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阿拉斯加—— by卡了能莎
卡了能莎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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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拒绝了对方两次,今早又有一次不算愉快的聊天,要?是再拒绝,就会显得不好看了。
许斌又道:“你?路上开车小?心。”
沈书临说:“谢谢,你?进去吧。”
他发动引擎,开车离去。
半个小?时后,沈书临来到?沈氏顶层,林西洵已在总裁办外面候着,手里拿着这?一周的日程安排。
沈书临在办公桌后坐下,拿起钢笔划去了今天晚上的一条日程:“今晚有约了,和李总的私人局就取消吧。”
林西洵道:“对象是谁,需要?加进日程吗?”
“和许教?授。”沈书临说。
林西洵惊讶地说:“你?们不是周三和周日见面吗?怎么变了?”
沈书临说:“他提的。”
“终于不是完成任务了?哎说真的,你?每周三去约会之前,我都感觉你?是去和谁应酬。”还没到?上班时间,林西洵就打趣他,“怎么,现在终于要?打破程式,开始每天见面了?”
沈书临只道:“不会。”这?件事?上他若是再拒绝,两人脸上都会不好看。双方都是成年人,退让与和解是天性,都在尽力避免那种情况的出现。
林西洵道:“明前龙井到?了一批,我让人给李总送一盒去。”
沈书临略一点头:“好。我亲自给李总打电话。”
这?一天,许斌上午和下午都各有三节课,讲课时他总是忍不住走神,想到?墙上的那一束玫瑰。
他破天荒地提前下班,去鲜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他本想买红色玫瑰,可又觉得太过刻意,似乎在与谁较劲,便换了一束黄色玫瑰。
两人见面时,沈书临看到?那玫瑰,略微有些惊讶。
许斌说:“我看到?你?茶几上的花瓶里没有插花,就想着……”他有些紧张,解释道。
沈书临接过花,微笑道:“谢谢。”
他把?花放在车后座,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员,泊车员把?车开走了。
两人正站在第一次吃饭的意餐厅门口。之前一周见两次,两人常吃的餐厅有四?家,刚好半个月轮一次。今天刚好轮到?这?家餐厅。
正往餐厅门口走去,许斌停下脚步,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一直是我在定吃饭的地方,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想到?今早才发现的,沈书临不喜欢吃甜,但?对方从没有提过。
沈书临脚步一顿,望向他,只是道:“就这?家吧。”车已经开走了,包间也订好了,要?是再更?改,太过麻烦。
许斌望着他的背影,脱口而出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沈书临的背影顿了顿,他转过身?来,却道:“谁?”
许斌不知道这?是推辞,还是真的疑问。但?成年人该有成年人的体?面,再问下去,就不合时宜了。于是他笑了笑:“没事?,走吧。”
清明过后,姜一源沉默寡言了好几天,每天天不亮就跑下山,又跑上山。傍晚就爬上茶树发呆,眺望远方。
老?吴头一开始不管他,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踢了踢茶树的树干,望着上面道:“下来!”
姜一源含着片叶子?,吹出不成调的音调,含糊不清地说:“鸡我喂了,鸡屎扫了,菜地也浇了,柴也捡了,我在上面坐会儿,怎么了。”
老?吴头哼笑一声:“那我自己去寄茶了。”他说完就转过身?,往土屋走去。
姜一源愣了一秒,瞬间来了精神,蹭蹭蹭地下了树,追上去问:“寄茶?给谁寄?师父,带我一起啊。”
老?吴头冷笑出声,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现在知道叫师父了?有奶就是娘是吧?”
姜一源现在顾不上伤春悲秋了,跟在老?吴头屁股后面,师父长师父短地叫。对嘛,沈书临不来喝茶,他可以寄茶过去啊!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老?吴头拿出一个破旧的本子?,上面写的是各位茶客的地址和电话。凡是在他这?买过茶的茶客,他每年都会寄头春茶的品鉴包过去,是推广,更?是以茶会友。无论茶客以后还会不会买茶,他每年都是会寄的。
每份50g的品鉴包,有好几十份,都装在平平无奇的纸袋里。只有一份是特别的,姜一源把?那一份单独拿着——这?是他亲手采摘、晒青、揉捻、装袋的茶,他要?寄给沈书临喝。
他想着要?不要?写一张祝福的纸条,却又打消了念头。纸短情长,他有太多的相思,文字会让他暴露。
茶被快递员封装入纸盒,坐上飞机,穿过云层。
两周后,沈书临寄来一封信,订购五斤头春茶,两斤散茶,三斤压饼。
老?吴头不用手机,沈书临便用最原始的邮票信件,通过绿色的邮筒,寄来了这?封信。
字迹一如既往的遒劲漂亮,最后一个字写得用力,钢笔勾破了信纸,摸上去有些微的凹凸。
姜一源拿着信纸反反复复地看。
茶寄走后,已是四?月下旬。春茶已经采摘完,姜一源又无事?可做了,他追着老?吴头问什么时候能再寄茶。
老?吴头说:“夏茶是不寄的,雨水太多,茶质和香气都不好。九月时候,如果晴天多,秋茶品质佳,倒是能寄一泡给茶客们尝尝。”
姜一源大失所望。
山中无事?,昼长夜短,姜一源除了爬山、干活,就是画画。他在树上画,在院子?里画,或者去一个很远的山头画。
他给老?吴头的饼茶设计了标识图案,老?吴头一开始不屑一顾,但?印上新标识后,客源竟然变多了。其他山头知道后,也纷纷让姜一源帮忙设计标识图案。
到?了五月,老?吴头告诉姜一源,他和沈老?板关系好,往年其他山头有出色的茶,他也会寄给沈老?板尝一尝。
姜一源立刻又支棱起来了。每天吃过午饭,他就骑着野摩托去各个山头喝茶寻茶。喝到?好的,他就买下一些,准备寄给沈书临喝。为此,他不得不强行提高自己的品茶水准,每天喝茶喝到?吐,总算喝出些心得。他几乎给满山的茶树品牌都设计了标识,茶农们非常欢迎他。
他挑选出了十几种品质好的茶,分?别用纸袋封好。他这?回在快递里夹了一张纸条,写着一行字:淡酒邀明月,香茶迎故人。沈书临能认出他的字迹,他便让老?吴头帮忙写,磨了一个星期,老?吴头才同意。
到?了六月初,姜一源订了回A市的机票,他要?回去办理毕业事?宜。
临走前,他再三嘱咐老?吴头:“我不在,你?别爬树上去,当心又摔断腿。”
老?吴头一脸不耐烦:“赶紧走!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用得着你?提醒?”
姜一源又说:“师父,我弄完事?情就回来,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老?吴头叼着烟杆嗤笑,“你?天天在这?里扰我清静,还当自己多讨人喜欢不成?”
姜一源就笑。
他没拿行李箱,只背着个书包,带着必要?的证件,利落地跨过篱笆。
老?吴头却又叫住他,转身?去厨房拿了两条腊肉,和一袋子?蓬松暄软冒着热气的馒头:“馒头路上吃,腊肉带回去煮来吃。”
姜一源看着那乌漆嘛黑的腊肉,嘴角抽了抽,老?吴头二话不说把?东西塞到?他书包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进入六月,天气渐热,沈书临和许斌的关系也有所升温。
自从那次周一见面吃饭后,许斌便会时不时地约沈书临出来,不再局限于周三和周日。沈书临通常不会拒绝。许斌也成了沈家家庭聚餐的常客,和沈母的关系也熟络起来。
五月时候发生过一次不愉快。起因是许斌问沈书临,能否送一幅挂画给他,他很喜欢客厅里那幅黄澄澄的柿子?。
沈书临温和地拒绝了。他拒绝时,本该给一个合理的、官方的、漂亮的理由,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可他只是道:“抱歉,这?幅不可以。”
气氛顿时就僵冷了。许斌尴尬地笑了笑,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第二天,许斌收到?了一幅当代某位著名画家的画,价格昂贵,装裱精美。他看着那幅画,却觉得寒冷。但?沈书临给了他台阶,他当晚便约了对方吃饭,这?件事?就过去了。
六月初的时候,沈书临为了一个项目奔波,连续应酬下来,胃病又开始复发。当天傍晚发作得厉害,许斌却已经在楼下等他,两人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沈书临安排了司机去开车,他给许斌打电话,取消今晚的约会。
许斌听?出他声音不对,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书临没否认,只道:“我要?去医院一趟,改天再约吧。”
“我陪你?去。”许斌当机立断,又问,“需要?我上去接你?吗?”
沈书临声音有点低沉:“不用。”
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沈书临从楼上下来,脸色有些苍白,额角隐有冷汗。许斌扶他坐进后座。
没过多久,许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后听?了几句,脸色有点凝重?。挂断电话后,他有些犹豫地望向沈书临:“一个学生的硕士毕业论文出了点问题,我……”
“没关系的。”沈书临温和地说,“你?去吧。”
他让司机靠边停车,许斌下车前说:“我处理好,来医院找你?。”
“没事?,慢慢处理,不用急。”沈书临说。
来到?医院,沈书临没让司机跟着,自己去挂了号。他身?体?不舒服,从早上就没吃东西,做了胃镜后更?是难受。出了诊室后,他不动声色地撑住墙壁缓了半晌,眼?前的黑雾才逐渐散去。
这?时,一股很轻的力道扶住他的手肘。
他抬起头,视线一顿。
“哥,你?……”姜一源正站在他面前,满脸复杂与担忧,“我路过医院,在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

第四十章
自去年十一月初分手后,两人没再见?过面,社交软件上也没有一句交谈。七个多月过去了。
姜一源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顾不上说话。
男人的侧脸依然英俊硬朗,那条下颌线优美流畅,这?是姜一源过去吻过无数次的地方。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只顾发呆,忘记了说话。
沈书临偏过头来,也望着他。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一会儿,沈书临眉心微蹙,额角有冷汗淌下。
姜一源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座椅,忙道:“过去坐。”
他扶着沈书临过去坐下,又去旁边的饮水机接了杯热水来?。接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拿着纸杯的手在发颤。
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姜一源转过身,端着水回到座椅旁,低声道:“哥,喝点水。”
沈书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谢谢。”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这?声音在身边响起,姜一源又是一颤,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在过去的无数个夜里,这?个声音曾贴在他耳边,浓情蜜意,轻漫狎玩。
姜一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过对方手里的挂号条看了看,他问:“哥,你?不舒服多久了?怎么现在才来?医院?是不是最近工作忙,应酬时?酒喝多了?”
沈书临喝了些热水,稍微不那么难受了,只道:“没事。”
他又问:“刚回来??”
“嗯。”姜一源接过还剩半杯水的纸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他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了沈书临的视线。
一对视,那些紧张和难过就全部消失了。因为这?双眼睛是这?样的熟悉,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带着淡淡的暖意。
“哎……”姜一源抓了抓头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自己之前竟然会紧张,他们曾是亲密的情侣,熟悉至此,他为什么要?紧张。
沈书临也微微笑了起来?,问:“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太高兴了。”姜一源说,又重复了一遍,“见?到你?太高兴了。”
沈书临望着他,没有说话。
姜一源看了一眼滚屏上取胃镜片子?的排号,和沈书临的号还差三个,大约还要?二十分钟。他想再聊点什么,可是这?半年的生活不能让对方知道,他便沉默了下来?。
沈书临善解人意地起了个话题:“马上毕业了,想好要?做什么了么?”
姜一源说:“嗯……大概会四处走走,多看看。”
他想起一茬,从兜里掏出一个圆形的金片,上面用铁线篆刻着一个“福”字。
“哥,这?是我路过寺庙,去求的护身符,送你?。”
沈书临说:“谢谢。”他接过后,放入了皮夹中。
姜一源看见?他把护身符放入皮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不敢置信,脑子?一热,颠三倒四地说:“我……嗯,我去了……海南,住在当地一位茶……海民家里,天天爬上树,摘……椰子?。”
沈书临望向?他的手,手心和手背上都有细碎的划痕。那是揉捻茶叶时?被茶梗划破的。姜一源注意到他的目光,便道:“这?是……捉螃蟹时?弄的。”
这?么几句话下来?,姜一源觉得?似乎回到了过去,他总有数不清的话要?说出来?,两人亲密无间。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着,只不过把山里的生活换成了海边的生活。
沈书临身体不舒服,话说得?少,只不时?嗯一声。姜一源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又是怜惜又是担心,问他:“胃难受得?厉害?我手热,帮你?揉揉好不好?”
“没事。”沈书临只道。“哥,别拒绝我,我不希望你?难受。”姜一源说着,自来?熟地伸出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覆在男人的上腹,用掌心轻轻揉按着那处。
沈书临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腕,却又缓缓松开?。
掌心滚烫,温度透过衬衫传递到皮肤上,依然滚烫。姜一源低声道:“你?答应过我……”
叫号的机械女?声传来?,打断了他的话。他拿过取号条,对沈书临道:“哥,我去取,你?在这?等我。”
沈书临看着他跑远,见?他很快又拿着片子?返回,边走边拧着眉看。
“哥,走吧,去找医生。”
两人来?到主治医师的诊室,医生看了片子?,开?了吊瓶和内服的药,又说了些医疗医嘱。姜一源听得?无比认真,不时?还提问。
从诊室出来?,护士带着沈书临去病房挂水,吊针扎入血管,贴上胶带,护士调好点滴速度,掩上门离开?。
姜一源忙前忙后,又是端水,又是问这?问那,沈书临叫住他:“阿源。”
“今天谢谢你?,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你?先回去吧。”
姜一源在病床边坐下,死?皮赖脸地说:“哥,我和我爸吵架了,回去也是看他脸色。反正我晚上也没事干,你?就让我在这?待着呗。”
刚才离开?诊室前,他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电子?病历,看到了另一条诊疗记录,那条记录的时?间——正是他们冷战分开?的一个多月期间。
那天他在医院看到了沈书临的车,焦急地冲进电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却被对方清淡无谓的语气给挡了回去。那时?他们那么近,处在同一栋楼中,却又那么远,没有一句真心的话语。自尊和骄傲堵在两人中间,让人渐行渐远。
现在,他不会再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自尊,而拉远两人的距离,即使他们不再是情侣关系。
他只要?想到沈书临曾单独一个人在医院输液,就心痛得?受不了了。他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姜一源这?样想着,又说:“哥,作为你?‘一个朋友的儿子?’,在你?生病身边没人守着的时?候,我来?守着你?,不算过分吧?”
沈书临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用没扎针的右手接起了电话:“喂?”
“没关系的,不用过来?。”
对方似乎在坚持,沈书临略微加重了语气:“真的不用,我这?边马上结束了。”
“好,早点休息。”
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姜一源听着这?几句话,想着对面可能是助理,并不在意。只搬了个椅子?来?,坐在床边,又问:“哥,你?饿不饿?做胃镜要?空腹,你?不会从早上起就没吃东西吧?想吃点什么不?”
沈书临说:“我吃不下。”
“那等打完吊瓶,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打完应该能舒服些,总该吃点东西。”姜一源提议,“那家馄饨怎么样?他家好像有外卖,快打完的时?候我再点。”
他说的馄饨,是两人还不熟识的时?候,凌晨共坐一辆机车去吃的那家。两人的手机都没电,差点因为二十块钱被扣在那里。
沈书临道:“好。”
姜一源坐不住,在病房里来?回晃,一会儿问点滴速度快不快,一会儿问喝不喝热水,一会儿又碰一碰沈书临打点滴的那只手,试试温度。他很自觉,用的是手背去试。
那只手冰凉,姜一源便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个热水袋来?,灌满热水,放在对方打点滴的那只手下面。然后又剥了颗糖递过去:“哥,输液嘴里会苦,吃颗糖。”
药水起了作用,胃里磨人的疼痛平息了一些。沈书临含着那颗桃子?味的水果硬糖,终于能抽出些精力?观察面前的人。
姜一源长?相没变,但晒得?黑了些,眼神和气质都沉稳了许多,一副经历了风霜的模样。在病房里窜来?窜去,那两条腿看上去灵活了许多。
“怎么了?”察觉到视线,姜一源疑惑地望着他。
沈书临闭上眼睛,声音低沉:“我睡一会儿。”
姜一源轻手轻脚地走回去,坐在床边,看着陷入睡眠中的人。他把点滴调慢了些,伸手想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住,又垂下。
吊瓶打完,已是凌晨十二点。沈书临醒了过来?,床头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馄饨。
“哥,好些了吗?现在能吃下东西吧?”姜一源见?他醒来?,立刻问。
沈书临说:“好多了,谢谢。”
他吃完了馄饨,姜一源帮他拿着片子?和药,两人走出医院,姜一源坚持要?送他回家。
过去两人在某件事上有分歧时?,姜一源是靠着无理取闹、强词夺理和又亲又咬,强迫对方同意。现在,他理性?了许多,只讲道理:“哥,你?还没好全,明后天还要?继续打吊瓶,万一路上又疼起来?怎么办?再说了,你?一整天只吃了一碗馄饨,没什么精力?,开?车多危险。”
他顿了顿,又道:“哥,就算咱俩不再是情侣关系,但也算得?上是朋友吧。之前秘书都能送你?回家,现在让我送你?回家,这?不算过分吧。”
沈书临轻叹了一口气,答应了。
凌晨路上的车已经很少,但路灯系统依然运转着。等红灯时?,姜一源习惯性?地往副驾伸出手,刚要?落下时?,他僵了僵,缓缓地收回了手。
过去两人恋爱时?,他总爱在红灯时?和沈书临调情,摸大腿,手指交缠,十几秒钟的时?间里便能擦枪走火。
肢体记忆,太要?命了。
沈书临道:“绿灯了。”
姜一源舒了口气,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留下一路轰鸣。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车里一片沉默。
姜一源心想着,他们现在的关系,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不能拥抱,不能亲吻,不能在床上亲密,剩下的——并无不同。
他想起自己在寺庙里求平安符时?的虔诚,他希望他平安健康,希望他不要?在夜里独饮老曼峨。车子?绕过玉白?栅栏,姜一源想着,他愿意在远方默默地看着,只要?知道沈书临过得?好,就足够了。
他几乎被自己感动?了,他无所求,无所愿了。
可是这?样的念头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车子?停在庭院里,一个人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书临?”那人道,“你?回来?了,身体好点了吗?对不起,我今天——”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望着从驾驶座下来?的姜一源。
姜一源见?鬼似的和他对视着,从他脸上看出了惊讶、戒备、不解和警惕。
一瞬间,姜一源想起了沈书临在医院里接到的那个电话。
操!!!!
姜一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他从对面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的他自己。当初他在屋里等了一晚上,看到林西洵从驾驶座下来?时?,想必也是这?样的神情。
他瞪大眼睛,看着沈书临从副驾下来?,走到那个人面前,问:“等了很久?”
许斌看了姜一源一眼,又望向?沈书临,解释道:“你?说很快就结束了,我就想着过来?等你?。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今天事发突然,很抱歉没有陪你?去医院。身体好些了吗?”
姜一源死?死?地盯着几步外的两人。那个陌生男人和沈书临年纪相仿,那些复杂的情绪只流露了一瞬间,就被得?体地收起,转而温柔又沉着,述说着歉意和关心。
当初的他是怎么做的呢?他愤怒地握拳砸地,说出一大通伤人又伤己的话语,还拒绝了沈书临让他冷静下来?的提议。
“他太年轻。”他又想起这?句话。
沈书临喜欢的是这?样知书达理的成年人吗?这?样不会吃醋、不会愤怒、不会质问的成年人?
姜一源感觉脑子?快炸开?了。
沈书临转身看向?他,喊他:“阿源。”
这?样温柔的语气,像是情侣间的密语,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残忍。
“这?位是许斌,许教授。是我现在的交往对象。”他说。
许斌冲姜一源伸出手:“您好,幸会。”
姜一源望着那只手,突然笑出声来?:“这?位教授先生,我哥在医院胃疼得?站不稳的时?候,您在哪里?迟来?的道歉和关心有什么用?现在您在这?当马后炮,演苦情戏,不觉得?太晚了吗?”
许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沈书临上前一步,伸手在姜一源的肩膀上捏了捏,很轻的力?道,姜一源却立刻发不起火来?了,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好了。”沈书临说,“很晚了,开?我的车回去吧。”
姜一源望向?他,只道:“哥,就算那个人不是我,我也希望你?能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
他说完,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神思?恍惚地走出好几里地,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去他妈的岁月静好,去他妈的互不干扰,去他妈的眼看着他幸福,去他妈的无所求无所愿!
看到沈书临和别人在一起,他要?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姜一源发疯地在夜风中狂奔起来?,“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四十一章
姜一源在夜风中狂奔了好一会?儿,一直跑到街道上?,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手机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一道惊诧的女声传来:“师……师父?”
姜一源顾不上?多?说,直接问道:“好徒儿,你还认我这个师父的吧?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对面的沈书兰听出他语气中的焦急,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颇为狡黠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耶!我师父都失踪好几个月了,连个声讯耶没有,你不会?是假冒的吧?我哥可是教?过我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大概猜出姜一源是为了她哥才这么急,故意打趣他。
姜一源急得不行?,又?好气又?好笑,当即道:“徒儿,为师错了。保证以后及时回你消息,行?吗?”他在山上?时,大多?数时间都很自闭,本来山上?也没信号,他也懒得开手机。
沈书兰嘿嘿地笑了起来:“好说好说,有什么事能帮上?忙的,请讲!”
“你哥新?交的男朋友,你了解吗?”姜一源问。
沈书兰想?了想?,道:“那个古板的老?学究?一直只穿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的老?师?”
“是吧。”姜一源急切地追问,“你了解他吗?他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不怎么了解,我只有每次家庭聚餐时会?见到他。”沈书兰说。
听到这里,姜一源的心?又?往下沉了一些。他和沈书临分手才七个月,也就是说,满打满算,沈书临和那位许教?授认识也才半年?多?一点,可沈书临竟然已经带着人去家里吃饭了。
“……大姐介绍的,是大姐的同?事,哦我想?起来了,许教?授和我妈是一个专业的,每次吃完饭,他们就在沙发?上?吧啦吧啦说些听不懂的专业词汇。”沈书兰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一般这个时候,我哥就和姐夫出去打羽毛球,我也跟着出去,谁想?听老?学究唠叨啊。”
姜一源问:“你哥……很喜欢他吗?”他问出这句话,感?觉全身在颤抖。初夏的天气里,他后背全部汗湿了。
沈书兰仔细想?了想?:“不知?道,还行?吧。我问过我哥,他说许教?授是个沉稳善良的好人。”
姜一源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他想?起台阶前的那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得体又?温煦,短短几秒内就收敛住了负面?情绪,转而对沈书临温柔关切。
沉稳善良。遇事冷静,不慌不忙,坐下来好好交流,好好谈心?。沈书临喜欢的是这样的人吗?
他想?起沈书临曾不止一次耐心?地教?导他:“遇事不要慌,坐下来好好谈,大部分的事情都能解决。”
他们会?分手,便是因为他没有听话,不愿意坐下来好好谈。
如今,沈书临终于找到一个不用他费心?教?导、不用他殚精竭虑,总是冷静又?得体的成熟男人了吗?
沈书兰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妈挺喜欢拉着许教?授聊天的,还有我姐,我跟我姐说,要不你们仨在家里开个学术研讨座谈会?吧!我就不喜欢他,我觉得他太沉闷,太死板了,我哥已经够沉闷的了,要是再找一个这样的人,岂不是会?无聊死啊?你说是不是,诶对了,还有……”
姜一源默默地走在大街上?,听着沈书兰的絮絮叨叨,心?如死水一般。他知?道他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年?纪相仿,成熟稳重,哲学教?授,每一条拿出来,都能将他完全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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