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江海快被自己这个不孝子给气死了。
诚然, 方江海就?是这么?想?的,小满村和红方村隔得远,再者小满村现在村里情况不?好, 他让方从坤道了歉,谅小满村也不敢不依不饶。
但是这话从方从坤嘴里说出来, 多少有点有恃无?恐, 方江海恶狠狠地告诫:“好, 之前?就?算了, 以后不?准再去堵小满村的人, 不然老子把你扔到山上去。”
方从坤想也不想掏了掏耳朵, 一脸敷衍的模样:“知道了,知道了。”
每天听他这些话, 烦都烦死了。
他想?,他也骚扰小满村这么?多天了, 沈舒心里的气儿该出完了吧, 要是还没出完,他自个儿想?办法去。
这头?, 沈舒听闻村民们?的“战报”,心中的确出了一口气,但仅是这样还不?够,他还须让赵不?会长长记性。
沈谷堆让自己儿子往吴家村走了一遭,吴家村村长吴大坑他妹婿吴猛亲自接见,然后给了准话,说是只要平梁村愿意将这事儿揭过, 愿意把打人的那二十来个吴家村村民交给平梁村发落, 听着很有诚意。
至于吴大坑……
沈谷堆面露难色说:“吴猛的意思是,吴大坑毕竟是明面上的村长, 闹得太难看,吴家村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沈舒明白吴猛的想?法,意思是让他放吴大坑一马,他问:“那打人的吴家村村民什么?时候过来?”
“已经?来了。”沈谷堆翻了翻嘴皮子,“我家虎子带来的,正一溜儿的跪在村口树底下?呢,我怕咱们?村里人对他们?动手,坏了你的事,让虎子在那儿看着。”
沈舒说:“好,红方村的人已经?撤了,让这些人去小满村村口堵着吧,他们?打了咱们?,也得打他们?,才算是公平。”
沈谷堆听完替小满村村民掬了一把汗,他这位村长可真是记仇又腹黑啊,挨了欺负非得讨回得够本才行。
还好这是自家村子的村长,换成别人村子里的,不?知道自己要被气成什么?样儿。
是以,当赵不?会听跑腿回来的儿子说方江海已经?让自己儿子收手不?再堵小满村村民时,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在村里解除了戒令。
这一解除,小满村村民喜极而泣,这些日子他们?成天窝在村里,县城不?能去,亲戚家里也没法走动,愣是憋得心中郁结愁云满面。
于是,他们?欢快的往村外?走,有的结伴,有的独行,结果才刚一出村子,吴家村的人就?扑了上来,把他们?一顿打。
村民们?又鼻青脸肿的去找赵不?会,哭嚎道:“村长,这回堵人的是吴家村的人,他们?说是平梁村的人让他们?这么?干的,账往平梁村头?上算……村长,平梁村简直嚣张,咱们?怎么?办啊,总不?能一辈子不?出村吧?!”
先不?说这么?堵着过几天亲戚家的酒席还能不?能喝得上,就?说隔三岔五过来卖东西行脚商要是被堵得没法进来,他们?盐呐醋啊搁哪儿买去?
听着村民们?一阵抱怨,赵不?会老眼里的阴毒像是草汁一般溢了出来,他看向自己的儿子赵严,问:“阿严,咱们?村子里的汉子好几个了?”
赵严苦笑道:“七八个吧。爹,这缺胳膊断腿儿的哪儿那么?容易好,平梁村要实在想?买田,咱们?把田卖给他们?吧。”
赵不?会冷怒道:“把祖田卖了,你让你爹我的老脸往哪儿搁,我又怎么?跟大伙交代??不?行,这事儿绝对不?行,我绝对不?能让沈舒那小子得逞。”
赵严扫了一眼期期艾艾的村民们?,压低了声音对赵不?会道:“爹,咱们?田可以卖,但平梁村买不?买得起就?是另一回事了。只要咱们?答应卖田,跟平梁村就?算有了交情,不?管成与不?成,他们?都没法再堵着咱们?村子里的人,不?然其?他几个村子不?会卖田给他的,您说是不?是?”
赵不?会闻言一默,然后满意的拍了拍赵严的肩膀,笑道:“还是小严你聪明,以后爹把村子的位置给你,你可不?要让爹失望。”
赵严沉稳一笑:“爹放心,儿子保证给您打理好村子。”
于是,赵严就?带着赵不?会交代?的任务去到了村口,远远的喊了一声吴家村的村民,跟他们?交涉,让他们?帮忙给沈舒递个话,还许了一些好处。
送上门的利益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吴家村的村民赶紧替他跑了趟腿儿,听到吴家村村民带来的话,沈舒愣住了,继而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赵不?会以为自己派人一直堵着他们?,是想?逼他卖田?
好家伙!
平梁村还能白得这好处?
“嗯。”沈舒微微一笑,“你就?说我们?平梁村同意跟他们?谈谈,你们?吴家村的人暂时先不?堵他们?。”
吴家村村民也不?想?成天搁那儿堵人,又无?聊又拘束,说不?定还要跟小满村结仇,得了沈舒的应允,他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话带到。
约莫过了一上午,双方约定好,小满村亲自派人上门谈卖田的事儿。
来的是赵严。
“村长,赵不?会那老东西是只老狐狸,他儿子没准是只小狐狸,你可注意着些,别上小满村的当。”沈谷堆尽心尽力的规劝着。
沈舒面含温润浅笑,回道:“好,我先听听小满村开出什么?条件,要是觉得不?对,先应付着,回头?找您商量。”
沈谷堆放心了,点了点头?,看沈舒离去。
由于平梁村和小满村现?下?关系不?睦,赵严不?敢进村,怕被拘下?来,直接抵了地,所以他带着几个人站在平梁村村口外?的位置,等着沈舒出来。
待见到沈舒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袍子,年轻而又澄澈,像是一汪泉水,他的眼神颇为诧异,赵不?会早跟他说沈舒年轻,却没想?到年轻到这个地步。
且见他面如桃李,笑如春风,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赵严的警惕心不?由得放松了些许,听得沈舒上前?喊了他一声:“赵大哥。”
赵严也不?由自主和气,叫了一声:“沈村长。”
沈舒问:“赵大哥,赵伯伯让你来谈卖田的事儿是么?,是干脆就?在这里谈,还是去我家坐坐?”
赵严道:“就?在这里谈吧,谈完了我也好早点回家吃饭。”
沈舒应好,于是就?地跟他谈了起来,他先问赵严能卖多少亩田,分别卖多少钱一亩,最后问田契有没有带来。
赵严当然不?会说有带来,防着平梁村的人直接上手抢田契,只逐一回答道:“我爹的意思是,祖田贵重,是我们?小满村村民的根,要不?是实在被……实在没有办法,是不?会卖的,所以这价格嘛……等等,你刚才说分别卖多少钱一亩?怎么?,一个村子里的田还能卖不?一样的价吗?”
沈舒面庞仍是漾着笑意,温良无?害地说:“当然,肥田多卖,贫田少卖,赵大哥你是想?所有的田都一个价儿卖我?那也不?是不?行。”
“可是我爹说……”
赵严面色凝重。
他记得出门前?,赵不?会说的是沈舒只想?要接壤县城那条路的田啊,怎么?变成小满村里所有的田了?
似乎看出他的疑虑,沈舒进一步道:“原先是想?只买靠着县路的那些田,但是现?在情况有变,能买多当然不?买少,赵大哥,你开个价吧,卖多少我们?全要了。”
赵严一下?子被打乱了计划,看向身边一同来的小满村村民,见他们?同样露出举棋不?定的表情,迟疑地说道:“我们?只卖靠着县路的那些田,出价五十两一亩,其?他的田卖不?了。”
这也是赵不?会给他划分的卖田区域,说好的价格。
沈舒又笑了,不?过这回是好笑的笑,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赵大哥,你不?会在逗我吧,靠着县路的田不?接水源,又干又贫,如果这样的田都能卖到五十两一亩的话,那你们?村子其?他田是不?是卖到上百一亩了?”
赵严被说得有些羞愧,的确一亩农田卖到上百两无?异于天上下?红血,但依着赵不?会的吩咐,这事儿就?该是这么?办的,他不?由正色,搬出早已想?好的说辞:“沈村长,我们?肯卖田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要是没有诚意,那这事儿算了吧。”
沈舒早猜到他会用?这招,一把子把话给他堵了回去:“赵大哥,生意从来没有一锤子买卖,都是慢慢谈的,我不?急,你呢?”
赵严被迫道:“……我也不?急。”
然后顺理成章的,两人从下?午谈到天黑,谈到小满村村民被蚊子咬麻了,沈舒还一副接着谈的架势。
他们?忍不?住小声催赵严:“严娃子,咱们?午饭都没吃,跟平梁村这小子说一声,咱们?走吧。”
赵严哪里不?想?走,每次他提出告辞,沈舒都会拿“如果小满村诚心不?想?卖田就?算了,何必故意耍我们?平梁村玩儿”给堵回去,导致他只能一直跟着拉锯,消磨耐性,好几次他都想?干脆松口把田卖了算了。
瞧,这会儿明明村民是在跟他说话,却还是被沈舒耳尖的听到,沈舒说:“赵大哥,你们?中午没吃饭吗?正好,跟我到村里吃晚饭,咱们?接着谈。”
赵严简直要对“谈”这个字过敏了,闻言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沈村长,咱们?明天再谈吧,再晚点回去都要看不?见路了。”
沈舒点点头?:“嗯,确实有点晚了,要不?赵大哥在平梁村吃完饭,干脆在平梁村歇下?吧,我怕你明天不?来了,我也不?好再让吴家村的人跑一趟。”
绝对是想扣人吧!
赵严急了, 心说拢庙村的田就是这么没了,他绝对不能被扣下来让小满村被掣肘,于是他一边跟沈舒拉远距离, 一边说“不了不了,我?明天肯定?来, 肯定?来”, 说着就想走。
小满村村民见状连忙跟着赵严一道?退, 生怕慢一步就被沈舒强留了。
而平梁村村民见他们一副要跑的架势, 也果然步步往前逼近, 眼瞅着就是要上前逮人的架势, 沈舒虽兀自站在原地,却还在“热情”相劝:“赵大哥, 你?别害怕,我?们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你?们要是怕家里?人担心, 我?们可以帮忙去你们村里递信,不管怎么说先吃点再走……”
赵严岂敢, 被吓得更狠了,然后做了一个十分不明智的决定——
他带着小满村村民转身就跑,跟后面有鬼撵着似的。
他一边领着人跑一边庆幸,还好自己聪明没跟沈舒进平梁村里?说话,这会儿?他们撒开脚丫子跑回家,平梁村的人追都?追不上。
谁能知?道?沈舒看上去?温良无害,实际这么难缠呢, 果然跟他爹赵不会说的一样, 他就是一只?过水的筛子,满身的心眼子。
一眨眼, 赵严带着小满村村民跑出两里?地,回头一看,平梁村人没跟上去?,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跟在他后面小满村村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个老?子的这个姓沈的一肚子鬼主?意,还好咱们跑得快,不然就要被留下来了。”
赵严深以为然,叹了口气:“先回去?跟我?爹说说情?况,看看明天该怎么办,我?总觉得平梁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诚然,此时此刻,平梁村村民看着赵严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哈哈大笑,满是讽意:“村长,你?看他们那怂样,真怕咱们做点啥似的,小满村派这么些人过来也忒丢人了。”
沈舒眼里?也满是笑意,唇角弧度清浅,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当平梁村村民笑完,有点纳闷地问?:“不过,他们跑了,咱们也没法再像之前对红方村和拢庙村那样,掬着人换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好不容易逼得小满村松口卖田,不能人一跑就算了吧。
说完,便闻得沈舒悠悠然道?:“咱们诚心诚意与他们谈生意,他们却?没有拿真心待咱们,村也不进饭也不吃就跑了,如此真心被辜负,咱们岂能不要个解释,明天就托吴家村的那几位好大哥去?小满村帮咱们问?问?去?。”
平梁村村民眼睛一亮:“诶,对呀,这事儿?他们理亏,的确是得给咱们一个说法。”
于?是第二天,吴家村的人又去?了,一脸被迫劳役的苦相,雷打不动堵在村口,仍是谁敢出村就揍谁。
赵不会昨晚听赵严说了交涉的情?况,今天听说吴家村的人又来了,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小子真是诡计多端,要是昨晚你?留在了平梁村,估摸着这田不卖,你?们是回不来了,可你?一跑这事儿?又成了咱们的错,非得找咱们要个交代,再跟他们谈卖田的事儿?,怕是要被平梁村占去?便宜。”
赵严也很后悔昨晚没仔细想清楚做个更好的决定?,被沈舒吓一下就跑回来了,他此时弄巧成拙,已是无计可施,焦灼道?:“爹,咱们该怎么办?”
赵不会无比恼然地道?:“小严,你?先去?跟吴家村的人应付着,我?去?找太公们商量一下。”
宗老?们经历的事多,想必会有办法。
是以,当他找到宗老?们商量该如何应对沈舒时,宗老?们不约而同给出了同一意见?:“祖田不能卖,哪怕是翻山出村,也不能让平梁村如愿以偿。”
吴家村的人爱堵就堵,最多堵不过一个月他们就会散,他们有事翻山出村就是。
然而,整个小满村的村民听了赵不会的话都?沉默了,众所周知?清河县最大的一座山就是他们这十几个村子拥挤在山脚下的这座山,这座山绵延数百里?,丛林密布,又高?又深,小满村背靠的这一截山体由于?猛兽频繁出没,平时除了猎户无人敢入,现在让他们翻山出村?
他娘的,这哪儿?是翻山出村,这是上山送命吧?!
要不是说出这话的是他们小满村的村长,他们几乎都?要觉得说话之人脑子被驴踢过。
一个小满村村民直言不讳道?:“村长,咱们村子跟平梁村打村架前,你?到底有没有去?过吴家村?”
他们想来想去?,事情?搞到这一步,都?是平梁村一口咬定?是小满村先挑事起的,如果小满村没落人把柄,平梁村怎么有底气跟疯狗一样咬着小满村不放?
就算要买田,箕斗村离平梁村更近呢,平梁村怎么不先逼箕斗村卖田去?呢?
顿时,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所有小满村村民盯着他们可敬的村长,想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赵不会闻言老?脸极度难看,没法否认,更没法承认,咬紧了牙关。
赵严是知?道?亲爹做的那点事的,但他也知?道?赵不会是为了小满村好,他连忙出来打圆场,说:“我?爹给咱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咱们小满村好,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大伙如果有更好的法子,也可以帮忙拿个主?意。”
问?话的小满村村民懂了,又沉默了一下,道?:“村长,去?给平梁村村长低头认个错吧,咱们小满村的人不能折在山上。”
这事儿?是赵不会一个人造成的,在村民们看来理当由他一个人解决。
可赵不会哪里?拉得下脸去?给沈舒道?歉,他年逾半百,做了一辈子村长,从来都?是权威的化身,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听过,而今就为着这点破事英明尽毁,怎么可能呢?
毫不犹豫地,赵不会阴沉着老?眼道?:“这是平梁村逼咱们卖田的奸计,你?们不要上平梁村的当,认了错他也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说完,他又加以补充,“我?知?道?大伙不想翻山,我?也不想让大伙翻山,这样吧,我?再去?找平梁村当家的谈谈,看看能谈成什么样儿?,总之我?会给大伙一个交代。”
得了这话,小满村村民总算满意了,也不再追究赵不会的责任,赵不会私底下叫了赵严,让他再去?村口给吴家村的人递话,就说他要亲自和沈舒谈。
然后,吴家村的人跑了趟腿儿?,就把沈舒的回话给捎回来了。
他说:“赵伯伯,我?们诚心诚意跟你?们谈买田的事儿?的时候你?们跑了,现在后悔了又想接着谈,我?想你?们恐怕得先表现一下诚意。”
赵不会险些一口老?血从喉咙里?呕了出来。
什么诚意,他不就是想压价吗?
五十两他嫌贵,四十九两他也未必买得起!
赵不会让吴家村的人再去?传话,说出的原话颇为阴阳怪气:“五十两一亩的良田我?以四十九一亩的价格卖给沈村长,沈村长你?看我?这够不够有诚意?”
吴家村的人又跑了趟腿儿?,又带回了沈舒的话:“一两银子算什么诚意?赵伯伯可别逗我?玩儿?了。”
赵不会自觉理亏,又压了一两,四十八。
沈舒还是驳了回来。
一来二去?,双方都?知?对方在磨彼此的耐心,有意拖着延着,看谁忍不住先松口。
赵不会颇为恼恨,心说再这么磨下去?假卖地要变成真卖地了,介时他怎么跟村民们交代,怎么跟宗老?交代,最后一口咬死四十五两不肯再降,生怕再多降一点点平梁村就能买得起。
沈舒却?从一番拉扯中看出来,四十五两是赵不会的底线了,一把子答应,说:“行,四十五就四十五,买了。”
难为吴家村的人跑了几趟腿儿?,这事儿?终于?有了定?论,而赵不会一听到这回复,整个人风中凌乱。
什么?!
事实上,沈舒就没指望跟赵不会一直磨,林家主?派人给他送信,说外地市场摸索得差不多了,让他快些做好准备,他修路的事儿?已是迫在眉睫。
四十五两一亩的乡下农田贵是贵,但比起未来将要获得的巨大利润不值一提,另外凭赵不会那狡猾劲儿?,周旋的越久买下的希望就越渺茫,他总不能一直押着吴家村的人。
所以,沈舒表面上百般犹豫,实则已经想好速战速决。
这下,赵不会慌了,他没真的打算卖田啊,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四十五两银一亩的田他也买,他脑子被驴踢了吗,他怎么跟村民们还有宗老?们交代啊?!
不到半个下午,平梁村的人就亲自来了,他们约莫是早有谋算,敲锣打鼓走了一路,到了小满村村口还放了一串鞭炮,请赵不会到平梁村去?摁手印。
霎时,整个小满村的人都?知?道?赵不会身为村长却?卖了祖田,他们气疯了,赶紧请来了宗老?,让宗老?来主?持大局。
宗老?们早听赵不会提过卖田的事,也否决掉了这个提案,不曾想一转眼赵不会就把祖田给卖了,这是浑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啊,他怕是嫌自己这个村长当得太安生!
而赵不会前脚刚到村口,后脚就看到宗老?们过来,他自知?犯了天大的错误,赶紧上前解释,并说出卖给沈舒的价格,这才看到宗老?们脸色好了一些。
虽然被逼到卖田的地步,但是平梁村给钱是真大方,世上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况且,平梁村故意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怕他们不肯认嘛。
这田终究是没保住。
这事儿?终是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
至于?后来,赵不会拿着卖田得来的银两分了多少给村民又送了多少给宗老?们才平息下村里?众人的怒火沈舒不得而知?,沈舒一股脑把田契塞进了匣子里?,然后让沈文庆开始做账目,自己则又重新去?填了村学堂夫子的空缺。
秋凉, 风冷,绿意盎然的村庄眼见着转向萧瑟,路边的草地如同洗旧一般褪色发干。
沈舒早起给学生们上完课, 回到?家时感觉颇为疲累,约莫是?前段时日顾怀瑾给他代课, 使得他偷懒松散了一阵, 今天早上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 他还有些?不适应, 身体?跟灌铅似的困顿, 上课的状态也?有些?不济。
由于顾怀瑾走得急, 他没来得找夫子顶上,眼下自个儿事务缠身, 没有什么闲暇照顾沈小萁,于是?让沈青蛾把沈小萁带回家住几日。
乍然回到?家, 屋子里一片寂静, 仿佛天气一般清冷,令人尤为不适应, 沈舒下意识叫了顾怀瑾三回,才想起顾怀瑾已?经走了,不由沉默哑然。
先前知道顾怀瑾走了,沈舒很是?高兴,因为再也?没人不管不顾的纠缠他了,而今他从?一堆事务里脱开身,还没来得及仔细去品味这份高兴, 就已?经落入习惯被改变的不适感中?, 让他有些?许烦闷。
换往常他一进门,顾怀瑾就会给他倒好?水, 等他洗完手坐在椅子上,顾怀瑾就会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虽然很不情愿,但沈舒不得不承认顾怀瑾对他上心的时候给予的照顾是?非常妥帖的。
继而,沈舒又叹息的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这么想,他这哪儿是?对顾怀瑾产生了感情,分明是?属意顾怀瑾的劳动价值,把顾怀瑾当?成了一个趁手的工具人,如今这个工具人没了,他感觉不习惯了,这才念起人家的好?,属实有点渣啊……
这不行。
沈舒心想,自己还是?应该去寻找一份真正?的感情,与他人进行灵魂与灵魂的碰撞,而不是?着眼于别人给自己带来的利益,然后同对方安定下来,养出新的习惯。
是?以,沈舒吃完饭,就去找了表姑邓氏,请他帮自己介绍合适的对象,家世彩礼什么的都好?谈,二婚的也?不嫌弃。
邓氏听了沈舒的要求,着实惊奇,睁大眼睛问:“小舒,你这么早就想成家了?你和那顾哥儿……”
沈舒淡笑答:“他走了。表姑,我今年二十三了,村里十七八岁成家的都有,也?不早了。”
邓氏一怔。
这倒是?。
村里的汉子都十八九岁就抱娃娃了,沈舒今年二十三,老早就该娶亲的,可是?他之前和刘敬和定了亲,现在又当?上了村长,成天忙村里的事务,她还以为他不会那么早想成家的事儿呢。
“那顾哥儿还回来不?”邓氏仍是?想着顾怀瑾,“他同你般配,你要是?对他有意,不如等他回来,咱们村里没几?个能抵得上他的,至于姑娘嘛……怕你不喜欢,二婚的也?太埋汰了。”
沈舒面色略带犹豫:“没有不喜欢姑娘,只是?……”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个纯断袖,还是?男女皆宜,可能要和人家接触了才知道。
邓氏只当?他对刘敬和耿耿于怀,安抚了几?句,说:“依你这样貌这学识这身份,无论如何?都是?配不上二婚的的,你既然想成家,那表姑帮你留意留意。”
沈舒道:“成过亲的没关系,我现在无父无母,家里的情况算不上顶好?,人家真愿同我好?,是?我的福气。只一样,我希望表姑给我相个温柔些?的,不要太霸道,不要太泼辣,我怕她理解不了我的工作,成日让我围着,或是?找我吵架,那日子必然过得不安生。”
邓氏好?笑说:“咱们村里有几?个泼辣姑娘?那个个都是?贤良淑德,踏实能干,你只管放心好?了。”
而且,她不仅要给沈舒找个温柔的,还要给沈舒挑个各方面都出众的,如此和沈舒站在一起,才能称得上是?登对。
揣摸着这个心思,邓氏忙去村里打听适龄的姑娘,欲帮沈舒促成好?事,沈舒则将整副心思投进了“怎么才能买下其他村子的农田”里。
有小满村这个“出尽风头?”的例子,几?乎所有村子的村长都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平梁村不好?惹,且为了从?别人手里搞到?农田手段频出丧心病狂,与其坐等着平梁村上门挑事,还不如主动找沈舒把话?说个明白?。
吴家村村长吴大坑他妹婿吴猛就是?第一位,他亲眼目睹平梁村和小满村最终如何?收场,感觉吴家村就是?下一个小满村,睡觉都睡不安稳。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吴猛找上门来,携着重礼,对沈舒道:“沈村长,我是?吴家村村长的弟弟,我叫吴猛,今个儿代我哥上门,是?想跟你谈一些?重要的事。”
沈舒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手握实权的吴家村主事人,观其一身勃发的腱子肉,穿着短褂像两个摆锤露在外面,身高近七尺,总算明白?吴大坑为什么会蛰伏其下,他实在是?威风凛凛。
但他这分威风凛凛与顾怀瑾又有不同,顾怀瑾是?优雅而又危险,深具上位者的高傲贵气,而吴猛则如其名,猛人一个,十分野性。
他的双眼如同闪电般炯炯有神,紧紧盯着他,令他颇具压迫感,沈舒顶着这份压迫感,淡然一笑:“吴大哥,你今日过来,令我这小屋子蓬荜生辉,你且坐,喝些?茶水。”
为了表现自己诚心待客,沈舒将沈四郎送给他的紫苏饮泡了呈上,然后才问:“吴大哥,我能否问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说实在的,小满村和吴家村的事儿双了,他没法估摸出吴猛上门的目的。
吴猛却捧着热茶,直视沈舒直言不讳道:“沈村长,上次土神庙发生的事我哥都和我说了,他说你想要买我们邻近几?个村子的田,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沈舒闻言脑子仍是?没转过道来,兀自按兵不动,又问:“原来如此,我对此事确实颇有想法,不知道吴伯伯是?怎么个想法?”
吴猛将茶碗一放,索性放开了说道:“实不相瞒,沈村长,你想买我们的田那是?难比登天,这是?我们的祖田,世代相传,绝对没有卖出去的道理。你套着小满村卖了田,小满村已?然变成了我们口中?的笑话?,吴家村不能再继小满村的后尘,所以我专程过来替我哥给个交代,道声?歉。”
沈舒懂了,原来是?小满村被迫卖田的事儿给其他村子带来了压力,使得他们不得不提前找他把话?说个明白?,可这事儿他非办不可,哪里会听吴猛这三言两语就消了念头??
故而,沈舒心思一打转,便笑了笑:“吴大哥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吴大哥可知平梁村是?以什么样儿的价格买下小满村的田?”
吴猛眼睛一睁,明显感觉其中?有门道,问:“多少?”
沈舒答:“四十两银一亩,不然小满村哪里会将田卖给我?”
吴猛骇然抽气。
四十两一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