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决明食不厌精,头次看到处理得这么粗糙的食材,倒是有些意外。他的眼睛在酱菜上停顿了一下,对于这看似朴实无华的食材,他显然有些好奇。
姜归辛看起来却不打算跟南决明分享,只笑道:“我记得南总是不吃辣的吧?”
南决明却道:“也不是完全不能吃。”
姜归辛略感意外,便把酱菜递给南决明。
南决明接过姜归辛递来的酱菜,微笑着对姜归辛表示感谢。他轻轻夹起一片酱菜,目光定格在那微红的表面,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品味这道看似朴素的美食。
南决明慢慢地将酱菜送入嘴中,咀嚼之间,泰然自若。
姜归辛这时才真正吃惊:“南总,你可真的能吃辣啊!”
毕竟,姜归辛姥爷做的酱菜可是十分的辛辣。从来只吃粤菜和法餐的南决明是怎么吃得进去的?
南决明缓缓喝下一口白粥,然后笑着回答:“有时候,尝试新事物也是一种乐趣,而且你的姥爷做的酱菜实在太有特色了,不尝试一下可惜了。”话虽如此,南决明的咽喉已经火烧火热,但他依然用鬼斧神工的意志和霸道总裁的自尊保持着一副安之若素的神色,然后吨吨吨吃粥。
姜归辛自以为奥斯卡演技,却没想到南决明更是炉火纯青,已经辣到魂飞魄散了还能微笑点头。
不过,姜归辛看着南决明一口接一口地喝粥,也觉疑惑:“光吃粥嘴不淡吗?”
南决明也不能解释自己不吨吨吨地喝粥喉咙就要烂掉了,只好笑着回答:“我很少吃这样家常的白粥,偶尔一吃,实在是有滋有味。”声音被辣得沙哑,但因为霸道总裁气泡音加持,倒听不太出来。
姜归辛:……啊,这就是吃惯山珍海味的有钱人的趣味吗。
南决明又道:“看来你是很喜欢吃辣的。”
“嗯,从小吃辣了。”姜归辛回答道。
南决明了然了:“看来,你应该是无辣不欢的。这些日子,你陪我吃粤菜法餐,倒是难为你了。”
“这是哪里的话?”姜归辛想:光想到那些餐厅一顿饭的价钱,我就抱怨不起来哈。
南决明又缓缓道:“也可以选你爱吃的,不一定非要按我的标准来。”
姜归辛听了这话,心跳变得急促起来。
但他马上命令自己按捺住悸动的感觉,可不要轻易被南决明温情的面目给蒙蔽了去。
这可是南决明啊。
事实上,南决明确实不能吃辣。
但是他有狠心和毅力。
从那天开始,他每天中午吃三明治的时候都加一勺辣椒面,把秘书麦冬震惊得下巴脱臼:“上流社会最近流行的饮食风向令人大开眼界!”
因为在麦冬面前没有偶像包袱,南决明直接咳嗽起来,大口喝蜂蜜水解辣。
麦冬忙问:“南总,您……”
南决明眉头微皱,看着麦冬,坚毅地说:“不够,加辣。”
麦冬:疯了!!!!!南总疯了!!!!
日复一日的锻炼后,南决明已经可以三勺辣椒面配三明治面不改色,甚至意犹未尽。
终于,南决明神功炼成可以出关,直接把姜归辛约出来吃火锅,不用鸳鸯锅。
姜归辛大感震惊:“南总,你能吃这么辣!”
南决明轻轻一笑:“上次吃了你姥爷做的辣菜之后,我才发现,其实我也很喜欢吃辣。”
姜归辛先是意外惊讶,随后是喜出望外:太棒了,以后工作餐也能吃辣了。
南决明对姜归辛姥爷辣酱赞口不绝,姜归辛便忍痛割爱地赠他一瓶:“这个给你。”
南决明把酱菜放在办公室,却也没有打开过一回。
——直待数天后,陆英上门拜访。
南决明拿出酱菜,递给陆英,说:“要不要尝一点?”
陆英看着那粗糙油腻泛着红光的酱菜,眉头大皱:“这什么东西?”
南决明道:“是农家人自己做的辣菜,据说味道很好。”
“这玩意儿哪里吃得?”陆英连连摆手,“先别说我不爱吃辣,就真要吃酱菜,也该吃些体面点的,这看起来像三无产品啊。”
南决明连连点头,不再纠结。
但陆英看南决明吃得挺香,便也有些好奇。
南决明与他分享了一块,陆英吃了,差点儿没吐出来,只说:“这又咸又辣的,既不好吃,也不卫生,又不健康……表哥,你为什么要吃这玩意儿?”
待陆英离去之后,南决明转头对秘书麦冬说:“你听到陆英说这酱菜又臭又脏,狗都不吃吗?”
麦冬震惊了:“他有……有这么说吗?”
南决明却道:“他不就是这个意思?”
麦冬:“嗯……”你说是就是吧。
南决明道:“找个机会,不经意地让小姜老板知道这件事。”
麦冬:?????总裁最近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
南决明撩起眼皮:“你能做到吗?”
南决明这人笑容和煦,眼神却似刀,猛地飞向麦冬,这年轻人险些招架不住,冷汗潸潸,心想:老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只是我道行尚浅,不能领会而已!
麦冬忙说:“当然,我一定能办到!”
原来是要带姜归辛去看房子。
麦冬笑着对姜归辛说:“原本该是南总陪您看的,只是他太忙了,一时抽不出空,便让我来代陪。南总虽然不能来,但他心里是十分重视您的。”
姜归辛本就没幻想过南决明会亲自带自己去看房子。说实话,他原本以为南决明只会随手扔他一串钥匙,这就算完了。
没想到,还能让他看看房子,这也是很不错了。
麦冬和一名房产经纪人带着姜归辛来到了几处不同的房产。
第一处房产是一套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拥有明亮的起居空间和壮丽的城市景观。
第二处房产是一座在高档社区的独立的别墅,配有宽敞的花园以及私人泳池,装修典雅,豪华舒适。
第三处房产是一套现代化的城市公寓,位于一个充满文化氛围的街区,临近艺术馆、咖啡馆和小吃街,公寓内部设计时尚,充满创意。
姜归辛在第三处房产逗留的时间长了一些,房产经纪便以为他喜欢这套,大加赞赏。
没想到,姜归辛只问:“房子里挂着的画和摆放的艺术品是你们中介自己布置的?”
房产经纪人微笑着回答:“这些装饰和艺术品是我们中介精心配置过的,旨在为房子增添更多的艺术氛围和个性化设计。”
姜归辛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许多豪宅经纪都会对挂牌出售的房子进行精心的装饰和布置,以增加吸引力和卖点。
经纪人以为姜归辛对这些艺术装饰感兴趣,便介绍说:“这些艺术品和装饰都是由专业的室内设计师挑选和布置的,以匹配房子的整体风格。如果您对任何艺术品或摆设感兴趣,我们可以商讨是否包含在购房交易中。”
姜归辛却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是手握海量豪宅房源的经纪公司,那么,你们在改造豪宅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和一些画廊合作?”说着,姜归辛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实不相瞒,我也经营着一处画廊,说不定我们可以有合作的机会?”
姜归辛的提问让房产经纪人微微一愣,然后她的眼神变得警觉起来:这该不会是假看房的生意人吧?
但转念一想,这人据说是南总情人,想来是真的要买房的,她自然不能轻易拒绝。
因此,她笑着接过姜归辛递来的名片,回答道:“那可真的是太巧了。我们一直在寻找与不同领域的合作伙伴进行项目合作,我会把您的意向告诉我们的老板,如果有任何合作机会,我们一定尽快联系您。”
姜归辛笑着点点头。
麦冬在一旁看着,心想:小姜老板可真敬业,看个房子也能看到商机啊。
房产经纪又问姜归辛的意向,本以为姜归辛会最喜欢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房产。
然而,姜归辛选了第二套。
因为第二套最贵。
就是这么简单。
谈过细节之后,房产经纪便满心欢喜地说回去报价。
麦冬开车送姜归辛,在回去路上,麦冬咳了两声,想起南决明的嘱托,便装作不经意地说起:“说起来,陆英少爷前不久来总裁办了,那时候南总刚好在吃饭呢!”
“哦?”姜归辛扭头看着麦冬,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麦冬便用闲话家常的口吻说:“那个时候,南总正在吃一罐您送来的酱菜。陆英少爷见了好惊讶,还说这玩意儿又臭又脏,给狗都不吃!南总听了还说他不会吃,这是农家人自己做的,味道可好了!”
姜归辛闻言大感震惊:“还有这种事?”
“是啊!”麦冬一脸义愤,“陆英少爷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姜归辛关注的却是:“南总在办公室里吃酱菜?!”
“对。”麦冬顿了顿,“南总最近还蛮爱吃辣的,前些天还吃辣椒面配三明治呢。”
姜归辛震惊:“还有这种吃法!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吃辣啊!”
麦冬连连点头:“是啊,我也觉得很神奇!”
麦冬带着“让姜归辛知道陆英出言不逊”的任务来,但不过两句,二人谈话重点已经完全歪到南决明的饮食风向上了。
二人狂聊大半个小时南总的口味转变,别说姜归辛,就连麦冬都已经忘了陆英那一茬子话了。
等把姜归辛送到画廊门口,麦冬睁大眼睛,看到一道熟悉身影,才忽的想起自己任务,嘴巴微张:“那、那个是……陆英少爷吗?”
“哦,是他。”姜归辛语气寻常道。
麦冬好奇道:“陆英少爷常来画廊?”
“是啊。”姜归辛点头。
麦冬忍不住说:“他那样说您家的酱菜,您不生气吧?”
听了这话,姜归辛笑道:“就他这张嘴,别说我家的菜,就是我这个人,也是照骂不误的。我能生什么气?”
姜归辛不免想起在滑雪场时,陆英对自己的横眉冷眼、冷嘲热讽,几乎就差没把“贱/人”这俩字骂出口了——但陆英不骂,不是他顾忌什么,主要是陆英自己的教养不允许。
姜归辛想:陆英大概是那种一辈子都不骂脏话的人吧。
他可真羡慕。
不需要撒泼打滚就能过得体体面面、舒舒服服。
姜归辛从车子下来,朝陆英走去。
陆英见到姜归辛身穿雾霾蓝细羊毛针织衫,里头叠穿了洁净的白衬衫,下面搭一条直筒牛仔裤,素雅质朴中暗藏心机,躲在针织衫里的雪白衬衫散发出幽微檀香。
陆英不觉心中一动,问道:“你今天去见南总了?”
姜归辛拨了拨鬓边碎发,好奇问道:“没有,怎么这么说?”
陆英只道:“你只有陪他的时候才做头发、穿香水。”
姜归辛愣了一下,没想到陆英有这一份细心。
说实话,姜归辛确实是只有见南决明的时候才做头发——因为这种发型看起来毫不费力,其实很难搞。
至于喷香水……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小老板了,但到底过惯了苦日子。
上千块一瓶的香水,他买回来只舍得给南决明闻。
今天得知要去看房子,姜归辛虽然知道99%不会碰见南决明。
但他还是为了1%的可能性悉心打扮了。
姜归辛朝陆英笑笑,说:“熏着你了?”
陆英连忙摇头:“没有,很好闻。”
平素姜归辛干净清爽、落落大方,只有在南决明身旁的时候,才会稍微流露一丝丝似有若无的媚意。
陆英总为这几分媚意做贼似的触霉头,故意堵南决明,盼着偶尔能看到几眼在喷了香水、做了头发的姜归辛。
就好像要看一束玫瑰在别人怀抱里绽放。
为此,陆英忍不住酸溜溜:“我倒没什么机会闻到你身上有香水气味。”
姜归辛笑了:“哈,陆公子想闻,这不早说,我下回给你带一瓶就行了。”
陆英没好气地说:“不必,你这香水,我家里有。”
姜归辛笑道:“原来你也爱这香水,看来我们是‘臭味相投’。”
陆英没继续和姜归辛扯淡,只拿出一个文件袋,说:“罗萨里奥的合作我给你牵上线了,不过具体的还得你去谈!不用谢!”
姜归辛喜不自胜,忙把文件袋接过,像抱着宝贝一样把它抱在怀里:“这怎么能‘不用谢’呢?太谢谢了!”
罗萨里奥是世界级的艺术大师,国内不少画廊都想代理他的作品,如果真能把这个机会落在姜归辛头上,那可真的是梦想成真了。
陆英看着姜归辛灿烂的笑容,故意板着脸说:“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大师也未必看得上你啊。”
姜归辛笑道:“那是,大师哪儿能看得见我呢?还得是您陆公子替我铺桥搭路,我才有这样的荣光,实在是感涕流零。”
“你这人嘴里就没有一句正经话!”陆英摇头,好似嫌弃他一样。
陆英又把机票递给姜归辛,说:“我已经把会面的时间地点安排好了,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去。你可得好好表现,别丢我的脸!”
“那是自然。”姜归辛满嘴道谢不绝。
然而,当姜归辛拿起机票的时候,脸上微微一顿,抬眼问陆英:“会面安排在哪一天?”
陆英便把日期说了出来,又认真地说:“大师刚从南美洲回来,只空这么几天,就又要飞去非洲采风了。这一天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尽了人脉才能定下来的。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空!”
姜归辛讷讷道:“哪儿能呢?”
然而,姜归辛却心下一沉,好想问陆英:这天可是你南决明亲表哥的生日啊,你都不记得的吗?
但仔细想想,陆英和南决明又不是亲兄热弟,都是大男人,谁记得谁的生日呢?
姜归辛心腔里不免一阵忐忑:
那一天可是南决明的生日啊!
然而,姜归辛心里又腾起一丝侥幸:据他所知,南决明平常不太注重这些节庆。
再说了,南决明生日,自然有南家大排筵席去恭贺他,也不缺他一个人锦上添花。
南决明和姜归辛的事情也从不摆上台面,姜归辛专心地当他公开的秘密情人,只保留心照不宣的默契。
南决明总不可能在生日当天把姜归辛带回南宅吧?
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姜归辛人不在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姜归辛咳了咳,抬眼望向陆英:“可是,那一天好像是南总的生日。家里人会不会需要你去出席庆祝活动?”
听了这句话,陆英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是不小心把日子安排在了这一天一样。
陆英心下不免妒忌:你清楚记得表哥的生日,那你又知不知道我的生日呢?
陆英不能把这没有来的醋意说明,只好生硬地回答道:“这一点你放心,表哥不喜欢热闹,他生日从来不办宴席。”
姜归辛微微一怔。
他当了南决明一年秘书,却也真的没给南决明办过生日。
他当秘书的时候,南决明生日那天正好在出差,匆匆就过了。
现在想来,可能是南决明有意为之,就跟出国躲过年一样,南决明也会出差躲生日。
“这你也不知道?”陆英瞥姜归辛一眼,“你们没一起过过生日吗?”
姜归辛淡淡一笑:“我和他也没认识多久啊。”
陆英真生气:却是比跟我认识得久。
陆英看了姜归辛的镇店之宝后,心里总盘旋那个念头:如此名画,南决明根本不识得欣赏,如果是我早一步遇见,这画早挂在我墙上了。
竟渐渐成了执迷。
姜归辛的心却挂在南决明生日与大师会面之间,好像摇荡的钟摆。
现下是他和南决明成为情人后的第一个生日,他作为小蜜若无一点表示,还缺席出国,好像真的不太敬业。
但他心里又想:或许南决明根本不稀得过生日,愿意给我放这个假。
姜归辛也不敢亲口去问南决明,更不敢主动跟他请假。
他怕这显得他立心要把南决明的事情排在大师会面之后。
谁都知道,姜归辛既然受人钱财,自然应该把金主需求摆在第一位,就算心里并不真的当他是第一,也该作出一个把顾客当上帝的姿态来。
姜归辛便先给南决明身边心思最浅的那位秘书麦冬挂了电话。
他浅笑着问麦冬:“说起来,下个月十七日是南总生日,不知南总那边有什么安排?”
麦冬愣了一下:“那天是南总生日?”
他好像现在才想起来,恨不得立即喊“罪过罪过”求佛祖原谅,一边翻阅行事历,目光扫到行事历上的安排,不觉轻呼一声:“啊,那天……”
“那天怎么了?”姜归辛问。
麦冬回答道:“那天是您乔迁新居的日子啊。”
姜归辛愣住了。
姜归辛挂了电话,心下沉默。
那一天,是南决明的生日。
南决明非但不要他费心安排,还给他送一套大别墅,他再没良心,也该知恩图报,那一天好好洗洗刷刷打扮成一份精致礼物好让南决明拆开想用享用,才不辜负这上亿的生日礼物。
但姜归辛到底还是割舍不下与罗萨里奥大师的合作机会。
深夜的寂静,姜归辛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
他大叹一口气,坐起身来,走到电脑前。
他打开浏览器,开始一幅幅地浏览罗萨里奥的画作。
姜归辛的视线在屏幕上不停地游走,一直看一直看,一边感叹“到底是怎么样的天才才能创作这样的艺术”“若能见他一面,那可是千金不换”,又想自己的画廊未来何去何从……
姜归辛关闭浏览器,打开画廊的财务报告。
浏览一阵,他的心情变得沉重,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画廊的财务支出相当高,而收入主要依赖于南决明的人脉和资助。
尽管画廊的业务表现不俗,但它似乎还没有完全实现独立盈利。
他心里知道,自己和南决明的关系是不会持久的,但这画廊很可能就是他最重要的营生了。
这位目前风光无限的小姜老板不免为此未来担忧。
因为他明白,如果将来与南决明的关系发生变化,画廊很大可能会陷入财务困境。
他不想将自己的事业和梦想寄托在别人身上。
最近,因为有了身为艺术评论家的陆英的帮助,收入也算是有些起色,但画廊始终不能摆脱对南决明人脉和南氏投资的依赖。姜归辛明白,如果他想要独立经营画廊,就必须找到更多的艺术家合作,吸引更多的艺术爱好者和收藏家,让画廊自给自足。
他要立足,还是得靠自身硬。
与罗萨里奥大师合作,不仅是他作为粉丝圆梦的机会,更是画廊长久发展的契机。
——为此,他心里甚至诞生了“就算不要那套大别墅,也想和罗萨里奥会面”的想法。
不过,南决明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姜归辛殚精竭虑,一个晚上没有合眼,都在思考该如何破局。
第二天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姜归辛装作自己只是随意穿搭,上身是浅绿色的衬衫,下身穿米白色亚麻长裤,配白底鞋,悠哉悠哉地走进了一家高雅的餐厅——他已从陆英打听到了今晚南决明会来这儿与陆英用餐。
姜归辛走进餐厅,一眼就发现了坐在一张餐桌旁的陆英和南决明。
他心情复杂地望着他们,然后缓步走向他们的桌位。
陆英故作惊讶地站起来,说:“小姜老板,好巧啊。”
听到这话,南决明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姜归辛的脸上,又从陆英的脸上扫过,仿佛在审视什么。
陆英故作从容地笑笑,仿佛在表示自己的清白。
姜归辛却能从南决明的眼神里读出一丝不快。
姜归辛立即紧张起来:南决明是不是看出来这次“偶遇”是设计的?所以感到被冒犯了?
事实上,姜归辛和南决明在一起这些日子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偶遇”。
因为姜归辛明白南决明这个人需要掌控感,因此,他从不会给南决明任何所谓的“惊喜”。
他每次出现在南决明面前,都是应召而来,确保是南决明需要他,他才会以最佳的状态现身,又在完事儿之后,像月亮躲进云朵背后一样地消失。
如果不是为了画廊的未来,姜归辛可真的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联合陆英搞突然偶遇。
陆英好像看出了姜归辛的忐忑,拉着他坐下,说:“小姜老板来了,就一起吧。我想表哥应该不介意吧!”
南决明的目光落在陆英的手上——陆英的手此刻正拉着姜归辛的手臂,将姜归辛拉到自己身边——也就是南决明的对面。
南决明的表情虽然保持着微笑,但并没有立刻表态是否同意,而是用一种冷静的姿态看着姜归辛和陆英,仿佛在审视甚至批判着什么。
这眼神看得姜归辛头皮发麻。
尽管姜归辛心里焦虑,但他努力保持冷静,不再多言。
他只是轻轻点头,脸带微笑。
他知道,这个偶遇计划需要继续保持表面上的平静,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陆英吃着美味的菜肴,装作不经意地说起:“下个月我打算去巴黎参观一下艺术展览,听说罗萨里奥大师也会在那里。小姜老板,如果您也有机会去,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前往,毕竟你也是罗萨里奥大师的粉丝。”
姜归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南决明的反应。
南决明嘴角浮起一抹虚幻的笑容,握着刀叉的手在牛排上画出一道深痕:“哦?小姜是罗萨里奥的粉丝吗?我竟然不知道。”
姜归辛尽量保持镇定,微笑回应:“是的,南总,我一直都是罗萨里奥的忠实粉丝。他的作品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不敢再多言,生怕说错话,只希望南决明能够顺着这个话题友善地交谈,不要对他产生不满或怀疑。
陆英则在旁边敲边鼓:“说起来,小姜老板的画廊合作的画家都是新锐较多,如果能拿下和罗萨里奥这样的大师的合作,想必对他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姜归辛仍没说话,而是更多地去关注南决明的表情。
南决明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专注地将刀叉在牛排上滑动,仿佛世界上只有他和这块牛排存在。
陆英坐在一旁,一直在敲边鼓,还趁着南决明低头的时候,对姜归辛使眼色。
就在陆英对姜归辛挤眉弄眼的时候,南决明把头抬起,微微一笑,目光定在姜归辛脸上。
姜归辛心头一阵紧绷。
南决明却微笑着打破僵局,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烫手山芋抛到姜归辛手上了。
姜归辛心中一紧,但他知道这是他自己引导出来的话题,不能退缩。
他便微笑着说:“说实话,我确实很希望能见到罗萨里奥大师。但真不巧,陆英说的日子好像是在南总生日附近吧?比起罗萨里奥大师,我更在乎的是您。”
说着,姜归辛还露出乖巧的笑容。
陆英看到姜归辛在南决明面前作出这样的姿态,心中既是妒忌又是怄气。
姜归辛这招其实也就是以退为进。
他断不可能说自己在乎大师多于金主。
但姜归辛也知道,自己这个话是好听,但是骗不了南决明的。
南决明当然会知道姜归辛真正的想法,他知道姜归辛演这么一场大戏,就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姜归辛想在南决明生日那天去见罗萨里奥,并希望得到南决明的批准。
最好的结果,就是南决明虽然看出了姜归辛的以退为进,但也愿意看在陆英的面子、以及姜归辛的乖巧份上,大发慈悲地说一句“既然和大师的会面这么重要,你就去吧,我本来就不爱过生日,你不用操心这个”。
姜归辛对此也有七成把握。
因为他总觉得南决明最近对自己越发宽容温柔了——都到了让姜归辛产生“他对我是不是有点儿真心的喜欢”的幻想的程度了。
南决明听完姜归辛的回答,放下刀叉,伸手轻轻拍了拍姜归辛的手背,温柔地说:“小姜,你真是个懂事的人。”
姜归辛心下一喜,越发觉得有机会,自然柔柔一笑:“还有什么比陪伴您更重要的事情呢?”
南决明欣然点头,然后又对陆英笑道:“看来,我家小姜是不能陪你去巴黎了。”
陆英愣住了。
姜归辛也愣住了。
这个出乎意料的情况让他们陷入了沉默,彼此之间的目光交错,一瞬间都浮现出无措和尴尬。
看着二人的眉眼官司,南决明的笑容在这时显得格外深沉。
陆英心中难受,却不能说出口。
姜归辛也满心不安,却瞬时挤出最为可人的笑容,说:“陆公子,看来我是要辜负您的盛情了。”
陆英看着姜归辛的笑容,心下苦涩,忍不住对南决明说:“表哥,你知不知这个机会对于小姜而言——”
“陆公子!”姜归辛果断地打断了陆英,说道,“面见大师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但对于我而言,不会有事情比陪伴南总更重要!”
陆英听了这话,脸上乍现羞愤之色。
看着姜归辛坚定的眼神,陆英心里如遭火焚,又是嫉妒又是难堪。
南决明这时候才缓缓开口,笑着说:“好了,别说这些题外话了,还是好好享用美食吧。”
陆英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快的转折,愣在原地。
倒是姜归辛心下一松,笑容甜美地点头,说:“说得也是。”
说着,姜归辛迅速转移话题,对红酒牛排大加点评,并与南决明谈笑风生,仿佛刚刚的尴尬不过是陆英做梦梦出来的幻觉。
陆英的心情变得复杂而矛盾,他忽然认识到,自己从这场“偶遇”的策划人、姜归辛的“同谋密友”突然降格为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