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贺之昭—— by柏君
柏君  发于:2023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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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大明星啊。”副总王磊擦汗说,“安保都不够用,挤死人了。”
许添谊拿出包中对了无数遍的接机方案。即便一切从简,仍旧有必要的礼仪环节,首先,由行政处的Kelly女士举欢迎牌,接着,等贺总向大家走来以后,秘书许添谊同志会接过贺总的行李,并递上鲜花一束。
如今带有维尔集团Logo的牌子淹没在无数横幅和明星大头照中,只有贺之昭身高高达三米五才能顺利地一眼寻找到他们。
计划被打乱了,这将是一次混乱的接机。
Kelly十分遗憾:“失策了,也没问清楚,早知道给贺总安排个VIP通道了。”
许添谊当然考虑过,他说:“那个太贵了,让他自己挤出来。”
Kelly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惊讶,继而成为了肯定。毕竟现在公司财务状况不理想,开源难,就要在节流上下功夫!
机场内明星的粉丝越来越多,每个人应援的角色不尽相同,蓝的蓝绿的绿。Kelly率先认出来:“诶,我认识,这是我表妹很喜欢的日本的偶像团体啊,他们竟然来中国了?”
二十分钟后,飞机着陆,许添谊拨打贺之昭的电话,无人接通。
许添谊:“贺总的手机打不通,大家注意通道走出来的人。”
他夺了牌子,孤身向前挤去。
毕竟照片是精修的,看不出什么,和真人相去甚远也有可能。再者也不知道贺之昭到底多高,小时候对方比自己稍微矮一些,偏瘦,弱不禁风,一拳就能放倒。也可能照片看着美观,实际贺之昭的身高只有3米5的一半。对,对。
许添谊总是很有斗志,但一想到会再见到贺之昭,这一刻很茫然,心跳也过载。
贺之昭。
原来你没有死。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啊————”
尖叫声淹没了一切。几个穿着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被簇拥着走出来,周围的粉丝立刻如同潮水拥抱环绕了上去。
许添谊被粉丝和保安裹挟着,被动地不停向前。
神奇地,在一片混乱中,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这人极高,规整地穿着大衣,阔肩长腿,左手推了个行李箱,右手正在研究手机,透露出一种诡异的乖巧。
许添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那头的声音和对面人张合的嘴型一致。
贺之昭语调温和地问大家在哪里接机。
声音像电流,从指尖直蹿到心脏,许添谊耳朵夹着手机,不适地抬了抬胳膊:“贺总,您往2点钟方向看,我举了牌子。”
贺之昭抬头四处张望了两下,很快捕捉到目标。
脸转过来那刻,许添谊看清楚了。那是张比照片更为英俊的面孔,一张他看到就想到很多故事,让他生气的也平静的脸。
贺之昭听话地走来,却未想偶像天团恰好从旁流利经过,他不慎被周围如海浪的粉丝彻底掩埋。
许添谊本想眼睁睁看着贺之昭被冲走算了,下一秒还是良心发现,毕竟不去救,很可能就得失业。他也抬脚大步挤进了人堆。
为了避免造成拥堵,偶像们疾步向前走去,保安联结如人造的防波堤,携带着外围如蜂群的粉丝也迅速向前移动。
流水过滤出两颗沙粒,留两个人站在原地。他们已经很近了。
世界骤然真空般安静。
最后几米,贺之昭风尘仆仆走来,不慎被自己的行李箱绊了脚,但好在没摔倒,只是踉跄了一下。
许添谊面无表情,一把接过行李箱,再塞过去一束花:“欢迎贺总,这边请。”
贺之昭接过花,看了看,抬眼望他,微笑说:“谢谢。”
一对视,许添谊千言万语含在嘴边,腹稿几十遍的自我介绍统统作废,心中有隐约的失落,又或者,是愤怒。
因为贺之昭表现得太自然正常了——这并不是对他不正常有所希冀,而是指,他果然没有认出面前的这个员工是许添谊么?
尽管公司内大家早已习惯,都喊许添谊为许秘、小许,零星几个喊全名,但是在系统中,许添谊的名字和所有人一样,都是英文名加姓氏,默认头像。没有见过人或照片,无法联想起来,大概也正常。
此时此刻,失望的许添谊只想拎着贺之昭的领子,说,我是许添谊啊,你忘掉了吗?
许、添、谊。
是你丢掉的、忘掉的许添谊。
下一秒,贺之昭打破幻想,轻轻接过自己的行李,说:“我自己来吧。”
他站定在许添谊面前,像每个想交朋友的人那样真挚,认真道:“好久不见。小谊。”
许添谊的职业微笑僵在脸上,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立刻恨得牙痒——原来你早知道我是许添谊。
你是怎么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喊出这么亲昵的名字的?
你不害怕吗?你不于心有愧吗?还是你早就忘了以前也认识一个许添谊?
贺之昭似无察觉,接着说道:“当时你说,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可以踹你两脚,或者在机场把你摔在地上。”
在许添谊惊异、阴晴不定的目光中,贺之昭冲他伸出双臂:“但是我还是不想那么做,所以还是抱一下吧。”

第26章 霸道总裁俏秘书
“哎呀,这一路,是够颠簸的哈。”七人座的商务车里,王磊和贺之昭一起坐在中间排,前者主动打开话题,“飞机也得十多个小时吧?不容易。”
“颠簸?”贺之昭礼貌道,“还可以,今天天气不错,气流平稳。”离开故土太久,这中文不算流利,有些一板一眼的。
王磊忙解释:“不是,我说的是你远道而来,折腾,哈哈哈。要不我们还是说英文?”
“没关系。”贺之昭道,“我是该练习一下中文。”
虽然工作邮件都是用英语书写,但公司里基本都是大陆人,即便是港澳台或新加坡的同事,也可以用普通话顺利沟通。
“好,你看后面还需要什么,缺什么,都可以给许秘书说。”王磊开始吐字夸张到饱满,说着说着,头往后扭,“小许,看着给贺总安排,这两天倒时差肯定辛苦,多照顾照顾。”大有提点之意。
“好的。”许添谊调动起仅剩的全部礼貌,冲他们两个点点头,错开了贺之昭投过来的目光,“贺总有需要随时和我说。”应付完就重新扭头望向了车窗外。
王磊好容易把场子暖起来,这下又冷了。他哀其不争,若他是秘书,现在早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前赴后继,什么都准备上了,何必摆出这架势,坐在后面一句话都不说呢!
他又问左边的人:“对了,您之前是不是也在这住过?”
“是的。”贺之昭倒是有问必答,“住过十二年。”
“哟,那可真不短,我是北方人,也就在这呆了八年。还记得住哪片儿么?现在城中心几个区都合并了。”
“的确没有了。”贺之昭道,“原来住的大院,前几年去看过,已经拆掉了,现在建了商业街。”
“是,一年一个样。祖国的发展,日新月异。”王磊感慨,“咱们几个,都不算太地道,但许秘书是本地人。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要找什么,也能问他。”
许添谊的呼吸骤然紧绷,没听见贺之昭回复了什么。
好在这无非是最轻微的症状,他只是熟练地微微垂头,把不适的感觉硬捱过去。
贺之昭是笨蛋,贺之昭是笨蛋。
一路聊至公司,行政部在pantry做了个极小的欢迎仪式,摆放点心零嘴,奶茶一杯杯也码得齐整。
旁边的电视上播放了集团的宣传片,没人在看,大部分人忙着拍照发朋友圈。等贺之昭发完言,普通员工开始吃东西,高管聚到会议室开会。
门一关,几个人坐好,许添谊完成投屏等一系列的工作,王磊开始向大家介绍占据中心座位的贺之昭,主人公露出营业笑脸,算是开场白。
紧接着,王磊负责汇报近期的几项基本工作。
目前,最受关心的是集团位于市中心的两个商场。商场的地理位置优越,也意味着竞争残酷激烈。
三年前,由于地铁站的另一个出口新开了间商场,背靠某知名香港集团,定位更加年轻,入住不少潮流品牌,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客流。
在陈彬彬执政后期,即便是双休日,商场楼上也几乎没了什么客流量,只有地下一层的小食餐饮略有人气,路过地铁站的人会过来吃顿简餐。
饭点,穿着蓝黄外套的外卖员穿梭其间,如同回光返照的光景。
今年年初,一些坚持不了的独立品牌选择了退租,地下一层的饮品店跟着换了一波,楼上不少店铺也关闭了,后继招租效果不理想,出现了空置率。
“邱虹说招标书快做好了,还是能找的都找上,广撒网。争取能有比较好的突破。”王磊切换PPT,“之前合作的agency,大错没有,但确实给的方案普遍没什么新意。我们接下来还是想做得年轻化一点,利用商场门口那块草坪,搞一点后备箱集市啊,演出啊,把现在小年轻喜欢的东西弄过去……”
因为热,贺之昭脱掉了大衣,里面是一套戗驳领的西装,即便为第一天上班还是堪称隆重。
最上面那颗纽扣靠近胸,紧绷着,衣服因动作勾勒出几道沟渠。
他看着屏幕上的内容,答:“招标的事情,请小谊跟进汇报。”
“好,好。”王磊满口答应,随后反应过来,茫然道,“啊,谁?谁是小谊?”
贺之昭扭头,看向许添谊的位置。于是所有人也跟着像向日葵看过去。哦,小谊。
大部分人都喊许添谊小许或许秘书,连他的全名都未知,如今听得小谊两个字,有种凭空而生的亲昵感觉。
许添谊面不改色:“好的,贺总。”
王磊是高管里年纪最大的,五十出头,面对其他人,想做长辈。
趁中场休息,他攥着奶茶,凑到许添谊身旁,语重心长说点屁话:“小许啊,你看贺总多器重你,你跟着他好好干,积极点啊,会有收获的。”
许添谊最初的定位是刘亦的助手,连进陈彬彬办公室的权限也没有。由刘亦负责跟陈彬彬直接对接工作,再分派任务。
现如今,办公室门口人脸识别的门锁,数据库中将仅仅存放两套数据,贺之昭本人的、许秘书的。
许添谊不置可否,将拿来的一盘零食和一杯饮料放在贺总身边。
他为自己在车上听到的一切感到疑惑,心中郁结;也为接机时面对贺之昭张开的双臂,真的鬼使神差上去勉为其难抱了一下,烦躁不已。
许添谊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沉不住气,竟然会因为一个称呼就恼火。
你都记得,但若无其事。
为什么?
凭什么?
…………
但听完漫长乏味的汇报,他心中的波澜又隐没了下去,脑海中要复仇的意志重新占领了高地。
贺之昭正在专心看屏幕上的数据,拨冗扭头露出个笑:“谢谢。”
装的吗?故意迷惑人?许添谊恶毒地揣测。
既然对方无动于衷,他更没有现在就鸡飞狗跳或翻天覆地的道理。
装,谁不会?
要无微不至,让对方离不开自己。这仍旧是他目前首要的工作目标。
因此,携带着无法追寻得到的理由,许添谊正式开始了他的《[复仇]霸道总裁俏秘书》的故事。

刘亦跟着陈彬彬走了,因为没有招新人,她的那张桌子就空了出来。
成为贺之昭秘书的许添谊仍旧坐在他靠门的位置。隔着磨砂的玻璃门,偶尔可以隐隐绰绰看到贺之昭走动的身影。
每天早上,许秘书会先进办公室,给总裁办公室的绿植浇水,简单整理一下桌子,给饮水机上电。随即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处理一晚上堆积的邮件,大部分都只是抄送,他要进行整理,然后有针对性地向贺之昭汇报。
接着,还有各种琐碎事情,例如和一众部门抢会议室,准备材料,做咖啡,准备下午茶……
注,做好以上事务不属于复仇范畴,仅为秘书的日常工作事务。而许添谊恰恰是个严谨又学不会敷衍的人。
两人的交流并不多,许添谊就事论事汇报完,就会回到自己的工位。
等待属于今天的邮件。
一般情况下,贺之昭会反馈一封邮件对许添谊今天要完成汇报的东西进行总结,还有一些临时性的任务。
虽然已经离开的陈彬彬的发言带有强烈个人情绪,但是许添谊还是可以同意其中的一点,即如果老板有五个对象的话,对他工作的开展总是不太有利。
许添谊很上心贺之昭的情感状况。
然而经过两周的严密观察,他不得不承认,贺总乱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贺之昭过着相当规律的生活,正常情况下早上九点前进办公室,在茶水间的小桌子吃一顿早饭配一杯美式,接着开始工作,中午会再喝一杯拿铁,接下来一直工作到六点,中间如果许添谊准备了下午茶就吃,没有就不吃。约莫晚上八到九点离开办公室。
许秘书认为,这样的工作节奏,除非保持每天四小时的睡眠,否则很难谈情说爱。
然而因为机场的那个拥抱,让他心里阴暗的地方像装了只接触不良的灯泡,忽明忽暗。
他刻意生疏,毕恭毕敬喊“贺总”,像最总裁和最秘书的关系,对以前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实际却总拾回记忆碎片,想起那些蛮横行径——他不同意贺之昭有其他朋友,也不允许当时年仅十二岁的贺之昭在未来和别人结婚谈恋爱。
一生气,就要冷战,心里急不可耐,仍旧要装模作样地忍到直到对方主动来找,才会勉强同意和好。
在后来这没有对方陪伴的漫长岁月中,霸道的许添谊不得不承认,原来世界大生命长,人生会遇到无数的人,有的一面之缘或萍水相逢,有的会不深不浅陪伴一段人生的旅程,但最后,无一例外,都会从他的身边离开。
同学遇见会毕业,同事遇见会跳槽,成为恋人也会不再喜欢他,然后选择分手。
比起别离的常态,重逢才是一场意外。
临近中午十二点,许添谊开始频繁看钟。
尽管午休从十一点半开始,但由于贺之昭这段时间早上有会,一场会往往要拖延到十二点左右结束。
按照前两周的习惯,贺之昭开完线上会就会推门而出,准备吃午饭。
除却工作交接,许添谊总是刻意避开和贺之昭发生更多的接触与交流。比起其他理由,本质是对自己的保护。
他也想象过公开场合大声质询,或私底下不经意询问的场面,更害怕贺之昭十分坦诚地回答“哦,打电话,我给忘了。”之类的话,会让他情绪抵达难以负荷的极限。
因此,之前许添谊都会和自己老板的作息错开,但每次回来看到贺之昭一个人,长手长脚地缩在小圆桌前面吃饭,吃的还是那种寡淡到残忍的白人饭,看上去,真有点莫名的可怜。
高层也会有自己的站位,不会轻易坐在一起吃饭。更何况这种从上面空降下来的领导,每个人都有思量。连王磊也从来没陪着吃过中饭。
今天许添谊是有备而来。
以一起吃饭为始,拉近距离,为后续的一击即溃埋下伏笔。
会议结束,贺之昭的人形出现在玻璃后,门被推开。他看到许添谊还在,显得有些意外。
许添谊看向他,问:“一起吃饭吗?”
贺之昭的眼睛瞬间明亮了。
茶水间配件齐全,有冰箱和微波炉。许添谊将自己准备的餐盒从冰箱拿出来,塞进微波炉开始加热。
三分钟的等待期间内,许添谊看到贺之昭又弯着腰,在充满耐心地折腾不知吃过多少次的所谓白人餐,终于寻找到机会,硬邦邦道:“一直吃的太冷对身体不好。下次你可以告诉我想吃什么,我提前帮你准备好。”
备餐是他之前每天都做的事情,一擅长,他就啰嗦,一紧张,他就语速快:“你可以点外卖,如果没有喜欢的,我可以去买。旁边有几家不做外卖的店,味道都不错。我列出来,你要吃什么提前和我说就行,我去打包。”
“这样太麻烦你了。”贺之昭说,“我可以自己准备。”
许添谊愣了愣,这话或许该有人说,但不该是贺之昭,他的老板。
“贺总,我的工作就是节省你的时间。”他说,“你什么事都不需要我,那我也该下岗了。”不知为何,有些阴阳怪气的。
贺之昭毫无察觉,端着自己看上去就不好吃的冷餐坐下了,闻言抬头答:“当然需要。”
需要这两个字总是在许添谊很想要的时候得不到,现在恍然间有人一本正经说,让他觉得新鲜、得意。忍不住偷偷勾了下嘴角。
贺之昭说完,话锋一转:“虽然是冷餐,但都是没有精加工过的食物,卡路里比较低,营养均衡,膳食纤维丰富,对肠胃的……”
卡壳了,想说肠胃的负担,想不出合适的词替代,他思索着道:“对肠胃的包袱比较小。”中文水平到此为止了。
许添谊的笑容亡佚了。
他该想到的,贺之昭显然有健身的习惯。
楼宇的暖气开得毫不手软,室内大家都脱了厚重的外套。
他的眼睛扫过贺之昭只穿着衬衫的上半身,最上面那粒纽扣没有系,和初次见面那天,看到的相差无几。因为没了西装的遮掩,肌肉的轮廓更加明显。
不用直接看,许添谊都能想象出隔着那层淡蓝色棉织品下面的肉身是什么样子。
呼之欲出——
出于一种对自身的道德约束,他决定不多加以画蛇添足的想象。
“滴滴滴。”微波炉完成任务,发出快乐的声音。
许添谊从里面取出热好的盒饭,落座贺之昭对面的位置。
还没开盖,蓬勃的菜香就飘了出来。
贺之昭很有兴趣地问:“小谊,你吃什么?”
许添谊原本遮遮掩掩的,说不上是后悔还是其他。听闻此,只能一咬牙,把饭盒盖子打开。
昨晚他全力以赴,拿出了毕生绝学,统共准备两道菜——
糖醋小排和红烧鸡翅。
甚至没有素的,都是大荤,装了满满一盒。
满足精加工、浓油赤酱、高热量、营养极为不均衡、油腻等特征。
对肠胃的……包袱很大。
许添谊心情复杂地与贺之昭对视了一眼。
他忽然想起杨晓栋总说他烧饭难吃。每次他自己吃着误以为尚可的饭菜,杨晓栋总会夸张地拿着筷子拨来拨去,说这个太咸,那个太淡,米饭太硬,汤不够鲜,调味不够。唉声叹气,吃一点就走了,一会又嘟囔饿,重新点个外卖吃。
许添谊表面凶巴巴,无动于衷,照做不误,实则万分重视,每次洗完碗都会暗地里记下来,然后下次烧饭注意避免犯前一次的错误。
然而杨晓栋吃了还是可以挑出新毛病,这让他困惑也紧张。
他还想起上次游奇吃他烧的可乐鸡翅,看表情应该也不是很喜欢,而且吃完也没给个好吃、不错之类的评价。
他当时没说话,只低头拿手机记账,以此遮掩了微小的愤怒。就知道不该分享了吃的。
他烧饭应该真的不怎么好吃,有必要这样莫名其妙,自作多情吗?
但贺之昭已经上钩了,小孩认字一样仔细看,接着报菜名:“糖醋小排、鸡翅。”
“嗯。”许添谊犹豫着,状似不经意问,“要尝一下吗?”
没等贺之昭回复,他找补道:“你可以先尝一下,好吃的话我分你一点。我今天不小心烧多了的。”
贺之昭点头,许添谊就拿干净的筷子,把一块鸡翅,一块小排小心夹在他铺满油醋汁的健康午饭上。
他盯着贺之昭,看对方把自己烧的东西吃到嘴里,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在意,于是低头看菜。
一旦掉出工作的场景,许添谊总觉得生活里的贺之昭,像抖掉一身精密,有种古怪的认真,认真里包着笨拙,而这笨拙倒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倒油醋汁认真,用筷子也认真,看着他说“需要”的时候也认真,好像没有更真心实意的真心话。
然后,许秘书接纳,就有莫名其妙的心软。
“好吃。”贺之昭尝完道,“鸡翅是甜的。”
许添谊心想,真的假的,舌头坏了吧,嘴上说:“好,我分你一点。”
贺之昭没有接他的话,只看着他的脸说:“你笑了。”
许添谊不笑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能笑?还是笑起来很难看吗?
“这是这次见你以来,你第一次笑。”贺之昭轻声说,“常常觉得你不太开心。”
许添谊把饭盒洗好,决定下次还是不做这种蠢事。
虽然他最后吃不完的,都被贺之昭扫光了,但贺之昭说鸡翅是甜的——鸡翅怎么着都不该是甜的,这不就是不好吃吗,他听得明白。
这次见你。这次的意思就是还有前一次。
他没有回复贺之昭。有什么好开心的?又见到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的讨厌的人。
可贺之昭满口小谊,脸上常挂着温和的笑脸,充满见到他便很高兴的意味。
这种若有似无的亲昵之意迷惑了许添谊,让他恼火却无可奈何,怀疑自己在中间的岁月是否缺席了什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下更没有撕票的理由。
许添谊闭上眼睛,就能流利背出贺之昭的精英履历,名校毕业,咨询行业出身,以华人身份杀出血路,实属不易。但除此以外,他对他过去那么多年的生活、人际关系、经历,一无所知。
前有传闻说Tom Evans是贺之昭的朋友,但这串字符更像只在集团英文版面看到的名字,连配了照片都不知道是中间的哪一个金发碧眼,没有第二个同事会关心。
他什么都想知道,唯独缺失询问的立场。总裁和秘书,仅此而已。
工作没那么好找,既然留下来了就认真干活。这算是个不错的上司,连给吃两个中国菜都高兴成那样,还有什么可以追求的呢?

第28章 为什么这么大?!
周一一早,早高峰有路段出了连环事故,公交车被堵在半截高架上,动弹不得。尽管出门时间留有充分富余,许添谊还是比平时足足晚了半小时进大楼,迟到十分钟。
他一路疾步,先向前台确认没有贺之昭的快递,再窜到安全通道,直接跑上楼。
今早贺之昭有线上会议要参加,还差四分钟。
许添谊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紧绷着脸:“抱歉——”以往若是陈彬彬,早就不分青红皂白,先骂得狗血喷头再说。
贺之昭恰好拿着自己的笔记本要去会议室,见他出现,安抚道:“没关系,都准备好了,工作邮件已发给你,注意查收。”
送走老板,许添谊缓了缓神,将包搁下,启动电脑。
原本打算最先查阅贺之昭的邮件,却意外发现最上方还叠着一封新的,来自邱虹。是上次汇报说的招标书。
集团和目前合作的agency千乘咨询签了两年的传播合作合约,到现在也才刚一年出头。考虑到各项线上数据都不尽如人意,尤其去年夏天做的营销campaign,物料投放了很多,钱花了,什么水点子都没看到,王磊大为光火,年初提了几次要提前终止合作。
许添谊看了遍,觉得完备,没能提出什么修改意见,毕竟算半个门外汉,这件事当然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评判。他将这封邮件移到待处理事项,预备午休再整理遍框架,下午与贺之昭汇报。
再点开那封来自Zhizhao He的邮件,许添谊熟练地将需要今天完成的事项标红,分好优先级次。他一边记一边梳理思路,将邮件划到最后,意外看到这样一段话。
是一个极为简短的要求,也是邀请——希望许添谊能寻找推荐一家地理位置近,环境比较优质的健身房,以供日常锻炼。
同时,邮件中提到,如果许添谊有兴趣的话,今晚两个人可以一起健身。
锻炼身体?
下午,许添谊按照惯例为贺之昭做杯咖啡。
他从茶水间上面的橱柜里拿出茶杯,等待浓缩液铺满的杯底的间隙,想起健身房的事情。
这是贺之昭头一次委托他不那么“工作”的任务。许添谊拿出手机看地图,看了半天,觉得那些滤镜太厚的健身房照片不能反映真实情况,决定自己去亲自排摸。
郑重,因为想把这件事做好。
咖啡机缓缓流出香浓的咖啡浓缩液,直到停止。许添谊盯着阶梯摆放的泵瓶糖浆,心里的灯泡却忽然灭了,突兀地产生了一个很邪恶的念头。
他的手触碰上按泵。一泵、两泵、三泵……再多一点?
尚未完全融化的五泵糖浆浮在富有油脂的咖啡液表面,像毁灭的岩浆。许添谊从冰箱取出牛奶加上,再用搅拌棒调和开,仅剩暗流游动——这是一杯充满榛果香气,馥郁地令人战栗的拿铁。
他端起来,又放下。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和喂大郎喝药无甚差别。
“在做咖啡吗?”
做坏事太心虚,竟然彻底没听见融在地毯里的脚步声,许添谊差点把杯子掼到地上:“没什么……嗯,对的,咖啡。”
大郎站到他身后。
许添谊硬着头皮夺回主动权,露出职业的微笑:“贺总,您喝什么,拿铁好吗?”
贺之昭说好和谢谢,没有离开的意思。
许添谊从上面的橱柜里又重新拿了个杯子,即便没有扭头,他也知道,贺之昭一定站在后面认真地看着。
一如前尘往事,两人在大院,他负责站在前面张牙舞爪,贺之昭在后面当沉默的影子。但他讨厌什么都能想到这虚无缥缈的岁月。
有道目光蛰在身上,许添谊木着脸,像咖啡店第一天上任的咖啡师。他快速操作完了咖啡机上的菜单,以刻意强调自己的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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