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挺贴切。
简抑唯独没有对俞扬的演技发过脾气,大概是因为俞扬已经都是木头墩子了,他再发脾气,得到的不过是个委屈脸的木头墩子。
简而言之,是朽木不可雕也。
把人数落了一顿后,简抑心头的无名火彻底熄灭,甚至带点儿嘚瑟地把跟道具组打成一片的俞扬再次抓回。
“太阳晒起来了,回去歇着。”
他大咧咧地把胳膊搭在俞扬肩膀。
俞扬用手肘怼一怼他胸膛,眼神示意他看看侧面。
裴知正站在他们的侧后面,神情颇为委屈不甘。
简抑直接把俞扬揽走,确定周遭没人听到他俩说话,才放心地说:“就是要他保持这种不甘心的状态,到时候一定能演好。”
“敢情你刚用了激将法?”俞扬挑一挑眉。
“不。”简抑认真道,“是我真的很想骂他。”
简抑下午两点拍戏,一点半坐到化妆老师的镜子前做妆造。
俞扬本着看戏的原则,在旁边守着他。
上午回酒店就直接闷头睡,睡到十二点才起,吃了个午饭就来赶场。
俞扬的作息因为长途跋涉还没调整过来,简抑在闭着眼睛做妆造,他在闭着眼睛打哈欠,等到简抑化好妆才稍微把眼睛睁开了些。
“嚯,瞬间年轻十岁。”俞扬感叹,“说你刚大学毕业都不为过。”
妆造老师给简抑搭的是浅色明亮系的衣服,外加把脸以及裸露的皮肤都扑白了些,使得他整个人原有的攻击性弱下去,显得澄澈干净而无害。
“剧情要求,本来这姑娘年龄就不大。”简抑笑吟吟地解释角色,“好在我也没有很显老,化完妆能在镜头底下瞒天过海。”
“简老师太谦虚了,我也只是给您调了调肤色,其他的真就您自己底子好。”化妆老师更是个会夸人的,自然真切不着痕迹。
俞扬眼看着简抑不好意思了,想开口挽救一两句,副导演过来说“做准备”,简抑打了声招呼就忙忙地赶到了镜头下。
其实不用那么急,都还没开机,但对于拍戏,简抑总是绷紧一根弦,对待他自己,对待合作的同事们,都严谨到一丝不苟。
甚至曾经几乎跟俞扬吵一架,为俞扬派公司的唱跳艺人去演戏捞钱。
俞扬也想不到,这样热爱演戏的简抑,有一天不站在镜头前会是什么样子。
俞扬和副导场务们在小马扎上排排坐,听见鞠导在摄像机镜头后边喊:“卡,过。”
一条过。
裴知被骂了一顿后发挥不错,但几乎所有人都被简抑的表演吸引得挪不开眼。
坐俞扬身侧的场务们私下嘀咕,说简老师那个眼神,看得我心都碎了。
俞扬没有他们眼神那么好,隔几十米远都能看清简老师的眼神。
他只看清了简抑的背影。
为了这部戏饰演女性,简抑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体重,但到底骨架还是男性的骨架,坚硬块头大,从扮相上看不出他任何女性化的倾向。
可是俞扬还是看出了“她”的纤细感,那一闪而过的脆弱似乎要压垮“她”的肩膀,但“她”很快振作起来,换回了平日的轻快与冷静。
说:“开玩笑的,紧张什么?”
与“她”心上人始终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尺度,插科打诨、轻描淡写地说出告别,不像是再也不见。
专业的演技,极强的共情力和感染力,哪怕只是戏份不多的配角,也能强势地压过表现不俗的主角一头,让镜头后的观众不自觉被吸引。
这就是在镜头下的简抑啊。
“为什么一定要退圈呢,你?”
简抑下戏,往脸上拍卸妆水卸妆,大刀阔斧地把整张脸搓扁揉圆,看得俞扬心惊肉跳,心里庆幸他这张脸是原装没有动过刀子。
把干毛巾递过去,俞扬问出令他困惑许久的问题。
简抑还没回答,男主角便风风火火闯进化妆间:“简老师,您能帮我看看接下来的戏吗?”
俞扬磨了磨后槽牙,却不想简抑正好从毛巾的缝里瞅他,眼睫上挂着水珠子,似笑非笑。
“不好意思,我暂时没空,你有不懂的地方去问编剧老师吧。”简抑一口回绝了想到他跟前讨表扬的裴知。
“是,小裴,简老师和我还有点儿事,你忙你的。”俞扬会意地接茬圆话。
他们一道回酒店。
下午太阳毒辣,晒得人头晕。
“我如果坚持说是因为我不想干了,你会接受这个答案吗?”简抑把问题抛还给他。
“这个答案用太多遍了,换一个。”俞扬否决。
他调整了伞的位置,让他俩的脑袋都躲进狭小的阴影里。
“就这一个答案,没有别的。”简抑说。
他们朝东边走,太阳偏西,影子就在他们斜前方。
一只大大的蘑菇底下藏了两个人。
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哥俩好似的,亲密无间。
--------------------
我看到了完结的希望~
求留言求评论,总留言量超过两百条,加更。
希望我这两天能写完,躺倒。
俞扬有快递要取, 来自G市。
其中一箱是远道而来的荔枝,简抑帮忙搬运上楼,听俞扬说这是桂味。
“希望没有压坏, 晚饭的时候给组里的大家都分一点。”
俞老板总是会做人。
而作为当搬运工的报酬, 简抑理所应当地得到第一盘挑好洗好的荔枝。
“往年八月份, 荔枝都下市了。”简抑嘴里含一颗, 手里还捏着一颗剥皮。
“现在栽培技术高嘛,我都感觉以后一年四季都会有荔枝。”俞扬就看着简抑吃, 没动手。
简抑就把剥好的荔枝塞他嘴里。
“你这还有一个小箱子, 装的是啥?”简抑问,突出了小小个的荔枝核。
“话梅。”俞扬眯了眯眼, “到时候也发给大家。”
“我总觉得我得找个由头请全剧组喝奶茶, 你这一套一套的,我再不表示显得小气。”简抑由衷道。
“我俩不是一起的吗?”俞扬也吐出了荔枝核,“你之前那些也都是我打点的, 只不过这次我过来晚了而已。”
简抑又抓了两颗荔枝在手,“你就当我忽然良心发现。”
“得,趁你拍戏的时候, 我就已经点好奶茶。”俞扬说, “这会儿估计人都喝完了。”
“……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发挥的余地吗?”
“毕竟是经纪人兼助理的专职, 您一大影帝,好好演戏就行。”
一通忙活, 又拌了两句嘴, 折折腾腾地倒让简抑把话题绕了过去。
距离晚饭还有一阵子,也就是他俩还能独处一会儿, 简抑已经举起免打扰的牌子, 说这会儿是游戏时间。
俞扬出声他就翻脸。
行吧, 行吧。
俞扬把搁置在一边的工作捡起来,自觉地处理已经堆成小山的信息与文件。
他就在火车上耽搁了一夜,又陪着简抑耽搁了一个白天。
劳碌命是这样,稍一放松,数不清的事情累积地等待处理。
不自觉沉心于工作,连简抑什么时候跟他挤一块坐着,脑袋搁他肩膀都没觉察到。
“导演请吃晚饭。”见他看过来,简抑晃一晃亮着的手机屏幕。
“今儿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俞扬说。
“他老人家想请吃饭就请,没个准数。”简抑说,“是吃烤鱼,不过有点辣。”
俞扬倒吸一口冷气:“那我舍命陪君子。”
简抑蹭了蹭他颈窝。
他这才注意到暮色入户,他们被包裹在其中。
简抑就说俞扬变得黏人,出门前还腻着他要了一个亲吻。
他好心提醒道:“裴知在群里说他不去聚餐。”
俞扬拧了眉毛:“那他那份荔枝和话梅我得亲自送上门咯?”
“你请人帮忙送也行,不用为维持老好人人设这么拼。”简抑调侃笑道。
又被亲了一口。
俞扬真是亲吻狂魔来着。
为了俞扬的工作着想,聚餐后简抑就立马领人回了酒店。
征得俞扬同意,他打开投影仪,放了一部漫长的文艺片子磨耳朵,不看,自顾自又摸出手机来玩消消乐。
俞扬笑他说,你也成天忙得很。
消消乐有个游戏碎片兑换毛绒玩具的活动,但剩下的只有青蛙形状的玩偶。
简抑想起来,俞扬害怕蛙类,唯一能接受的是旅行青蛙——他只看青蛙发回来的明信片,不看青蛙本蛙,勉强能够接受。
后边简抑也没有给他看过旅行青蛙的游戏实况,因为每张明信片或大或小,都会有一只蛙蛙的身影,让他排除去看,过于为难人。
他有些好奇俞扬对蛙类恐惧的原因,于是他顺口问了一句。
“你一直生活在G市,可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俞扬幽幽说道,脸上映着屏幕里流转的光影,“在下雨的夜晚,一只叫声如牛的大型蛙从家里厕所坑里爬出来……”
简抑一秒关掉了毛绒玩具的界面:“好的,我明白了。”
俞扬笑了下,歪了歪脑袋,似恶作剧得逞。
不过他很快正了正脸色:“另外就是,我老豆死在了河里,那天下雨,河岸边好多青蛙。”
“抱歉。”简抑说。
他是想知道俞扬老豆的死因,但没想到是这么问出来的。
“没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而且我也有在克服。”俞扬笑笑。
简抑知道,他的克服是指曾经帮程程抓过实验用的青蛙。
如果他一直跟程程在一块,也许会顺利克服呢。
可惜没有。
他现在和简抑在一块,简抑生活在大城市里,平时见过的最多青蛙是消消乐的图标和旅行蛙儿子。
简抑帮不上他什么忙。
“想什么呢?”俞扬在简抑眼前晃了晃手。
“想你所托非人,今后只能跟我黏在一块了。”简抑心里绕了个弯子。
“嗯。”俞扬点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们大概都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人。
简抑沉溺游戏,他忙于工作,都是在给自己找一点事情,排除空虚带来的不安。
都喜欢蜷缩在边边角角里,哪怕屋子够大,也能挨挨蹭蹭到一块挤着坐。
都想要躲到小城市里,过一点平淡重复的生活。
都……没办法真的放下过去。
那么,简抑试图退圈,也是因为某种不安吗?
俞扬大胆地猜测。
“明天你就拍最后一场戏了。”俞扬没话找话地转了一个话题。
“嗯,拍完杀青,请大家吃饭。”简抑说,转过脸来盯着俞扬的眼睛,“我的生日礼物,要准备好。”
“你要等不及,我现在给你得了。”俞扬失笑。
“不,明天给。”简抑拒绝,“早了我不稀罕,晚了我也不稀罕。”
“好好。”俞扬满口答应,他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把平板扔一边充电,很快简抑就倒他大腿上躺着,他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稍稍抬眼看了屏幕上的影片。
好像是……《情书》。
日语原版,底下配了中文字幕。
陪着简抑,俞扬零零散散看过几遍这部电影,总结一下就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再深化一下就是白月光与朱砂痣的纠葛。
他觉得他对电影的理解和老豆不相上下。
简抑蛮喜欢这部电影的,似乎年少那会儿就从各种渠道找资源看,后边电影在大陆重映,他还特地包了场。
也许是从中看到了什么深刻含义,反正俞扬看不到就是。
“这电影我都快背下来了。”简抑说。
“是,我记得你还买了电影的同名小说。”俞扬说。
“因为小说是电影导演亲自写的,值得翻一翻。”简抑躺平了身子,仰面看着俞扬,“我翻了几遍,想了很久才想通书里的一个细节。”
“哦?”俞扬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我注意到了它的叙事视角,是由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来回切换,第三人称是女二博子,第一人称是女主藤井树。”
“刚开始我自然就想到了电影镜头的切换,由第三人称跳到第一人称,是一个很明显的切换,而且确实让我想到了切换时电影的镜头画面。但后来想想,达成镜头切换效果也可以都用第三人称,毕竟女二和女主又不叫同一个名字。”
简抑在这里停了停,俞扬了然插话,提出自己的想法:“可能因为女主的名字和男主是同一个,用第三人称叙述会让读者混淆。”
“可男主在女主女二通信的时间线里已经死掉了,开篇就是葬礼,也就是说在现有时间线只有一个藤井树。或许是会造成一些阅读障碍,但问题不大。”简抑反驳道。
“那也有可能是导演随便写写?用什么人称,不都随他嘛。”俞扬略微摆烂道。
简抑笑,伸手掐了一把俞扬的下巴:“你是会随便,但他是导演兼编剧,整个故事都在他手里,他才不会‘随便写写’。”
“我后来慢慢琢磨,把博子叙述的部分换成第一人称,把女树叙述的部分换成第三人称,违和感就更强了。”
“如果博子是第一人称,能明显感到她无法融入两个藤井树的故事里,而是一种可怜的自说自话。因为整个故事的核心剧情,是两个藤井树的青春故事,而这个故事里没有博子。”
“所以原书中博子用第三人称,显出一种客观的外来的感觉;女树的部分用第一人称,这本来就是她的故事,用第一人称主观地叙述才不违和。”
俞扬搭救回自己的下巴,反扣住简抑的手:“你这么一分析,感觉博子在这个故事里的位置太难过了。”
“是啊。”简抑笑笑,“所以很多人会更共情这个角色。”
“好在她最后应该自己走出来了。”
俞扬想,简抑大概在安慰他什么。
虽然这一通分析是围绕着电影。
“毕竟藤井树的故事不属于她,她也有自己的故事。”俞扬试着做出总结,“偶然反倒男树的毕业册,她才偶然地和这个故事产生交集,但自己的日子总是要自己过下去。”
“差不多。”简抑眯了眯眼,“你还是有点儿水平的嘛,俞老板。”
“只是结合了一下生活。”俞扬说,“但生活总归和电影不一样。”
“简抑,我们俩不是已经在一块了吗?你把我的故事掺和了七七八八,还想着全身而退?”
简抑刚还在夸俞扬的理解能力,但转眼这人就理解跑了偏。
不过,似乎某种意义上歪打正着。
“我哪里想过退,你那么黏人。”简抑说。
“你已经在准备跑了。”俞扬说。
“你是指合约的事情?”简抑终于不跟他打转转,直截了当地反问。
俞扬神色一黯:“嗯,你退了圈,也就不再需要我这个经纪人了。”
“你都有我家钥匙了,还想怎么样?”简抑被他气笑了,“我都还没有你家的钥匙。”
特别是你老家,我非常钟意的那间屋子。
俞扬顿时瞪大了眼,简抑懵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不是吧,我的生日礼物……”
他到底没有把话说完,说完生日惊喜都没有了。
“我就不能指望你给的生日礼物有什么惊喜。”
“那也总比我每次生日你请吃饭要好。”
“太熟了,没办法。”简抑长吁短叹,从俞扬身上爬起来,“我确实想过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俩终于腻了对方,分道扬镳的事情。”
“也不算分道扬镳,就是还来往,但没有现在那么腻歪。”
俞扬没说话,伸手把简抑一头乱毛抓得更乱。
简抑笑他:“蠢仔。”
“谁让我们太熟了,分也分不开。”
--------------------
后边还有。
以及《情书》的电影和小说都好看。
感谢在2023-07-03 13:32:04~2023-07-04 11: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上飞啊飞 10瓶;酢浆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准备的惊喜被人提前揭露, 俞扬觉得这不是个事儿。
虽然他不是什么讲究人,但事情不该是这么办的。
奈何简抑生日在即,且他被时刻盯着不能无缘故失踪, 故情急之下也没想出什么好点子。
想不出啥好点子, 脑子就容易飘, 俞扬飘飘然地想到自从回了G市, 他和简抑的一起睡就真的只是肩并肩睡,什么事情都没干。
这让俞扬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让俞扬感到疑惑。
毕竟在这之前, 简抑无时无刻想要……咳咳,可能是见他不愿意, 放弃了, 而且他之前喝醉酒,简抑都没对他怎么样。
如果说新的礼物送他自己,会不会有惊喜感?
俞扬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某一刻被彻底丢掉, 竟然走火入魔想出了个歪门邪道。
简抑招呼他去吃午饭,他都吓得绷直身子,脸红如火炭。
“又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没, 没有!”
长相白净的人脸红收不住。
这也是有时候简抑特爱逗俞扬的原因。
但有时候俞扬自己想歪, 简抑想探听探听都没个机会。
“怎么说我今天也算个寿星……”简抑难得采取迂回战术。
结果刚一迂回, 俞扬的脸红得更厉害。
这脑袋里想的东西难道飘到了爪洼国?
简抑暂且无从探究。
吃完午饭,他就要开工上戏。
哪怕只拍一个回眸, 他也要认认真真做全套妆造, 旗袍假发,敷粉。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穿这套, 傻眼了?”简抑轻点了一下俞扬手心, 被人反扣住手。
“感觉你要飘走了。”俞扬呆愣愣地说。
“那可能是要被热化了。”简抑晃一晃他胳膊, “好啦,松手。”
开拍前,简抑按照导演指挥找到站位定点,回眸时俞扬正正好站在他余光里。
单手扶着帐篷的栏杆,看上去不太聪明。
但是要开拍了,他就没办法知道,在俞扬眼里,他是什么样子的。
俞扬也不太会形容这种感受,只能傻愣愣地说,要飘走了。
如果放在雨天里,等到导演喊卡,他就可能真找不着简抑。
简抑穿着那身蓝旗袍消失在雨雾里。
不过今天是个大晴天,导演取的景是在影影绰绰的黄桷树荫。
他照旧只能看见简抑的背影,被树影稀释的日光游走于那蓝缎子的衣料,针脚光滑绵密的玉兰花瓣上。
蓦然,简抑回了头,亦或者说是戏里面的“她”回过头。
俞扬终于对上了“她”的眼神,那是一种即将要破碎的遗世独立的希冀,无声的悲痛瞬间就淹没了俞扬身体。
是的,他从来看不懂简抑的剧本。
电影成片上映他都会在影院睡着。
可是,可是……
他认得出简抑每个角色,每个角色暗自汹涌的不同情绪。
以及每个角色背后的锚点,那个名叫简抑的扮演者。
他生命里无比熟悉的某个人。
导演喊了过,意味着简抑正式杀青。
大约是被这天气热懵了,简抑愣愣地接过花,也愣愣地接过某个人的拥抱。
好在某人穿的是他的衬衫,脖颈间是与他一模一样须后水的味道。
没抱错人,简抑傻呵呵地想。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被经纪人当着众人面隔着花束大力拥抱,委实不太像样。
多年的默契是他俩平静地撒开对方,俞扬也很快捡起老练的微笑面具,应承周围说,今天简抑杀青,晚饭他请客。
一下子把鞠导想要请客的念头盖过去。
简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今天也是他生日,俞扬会意地没有多提。
周遭有同事还想跟简抑说些什么,特别是裴知这孩子,俞扬难得没八面玲珑地招呼,草草说了声简抑暂时有别的安排,有什么话晚上聚餐再说。
非常的敷衍,非常的不长袖善舞。
但简抑依旧一句话没说,由着他将自己拽走,只提醒了一句自己还穿着高跟鞋,不能跑太快。
“这么着急,像是要去私奔。”简抑调侃。
“你这联想过于丰富。”俞扬脚步放缓了些,没回头耳根被晒得通红。
“那你着急干嘛?我妆都没卸呢。”简抑说,额头肩膀都因为厚实的假发沁出了汗。
“我帮你卸。”俞扬说,这回终于舍得扭过脸来,“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别扭人的真心话,说出来一套接一套的。
简抑能说什么,简抑没法拒绝。
简抑洗完澡出来,头发湿答答地滴水。
俞扬习惯性地想上前帮他擦干,结果被他赶去洗澡。
“离晚饭还有一阵,你洗干净点儿。”简抑说。
没头没脑的。
俞扬打开花洒,被热水浇头后,隐秘于脑海深处的奇怪念头又浮现上来。
简抑不会是想趁现在……
也对,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他们独处,都有空闲,且可以有兴致。
如果是这样,那待会儿出去,他一定要提前说,被简抑抢了先就没有了作为礼物的意义。
可是作为礼物,他该怎么给出去啊?
这事儿他还真没经验,或者说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
按照简抑的话说,他是个不称职的情人。
称职就是要把自己送出去,奈何他思想中规中矩了许多年,怎么都转不过这个弯。
现在转过了,大概是因为不想自己办事不力,准备的惊喜都能被提前拆解……办事不力啊。
俞扬顶着毛巾,磨磨蹭蹭地走出卫生间。
简抑正靠在飘窗上,腰间垫了个枕头,似也没在意他磨蹭了许久:
“礼物,现在给吧。”
俞扬把毛巾都吓掉了:这么快就要来了?
简抑撑直了身子:“待会儿去吃饭,估计要陪那帮子人折腾,我怕回来你都忘了。”
“不会。”俞扬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走到飘窗前。
简抑仰面望着他,脸上还有潮湿的水痕:“不是,你空手啊?”
他眼尾上挑,语气胡作不善。
俞扬这才后知后觉:“哦哦,你说钥匙。”
“不然你以为什么?”简抑被气笑了,“隔天你就忘了礼物这茬是吧?”
“没忘!”俞扬迅速地转身奔去自己行李箱,叮叮当当地搜罗出来那只缎面的方盒子。
“两把,短的是老家的那把,长的是G市那把。”
简抑不客气地把盒子收入怀中,衣襟敞开着,露出被热水洗过的嫣红的胸膛。
俞扬咽了咽唾沫,这点小动作被简抑发现。
“不会你以为的礼物是别的什么吧?”简抑敏锐地追问。
“没什么,我去定包厢,剧组几十号人呢,得定个大包厢。”俞扬转身就想跑。
“站着。”简抑喊住他,“你不说我自己推测,推出来你就别想赖账了。”
“我说出来你也不会让我赖账。”俞扬闷闷道。
“那你还是说比较好。”简抑笑。
他作势要从飘窗上下来,俞扬破罐子破摔地挤到他身边坐,凑到他眼前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果不其然,被嘲笑了。
“你可真疼我。”简抑笑得用盒子挡住脸,半个身子都贴上了窗玻璃。
俞扬就看着他笑得发抖,把身上的余晖都抖得发颤。
“你之前……不一直闹着要么?”俞扬说。
“是,不过你不愿意,我不勉强。”简抑把身后枕头的位置调了调,轻车熟路地抬脚踩到俞扬大腿根,“你要勉强愿意,我也不勉强。”
“倒也不是勉不勉强……我就是转不过来。”俞扬小小声说。
简抑停止了嘲笑,表情正经地思索了一会儿:“等吃完饭回来再说。”
“是嫌这会儿时间太短?”俞扬不假思索道。
简抑笑着弹他脑门:“是嫌你太傻。”
因为简抑是杀青宴的主角,被大家轮番敬酒。
俞扬试图帮他挡一挡酒,被他摆手拒绝。
看来他是真没打算晚上做点儿什么,俞扬应该长舒一口气,但这口气就是梗在了喉咙。
见裴知过来敬酒,他眼疾手快地挡了一杯。
简抑扣住他腕子,略带醉意地支使他:“你少喝点儿,待会儿还得送我回去。”
行吧,行吧。
寿星最大。
好在为了明天的戏,敬酒的敬了一圈都消停,简抑喝到最后也只是稍微有点上脸,眼睛倒还清明。
最后俞扬把他扛回去也没费多少力,一是路程不远,二是这人还能自己走走S线。
给人褪了外套送进浴缸里,俞扬转身准备开灯,衣角被简抑勾住。
浴室有个小窗,投进来一格月光。
简抑泡在酒里,泡在温水里,也泡在这月光里。
胳膊搭在浴缸边缘,头发披散,身子泛着淋漓的水光,像一条被俞扬撒网捕捉来的人鱼。
人鱼抬了迷蒙的醉眼,轻声呢喃犹如蛊惑:“你去,打开我行李箱。”
“里头有盒避.孕.套。”
“你……”俞扬感觉到自己的衣角都洇湿了一块。
“你……”简抑学了他的语气,歪着脑袋拨开湿发,露出了凌冽而精致的脸。
他松开俞扬衣角,唇瓣开合:“操.我。”
啊,又傻掉了。
原来是没想过还有这种选项么?
以俞扬那脑回路真有可能。
简抑笑出声,因着喝得有点上头,他不想太克制自己。
也因为醉软了身子,他能轻易地被俞扬按在浴缸壁上。
放还清醒着,他估计得给俞扬一脚。
他最讨厌……脸贴着地面的感觉。
不过俞扬不是在羞.辱欺负他,俞扬是在帮他清洗,手足无措的。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不会的话,那我自己动好了。”简抑说。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俞扬反问,有些羞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