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递过来的阅读器,脸上的表情看不什么变化,但他的眼神却很亢奋,不过声音倒还算淡定:“这是书?”
“对,在我们那,有纸质书,也有电子书,这就是电子书。”俞旼珏点头,然后手把手教景赪使用阅读器,“这是按键,和手表还有监控器都差不多,我教你。”
景赪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墨水屏阅读器,直至俞旼珏给他讲解了机子的按键和虚拟按键的使用方法,他才抬头看着俞旼珏道:“阿珏,我看不懂你们那里的文字。”
俞旼珏一听,立即笑了:“彼此彼此,我也不懂你们大煦的文字,我在你们这儿,就是一个文盲。”
“我教你。”景赪侧头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头发,大概是不放心,抬手摸了摸俞旼珏的头发,见确是干了,这才收回手。
“好啊,那我也教你看我们那边的字。”俞旼珏开始在阅读器上搜索关于煤矿的资料,收藏好之后,又去搜索关于石油的资料,分别收藏好之后,才对景赪道,“我找好资料了,我读,阿九负责写出来给宋大人看。”
俞旼珏之前睡了一觉,熬夜才不觉着累,景赪不知道有没有睡,反正他照着画阅读器上的图纸,越画画精神。
在他照着阅读器画图纸的时候,俞旼珏在一旁适时给他讲解了每种设备的各种使用方法,还有一些现代人很容易看懂、但古代人看不懂的小设计。
俞旼珏念了一晚上的书,又给景赪讲解了很多问题,喉咙干的难受,时不时咳几声,景赪总是会立即给他添水,还要看着他喝下去才继续书写。
好在景赪不但写字画画的速度不错,脑袋也聪明绝顶,一点就通,俩人这才不至于真熬通宵,也保住了俞旼珏的喉咙。
“我从大学的图书馆内网下载的,都是正版资料,校内学生可以免费下载,我因为经常出门露营,在外面比较安静,看书能沉下心来,所以阅读器下载的资料很多很杂,不过因为是正版资料,资料很全面。”
俞旼珏等宋大人先坐下后,他才入座。景赪的脸色为此冷了几分,宋大人却只顾着桌上的那叠纸张。
等俞旼珏喝完碗中的清粥,放下了勺子,下人将餐具收走后,景赪还吩咐下人给温了壶润喉茶,随后才淡淡道:“宋大人心中如有疑问,还请直言。”
“妙啊,甚妙!”宋大人不住地点头,又看着俞旼珏目露惊叹,“没想到俞公子竟有此等通天的本事!”
“这些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有老师们著书,我才能将它教给你们。”俞旼珏连忙摇头,他也是一窍不通,唯一会的,大概是看懂了书上附着的图纸。
他大概是将俞旼珏口中说的老师当成了俞旼珏的夫子先生,不住地赞叹道:“好啊,好!俞公子的学识如此过人,身为你的夫子先生,定是隐世大儒,不知可否为宋某引荐一二。”
宋大人面色一正,露出些许羞愧:“是宋某触忤了,宋某一生碌碌无能,自是无脸打扰隐世大儒,俞公子且不必将宋某方才所言记于心上。”
他身为一介草民,又还是穿越来的黑户,哪敢接朝廷刺史这翻话,好在此时景赪冷哼了一声,嗤笑道:“宋大人身为堂堂刺史,对着身为白衣的俞旼珏如此自谦,莫不是想打我的脸?”
“阿珏且安心坐着,”景赪俩人重落座之后,景赪抬眸扫了眼站着的宋大人,冷冷道,“大人莫非还有不懂得地方?”
“非也,”宋大人看看景赪,又看看俞旼珏,脸上又露出笑来,“我只是想问问俞公子,这图纸该如何保密?”
既然给出了资料和图纸,俞旼珏就没想过保密,这些危险工种不比其他,工人如果一知半解去施工现场,会很容易出事故。
再说挖煤矿和石油提炼的资料也不怕被偷,别的地方有没有煤矿和石油都未知,那些资料就算真被偷走了,在别的地方也用不上。
“我倒是大致懂了,只不过匠人大多数都不识字,这些图纸若交给他们,怕是不妥。”宋大人叹气。
“怕是难办,”宋大人摇头,皱着眉头道,“识字的大多是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叫他们去做匠活,恐只会捣乱,再者天也渐冷,文人在山上呆不住。”
俞旼珏不了解这些事,因为他接触的古代文人不多,苏和算一个,但苏和原是自身原因才导致病弱。宋刺史宋大人也算一个,但宋大人看着也不像是体弱的人。
“或许宋大人可以将图纸上的设备照着另外画某个地方,然后将那图纸拿给匠人看,匠人虽然不识字,但他们做惯了各种匠活,在这方面是比较敏锐的,大人将缺失的图纸给他们看,让他们说说图上设备的用途,又或者叫他们给缺失的图纸补上完整的另一半,也并不需要全对,大概能对个六七成,想来也是可以的。”
俞旼珏会这样想,是因为在现代有很多技工老师傅虽然理论差了些,但他们的实际操作却是一等一的好。
俞旼珏又想到了另外的可能,于是又道:“其实也并不一定只用匠人,有些百姓或许也会这些,但他们并一定是干着匠人的活,宋大人可以试着多找找,或许还能找到难寻的人才。”
“宋大人,挖矿洞你们有人懂,可以按照你们之前的步骤去做,但抽取石油和提炼石油却是第一次,我和大将军另外想了方案,先暂时小规模抽取石油后再提炼,我们首先要试试这石油能不能提炼的出来。”
“还有这是燃油发电机的图纸,宋大人现在是煤石,石油和制造发电机三管齐下,辛苦宋大人了。”
“不辛苦,我这心情好啊!”宋大人双手端着那叠资料和图纸,笑吟吟道,“宋某先告辞,如遇到不懂的,再来请教俞公子。”
“谢谢阿九,”这茶喝着喉咙会舒服不少,俞旼珏喝了之后,伸手去抓景赪的手,“阿九,你写了一晚上的字,手腕没事吧?痛不痛?发胀发麻不?”
“我看看,你都写一晚上了。”俞旼珏看了一只手,又换另一只手,确定景赪双手都没事,他才笑着道,“接下来我们就坐着等来电了,刚好可以让我好好歇段时间,顺便猫个冬。”
先是百姓上山捡煤块没洗水,被官兵追着跑,半道滚下山折了腿。又有石油死活无法提炼成功,最后是燃油发电机组合有问题,铁匠跪在宋大人面前痛哭着喊做不了。
先是拿了个成人拇指大的迷你录音机出来,这迷你录音机原本是在树林中露营的时候,用来近距离录小动物的叫声的。
录好差役叫村民一定要将煤块拿去洗水的喊话,再简单做了个扩音喇叭,然后放在进山口的位置,一直循环播放着。
先将石油常压蒸馏,主要能蒸馏出汽油柴油等,常压蒸馏过后,塔底还会剩有渣油。之后再将渣油减压蒸馏,减压蒸馏出来的油,有润滑油科等。*
“下雪了?”俞旼珏刚睡醒,闻言顾不得先穿衣裳,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走到门边,往外一看,入目一片银装素裹。
“阿珏,先穿衣。”景赪无奈拿着俞旼珏的披袄走到他身旁,嘴上如此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亲手为俞旼珏将披袄穿上身,“雪下的不算大,但你身子才痊愈,暂且不宜出去。”
“那好吧,反正急也急不来,就先等等吧。”俞旼珏是个听劝的,毕竟制造发电机确实遇到了难题,暂时没想出解决的办法,再急也没用。
景赪就更不急了,他像是不将任何事置于心上,对任何人所有事都很淡然,唯一上心的,也就只有俞旼珏了。
就像现在,一会怕下人端上来的洗脸水太凉,一会又怕下人端上来的早食不合俞旼珏的胃口,因为俞旼珏感冒这两天,嘴里头没味,吃啥都不觉得香。
一整天可以歇息,俞旼珏于是时不时跑门边看雪,后来雪下大了,门关上之后,他又跑到窗边看雪。
景赪将手中拿着的阅读器放在床头的翻柜里,绕过屏风走到桌边坐下,脸上的表情比外头的寒冬还要冷上几分。
“诶哟,听府医说俞公子已大好,我特地来看看,俞公子咋还站窗边吹冷风,大将军也不顾着些。”宋大人边说,还边责怪地看了眼景赪。
“大人来了,谢大人挂心,我早好了,身体好着呢,吹吹风不碍事。”俞旼珏也是刚趁着景赪转身偷开窗看雪,结果却被宋大人看见了。
明明他在外面跑的那几天,宋大人比他还要忙。又要跑煤矿,又要管石油设备,还要时不时来看看发电机的进展。
或许是宋大人心中有了激情和动力,他渴望着将庆州建设成大煦的不夜城,心头和身体大概一直热血沸腾着,所以才不怕寒邪找上身。
“俞公子好着,如此甚好。”宋大人连连点头,脸上带着笑,嘴里却在叹气,“唉,只是那石油好不容易才炼出来,却又成不了电,我这心啊,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啊!”
“嗐,瞧大将军这话说的,你和俞公子哪还用分彼此,”宋大人笑吟吟地走到景赪面前坐下,脸上是严谨的表情,“大将军觉着宋某说得对否?”
景赪看了他一眼,先对正走过来的俞旼珏伸手,待握着对方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才问宋大人:“大人有事?”
宋大人忙点头,道:“自然是有事,我带了一个人过来,他将那发电机缺一半的图纸补画足有九成,我觉着这人许是有些工夫在身,所以想请俞公子过去探探此人的虚实。”
“人找到了?那我去看看,人在哪儿呢?”俞旼珏忙了几天都搞不定发电机,只好期望能来个有真才实学的帮手。
来来回回的折腾,俞旼珏有点怕自己是钻牛角尖了,很需要一个同样懂原理的人来一起讨论,互相打开思路,这样才能不被惯性的思维所局限着。
“人就在偏厅候着,只不过此人的身份望俞公子不要介怀才好。”宋大人原是很急的,这会儿又犹豫起来。
见俞旼珏连披风都穿好了,宋大人又看了看景赦的脸色,这才道:“此人是平州送来的役囚,犯的案子是偷盗了珍宝,不过此人来了庆州之后,每日只是劳作,是个言寡之人。”
这男人偻着身体缩在门边,大冬天的只穿着件不算厚的旧单衣,头上胡乱裹着脏兮兮的头巾,脚上是一双半草编半布裁的破鞋,双手冻的又红又肿,脸上黑黢黢的,嘴唇干裂泛血。
但他其实岁数不大,这点只看他的眼周就能看的出来。不过眼周的肌肤很容易被忽略,这人一眼看去,就像个衰迈的老人。
景赪眼神锐利地扫了他好几眼,似乎在确认对方是不是一个危险人物,他甚至还下意识单手环过俞旼珏的腰身,做出了保护的姿势。
虽然住进刺史府后,俩人是分开住不同的房间,但俞旼珏每天睁眼就能看见景赪,每晚睡前景赪也还在他的房间,景赪早已侵入了只属于俞旼珏自己的私人空间,但俞旼珏好像没察觉到,又或许他在心中已经默许了对方的这种过份的亲近。
俞旼珏拿着白二补充的图纸,和白二聊了几句,发现这人是真的能看懂发电机的组装图纸,他甚至还提出了几个他看不懂但却很关键的问题。
“行,就你了,你来当我的助手,不过以后不能再偷东西了,敢再偷一次,你就得离开这里。”俞旼珏总算找到能一起讨论的人,高兴地对宋大人道,“大人,这人就跟着我了,以后我如果回了吉州,他就代替我留下来修理发电机。”
虽然发电机、电线还有灯泡都做出来了,但因为缺少各种东西只能说是简易版本,虽然能通电,但容易坏,所以需要有懂原理但动手能力强的人留下来看着。
他现在一心都扑在电上,只要发电机能用,那电灯能亮,别说白二是盗贼,他就是江洋大盗……估计早被砍了头。
他扫了眼白二,威严道:“白二,还不谢过俞公子,以后可莫再做那犯法之事,否则本官定饶不了你。”
“草民谢过俞公子大恩大德,草民谢过大人法外施仁。”白二咚的一下又跪下了,先是对着俞旼珏磕了好几个头,然后又对着宋大人猛磕头,头砸在地上,咚咚直响。
俞旼珏见白二又跪又拜的,觉得膝盖和额头都在隐隐作痛,不由地联想到他自己。如果他不是跟在景大将军身边,说不定比白二还要惨。
“诶,你是三山屏上兴湾的?你姓白,那你是白村长那一房的人?”俞旼珏目露惊讶,没想到才说是老乡,还真是老乡,大家同村。
“啊是、是的,草民是、是的。”白二显然也没有想到,略一抬头看了眼俞旼珏,又立即低下了头,瞬间手足无措起来,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但景赪驳回了俞旼珏的提议,只听他淡淡道:“该到晚食了,雪还越下越大,留待明日再去库房。”
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俞旼珏笑笑,道:“没事,我说天冷,阿九要不和我一起坐在床上,这样暖和。”
景赪眼神幽深地看着他,一时没说话,随后才浅笑着摇头,轻声道:“我不冷,阿珏躺下些,被子盖好。”
“我一躺下就睡着了……”俞旼珏自言自语着,但还是躺了下来,又道,“我像是听过白二这人的名字。”
景赪过去之后,虽然也不处出,但他因为初时怀疑俞旼珏的身份,自是对身边的人和事多留了些心眼。
“是吗?那是在你没来之前我听过这个名字?”俞旼珏闭目养神,在脑海中顺便回想一下什么时候曾听过白二的名字,没一会儿,他的呼吸就放缓了。
又坐了一会,就在景赪以为俞旼珏睡着了,刚想离开的时候,俞旼珏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还说道:“啊,我想起来在什么时候听过白二的名字了!”
“他是三山屏的,之前他好心救人后被对方赠送了个珍宝,后来家人需要钱看病就将珍宝拿去当铺,结果那当铺的东家起了贪念,硬说那珍宝是他家的但被白二偷走了,之后又想抢白二的妹妹为妾,最后白二被捉,妹妹被逼落发为尼,白家将田卖了看病,白二的大哥从此就出去当佣工了。”
而将田地卖了之后,想要赚钱只能在外面做活,这就成了工。做活赚不了钱,最后只能卖钱为奴,从此以后连性命都不再属于自己。
“错不了,就是他,那天我就在院子里看着他被官兵带走,当时他没这么老。”俞旼珏敢肯定,这人就是白二。也是因为白二,他才不敢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乃至后来还一直藏着,就是怕惹祸上身,如果不是因为阿九,他至今都不会将包里的电子产品拿出来现于人前。
俞旼珏想起了白二以前的事,心里也就只记挂着发电机,但修发电机也急不来,只好躺下继续睡觉。
景赪道:“不知,但有可能。”现时各州为政,每个州也就只有那么几个能作主的官员,他们的心腹早就已经被养大了心胆,自然种种恶事都敢种。
景赪这次等俞旼珏睡熟了,才轻手轻脚打开门走了出来,他刚出来,钱厚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你、你说、说什么?!”白二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他摸黑赤着脚下了床,却又立在床边不敢上前。
“宋刺史说草民可以戴罪立功,日后准许草民留在庆州,并赏草民入良籍。”白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没怎么张开嘴。
景赪冷冷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不利,而你想要的,如果我做不到,你大可不再为我做事。”
“俞公子将会教你造那发电机,你学会后,再教他人时,我要你留一手。”黑暗中,景赪的声音淡薄而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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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网络。
“阿九,你还在?你不用睡了?”俞旼珏从梦中惊醒,眨巴眨巴蒙胧的眼睛,声音含糊,看着正走过来的景赪。
“睡过了,怕你踢被子,所以过来看看。”景赪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外头披着薄披风,正皱着眉看俞旼珏,“你又梦魇了?”
“不是,我没做噩梦,我只是想到该如何让发电机正常运作了。”俞旼珏激动地说着,然后从床上跳下来,胡乱穿好衣裳就想跑出去。
“我怕我一觉睡下去,就给忘了。”俞旼珏揪着披风裹紧脖子,然后向库房走去,还边走边道,“先别吵醒宋大人他们,等我给他们个大大的惊喜。”
“荣大人,俞公子,两位咋这时辰过来?”这天还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谁这时辰能睡不睡跑来做活的。
“等我造好这台发电机,再亲手教白二重新再造台发电机,以后他就是我的亲传弟子了,不知道宋大人会不会因此对他好点。”俞旼珏眼神专注,手中的动作不停。
“可白二是犯人,宋大人能信得过他?”不是俞旼珏想怀疑宋合德,而是他怕白二不被宋合德信任,好不容易教会徒弟后人却又被塞回了劳役场。
“不会,宋合德敢将人带到你面前,他自然是调查过白二,认为白二无辜并能被他收为己用,才带来跟你学造发电机的。”景赪摇头。
“宋大人敢信,我们自然也敢信。”景赪似乎笑了笑,他看着俞旼珏道,“若有人想给刺史府派细作,轻易不会将人先放在劳役场。”
“寻常百姓都吃不饱,劳役场里的犯人更是每顿连个半饱都没有,不仅庆州,其他州郡都一样,凡是劳役场里的犯人,大多活不过每年寒冬。”景赪声音淡然,说出的话却很残酷。
如果自己没有穿越,又或者穿越了但没有来到庆州,没有人发现庆州的石油,也就不会因为制造发电机大肆寻找人才……
等宋大人带着心腹和白二赶过来的时候,原先的守卫齐齐站在门边,库房里已亮如白昼,刚过来的一行人瞬时顿在门外。
“宋大人你来了,你看,发电机已经能正常工作。”俞旼珏伸手指了指被他随手搭在木架顶的那排灯泡,在灯光下笑着道,“宋大人,你想要的不夜城,我给你亮起来了。”
“好啊,好!”宋合德每踏进库房一步,双眼就涨红一分,到最后他抬头赤红着双目看着那排亮着的灯泡,仿佛在光亮中看见了各种希望。
“若大将军能成事,宋某只想继续当庆州刺史,不知大将军可敢应允?”宋大人双眼紧紧盯着景赪。
“大人怕是记错了,我只是借。”景赪面色不变,冷冷道,“我吉州也不是富饶之地,怕是养不起宋大人的兵。”
“诶,大将军养不起,可俞公子养的起啊,大将军你说是吧?”宋大人像是真不想要回他庆州的兵,一直在推却。
他看着宋合德,直将对方脸上的笑看得收敛起来,才意有所指道:“庆州刺史可以不变,不过都尉也要有。”
“都听大将军的,我只要这刺史一职,都尉是谁我不管,兵在谁手里我也不管,我只要煤矿石油和电。”
宋大人连连点头,他只要不夜城,庆州有了这不夜城,哪怕兵权不再自己手中,但庆州和吉州相邻,兵权又在景赪手上,他是不会看着庆州被吞侵,他若想拿庆州当跳板,还会拼死守住庆州。
不过也不亏,兵权虽然是给出去了,但也会有人守着庆州。而庆州因而有了煤矿石油和电,单只今岁寒冬百姓就有了能保命的煤石,有赚不赔啊。
俞旼珏立即抬头看景赪,却见这人脸上毫无变化,甚至还很认同地点头,并且说道:“本该如此。”
整个冬季,俞旼珏都没有再出过远门,不下雪的时候,他会去矿山和油田看看,然后继续在刺史府的库房里教白二制造发电机。
城池大门上装的两盏大灯是特制的,七个灯泡围成一圈,中间再加一个灯泡,俞旼珏称之为七星伴月。
于是老百姓家家户户开始期待,白日里还会时不时踩着雪守在自家门口,对那来装电灯的匠人翘首以待。
俩人的房间相邻,只要俞旼珏在,景赪就会在他的屋里呆着。当他出去的时候,景赪才会回他自己的屋。
“为了玻璃,”景赪看见他回来,走到门前接人,先是握着俞旼珏的手来回看,见没有新添的伤口,这才放下心。
“人心总是贪婪的,”景赪帮俞旼珏脱了披风,转身背对着他说道,“又有谁会真正满足于眼前。”
俞旼珏不露声色地看了看景赪,悄悄在心里回答对方,但嘴上却道:“他有石油了,咱吉州什么都没有,制造玻璃的方子不能给他,就是怕吉州独占了会得罪宋大人。”
不过俞旼珏想到庆州有了煤又有了石油,怕这些会把宋大人的心给撑大了,导致以后这人不再听景赪管束,于是俞旼珏对景赪婉转地提了一下。
景赪不知是不是真怕日后宋合德会生异心,当真让钱厚从吉州叫来了一批他的人,这批人堂而皇之地在庆州的地界制造透明的玻璃灯罩。
于是他矿场少去了,油田也少去了,整天得了空闲就来找景赪,软磨硬泡着就是想分玻璃坊的一杯羹。
景赪淡然道:“你之前提过玻璃厂一事,待我们回吉州,可以将庆州玻璃坊留给他,各工序我只留一名玻璃匠人,到时就看他的人能不能学到真本事了。”
“先这样,日后看他宋合德如何做选择。”景赪轻声笑了笑,伸手揽过俞旼珏的后背,眸中戾光一闪而过,“谁叫他宋合德没彻查外面来的马队,若他能留心,治下有方,你又怎会被劫走。”
当初在半道劫走俞旼珏的赵管家那行人,假扮收货的商队由庆州经过,对方人多,拉车的又全是马匹,庆州的官兵本该对他们多加警惕,结果收了对方的银两,就任对方在庆州和吉州交界处乱蹿。
这要是敌寇入侵,庆州早八百年就被屠城了。好在庆州够穷,地虽然大,但种不出粮食,而且人也凶悍,这才没人愿意花人力和浪费粮草来攻占庆州。
庆州背靠大树好乘凉,狐假虎威惯了,也就从来不理会那些外来的商队是马车还是骡车。只要给够银两,干嘛都行。
虽然是互相选择,但在选择的同时,也付出了很多,尤其是俞旼珏,亲力亲为教人,他一点藏私的心思都没有,全都教给了白二。
过年的时候,景赪也没回吉州,他和俞旼珏留在庆州,吃宋大人的,住宋大人的,还把宋大人使唤的团团转。
这是俞旼珏穿越过来后的第一个春节,虽然人在异空,但好在身边还有景赪陪着,让他不至于是孤家寡人一个。
小孩子是最开心的,他们像是不怕冷,脸蛋还红扑扑的,手里提着各种有趣的纸糊小灯笼,蹦蹦跳跳地穿街过巷在玩耍。
俞旼珏是劳碌命,大过年的出门,别人是闲逛,他是一盏盏路灯看过去,发现有电压不稳定的,还掏出纸笔做记录。
他生得高大,脸又长得惊艳,又不像俞旼珏用披风将下半张脸都裹着,气质容貌各方面都太过于出众,有那擦肩而过的未出阁姑娘,都悄悄地看他。
俞旼珏和他平日身体接触本就多,这时也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还停下脚步抬头对着景赪笑道:“阿九你快看,好热闹呀。”
“嗯。”景赪应了声,顺势伸手将人往自个儿怀里又带了带,同时还斜斜扫了眼那试图再次走近他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被他看得脸发红,但在看见眼前俩人在大街上旁若无人搂搂抱抱时,心中了然,只能不甘地跺了跺脚,偏着头快步离开。
钱来就站在不远外,他看了眼那小公子的背影,又继续四顾周围,还仔细观察路人,手也一直握着刀柄没松开过。
“不是,三山屏在石卢县,”景赪摇头,走到桌边给俞旼珏倒热茶,“我们不去石卢县,而是去白申县。”
“……倒不是怕,就是如果我们去平州□□,万一给你接下来的计划造成影响。”俞旼珏皱着眉,摇头道,“其实这仇等以后有机会再报也可以。”
“无妨,于我而言,阿珏才是首要的,区区一个平州,不要也罢。”景赪语气平淡,放弃一个州就像放弃路边摘的野草似的,说扔就给扔了。
“你是想把压力给到我这边是吧?”俞旼珏抿了抿嘴,压着心底的悸动故意转移话题,“别想拿我当借口,我可不给你背锅。”
俞旼珏偶尔会说些景赪听不懂的话,他也不恼,只轻声道:“我是大将军,将士们都知道无人能左右我的决定,再说我中了暗箭,若不去报这一箭之仇,手底下的将士该如何看我。”
出发当天,宋大人带着白二在刺史府大门前送他们,他脸上的表情,那是非常不情愿的,甚至还想将俞旼珏留下,让景赪自己爱去哪去哪。
俞旼珏裹着被子坐在马车里的卧榻上,景赪也坐在他身侧,正抬手将马车窗帘撩开,好让俞旼珏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阿九,那些是什么人?”俞旼珏皱着眉头,回头示意景赪看外面,“他们随意打骂当地的百姓,没人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