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 by燕行泽
燕行泽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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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顾峤想要看到的。
他们两个这一身打扮,不像是什么富家子弟,更像是寻常百姓,齐尚却能亲自送出来,也能证实齐知州爱才惜才之名绝非虚传。
只不过齐知州在那个时候满心都是惶恐,等将人送走,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顾峤的用意。
之后如何顾峤也不在意了,他早早就跟商琅离开了那边,一路到了南疆去。
荆州作为大桓当中离着南疆最近的州府,许多习俗已经与京都那边大不相同,但是顾峤实在是没想到,入了南疆之后,还有更不一般的。
譬如,这满街的红袖招。
顾峤本以为曾经被人追着扔帕子已经足够荒唐,但是他没想到,这街上男男女女瞧见他们两个,都是直接上来搭话——一边夸着“小公子好生俊俏”,一边又絮絮叨叨地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到南疆就是为了做什么。
有商琅在倒还好,丞相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足够应付这群人,尤其他还能算得上是半个南疆人。顾峤在旁边瞧着南疆这群热情到可怕的人,不由得咋舌,不自禁地想起来先前傅翎千里迢迢跑到南疆来的事情。
傅小侯爷当年的情况估计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尤其还是一个人孤苦伶仃。
顾峤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轻叹了一声,着实有些心疼傅翎。
这个时候两人好歹还是易着容,若是他们露出真容来,恐怕还不止如此。
总算从人群中解脱,顾峤觉着可能一条街的人都已经知晓他们两个人到了南疆来,好不容易寻到了一间还算清净的客栈,一进了房间便将门给栓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趴在桌子上叹气:“大桓同南疆紧挨着,他们今日却让我觉着,是从来没有见过大桓人。”
不然这么好奇做什么?
商琅只是轻弯了一下唇角,伸手去给人斟茶,一边道:“南疆民风开放自在,从子桑瑶身上就能窥见几分,会有如此情况,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你早有预料,怎么不同我说一声?”顾峤抬起头来,哀怨地看向他。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商琅长睫轻轻颤了一下,半点心虚的模样也没有,“还没有到王都,我本以为不会有这般喧闹。”
何况他们两个人这易容,比起原貌来,实在是算不上出彩。
顾峤被他这句话惊到失语。
“此处离大桓倒也算近,应当有不少大桓的人来过,因而我才没有意料到,会有如此热情,”商琅眉眼间的无奈藏都藏不住,“若是如此,等到了王都那边,或许会更骇人。”
顾峤生无可恋:“不若我现在跑到街市上去,买两个帷帽,一劳永逸。”
“南疆的街市上,应当寻不到什么帷帽,”商琅无情地否定了他的想法,“且若只我二人带着帷帽,或许会更引人注目。”
顾峤更加生无可恋地趴了下去。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商琅瞧着顾峤那样子,轻笑了一声,瞧见人又抬起脑袋来看他,才继续道,“阿峤直接修书一封送到王宫去,让子桑瑶和傅小侯爷来寻我们便是。”
自从坦白了身份之后,商琅对他这位妹妹一直都是直呼其名,但对着傅翎还规规矩矩,顾峤听着莫名别扭,却顾不上同他掰扯这些,而是道:“我本来是想着悄悄到王都去见他们,这般岂不是违了本意?”
商琅又是一叹:“南疆不比大桓疆域广阔,等我二人到了王都去,他们怕是早已知晓了。”
如今闹得动静这么大,不说旁人,就傅翎那个爱热闹的,早晚会摸清楚引起轰动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顾峤埋着头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呜咽一声:“我现在就想回大桓去。”
商琅又是失笑,然后道:“明日卸了易容吧。”
“那样岂不是……!”顾峤一下子急了,在撞上那双沉静的眸子的时候,又忽然顿住。
商琅每一句话,都应当是深思熟虑的。
于是他静了下来,听商琅继续道:“南疆大部分人,都是识得王族的。虽说并非一母同胞,但我同他们兄妹二人也有几分相像。若是将我认作王族,或许就不会如此。”
顾峤仔细回想了一下子桑瑶的模样,还是抱有怀疑。
连他这般熟悉商琅,都没有瞧出来他们两个哪里有什么相像的地方,那群百姓当真能将商琅给认成南疆王族?
但是没有旁的办法,顾峤也就只能先应下来商琅所说,次日卸了易容到街上试了一试。
结果那群人竟然真的没有再走上前来打扰他们。
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目光仍然没少,但主动跑上来的却已经寥寥无几。
顾峤看得一愣一愣的。
因为第一天那件事情,两人根本没敢在同一个地方多停留,都是歇一夜就直接赶路,顾峤原先以为那只是偶然,却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处城池都是如此。
即将到王都的时候,顾峤实在是忍不住了,夜里沐浴过之后就捧着商琅的脸左看右看,十分纳闷:“你到底哪里同子桑瑶相像了?”
丞相大人原先能称得上一句病骨支离,身子便瘦弱,从好些之后,顾峤一直有意无意地给人多喂东西,脸上也渐渐多了点肉,恰好方便了他揉捏。
商琅无可奈何任人□□,然后也没有直接跟他解释,而是卖了个关子:“等陛下到了王都去,或许就知晓了。”
顾峤半信半疑。
两人好好地歇了一夜,次日顾峤早早就起了身,要去瞧一瞧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端倪。
商琅一言不发,神情自若地与他同行。
但是顾峤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刚到王都门口,就见到了子桑公主的车驾。
一看就是在那等他们的——傅小侯爷就在城门口站着。
瞧见顾峤,傅翎直接便迎了过来:“你们要来南疆怎么也不说声?”
顾峤没顾得上跟他解释,而是反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过来的?”
傅翎一顿,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们来这一路上都闹得沸沸扬扬了,我们想不知道都难。”
子桑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从马车上下来,补上一句:“都在传有什么流落在外的王族,父王他老人家有几个儿几个女我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用猜也知晓这个‘流落在外’的就是商月微。”
为了接他们两个,子桑瑶特地多备了一辆马车,但是顾峤破天荒地没有与商琅同乘,而是顶着兄妹两个阴沉的目光把傅翎给拉了过来。
一上马车傅翎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开口:“难得啊陛下,舍得抛下你家丞相大人来寻我了。”
顾峤现在却没想着跟人拌嘴,急于求证:“你们是怎么瞧出来,商琅像南疆王族的人的?”
傅翎没想到他是来问这件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等到王宫你便明白了——他们南疆王族也不知道是如何长得,各个都容貌出众。所以哪怕并不十分相像,见到那张脸,也能准个七七八八。”
顾峤被这个结果噎了一下。
回想一下子桑瑶那张脸,再同商琅对比对比,傅翎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子桑公主的车驾阵势弄得极大,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直奔王宫,顾峤从问过那句话之后就大有一副沉默不言的架势,傅翎自然也瞧出来了,直勾勾地盯着他。
顾峤被人盯得心虚,总觉得傅小侯爷的脸上刻着“见色忘义”四个控诉他的大字,还是轻咳一声开了口:“你近日一直待在南疆?”
“并未在王都待着,是听闻了你们的消息才赶回来的,”傅翎轻轻摇了摇头,随后神色又变得幽幽,“你们自己都没察觉出来,这一路上搞出来这么大的阵仗?若非子桑琼年纪不大,恐怕都要传出来南疆国主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儿子了。”
顾峤:“……倒也不至于。”
傅翎向后靠在椅背上,悠悠一叹:“也好在前国主是个荒淫无道的,不仅宫中弱水三千,在外面也是处处留情,百姓们早就已经习惯。不然王宫之中不知道还要起多大的风。”
顾峤连忙求饶,趁人不在毫不客气地将罪名甩到商琅身上:“是先生的主意,我可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傅翎听着这句话一愣,脸上顿时带上怀疑,甚至还伸手去捏了几把帝王的脸:“不该啊顾娇娇,你被什么脏东西给夺舍了?”
不仅没有赶着上去维护商琅,甚至还甩锅?
“胡说什么?”顾峤将傅小侯爷不安分的爪子从脸上抓下来,“我是实话实说——你别这么喊我了,听着难受。”
傅翎更觉惊奇。
实在是没有想到时隔这么久顾峤竟然还会跟他掰扯这个称呼:“不过是一年未见,你怎么变化得比先前六年还要大?因为商琅?”
可不是么?
商琅私底下抛弃“陛下”这样的敬称之后,对他的称呼就多了起来。
大部分时候都是唤“阿峤”,偶尔会喊几句“燃犀”,但“娇娇”这个称呼,从来都是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喊的。
而且次次喊,次次都没有什么好事。
说白了商琅每一次都是靠着这样亲昵绵软的称呼放松了顾峤的警惕,紧接着对他为所欲为。
顾峤也不知道丞相大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花样,明明他看得也不算少,但大部分时候都还拘泥于最平常的那些。
但是商琅不同——半年多时间下来,顾峤总觉得,每一次商琅目光落在旁的地方的时候,都是在寻什么可以利用的新鲜玩意儿。
爽是真的爽。
怕也是真的怕。
顾峤如今对待这些东西的态度就是:不会拒绝,绝不再来。
而每每做这种事,商琅都是一口一个“娇娇”。
连带着顾峤对这个称呼也变得唯恐避之不及。
听见傅翎这一句问,顾峤回过神,目光复杂地看向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傅翎瞧着他那好像下一秒就要慷慨赴死的模样,疑惑地挑了下眉。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写完结章写得有点伤,手还在疼,我慢慢写QAQ不过今天已经好很多了,应该过两天就恢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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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朕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委屈!
两人多年好友, 傅翎早就习惯了在他面前无拘无束,又是个爱热闹的,听见他这句话, 立刻凑近了, 问:“展开说说?”
“无话可说,”顾峤伸手把傅翎凑过来的脑袋给推开,“我还不曾问过你同子桑瑶的那些事, 你倒是问我来了。”
傅翎轻咳一声, 好像后知后觉记起来易地而处, 不说话了。
顾峤笑着睨他一眼:“怎么, 长宁侯与子桑公主举案齐眉、鹣鲽情深这么多年,连几句话都说不来?”
傅翎自然知道顾峤是在调侃他什么,倒也没脸红,只是拿着种复杂的眼神瞧着他,一边啧声,一边摇头:“顾娇娇,你真是变了一副模样。”
“先前不是侯爷在京都的时候嫌我不知事,如今我同先生通了心意,遂你愿了, 你倒是又不乐意了。”顾峤靠到椅背上,懒声谴责他。
“得了, ”傅翎半点不恼, 只是随手朝他肩膀上一锤,“我哪里不乐意了,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 还要我特意设宴恭喜恭喜你们二人喜结连理?”
顾峤半点没犹豫:“也不是不行。”
傅小侯爷被他这直白的话噎了一下, 又忍不住笑:“得了, 大桓的帝相跑到南疆来成婚?像什么话!”
“谁让大桓没有我二人容身之处呢。”顾峤轻叹一声。
傅翎听到他这句话,脸上的笑意忽然便失了,蹙着眉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如此……你在南疆多留一阵子,我们为你办一场也好。”
顾峤一愣,心底一阵暖流涌上来,笑着道:“不必麻烦你们。若我二人真的那么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说什么也是要办出一场大婚的。何况,平常夫妻该做的那些事情,我们也都一一有过,也犯不上弄得那般麻烦。”
说话的时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顾峤一下马车就去寻商琅,瞧见丞相大人从马车上下来,立刻笑着凑过去,拉住他的手。
商琅反握过去,一句话也没说。
顾峤瞧着他的样子不像气恼,心中便松了一口气,并行着随子桑瑶跟傅翎入了殿中。
子桑琼正候在那里。
兄妹两个的模样的确是极其相似的,甚至因为那容色太过秾丽,都显得这位南疆国主有些男生女相。
不过见到这第三位南疆的王族,顾峤也隐约明白了先前傅翎所说的。
南疆王族这群人,的确都有一副倾国绝世的好颜色,好认得很。
子桑琼瞧见他们几个人,目光飘过一圈之后落在了商琅身上,随后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
商琅眸色也随着一沉。
暗流涌动。
顾峤不明所以地侧目瞧了商琅一眼,却发现商琅也正敛眸瞧着他,便直接递过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王座上的人却没等商琅开口,率先道:“稀客啊,你这是舍得回来继承王位了?”
顾峤听见他这句话,一下子便明了,回想起来去岁花朝节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顿时也跟着冷笑一声:“朕倒是差点忘了,子桑国主先前还派人刺杀过朕。”
子桑琼好像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顾峤一般,眉梢一挑,毫不退让:“既然知道孤想要杀你,还敢到南疆来,陛下可真是心大。”
“朕敢来,当然是笃定了国主不敢杀。”顾峤笑盈盈地放狠话,却不动声色地往商琅那边蹭,一副寻找庇佑的模样。
子桑琼又想冷笑,却见着商琅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人给护在了身后,顿时觉着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磨着牙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峤:“南疆可不比京都,陛下可小心着点,别哪日被毒虫蛰了丧了小命,反倒怪到孤头上来。”
“朕观国主印堂发黑,近日最好也持稳些,不然一不留神死在自己王宫里,可不好看。”顾峤反唇相讥。
子桑琼沉着一张脸,指尖微动,一条红黑相接的小蛇“嘶”着声从他袖间爬出来,直盯着顾峤的位置。
顾峤看着那只拇指粗的小蛇,挑眉:“怎么,国主想靠着这小东西暗杀朕?”
“杀鸡焉用牛刀?”子桑琼伸手摩挲着那条小蛇,冷冷地盯着顾峤,“孤若是想杀你,随意放几条虫子就是了,还费得上孤的爱宠出手?”
“爱宠?”顾峤“哦”一声,然后弯眸笑了,“那国主可千万看好自己的爱宠,小心被朕做成了蛇羹。”
“不,还是算了,”顾峤一顿,脸上的笑更恶劣,“这小东西做成蛇羹还不够朕塞牙缝的。”
“顾、峤!”子桑琼被气得不行,甚至于直呼他大名,顾峤竖了眉,刚想开口,就察觉到商琅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顾峤到嘴边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偏头瞧向商琅,但后者也没有说什么话,开口的是子桑瑶。
“王兄,”子桑公主心平气和地开口唤住子桑琼,然后十分诚恳地道出来最残酷的事实,“南疆打不过大桓,若是大桓的帝王死在我南疆,不说别的,最近的荆赣二州的驻军就够南疆喝一壶的。”
子桑琼听着子桑瑶的话,像是一下子被人掐住了咽喉,顿时没了话,恨恨地在王座上顿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气不过,直接甩袖离开,离开前还不忘了放一句狠话:“孤杀不得,这南疆遍地毒虫可不论这些,陛下可莫要在南疆久留,出事了孤可承受不起。”
不欢而散,顾峤表面上瞧着没放在心上,跟傅翎还有子桑瑶聊得开开心心,到了夜里却是越想越气。
第无数次从床上弹起来又被商琅按下去之后,顾峤实在是忍不了:“你别拦我,我今夜就要去手刃了这个狗东西!朕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委屈!”
“陛下,”商琅叹气,难得重新捡起了这个称呼,“今夜你若是把人给杀了,明日登上南疆王位的恐怕就是臣了——阿峤想看着我被困在南疆王都当中么?”
“凭什么让你继承王位?子桑瑶不才是嫡亲公主么!”顾峤蹙着眉。
南疆王位的承袭不论男女,只问嫡庶,商琅同他们也就只是表亲,顾峤怎么也想不明白子桑琼为何要想着让商琅来承袭王位。
“子桑瑶那性子,自然不可能接下这糟心事,”商琅轻叹一声。“加上她本身在南疆便权大,要强压着我上位,并非难事。”
顾峤满脸的郁闷:“那朕不杀他,跟他打一架总行吧?”
商琅没想到人会气到对“打子桑琼一顿”如此执着,不由得失笑,温声开口,并未阻止:“南疆的确毒虫遍地,陛下万事小心。”
顾峤本身都已经做好了继续被人劝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商琅竟然没有阻止他,顿时眼前一亮,搂着人脖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之后,就快活地带着杀气地出了门。
他们住的地方离子桑琼的寝宫不算远,顾峤很快就摸了过去,半点没有拖沓,提剑直奔内殿。
子桑琼这个时候也没有就寝,一听见响动,二话不说直接甩出几条蛊虫去,顾峤在半空中截了,将那几只虫子削成两半,沾了满刃的血冲向子桑琼。
那些虫子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峤剑刃上全都是黑血,这位南疆的国主好像除了毒之外什么也不会用了一般,娇娇弱弱地立在那里,顾峤生怕真给人打出个好歹来,剑也没敢奔着要害去,而是转了一个角度。
却没想到子桑琼反应会那么快,在这个时候又挑了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袖中那条小蛇直奔他来,圈住了他的手腕,隔着衣袖朝他猛地一咬。
顾峤脸色一变。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铺天盖地的毒虫。
暗自咒骂一句,顾峤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动了内力一挥剑,将大部分毒虫逼退之后,从空隙当中跃过去,直接到了子桑琼近前。
那占满了黑血的剑向下半寸,压在子桑琼的衣领上。
那条小蛇还盘在他手腕上撕咬他衣裳,顾峤也顾不上,只冷冷地瞧着他:“国主这里可真是……‘五毒俱全’。”
“你们大桓不是最讲究什么君子作为么?陛下这夜里扰人清净的行径,可跟那劳什子的‘君子’半点边沾不上啊。”
“对你,要什么君子?”顾峤冷笑,剑尖下压,膝盖一屈一顶,直接让人摔在了那一片毒虫的尸体上面。
咯吱声听得子桑琼都牙酸,忍不住骂:“顾峤!你发什么疯!”
“看你不爽,揍你一顿。”顾峤丝毫不客气,甚至直接弃了剑,举着拳头就上。
子桑琼也不是个吃素的,紧接着就还了手,可怜那条小蛇,在两个人的拳脚相交的空当不知道被误伤了多少次,最后只能晃着晕乎乎的脑袋放下顾峤那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袖口,寻了个机会重新钻到了子桑琼袖子里。
等到子桑瑶和商琅闻讯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国君主行容不雅地缠打在一起的场景。
尤其子桑琼用惯了毒,身体的硬朗程度远远比不上顾峤,后者又是可了劲地往脸上招呼,那伤得万紫千红的,不知道比顾峤好看上多少。
子桑瑶眼前一黑,直接伸手扶额。
商琅表面上瞧着比她要淡定些,只是下颌绷紧了,好一会儿,才轻唤一声:“阿峤。”
顾峤方才就已经听见了他们声响,只是场面实在是太尴尬,就僵着没动,眼下听到商琅喊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人跟前去,一伸手,露出来那千疮百孔地袖子,委委屈屈:“先生……”
少年的发冠都散了,长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青痕。瞧瞧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若非商琅知道是他主动来找子桑琼的麻烦,都要觉着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子桑琼当然不指望、也没那个脸跑到自己妹妹面前去卖可怜,只能阴沉着一张脸站起来,然后继续阴沉着一张脸整理衣裳。
子桑瑶挪到他身边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压低声音:“你这是怎么惹着他了?”
“孤哪里知道。”子桑琼咬牙切齿。
子桑瑶怂了一下肩,大概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家在南疆呼风唤雨的兄长被人折腾成这副模样,看他几眼,还是忍不住笑,最后也只是幸灾乐祸:“怕不是你先前在殿上话放得太狠,人家纡尊降贵亲手来收拾你。”
另一边,商琅叹着气去看他身上的伤,在注意到手腕那一对咬痕的时候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顾峤也瞧见了,但是没怎么放心上:“是子桑琼那条小赤练咬的,没什么毒,就是疼了些。”
“赤练无毒,他身侧养着的却不一定无毒,”商琅还是不放心,握着他的手腕,一边抬头瞧向比顾峤不知道狼狈了多少的子桑琼道,“陛下被咬伤了。”
“孤被他打成这样!”子桑琼瞧着他那副护犊子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平衡,大声嚷嚷,在场几人甚至从中听出来一丝委屈。
子桑瑶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商相一心挂在陛下身上,王兄你还指望他给你说话?”
“我也没见你为孤说话。”子桑琼的注意力被她引过去,瞪她一眼。
子桑瑶也好不无辜:“王兄别忘了,阿翎也是大桓人,我今日若是为你说话被他知晓了,夜里又该跟我闹了。”
子桑琼扯了扯唇角,却因为有伤,疼得顿在一半,又收回了自嘲的笑:“感情就孤一个孤家寡人是吧。”
小赤练蛇又从他袖口钻出来,看见主人手上的伤,用那条细长的蛇信子徒劳地舔了舔,子桑琼垂眼去揉小蛇脑袋,然后没好气地开口:“小金有毒,但是死不了人。你们不是有那情蛊么?睡一夜就好了。”
什么情蛊?
顾峤茫然地转向商琅,发现人敛着眸子,没去看他。
子桑瑶目光在这两个人之间走了一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商琅,然后转向子桑琼:“没有别的办法?”
子桑琼神色古怪:“要什么别的办法?情蛊不用白不用——”
习惯了口不择言,将这话说出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商琅:“你没给他用?!”
“没有,”商琅绷紧下颌,还是没敢去瞧顾峤的神色,只是道:“我们也用不上那等东西。”
顾峤从这兄妹三人的话里面拼来凑去才明白缘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跟商琅聊往事的时候,便催促子桑琼:“没有情蛊,这毒就解不了么?”
“倒也不是,”子桑琼轻眯了下眸子,不怀好意的神色明晃晃地,带着幸灾乐祸,“只不过多难受几天罢了。想必皇帝陛下也不会介意。”
子桑琼觉着自己今日的脾气真是好得不行,被顾峤给打了一顿,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好声好气地告诉人如何解毒,上哪再去寻他这样善解人意的好君主?
那毒的确没什么大影响,尤其若中毒的人身上有情蛊,因着情蛊自喂养的时候就沾过这些毒,所以会很快将毒素给消解掉。但是如今他们两个人身上没有情蛊,那药性会到什么程度,子桑琼就不清楚了。
反正死不了人,他们多折腾折腾,子桑琼乐得自在。
两方各有心思,如今都顾不上再去算这一场架的账,商琅带着顾峤匆匆回到住处,子桑琼则是派人清理了一下寝宫,又去沐浴一番,直接便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好在这药起效极慢,方才顾峤跟人打了那么久,又纠缠一会儿,如今两人回了住处他才感觉到了药效的发作,没让他把脸给丢外面。
这么长时间,做这种事情,两个人都已经轻车熟路,顾峤甚至还能强撑着神智清明,问他一句:“他们说的那情蛊……是怎么回事?”
商琅沉默着,没说话,手下动作却没停。
顾峤一蹙眉,伸手就要去抓他手腕。
却被商琅给反握住了。
他听见人轻叹一声:“先前子桑瑶来京的时候,顺路给我送来了一只情蛊。”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放倒到榻上去:“……只是先前阿峤说不喜欢,我便将东西给丢了。”
顾峤一边随他摆弄,一边听他坦白,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一愣:“我何时说的?”
他怎么半点印象也无?
商琅一踌躇:“亦是先前傅小侯爷来京的时候。”
顾峤没什么印象,思来想去,一拽他胳膊,手底下用了力,将丞相大人给翻到了榻上去,然后伸手去把玩他发丝:“那先生许是记岔了。”
照理来说,顾峤都将话给说到这程度了,商琅合该顺水推舟,但这一次人却拒绝得坚决:“南疆遍地情蛊,已经成了习惯,但这等东西到底是毒,我不放心。”
中了蛊的两人只能忠于彼此,曾经不知道顾峤心意的时候,商琅一直顾虑这帝王或许会纳妃,便一直踌躇。而如今互通心意更没有什么必要——他们之间还无需用这等强制性的东西来证明忠诚。
况且,他们两个平日里还要处理政事,哪能总定期去应对蛊毒?

【番外1】“先生如今,可真是同几年前,大相径庭。”
之后商琅又说了什么, 顾峤已经记不得了,在药效的作用下沉沦,像是堕入了深渊, 只记得胡乱地应下来几声, 就这么又让人给蒙混了过去。
好在皇帝陛下已经彻底习惯了这种被丞相大人美色误得不知东西的情况,只在一早起来之后又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瞧见他那张脸的时候却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子桑琼说要难受好几天,顾峤一早起来却并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不适, 原本还以为他说的是唬人的话, 却没想到到了夜里月升日落的时候, 又蠢蠢欲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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