疑问,“怎么?”
两只雄虫差不多?一般高,不同的是,慕斯成熟稳重,伊黎塞纳高挑修长,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伊黎塞纳白皙而青涩的模样更显出?他年轻的、不擅长交际的一面,使?他低下头,“……没怎么,那我就?先离开了。”
慕斯点头,叮嘱道:“今晚你就?先别离开帝宫了,好好休息。”
伊黎塞纳应了一声,把托盘端到?言谕床头,低低的说:“冕下,您记得喝掉再睡觉,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明?天起?床就?不会觉得很累了。”
言谕在?被子里闷闷的嗯了一声,伊黎塞纳终于松了口气,看了看他,就?算再舍不得,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言谕听见他离开了,才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朝虚空中伸出?手。
慕斯便握着他的手。
“这回不生气了?”慕斯觉得好笑。
“我和?他扯平了。”言谕小声说,“哥哥上来陪我一起?睡。”
言谕拉着慕斯在?身边躺下,窝在?他怀里。
多?年失眠的小虫母安心的闭上眼睛,以这些年来最快的速度睡着了。
帝国消息传得快,全虫族有耳朵的没耳朵的第二天就?知道了慕斯元帅凯旋的事迹,中央星系大大小小的权贵官员炸开了锅,纷纷前往军部去见慕斯。
但是到?了中央星系的军政处,全都被兰诺执行长打发回来了。
“元帅昨晚就?没在?这?”
兰诺优雅的合上钢笔,翘着二郎腿,点头,“昨夜他一到?中央星系就?去了冕下宫里,到?现在?还没回来。”
高官们难以置信,尤其是有一位曾在?荒星系偶遇兰诺喂养小言谕的雌虫官员,感慨道:“曾经我还以为冕下是您的私生子,后来才知道祂是慕斯元帅的弟弟,他们兄弟感情真好,我那时候见祂,才这么一丁点大,还是个懵懂的小虫崽,转眼间就?长大了。”
兰诺翘着尾巴说:“是啊,是只很可爱很可爱的宝贝。”
“不过,虫母冕下可是很强硬的王呢,全星际都知道我们虫族的王很不好惹。”
兰诺看了眼手表,笑眯眯的说:“但我估计这会儿?,难搞的虫母冕下已?经赖在?元帅身上,变成哭唧唧的小黏糊虫了。”
军政处众虫忍不住笑起?来,“可以想像那个画面。”
“冕下确实很依赖慕斯元帅,每次上议院开会,冕下都望着慕斯元帅的空座位发呆。”
兰诺是亲眼看着言谕长大的,对他的脾性再清楚不过了,真叫他一语成谶,此时此刻的帝宫,言谕正在?赖床。
今天无事,适宜赖床。
慕斯陪着他睡了一夜,但事实上,眼睛合上的时间一共不超过两个小时。
发情期的虫母不停地踹被子,慕斯一次又一次给他盖好,梦里的言谕很不满,翻过身抱着慕斯,腿也搭在?他腰上跨着,毛茸茸的脑袋在?慕斯怀里蹭啊蹭啊,睡觉也哼哼唧唧的。
慕斯知道他难受,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闻声细气地给他顺毛,拍后背,安慰着哄睡,好不容易才给哄睡了一小会儿?,之?后又是反复的折腾。
大早上,备受折磨的慕斯看着沉沉睡着的言谕,无奈的笑了下,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但是温温柔柔的没用?力气。
言谕觉得脸颊痒,按住了慕斯的手,揣进怀里抱着,接着搂着他。
这一夜都是这样,分明?抱了那么久,还像只八爪鱼,黏的要?紧。
彻底醒来之?后,言谕终于看得见了,困倦的抬起?眼睛,眨了眨,看见慕斯眼下的一团乌青,不太好意思的笑了。
“哥哥,今天你是不是要?回军部?”
“嗯,”慕斯伸手拂去他脸上的碎发,说,“怎么了?”
“我陪你去。”
慕斯安慰说:“你状态不好,多?休息一下,就?别去了。”
言谕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都休息一晚上了,已?经休息好了。”
他一撒娇,慕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慕斯还想争取一下,“军部有太多?军雄了,我怕你会出?事。”
言谕小声说:“哥哥不喜欢我了吗?”
慕斯无奈的眼神看着他,“你啊。那就?去吧,但是一定要?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言谕一下子就?笑起?来,从?床上坐起?来,低头在?哥哥脸上亲了一口,“我已?经长大了,不会乱跑!”
起?床,洗漱,穿衣服,言谕自?己全部完成,让普棣给哥哥也找了新衣服,和?哈苏纳先生的尺寸差不多?,自?己则换上了正常的军制服,贴好信息素抑制贴。
穿好之?后,他握着权杖,眼里带着星星,等慕斯也准备好,他抓着哥哥的胳膊出?门去,但是他在?树后看见一个躲闪的身影,想了又想,还是叫住他:“伊黎。”
伊黎塞纳止住脚步,回过身,走过来,“冕下。”
言谕对慕斯说:“哥哥,我想把伊黎塞纳也带回军部,表明?他还活着的事实,让他成为四位王虫之?一,与我共同执政。”
慕斯看着言谕,挑着眉毛说:“昨夜是谁说被欺负了的?”
言谕抿唇不说话?。
“什么被欺负?谁敢欺负我们家小言言?”
慕澜扑闪着翅膀从?天而降,他最近公务繁忙,好不容易跟尖峰部队请了个假,拉着慕修,跑来看大哥和?弟弟,一听这话?,瞳孔震颤,整只虫呆在?原地,直到?言谕去拉他的手,叫他小哥哥,才回过神。
“你说那臭小子是谁,你是不是被他骗了?”慕澜青筋暴起?,似笑非笑道:“是人类吗?是不是星网上传的很广的何教授?人类最狡诈了,言言你不能跟他走!我现在?就?去弄死那个混球——”
言谕百口莫辩:“不是,不是人类,这事儿?和?何教授没关系!”
慕修眯了眯眼:“那是谁?言言,别怕,你说出?他是谁,只要?不是人类,哥哥保证不会打死他。”
普棣站在?一边,捏着拳头说:“我们冕下还那么年轻,不能谈恋爱,要?把心思放在?事业上,谈恋爱这种事再等几年也不迟。”
三只帝国罕有的S级雄虫外加一只忠心耿耿的雄侍齐齐扭头,看向伊黎塞纳。
伊黎塞纳顿时压力非常大,无辜的看着他们,挨个行了礼。
他装的实在?是太像了,雄虫们彼此看看,捉不住头绪,周围的雄侍们想象力丰富,开始了漫无边际的猜想。
伊黎塞纳轻轻松了口气。好在?和?宋玉请过假了,向他说明?了这段时间,“何畔”会逗留在?虫母冕下的宫里,陪在?虫母冕下身边,伺机而动。
宋玉对言谕的态度很微妙,像是不忍心,只说:不要?杀死他,如果可以就?捉活的。
伊黎塞纳对宋玉的反应很意外,不动声色地回复了“好。”
伊黎塞纳清了清嗓子,让鸡飞狗跳的王庭暂时安静下来。
然后,他淡定的说:“冕下,不是要?去军部吗?”
言谕如释重负,“嗯,你也一起?去。”
言谕也正是骑虎难下,非常感谢伊黎塞纳解围。
好不容易和?哥哥们还有伊黎塞纳到?达军部,慕斯去总政厅开记者?大会述职,言谕则没有出?面,乖乖留在?原地等他。
另一边,一声声惊呼传来,伊黎塞纳则被军雄们强势围观,又捏又拽,确定他确实是活虫不是丧尸标本,捂着心脏直喘气。
言谕简单的和?大家讲了伊黎塞纳的事,表明?想要?给他一个王虫的新身份。
军政处的军雄们没有异议,开启了内部恢复伊黎塞纳军衔的流程,并且上交报表给政务处,通达上下两议院、军部、政治中心、帝国主/支星域大大小小共八百二十颗星球,以三军元帅的名义,授予他王虫的地位,并恢复他原有的一切荣光。
六个小时后,慕斯述职结束,从?办公室走出?来,胸前又多?了一枚军功章。
是最耀眼的一枚——逼退外敌、摧毁罪恶实验室、还全星际和?平安宁,他是最大的功臣。
全星际都在?争相报道这件事,甚至盖过了人类社会出?现异种的新闻。
会议厅大门打开,慕斯和?兰诺执行长迎面走来,有说有笑。
兰诺看见言谕,把文件夹交给一旁的秘书虫,笑着抱了抱言谕,“我正要?去找你们,军部今天只有半天的工作日,下午放假呢。”
言言怔然:“为什么是半天?”
兰诺曲起?食指弹了下他脑门:“宝贝,今晚过纪元年啊,明?天就?是新一年了,谁还上班呀?”
原来明?天就?是新一年了,言谕笑了笑,“我都忙忘了,连日历也来不及看,哥哥也不提醒我。”
兰诺宽和?的说:“你哥哥一定也分不清今夕何夕了,其实,如果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每一区都异常热闹,不过是帝宫很安静,你感受不到?那种氛围而已?。”
不止是言谕,只要?是不在?上班的虫都对新年没什么概念,每天忙的团团转,休息日都在?加班,有的时候,连周六周日都会忘记,每一天都是工作日。
跨年不是真正的新年,但也是一个全新的美好的意义,言谕一想到?温暖的夜晚,眼前晃了晃。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动容。
言谕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像这样还能忙里偷闲过年,简直是奢侈的代名词。
慕斯的心软成一片,搀扶着他的手臂,温声说:“那我们先和?兰诺叔叔去买东西,晚上回哥哥家跨年?”
言谕弯着眼睛朝他笑,语调都飞扬起?来,“好啊,都听哥哥的。”
一旁的伊黎塞纳静静地说:“元帅,那我……就?先走了。”
慕斯揉了揉言谕的头,转过头,觉得这孩子的语气很落寞,不由得弯起?唇角,温和?的说:“伊黎塞纳陛下,你也来吧,我们也很多?年没有这样子待在?一起?过了,一起?回家,好吗?”
伊黎塞纳怔了怔,然后轻轻笑了,“好的,元帅。”
哈苏纳接受了王虫的受封仪式, 回到帝宫后,听?说?了?昨夜慕斯元帅回来的事。
哈苏纳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微笑着表达了喜悦。
之后,他去了植物园料理言谕的花花草草, 脱下礼服, 换上务农装, 卷起袖子,给绿色植物们浇水施肥, 他拿着言谕一直很喜欢的蓝色小?水壶, 细心打理着花园、植物园、菜园子, 这么多年,除了?斯蓝,他是这里第二位辛勤的劳动虫。
中午的时?候, 哈苏纳擦干净手, 离开植物园, 回到厨房亲手准备午饭。
副官传来短讯, 说?今夜冕下不回帝宫来过新年了?, 祂留在了?元帅家,今夜可能?也宿在那里。
哈苏纳愣了?片刻, 而后恍然,顺遂地回复了?“好的”。
他低着头, 怔了?怔,才摘了?围裙,请各位雄侍吃了?顿团圆饭, 雄侍们有说?有笑, 哈苏纳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
下午, 哈苏纳给雄侍们放了?假,让雄侍们回去过年。
每一年都?是这样,但是言谕每年都?不在帝宫里,虫母冕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场合要出席,祂手握着帝国的命脉,甚至祂的存在本?身就是虫族的信仰。
哈苏纳就在帝宫里亲手做好年夜饭,期盼着祂回来,但是祂不回来的话哈苏纳也不生气?,哪怕从新闻上看见虫母冕下去帝国各处慰问参观,哈苏纳也可以开心到吃掉三碗饭。
这会儿才三点半,哈苏纳觉得时?间还早,就戴上手套,拿起计划本?,自?己?一点一点盘点着每个功能?房的作用,慢慢地收拾着偌大的帝宫。
夕阳晚照,帝宫里静悄悄的,哈苏纳走遍帝宫,每个角落都?是熟悉的景色,长廊连着凉亭,水池里结了?薄薄的冰面,冬日里也有蝴蝶,哈苏纳蹲在亭边,看着蝴蝶在指尖翩然,这是一只翠绿色的蝶。
哈苏纳自?言自?语说?:“你呀,虽然不及冕下可爱,但是也很漂亮。”
小?蝴蝶听?不懂他的话,触须晃了?又晃,哈苏纳想,如?果冕下在的话,祂一定听?得懂低等级虫族在说?什么,还会开心的它们交流,抚摸它们的蝶翼。
因为祂一直小?心翼翼地爱着虫们。
哈苏纳垂了?垂眸,寒风吹得他发丝扬起,他抬头看了?看天,一望无际的蓝色,四四方方的天,太阳和月亮从宫墙的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如?此八年,不曾停歇,每一个薄暮的清晨从言谕宫里出来的时?候,他看见的都?是这样的日出。
美好,纯粹,充满希望,永远光亮。
和言谕一样。
一切未曾变过,一切都?在改变。
今天是新年夜,祂一定不会回来了?。
离别了?那么多年的哥哥和竹马,也会给祂很多很多的爱,会准备一桌子的菜,会点亮温馨的灯盏,在寒风肆虐的夜里,给他煮上一壶热茶。
不止是他们,整个虫族都?在无条件的爱着他,今夜,帝国每一个角落都?在歌颂虫母冕下的恩德,虫们很宽容,听?说?慕斯元帅回来后,很宽容地允许冕下不出席各类仪式,帝国各个机构、包括上议院和下议院都?忙疯了?。
四只王虫里,除了?哈苏纳留在帝宫之外?,温格尔和阿加沙也代替虫母冕下去其他星洲慰问了?。
是不是就要这样无望的等待着呢?
哈苏纳默默的想,我养大的小?虫崽,祂好像就要离我而去了?。
祂爱的虫不是我,祂喜欢的虫也不是我,祂的隐痛寄托在随着伊黎塞纳身上,他的心全部赋予慕斯元帅,只有在无数个深夜里,祂才短暂的属于我一刻。
可是现在,这一刻也要被剥夺了?。
哈苏纳失神的看着指尖的小?蝴蝶,看着它飞远,低头轻轻咳了?一声,转回身,继续去收拾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祂不在,也要像祂在一样。
哈苏纳永远的爱着祂,哪怕这份无望的爱得不到回应,他也不后悔,尽管心里的难过让他攥紧领口,屏住呼吸,但是一想到言谕现在幸福快乐的样子,他既觉得知足又觉得满足。
为祂奉献,他心甘情愿,从不计较得失。
帝宫里有个房间,存放了?言谕从十一岁那年一直到今天的照片、视频、直播录像,是哈苏纳一点一滴录下来的,甚至还有言谕小?幼崽时?期的录像,从言谕刚已?进入阿洛缇娜花园时?怯生生的脸蛋,一直到前?天晚上给言谕洗脚时?,言谕低头朝他温柔的一笑。
一点一滴,沁入心脾,至此,生生难忘。
哈苏纳跪在地上整理照片,神情很温柔,心里也柔软万分。
这是祂最天真无邪的八年,全部全部,独属于哈苏纳一只虫。
够了?,哈苏纳告诉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
祂的成长,他是唯一见证者。
祂的喜怒哀乐,全部由他承担。
祂的一举一动,他铭记在心。
祂每个辗转不眠的夜晚,每个阳光灿烂的清晨,每个皱眉、每个微笑,他全盘接收,悉心照料。
祂有了?他,所以才健康长大。
哈苏纳温和的垂着眼睛,手指摸过照片。
这张是言谕在游乐场坐太空飞椅,祂笑的像路边的太阳花一样灿烂,拿着棒棒糖吃的时?候,那种甜从他的口腔散发到他的眼睛里。
这张是拍立得洗出来的,言谕戴着小?蝴蝶头饰,站在粉墙前?,因为不好意思被围观,所以很配合摄影师的动作要求。
在拍了?几张可爱动作之后,祂不好意思地跑到哈苏纳怀里,哈苏纳还记得祂蹭着自?己?的脖子,小?声说?,先生,你怎么不和我一起照?你陪陪我嘛,我想和你一起。
紧接着的第二张就是哈苏纳抱着言谕的照片了?,哈苏纳戴着小?丑鼻子,温柔的眉眼含着笑意,望着小?言谕。怀里的小?言谕开心的搂住他的脖子,叭的一声亲在他脸上,乖乖的把头贴在他脑袋上比耶。
记忆深处的影响一点点浮出水面,哈苏纳想,等到言谕再长大一点,就是哈苏纳拍他深夜工作的样子了?,稍微成熟那么一点的小?虫母,别样的有魅力。
但是一碰到哈苏纳就爱撒娇。
哈苏纳翻出视频带子,点开一段播放。
视频里,办公桌前?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言谕揉了?揉眼睛,哈苏纳给他送奶进来,言谕不喝,张开手,迷迷糊糊的撒娇耍赖:“先生,我累了?,要抱抱。”
哈苏纳没?有问他今天的工作处理完了?没?有,没?有问他明天是不是急着要今晚的文件,而是放下奶,搂着他的手和瘸脚,把他从高椅上抱在怀里,搁在床上哄睡。
言谕习惯性地把他拉到床上一起,手伸进他的衬衫里,抚摸着他的心跳,手指像弹钢琴一样,点着他的胸口。
哈苏纳会脸红,但是会纵容祂的手胡闹。
那段日子是慕斯刚走、伊黎塞纳亡故的时?间,言谕把哈苏纳当成生命的全部,祂能?抓住的唯一。
祂生怕一松手,哈苏纳也不见了?。
哈苏纳很自?私地想,如?果祂能?就这样爱着我的话,该有多好。
可是……哈苏纳心里记挂着帝国,他盼着慕斯活着,伊黎塞纳也活着,这样的话,帝国安稳,言言开心,两?全其美。
至于他自?己?怎么想,
不重要。
这样的视频还有很多。
有的早一些。
言谕上学的野餐盒里装满了?爱心早餐,心形的草莓营养液果冻,是哈苏纳第一次尝试自?制果冻,很成功,言谕很喜欢,第二天上学分给了?同?学,骄傲的说?这是我的先生给我做的。
有的晚一些。
言谕量身高,据说?兰诺曾经和他打过赌,如?今言谕比他的尾巴还要长,兰诺就答应他带他去星际外?周游一周,回来时?言谕被太阳粒子风暴吹到生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兰诺很抱歉,举着摄像机录下了?自?己?道歉的视频,哈苏纳安慰了?他很久,兰诺才勉强答应离开了?帝宫。
那段视频的后续则非常惊险,言谕出现了?严重的病理反应,住院了?,拒绝所有虫的探视,不吃饭,不睡觉,执着的要拔针,就是要离开医院。
哈苏纳拎着饭回来看祂的时?候,被一走廊团团转的护理虫惊到了?,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情况,不顾医护虫们的阻拦进了?病房,就在虫们要冲进来急救他的时?候,他们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谁的话也不理的虫母冕下乖乖坐在病床上,喝着哈苏纳喂他的营养粥,腮帮嚼得鼓鼓的,大眼睛泪汪汪,揪着哈苏纳的袖子,可怜巴巴地不让他走。
医护们这才知道,虫母冕下闹脾气?是因为没?有看见哈苏纳先生。
哈苏纳哭笑不得,一边哄一边喂,用袖子擦擦祂的嘴角,给祂讲笑话逗祂开心,顺理成章地把小?虫母哄回被窝里继续打针,一共半个月,哈苏纳没?有再出过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