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暂缓了毕不了业的焦虑。
俞扬很快解决掉了他这份,而后,简抑只吃了一半的布丁被推了过来。
“吃不下,给你。”简抑说。
“你都没有那么喜欢布丁,为啥要写布丁争夺战?”俞扬习惯性接过,一口扫了尾。
简抑无奈:“因为你演不了三打白骨精。”
不过到底还是毕了业,艺术节闭幕后,他们俩报名成为清扫活动现场的志愿者。
累是累一些,但加了不少活动分。
忙完已经是下午六点,高三在上晚自习,高一高二也都回了家。
体育场的志愿者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他们俩一前一后地爬台阶到体育场最高点的座位,看那打开的穹顶外,烧红了的天空。
“今天好热闹啊,我刚看到掉地上的彩带都装满几袋子。”俞扬说。
简抑没有应声,俞扬感到肩膀一沉,回眼看过去,简抑累迷糊了,睁不开眼。
估计在家里没做过什么重活,俞扬笑笑,由着他靠肩膀,没有挪开。
烧红的天幕一点点褪色,变为纯净的幽蓝色,保安大叔的声音从体育场另一头传来:“喂,那边的同学!要关门了!”
俞扬这才肩膀一抖,惊醒了迷糊的简抑。
“我们该走了。”俞扬说,肩膀有点麻。
“嗯。”简抑迷迷瞪瞪地抓过他的胳膊。
他们一起跑下台阶,夜幕落下,星子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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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时代的小故事来源于我朋友给我画的贺图~ 还有一章番外~ 感谢在2023-07-07 16:51:30~2023-07-08 17:1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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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照顾俞扬羞愤欲死的心情,他只拜托俞扬穿过一次。
“一次而已,我就是看看。”简抑绕到俞扬身后, 帮他把束腰的带子挽成蝴蝶结。
是那条薄荷绿的露背长裙, 俞扬肤色白, 穿浅色的裙装衬得整个人都发光。
因着简抑下手重了些, 俞扬通体一抖,挡住脸的手也放下, 别过眼怨恨地瞅着简抑。
“不照镜子吗?”简抑顺势揽过他腰, 抬手帮他捋顺头发。
俞扬就一直梗着脖子瞪人,不肯把脸转过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挺好看, 真的。”简抑继续哄人, 语气真诚。
俞扬瞪了他一会儿,磨磨蹭蹭地转过头去,瞅一眼镜子又立马捂住眼:“是, 不难看。”
“嗯,”简抑亲了口他通红的耳朵尖,“下次不折腾你了。”
俞扬偏保守的性子改不过来, 饶是他跟简抑已经定下来一两年。
具体体现在他规规矩矩的生活习惯上, 最大的娱乐活动是看无聊的小说电影, 以及睡觉;偶尔床上换些花样他都能把自己埋成一只鸵鸟,更别说简抑要求他穿女装。
简抑因此喜欢逗他找乐子, 但又拿捏着尺度, 没把人逗得过火。
而俞扬虽然保守,简抑提出要求他还是会厚着脸皮壮起胆子去做, 哪怕做个一次两次已经是上限。
所以有时候简抑会想, 俞扬稳稳妥妥地走保守的路子, 应该也能有顺遂的一生,只不过他保守路子上遇到了简抑这个最大阻碍。
俞扬每每都能觉察到简抑跑偏的想法,偶尔跑偏一下是这位艺术家的常态。
他有时候开口打岔过去,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只把简抑的头发揉乱。
有时候也会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让简抑安心,但简抑说不安心是他人生的常态。
“感觉改不了,比以前好一点的就是,我不会想太久,很快就被打岔过去。”简抑说,“这样也很好。”
“就像你改不了你的保守,但又没有以前那么保守了。”
俞扬说:“我觉得这两者不太一样。”
“都是性格问题,怎么不一样?”简抑笑笑。
“我怕想太多会伤到你自己。”俞扬蹙了蹙眉。
“没事儿,我会调整。”简抑倒无所谓。
他们的关系达到一种新的平衡,能坐下来平静地探讨问题,有没有结果无所谓。
有结果很好,没有结果就接受这个结果,也很好。
渐渐地,连拌嘴都少了,偶尔回忆往昔,各自也搞不懂为何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非得别别扭扭地折腾许多年。
再偶尔,也会回顾一下各自年轻时期的情史。
俞扬说,自己当年的问题在于他想要的东西太多,既要上升的事业,又要安稳的家庭。
“但过了三十岁就没这股心气儿了,只想着把手头的事情处理掉,安安稳稳地过点儿潇洒的日子。”
简抑说,自己是没想过以真实性情待人,别人给出真心,他又还不出等价的。
“所以挨了顿骂,老老实实反思一通,到现在好像终于琢磨出来些许道理。”
不然怎么会落到彼此手里,他们说。
俞扬用了三年时间,把俞氏集团交付到他提拔的骨干手上,如释重负地完全回归到他的宫商角徵。
至于他投资的一些项目,只倒闭了一两家餐馆,其他的运行得比较平稳。
俞扬决定再投资一家云吞店。
简抑轻车熟路地提前讨要会员卡。
回归宫商角徵后,俞扬做的第一件事是给自己放了个暑假,为期四十多天。
正好和简抑的假期重合,他们一道收拾收拾回了老家。
去看望了老豆,又去惠能寺拜佛求了平安。
俞扬扫码,交了两份香火钱。
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家里躺尸,有时老邻居们请吃饭,也都会买点礼物欣然赴约。
倒是没人多打听他俩什么关系,像当年老豆独自抚养俞扬时,也没有人多问老豆面上胳膊上的刀疤是怎么回事,问俞扬的母亲去了哪儿。
小文同学上了大学,他成绩很好,考去了首都的航天大学。
现在考虑着保研的事情。
小文爸妈一面忧愁着他未来不会在广府省内发展,一年到头团聚不了几次,一面又为儿子有钻研航空技术的宏图壮志而感到自豪。
可怜天下父母心,矛盾地可爱着。
以及吃着饭,喝着酒,小文妈妈忽然一拍大腿,惊喜地说:“我想起来了,小简,你就是那部片子里王警官的小徒弟!”
诶,说对了。
俞扬用手肘碰一碰身侧简抑的胳膊,笑道:“果然还是用演技让观众记住了啊,大影帝。”
另一边小文和小文他爸都在问,是什么小徒弟,特别小文他爸:“我剧情都背下来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只有简抑默默捂脸:“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希望会被认出来。”
简抑和小文老早就结成了游戏搭子。
而小文忙于学业,假期都很少上线,由于不想掉段位,他拜托过简抑帮他代打。
后来小文再登录账号,发现自己的段位到达曾经无法企及的高度。
“简哥,我的段位就继续拜托您了!”
简抑为难道:“不行啊,我这段时间断网。”
因为俞扬放长假的第一天,就递给他一张严格的戒网安排日程表。
“你现在的眼睛度数不能再往上升了。”俞扬说。
演员时期的简抑就有轻微的近视,为了不妨碍演戏,他一直有注意用眼健康——熬夜打过游戏后,会改天抽时间去看医生。
但迈入高校教师的行列,他觉得戴眼镜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再加上没有俞扬经常盯着他,他便放飞自我,使得眼睛度数飙升至四百度。
目前还有上涨的趋势。
好在,俞扬迎来了假期。
虽然简抑戴眼镜也别有一番好看。
但俞扬知道,他不能再近视下去。
“这也不是你给我买这么多眼镜的理由!”简抑狂怒过后,还是乖乖带上了俞扬新给他配的金丝眼镜。
“可以拍张照么,简老师?”俞扬蠢蠢欲动。
简抑习惯性拒绝两次,到第三次微微颔首:“随便你。”
和简抑傍晚出门遛弯,俞扬再一次路过了算命先生的香火店。
他这店还没有倒闭,真稀奇。
而先生推一推鼻梁上圆框的墨镜,说那肯定是因为我算命准。
俞扬:“我都没出声。”
先生不多搭理他,倒殷勤地向简抑推荐店里新开的抽签体验服务。
“抽一签只要二十块。”先生说。
“你之前算卦也是二十块。”俞扬忍不住插了句嘴。
“二十是我幸运数字。”先生已经摇动起了签桶,递到简抑眼前,“来来来,靓仔,算一卦。”
倒是只杀生,不杀熟。
简抑和俞扬对视一眼,俞扬笑着点点头。
抽一签也无妨。
简抑拘谨地接过签桶,晃一晃,掉出了一支。
中上签,不太好不太坏。
算命先生将这签捏手里,摇头晃脑地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平平淡淡才是真。”
没词儿了,难得难得。
“这也挺好。”简抑说,挺真诚地,不像是专门为算命先生解围,“扫码还是给现金?”
算命先生变戏法似的摊开手掌,露出绿色的二维码牌子:“扫码,谢谢惠顾~”
简抑告诉俞扬,他退圈的核心原因。
是没有勇气再面对镜头。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没跟你说,可能是因为觉得太怂。”
俞扬没说什么,他只是把他的相册拿了出来,和简抑一块翻开看。
“我很早就开始看你演戏了,在大学的时候。”俞扬说,“只不过到你正式出道才慢慢养成收集你剧照的习惯。”
“我记得你说吃过我学校的食堂……”简抑有些迟疑。
“嗯,看完戏,顺便去吃的。”俞扬笑,“靠近学校剧场的那个食堂最好吃,我喜欢那里的炒土豆丝。”
“还吃出经验了。”简抑嘟囔,眼圈有点热。
俞扬缓缓地继续说道:“你演的第一部 戏是《哈姆雷特》,我记得你在谢幕的时候哭了。”
“我不记得。”简抑嘴硬,“出戏后还哭,肯定很难看吧?”
俞扬摇摇头,“你就没有难看过。”
“那么以前呢?”简抑追问,“你第一次见到我,我那个样子……”
俞扬把相册放一旁,搂过了他。
“那也不叫难看。”俞扬说。
“哦。”简抑点一点头,鼻头发酸但又有些想笑,“我知道了。”
“话说回来,今天晚上吃什么?”
“冰箱里没菜了,我也懒得做,干脆出去喝早茶吧。”
“……晚上去喝早茶,真有你的。”
日暮时分,你一言我一语地出门去,踩着橘黄色的余晖,从马路这边,小跑到马路另一边。
人的一生有三万多天,漫长到总会有一些片段不知不觉地重复。
就像此时,三十四岁的俞扬在路的拐角处回头,和十七岁的俞扬身影重合。
他们都向简抑挥手,催促着:“快一点啊!”
“来了!”简抑喊着。
三十四岁的他也和十七岁重合。
暮色弥漫,他们紧扣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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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有读者在评论区说女装 play的,但还是考虑到需要清水一点,故只让俞老板尝试着穿了一下……
全文到此,正式完结~
如果有看《有孩》的朋友每个月可以翻一翻,我大概月更这一本,等到明年开年再恢复到隔日更或者日更。
最后一次求评论,求留言~
谢谢大家对小俞小简的支持~
明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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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扬为简抑卜了一卦, 卦象显示简抑还有五十年的寿命。
作为一只妖,而且还是猫妖,这寿命着实有些不够看。
“那不挺好的嘛, 五十年一过, 你就能破阵离开, 回你的青丘了。”简抑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 他半卧于阵眼的地砖上,扫帚一样的白毛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金羽样式的花纹。
俞扬不禁探出算卦用的桃木签子, 追着那尾巴拨弄, 简抑不管他,自顾自合上眼, 只留尾巴跟俞扬玩毫无意义的追逐游戏。
在逗尾巴转了十来个圈后, 俞扬也躺下来,侧身与简抑面对面。
简抑睡着了,呼吸匀称, 只剩条尾巴在无意识地拍打地砖。
俞扬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百妖图鉴,里边为猫妖这一种族特别留了一页写上:猫妖和猫妖的尾巴是两种生灵。
以前没特别在意,如今看来, 编纂图鉴的先辈们真是智慧且仔细。
俞扬也有尾巴, 但他的尾巴一般都听他的话, 和他向来是一体的。
他往简抑的方向挪了挪,而后用他的尾巴勾住了简抑的尾巴。
睡觉睡觉, 别乱动了。
俞扬是一只九尾狐狸, 来自青丘。
因被天界惩罚而滞留人界五百年,需按照天界的要求除掉为祸人间的一百只妖兽, 才能回到家乡青丘。
简抑是他除妖名单上, 第一百只妖兽。
而天界给出的要求是, 用锁灵阵法将简抑困在指定的锁妖塔里,而后等待简抑在锁妖塔里自然老死。
俞扬为此给天界发去了一连串“为何”,天界那边无响应。
他自认为这五百年过去,他已经习惯了天界除妖的种种变态要求,但到底还是低估了天界的下限。
为了不让他赎罪回家,可谓是损招百出。
不过好在,简抑并没有一般妖族长达千年甚至万年的寿命,他和人类一样,只短短几十年的寿命。
俞扬该为自己庆幸,但真的卜算出简抑阳寿长短后,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你应该屠城之后赶紧逃跑的。”俞扬说。
他们睡足后醒过来,简抑懒散地试图将尾巴收回,但被俞扬蓬松的大红尾巴压实。
“你又想起一出是一出。”简抑并不勉强,只恹恹地怼着俞扬。
因为锁灵阵法的缘故,简抑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处在睡眠中,哪怕是醒过来也神色疲惫,打不起精神。
俞扬知道锁灵阵法的惩罚机制,即是将妖族困在梦境里以其生平最可怖的梦魇折磨之。
但他不知道简抑做的是什么梦,简抑从来不说,只是偶尔会提一句:“感谢青丘上仙赐我片刻清醒。”
这倒不是出于俞扬本意,只是他打小吸纳天地灵气长大,半分血腥都不曾沾染,故修得最纯粹的青丘秘法,周身气息自带疗愈之效,仅仅躺在简抑身侧,都能还他一时半刻的清明。
“我只是想着你屠城前被困在人类的阵法里,屠城后又被困在我的阵法里,可谓没得到片刻逍遥。”俞扬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分明靠近俞扬会让梦魇带来的痛楚缓解,但简抑一向矜持傲慢,从来不知服软卖乖怎么写,还是俞扬为玩他的尾巴,时不时跟他挨一挨蹭一蹭。
早些时候这倒霉猫妖还不肯主动交出尾巴,俞扬把尾巴逗出来废了老大的劲儿。
这厢简抑却嗤笑,道:“你不想方设法把我折腾死,还挂念我逍遥不逍遥,是否太对不起在青丘翘首盼望你回归的一家老小了?”
“反正我在人界也滞留了五百年。”俞扬不以为意,“如果他们还在等,应该也习惯了。”
“这话挺没良心。”简抑说。
俞扬笑:“我老爹也经常这么说我。”
俞扬自然是想回青丘的。
那是他生长起来的故土,那里也有疼爱他的爹爹和娘亲。
但随着回归的时间愈发接近,他潜意识里的不安感也慢慢浮出水面。
他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离开青丘,又是因为什么受到天界的惩罚。
如此关键的记忆漏洞,天界那边也没给他一个合理解释,而他能做的只有接受惩罚,等惩罚结束后回到青丘再作打算。
可是,俞扬是只恋家的狐狸,曾经为了一辈子留在青丘,没有去参加天界选拔神官的考试,还被老爹和娘亲轮番揪耳朵,说小狐狸崽子,你有点儿出息吧。
俞扬没出息,俞扬最大的出息就是把自家洞府后边的荒山上,种满了他喜欢的奇花异草。
这样的俞扬,会因为什么而背井离乡?又因为什么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天界结下梁子?他也只是没去参加神官选拔考试,婉言拒绝了天界神子与他联姻的意向,以及在代表青丘参加天界晚宴时心不在焉神思飘忽差点打碎杯盏。
早先是有过仙侍无意打算宴会杯盏而被贬下人界的事情,但俞扬能拍着胸脯保证,他没有打碎过一件杯盏,只是差点,差一点而已。
左右想不通原因,使得他有些近乡情怯,并没有那么着急回归了。
“你没必要给你自己也施加一个锁灵阵吧?”
俞扬被自己内心的担忧惊扰醒,睁眼就对上简抑的眼睛。
琉璃色的竖瞳,在夜色里疲倦的流光溢彩。
果然猫的眼睛,要黑暗里才看得分明。
“不是。”俞扬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这会儿就醒了?”
“你的尾巴。”简抑压抑着喘息,语带挣扎。
俞扬这才定睛看过去,简抑被他用三条尾巴五花大绑,其中有一条从简抑亵裤缝里钻进去,缠过了他的大腿根,尾巴尖悠然地扫着那毛发丛中的物件。
俞扬不由得脸红,悻悻将三条作乱的尾巴依次收回,心下想着还好不是九条尾巴。
九条尾巴一起上,估计他睁开眼来得看见一只断了气的猫。
天界要折磨简抑,不让他轻易死掉,而俞扬自己也没有杀生的癖好。
“抱歉。”俞扬说,“你该一爪子把我挠醒的。”
简抑奇怪地瞅了他一眼,翻身背过他,又陷入了无尽的梦魇里。
总的来说,这种守着猫妖睡觉,陪着猫妖睡觉的塔内生活很是无聊。
俞扬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例如栽培花草什么的。
奈何锁妖塔内戾气怨气太重,且暗无天日,花花草草们饶是再顽强,也顽强不到在这样环境里存活下去。
俞扬又想到了看书下棋,他的储物袋里有不少话本子,以及一整块和田玉雕出来的棋盘和银河水底的黑白双色鹅卵石磨成的棋子。
但话本子很容易就翻完了,而他只会下五子棋,还下不过气息奄奄的简抑。
而且简抑睡着,他也没法自己跟自己下棋。
于是,玩简抑的尾巴,成了俞扬看守生涯里最大的消遣。
他日复一日地仔细观察,觉得自己能在简抑咽气后,写出一篇详实的猫妖尾巴研究报告。
俞扬也没有那么盼着简抑死。
不单是因为他对回青丘心存顾忌,还是因为简抑很有意思,哪怕睡着了不动弹都很有意思。
至于这个很有意思,俞扬给出两种解释。
其一,简抑长得不难看,在妖族当中都能算顶好看的那一档;其二,俞扬见过屠城后的简抑,血水如泪,缓缓滑过他胭红的眼尾。
把简抑关进锁妖塔后,俞扬问过他为何屠城。
简抑木然不答,神情空洞,血红染上他琉璃色的竖瞳。
俞扬自行打探过一些传闻,关于简抑屠城前的往事。
简抑是本朝王爷的嫡次子,头上有一位孪生的哥哥,简卓。
大约在这对双胞胎出生时,天降异象,使得刚呱呱坠地的简抑亮起人族不可能拥有的妖冶竖瞳,犹如猫眼一般,与之对视的人无不心惊胆战。
王爷听从了皇宫里司天监的建议,将刚出生的简抑关在了他们人族自建的所谓镇妖塔里,这一关就是十来年。
至于简抑如何逃出来的,不知道。
又为何屠城,也不知道。
俞扬赶到时城已经被屠,而当事妖简抑,拒绝回答任何相关问题。
“你好烦,俞扬,别玩我的尾巴。”
这是简抑说过最多的话,他喊俞扬也总是连名带姓,和俞扬之前遇到的那些妖兽不一样——人家都是要掉气了,还不忘恭恭敬敬唤俞扬一声上仙。
当然,俞扬并不喜欢上仙这个称呼,简抑也觉察出来,想惹他生气,就故意捏着嗓子喊他“青丘上仙”。
青丘在寰宇范围内,被划到天界的版图里,但事实上青丘是座独立的岛屿,青丘狐族也不并不是普世意义的天族或妖族,只是天族脸大,强行要把青丘狐划到自家阵营。
这也是每隔五百年,天界要到青丘招募狐族为神官的原因,而俞扬身为狐族族长之子,或多或少有与天族联姻的责任。
为拉拢青丘,天界无所不用其极。
兜兜转转,便又回到最根本的问题:他为何离开青丘。
想不通的俞扬又一次把爪子伸向简抑的尾巴。
虽然他自己的尾巴也很蓬松,但不知为何,尾巴还是别人的好玩一些。
自己摸自己,没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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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灵感来源于我哥家的两只猫咪,猫尾巴真的好好摸!
简抑:所以……
俞扬:确实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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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抑原以为自己这一世的倒霉算是到了头。
直到他准备一爪子掐死他此世的双生哥哥时, 被从天而降某不明生灵一手刃敲上后脖颈,他嗅着熟悉的草木气息,感受到魂魄都震颤——但没来得及颤, 他便不自觉地陷入了昏厥。
醒过来时, 那青丘的狐狸盘腿坐于他身前, 正百无聊赖地用大红尾巴摸他的脑袋。
似乎和以前一样, 试图摸出他毛茸茸的兽耳。
“哟呵,醒了。”狐狸挑一挑眉, 眯眼习惯假笑, “我先自报家门,小狐姓俞名扬无字, 家住青丘, 而今受天界指派到人界奔走,惩处为非作歹的妖邪。很不幸,阁下, 你是我第一百位惩处对象。”
哦,原来这么凑巧,赶上了。
简抑复杂地笑一笑, 似是应承他:“我叫简抑, 如你所见……是只猫妖。”
和以前一样, 俞扬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简抑承受着锁灵阵的惩罚,气息奄奄, 对他任何提问都冷漠地怼了回去。
俞扬也不恼, 甚至自来熟地去摸索简抑这副身躯的尾巴。
倒是如他所愿,真变成了只猫供他戏耍。
简抑心下自嘲, 走神的间隙困意汹涌袭来, 他又被阵法带入无穷尽的梦魇里, 一重接一重连环的梦境,关于他这些年在人界每一世的颠沛流离。
盲,聋,哑。
四肢残缺。
也有身体齐全的时候,但不是被阉,就是被陷害,再不然就是战死沙场。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故无友。
兜兜转转,十世有余。
算一算,距离他还在青丘的时候,已过千年。
这一世的境遇相对好些,只是被当做妖邪镇压了多年,而且受的苦还能报复回来——他屠城屠得爽快,似借此发泄了千年轮回的怨气。
虽说做这些不过是为他双生的哥哥渡劫铺路,按照天界的要求,他该最后被“简卓”绝地反击,人首分离,使得人界世子“简卓”顺利渡劫回归于天界,重新变为天族皇子“濯”。
但最后简抑还是杀红了眼,如果俞扬没有及时赶来,人首分离的会是简卓。
那么简抑到时候受的惩罚,可不止是在锁妖塔做五十来年噩梦了。
俞扬对天界下达的对简抑的惩罚指令分外不解,对简抑短暂和常人无异的寿命也分外不解。
奈何简抑什么都不愿跟他多说,他在怎么抓耳挠腮想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
简抑跟俞扬没什么交情,想着他再怎么抓耳挠腮也和自己无关。
简抑等着此世的寿命一过,自觉地迈入轮回投胎。
希望这一次孟婆汤能对他起点儿作用。
但以天界的德性,应该是不会给他这个痛快。
而且这一次还把本该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俞扬招了过来,是嫌他这十来世过得太悠闲,替他找点刺激的乐子呢。
简抑试图运用这千年在人界的生活经验,与俞扬友好且陌生地平静相处;再运用在青丘生活的五十年里对俞扬本性的了解,准确避开狐狸言语上给他下的圈套。
就算失去记忆,俞扬依旧敏锐狡猾,笑意从来不及眼底。
这符合简抑对俞扬的认知,一时间竟莫名有些欣慰:他还是曾经那只倒霉狐狸没有一丝丝改变。
所以简抑守口如瓶,想着俞扬早晚会被放回青丘,出于天界好用命运捉弄除天族以外一切生灵的恶趣味。
不让一身反骨的青丘族长之子,亲眼看到被沉入无垠海里的青丘故土,那么天族对青丘狐族的灭族将失去一环重要的意义。
亏得简抑以为,天界是真的手下留情,放过俞扬了。
白瞎他替濯历练的这千年。
但他又怎么会以为,天族那帮子神会听从他一小小影替的请求,放过为守卫青丘血战到底,屠戮近千天兵、重伤天族战神的下一任青丘族长俞扬。
说是替濯历劫,打着救俞扬性命的旗号,无非是他的自我安慰罢了。
因为没有俞扬,他该历劫的还是得历劫。
这是身为天族皇子影替,不得不面临的命运。
简抑无数次唾弃自己的身份,为自己生下来就不属于自己。
唯一一次坦然接受自己,还是替濯前往青丘联姻,与俞扬拜堂成亲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