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 by鹤安
鹤安  发于:2023年11月07日

关灯
护眼

只要推开,就会有人抱起他,温声同他说话,再亲昵地吻吻他的眉眼。
而他什么都不用做。
可也并不是全因为这个舍不得,就是很奇怪的,他被作弄成这幅模样,明明想象里他是很害怕的,但还是迈不开腿。
可能因为是很舒服,也可能是因为也没有让他觉得疼,没有让他受苦受累。
有很多很多他弄不清楚的可能。
可他走了也会有好吃的好喝的,暖和的地方等着他,另一处也不差,他只需要等几日,就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他知道宁轻鸿没有在赶他走,
而是又给了他一个机会。
乌憬吸了吸气,方才还没哭够的情绪,又让他有些反扑地想掉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吸着鼻子,慢吞吞地往回走。
偶尔还仰仰脸,停一下,看着上空把泪憋回去,憋回去了,才会继续走。
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回到了热汤池子前,宁轻鸿已经出了暖阁,他换了身干净的雪衣,只披了件单薄的海棠红长袍大袖。
地上的巾帕衣裳都被他叠好,叫一会儿拿去烧掉的下人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只是正净着手,不疾不徐地用帕子擦着指尖的水渍,下一瞬,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扑了过来,乌憬忍不住,又开始丢人地哭。
宁轻鸿半叹着放下帕子,转过身,垂眼去看又埋在他颈边抽抽噎噎的少年,问,“怎么又不怕了?”
乌憬吸着鼻子,说话都说不清,“怕,怕的。”
声音很小,先前的情绪还是有些残留,即使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不回答。
“但我之前说过了……”
“我,我说话算话。”

第94章 温养 长了脚,便要会用
乌憬比刚刚受不住的时候还要哭得难受,他哭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得自己很丢人。
他都被别人弄成这样了,还记吃不记打的,被人放过都要自己找回来。
他明明是害怕的,甚至也想象不出方才变成那样子的真的是自己,更害怕自己接下来还会承受更过分的事情。
可是,可是他就是转头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乌憬愈发觉得自己丢人,哭得甚至要不停地张着嘴巴去小口小口地吸着气,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对方只是生病了。
他现在抛弃人家走,是不是有些太没有良心了,就好像那些只会锦上添花,雪中却不送炭,得了好处就走的人。
乌憬脑袋一片混乱,什么乱七八糟地想法都堆在一起,什么都一箩筐地冒了出来,就好像他自己在催眠自己忘记方才那些丢人的事。
可又做不到真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宁轻鸿用手心轻触着抚过他脸肉挂着的泪痕时,乌憬还会下意识将哭声收回去,颤颤巍巍地看着人。
明明怕得要死,还只呆在原地,怔怔地憋着泪,满心满眼都是旁人,笨得连跑都不会跑。
宁轻鸿修长的手指甚至还能微插进少年的发中,指根绕过人的耳颈,手心抚着人染着泪的脸,静静无声地低眼瞧了人许久,甚至眼神都是平静的。
只藏着几分叫人看不出的晦涩。
乌憬连呼吸都不敢喘了,只敢放得很轻,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他指尖都开始发起颤,又一句声都不敢出。
连“哥哥”都不敢喊了。
直至凭空响起“咕噜——”一声,乌憬才窒了窒,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有些瘪,他没用晚膳,现在自然饿了。
少年抿了抿唇,窘迫地站在原地,却没有那个胆子说自己想吃东西。
又委屈又难受。
片刻,才能察觉到宁轻鸿俯首下来,听见人嗓音微冷道,“乌乌既然要留着,便要学些新规矩。”
什么新规矩?
乌憬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些不好的预料,想后退,又把自己逼停。
宁轻鸿温声,“不用怕。”
总算哄了人一句。
乌憬被轻声细语地对待着,紧绷的神经才浅浅放松下来,可一抬眸又对上宁轻鸿淡垂着看他的眉眼。
便知晓对方可能心情还是不好,只敢怯怯地点点头,但又有些大胆起来,开始巴巴地看着人。
宁轻鸿看了他半响,垂首轻吻在人的眉眼上,薄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少年的泪,却并不在意,只轻叹了一声。
“罢了。”
待下人传膳过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膳食并未端去膳厅,而是一个接一个地如流水般送到了寝房的案桌上。
千岁爷此时正阖着眸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只隐约瞧见他怀里坐着个人,因着有狐裘罩着,叫人看不清面貌。
更不用说少年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伏在人肩颈上,最多只能瞧见其抓着人衣襟的细瘦指尖都紧绷得泛着白,可关节处又漫开着层烫粉。
除此之外,听不见其余半分声响。
千岁爷静静抱着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少年的脊背,从乌发顺到尾,指尖动作轻柔,一眼就能瞧出的纵容。
下人们根本不敢多瞧,只道了句,“陛下的膳食都上齐了,爷可要用一碗药膳?您一日未曾用过膳了——”
宁轻鸿作了个手势,示意众人退下。
便是不用了。
乌憬迷迷糊糊间听到什么,即使怕羞,也下意识抬了抬脸,又被脑后覆着的手心抚了回去。
宁轻鸿压轻嗓音,提醒,“旁人都还在。”
乌憬又不敢动了。
直至身后半点声响都没了,才敢抬起一张晕红的脸,连呼吸都有些难,眉眼湿漉漉地搭下来,能看出神情有些难受。
又不敢说出来,只敢坐在人腿上悄悄挪动一下,稍稍忍耐着,用唇齿呼吸着,去瞧桌上琳琅满目的膳食。
鼻尖都是肉菜香。
其实也不是不能忍耐,毕竟是死物,又没有像先前那般被谁抓着或者能自己乱动,只要小心些,避开来,也还算受得住。
忽视就好了。
乌憬看着那案桌咽口水,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人,对方只阖着眸,半搂着自己,并未说些什么,似有些倦了。
他看着人似乎像是默许般,才倾身去动筷子。
因为难受,吃也不敢吃得太敞开,只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咽着,发出细小的吞咽声,热食进肚,半饱了才慢慢放开紧绷的心神。
最后捧着碗热乎乎的奶香甜酪,一口一口,安安静静地吃进肚。
只能瞧见少年弯起的眉眼是高兴的。
乌憬余光看见什么,一侧眼,就见身旁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眸淡淡看着自己。
他不敢吃了,僵在原地。
但他又想起方才下人所说的,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端起自己的碗递过去,笨手笨脚地跟人对视了一会儿,又慌乱地用瓷羹舀起一勺,愣愣地放到人脸前。
乌憬其实也没把握对方会不会吃,他觉得是不会的,但还是想试一试。
没食欲也是会饿的,多多少少吃一些,肯定会比先前好受好多,不那么难受一点,也是好的。
他有些无措地递了好一会儿,跟人对视着,最后又眼神失落地垂了垂,挫败地想安安静静拿回来,自己吃。
准备收手的一瞬间,面前人却微蹙着眉,平静地俯首吃下一口。
乌憬的眼睛一下亮了,但是想靠过去,又有些害怕地不敢靠过去的眼神。
他坐在人怀里,又低着脑袋,递过去一勺甜酪。
宁轻鸿就着人的手,淡淡地一口一口吃了。
乌憬慢慢放松下来,想说些话,张了张唇,又闭上,但胆子回来一些,敢把甜酪放下,端着个小瓷盘,夹了些菜跟肉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人。
宁轻鸿眉间微微蹙着,瞧不出太排斥的神色,神色也依旧是冷淡的,只静静用下。
乌憬手笨地喂着人的时候,鼓起勇气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又蔫下去,反反复复,在喂到最后一口肉,看对方微侧过脸,似在说够了,才有些着急地冒出小声一句,“再,再吃半碗甜酪好不好?”
“老是吃药膳,对,对身体不好。”
“哥哥陪我吃。”
结结巴巴的,
还是很怕。
整个人小心翼翼的,像是拒绝了,得自个难受得憋很久,又不会同人说出来。
要哄得哄许久,不哄又会自己缩着。
宁轻鸿妥协般,“端过来。”
乌憬眼睛慢慢亮起来,又有些困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候却很难说话。
根本摸不明白这人的底线在哪里,还是因为这些小事对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便都随着他。
宁轻鸿端着碗,如饮酒一般,垂眼将这碗乌憬吃过的甜酪都吃了进去,又喝了半杯清茶,压了压味,才作罢,“来人。”
乌憬又手忙脚乱地用狐裘将自己罩起来,等下人将残羹剩饭都端走了,除了屋内的味,才敢重新冒出来。
其实是他自个做贼心虚,即便不裹这狐裘,他身上穿了衣裳,就算脸红了些,旁人也瞧不出来。
乌憬还在兀自纠结着,下一瞬,却猝不及防地被人凭空抱起,他慌乱地搂抱住人,又生怕自己被人面对面抱着的姿势,后面会含不住掉下来,绵软的腿肉都绷紧了。
眼睑又开始被染湿。
在察觉到身前人向下探着指尖时,也只会将自己的脑袋埋得更深一些,憋着难受的吸气声,“呜咽”着等人边抱着自己走,边用指尖探进,慢条斯理地将那被裹得紧紧的三指粗玉给拿了出来。
因为动作轻柔,也没乱碰。
乌憬还算好受一些,只溢了些药膏软化后流出来的液体,又被人用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干净,最后才提上里裤。
只用朦胧的泪眼看见对方将那玉用温水拭干净,裹了个干净的布,放回木匣内。
宁轻鸿缓声,“日后睡前都用药玉温养一个时辰,能让乌乌好受一些。”
药玉?温养?
乌憬听得迷迷糊糊的,觉得对方好像并不是单纯只想恶劣地作弄自己,听出几分语气下的缓和,又开始记吃不记打地凑过来,用濡湿的眼神看着,乖乖地点点头。
宁轻鸿瞧着仰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乌憬,眼神慢慢变得有些柔和,低声叹着诉说,“不聪明点也好。”
语气虽还是平静的,
但多了份耐性。
“可若受不住了,也要学聪明些。”
“长了脚,便要会用。”
“乌乌同我开口,是无用的。”
宁轻鸿这几句话似是而非,像是在说那档子事,又像是在说其余事,听得乌憬晕乎乎的,最后那一声戒语,又让他下意识将整颗心都揪起来。

第95章 回来了 哥哥饿不饿
乌憬被放在榻上,寝房内的烛火也跟着熄了,宁轻鸿半倚着榻,将人搂进怀里,自个阖着眼,指尖抚着人的脊背。
他倦得很,歇得时辰也长,精力甚少,却觉很轻,睡得并不好。
相反,乌憬在他怀里没多久,就熟睡下,睡前还有些忐忑地看了几眼人,今夜这一遭,到底比不过长久来的习惯。
他以为对方好似睡着了,还小心翼翼地凑近观察了一下宁轻鸿的鼻息,虽然不敢再乱动,但也放松了心神。
靠在人身上,带着眼尾哭出的红痕睡着了,眼睛都还是肿的,可怜巴巴的。
宁轻鸿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乌憬却始终睡得香甜,被人抚着眉眼同侧脸也只潜意识地蹭了蹭,梦呓几声,嘟嘟囔囔的。
少年的身体温热绵软,
愈发依赖地埋进了人怀里。
也丝毫不知自己被人吻了吻眉眼,顿了顿,又落在了唇侧,察觉到触碰时,即使睡梦中也会下意识乖觉地仰脸献上去。
而后,又被人轻吻着。
……很乖。
翌日一晨,乌憬自然醒来。
他还有些恍神,发了好一会儿呆,甚至想再赖一会儿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
等埋脸进人的颈窝里,才后知后觉响起昨夜的事,动作又僵了一下,小心地看了眼身旁人。
宁轻鸿双眼阖着,似乎还未醒。
乌憬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有些饿了,还有些渴,还想去小房间。
想下去,又不太敢。
眼巴巴地看着人,想得到允许,又不敢把人吵醒,对方还在难受,能睡着一定很不容易。
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用气音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乌憬下了榻,没走两步,就被屏风后跪着的下人吓了一跳,同人撞见后也只敢回头望向身后,以为是有什么事,想等宁轻鸿过来安排处理。
看见帘后的人影绰绰时,才想起来那人还未醒,顿时又变得无措。
乌憬避开这人跪着的方向,压轻声音,提醒,“他,他还没有醒。”
拂尘抬起磕地的头,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为难道,“老奴不是来找千岁爷的,而是来寻小主子您的。”
乌憬下意识指了指自己,“……我,我吗?”磕磕绊绊的。
拂尘低声,“爷现下没有精力理事,奴才也不敢自作主张,不知陛下今日可还要去国子学听学?还是在府中待着即可?”
天子从昨夜一直同千岁待在一处,又恰逢主子心情不佳之时,他在此地跪了许久,一直候着小主子醒来。
又不敢去唤同主子睡在一处的陛下,生怕千岁爷被吵自个醒了,不虞之下治他个罪处。
好不容易才等着乌憬下榻出来,赶忙问着。
他今日上不上学?
乌憬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首望向身后,想找对方定夺。
这事对他来说真的是头等大事,不过是过去在学校,还是现在在这里,同学校里请假都得家长点头的,可现下他不在家,先前的事都是宁轻鸿在帮他料理。
这是头一次,乌憬要自己做决定,有一种,他这种只会胡闹的人也要开始当家做主的无措慌乱感。
“陛下?国子学还有半个时辰便要敲钟了,您再不做决定,老奴派人去告假怕是会迟一些。”拂尘提醒,又补充,“迟了便迟了,陛下莫急,奴才还有些事要请小主子拿主意。”
“不知爷病时的几日,陛下可要去宫里上朝?千岁爷先前说,您每隔三日便要去一次大朝会,只是爷现下毕竟是病了。”
“您若是在府里陪着千岁也是行的,朝里的议论陛下不用担心,内卫府的人自会见机行事,料理一二。”
“不过,若是陛下同爷待在一处,今日的折子不知能不能劳烦小主子替老奴问一嘴,千岁什么时辰有心情看两眼?”
“是同先前一般,由奴才来念折子,还是由陛下来念?”
拂尘说得愈发谨言慎行,只委婉道,“陛下知晓的,千岁爷同您待在一处时,一向屏退奴才们的伺候。”他讪讪,“老奴怕冒犯到二位主子,届时若不便,奴才在门外等候传唤即可。”
乌憬听了一大堆,晕乎乎的,踌躇半响,还是不死心地看了一眼身后,几乎要望眼欲穿了,他扶着屏风,慌神地道,“先前……上次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不可以吗?”
拂尘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先前陛下同千岁爷不在一处,这次爷一日内未好,怕是还得过好些日子。”
他也为难得很,不知要如何伺候,千岁爷又腾不出精力去吩咐这些琐事,现下又同先前不同,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是生怕撞见两位主子的事,届时被挖眼割耳都是轻的。
拂尘都要给天子磕下来了。
乌憬不懂里边的弯弯绕绕,甚至连拂尘委婉的语句里内含的意思都没听出来,他张唇,“我,我……我想想。”
结结巴巴地挤了三个字出来。
少年跑回屏风后,慌里慌张地“噔噔”踩着木屐回到榻边,正想掀帘子,指尖又停顿下来,想起对方现在是在病中。
他还强要人撑着精神去处理事情,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乌憬茫然了好一会儿,才低着脑袋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慢慢在床头的榻边蹲了下来,抠了好久的手,才小声说,“那我……一会儿就去上学了?”
“没有不陪你,你先前想我识字,我好不容易会一些了,不能半途而废的。”
“老先生也对我怀有期望,我去学里一定不会再同旁人去玩了,会好好听学,一落钟就回来。”
少年扒拉着床榻边,“你,你总喝那个药膳对身体不好的……”他顿了顿,“我,我走了?”
乌憬都是用气音说的,希望人能听见,又不希望将人吵醒,闷声说完,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榻前了。
外间的下人都候着他,见他出来,便赶忙上前给天子洗漱宽衣。
乌憬同拂尘道,“我昨日才上了朝,每隔三日,便是大后天?你那时来寻我就好了,提前将我唤醒。”他又想了想,“折子的事我回来会问他的。”
“我今日去听学,只是……”
“我想……”
他放小声音。
一刻钟后,乌憬就洗漱好了,换好了新衣裳,也去了小房间,只是他没有时辰去用早膳了,下人端了食盒在马车上,让他在路上用。
他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糕点,就全放回去了。
心思也完全不在一会儿要去听的学上。
明明先前还没有这么担心的,可是当真同人住在一起了,在乎了,才会觉得这样不行,怎么可以几乎一整日都在屋内静坐着,而且一日三餐都不吃,只喝一碗药膳就好了。
这样不难受都变得难受了。
乌憬心里担忧,但去了学里还是强撑起精神,听老先生讲着诗经。
他已识了太多的字,现下也能勉强对照着书简,听懂老先生在课上讲的什么,只是要记下这些一句一句拗口的文言文同它们的意思,还是很困难。
午时落学,他婉拒了同窗学子的邀约,不去外边儿的酒楼吃饭,也不去学里的膳厅用膳,而是披着自己的狐裘,埋头往外跑。
乌憬气喘吁吁地上了马车,才歇了一口气,国子学午时能写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的假,应该够时辰吧?
宁府大门处,少年跳下了马车。
他嫌午时过热,抱着自己的狐裘,飞奔着进了去。
乌憬一路小跑回了寝房门口,还没喘匀气,便一推开门,满眼都是亮晶晶的,跟屋内正坐在春椅旁,半垂着眸煮茶的宁轻鸿对上时,少年骤然愣了一下。
他又小心起来,呆呆地站在原地,怯怯地张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回来了。”
满心满眼都盛着人,
又带着分试探的害怕。
却又眼巴巴的。
宁轻鸿放下茶盏,无声招了招手。
乌憬怔了一下,试探地走了两步,得到沉默的应许后,才一步一步地小跑过去,重新弯了弯眸,小小满足地开心了一下。
少年停在人身边,不敢直接扑到宁轻鸿身上,犹豫了一下,才在人膝边蹲下来,下巴倚着人的腿,在人膝上低头抠手,是紧张的。
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没有逃学。”
“是特地回来的,一会儿用了午膳就会去学里,等酉时落了钟才会回来。”
“今日老先生在堂里讲了诗经里的式微……好像是叫这个?”
“我都背下来了,有些字还不会默……”
“学里还有人要我去酒楼一起吃饭,我都没有答应……”
乌憬一句一句地报备着,像分享着什么开心的琐事,最后才小心地仰起脸,望着正低着眉眼看他的人,问,“我有些饿了。”
“哥哥饿不饿?”

片刻,才等来宁轻鸿妥协地阖了阖眸。
乌憬眼睛亮了一下,兴高采烈的,就打算自个去寝房外同候着的拂尘告知下去。
就叫他眼前人又微蹙眉,半探出指尖,“过来。”
乌憬愣了一下,才把自己的手伸过去,下一瞬,却感受到一股平缓的拉扯力。
少年慢慢顺着这股力道站起身,呆呆地又被牵到人腿上坐下。
宁轻鸿嗓音微冷道,“怎么那般喜欢蹲在地上?”
乌憬被淡淡训了一句,还没回过神,就又听见人放轻声音,反问,“平白矮人一头,像何样子?”
明明每次都是他怕才蹲地上的。
方才也是,根本不敢像先前一样扑过去。
乌憬低着脑袋去猜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的,纠结半响,想不明白,还是选择抛在脑后,怯怯地问,“那哥哥陪不陪我吃午膳?”
就好比旁人在说大事。
而他在巴巴的想着吃的。
宁轻鸿看了人半响,些许无奈地轻叹,“来人——”他看向门外,还未等下人进门,眼前就被少年的脸占据。
乌发雪肤,眉眼精致。
乌憬凑过来,巴巴地看着人,小心试探,“在房里吃会弄得到处都是味。”他去扯人的袖子,拽了拽,收紧指尖,又很小心地靠近,搂住人的脖颈努力贴紧,用脸肉蹭着人,小声说,“哥哥,乌乌想出去吃。”
得寸进尺后,又心虚地快速弥补,“你不想出门,在这里吃也可以的。”
宁轻鸿抚着人的后脑,静了静,看向门外候着,等待传唤的下人,道,“传膳。”
他抱着怀里的少年起身。
乌憬察觉到他的动作,瞬间开心得眼都笑弯了,恨不得将自己都埋进宁轻鸿身上,又不太好意思,觉得出去后肯定很多人瞧着。
又期期艾艾地把贴着人侧脸的脸,挪了挪,埋进人肩颈处。
不是因为他哄生病的对方肯出门陪他用膳而高兴,而是乌憬发现,似乎在某些事上面,宁轻鸿对自己的纵容好像真的很多。
只要不是太过分,都会由着他去做。
但是某些事上,又根本不允许他拒绝,乌憬迷蒙地回忆片刻,可这样想又不对,明明之前都是他先对人说好话,先答应人的。
宁轻鸿也没有逼迫他,反而每次都是他自己先反的悔,可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害怕。
不管是怎么挣扎都逃不开的事实,还是那份令他觉得丢人,还灭顶般让人连头脑都一片空白的舒服,都让人恐惧。
少年就好像一只雏鸟,在这偌大的领地打着转,想试探对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摸透这个领地的主人的生活习性,又被对方的随心所欲弄得晕乎乎地迷了路。
乌憬一会儿开心地弯了眼,一会儿又皱起小脸,苦大仇深地想着事,眉眼都是纠结。
最后想不通,又安慰自己不要去想了,转而去想一会儿能吃什么好吃的。
他听了一上午的学,
肚子都饿瘪了。
乌憬去摸自己的肚子,还低着脑袋去看,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人抱着后,顿了一下,下意识仰起眸,对上面前人微垂的眼神。
他红着耳根把揉着自己肚子的手收回去了,又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别了别脸,继续趴着了。
府内的膳房得了安总管的提醒,端上来的膳食都是偏清淡的,肉也只有清蒸片好的鱼肉,汤都去了肉腥与菜料,只留下底层的精华。
乌憬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看见上头还有他爱吃的点心时,又打起了精神,瞥见一旁还放着半碗药膳时,顿时提起警惕。
拂尘上好膳食,就极为有眼色地领着周遭下人都退了下去,只在不远处守在廊外。
只留下二位主子在膳厅。
宁轻鸿抬起指尖,去端那药膳,他还未触碰上,少年就先扑了过去,用自己细瘦的双手忙不迭地捧起来。
乌憬深呼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就给自己闷头灌了,被酸涩的腥甜味苦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捧着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说话都变得不流畅,“好久,好久没喝了,突然,突然想试试。”
说两句话就要咽一口苦水,然后又皱起自己的眉眼忍着,眼睑一片濡湿,都要睁不开了还强撑着道,“还是那么苦……好,好喝。”
说错了还慌忙改口。
宁轻鸿微叹,“不苦?”
乌憬点头,“苦——”反应过来又迅速摇脑袋,“不,不苦的。”
宁轻鸿将乌憬手中的碗轻搁在桌面上,发出清脆一声响,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擦拭着少年唇角留下来的印子,轻按着。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也一眼都没看人。
乌憬瞧着他冷淡的神情,以为对方真的气着了,僵着身体,低低埋下脑袋,有些心虚又有些无措,似要乖乖地等着挨罚。
手指还攥着人的袖子,好像要准备怎么求饶。
他嘴巴里还苦得紧,舌根都是药膳的味道,难受得紧紧抿起唇,连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挂了脸。
下一瞬,唇珠却毫无征兆地被人覆上,猝不及防间,乌憬紧抿的唇齿微张开来,怔怔地睁着眼,看着面前正动作轻缓的人。
宁轻鸿轻吻着人,蜻蜓点水一般,只同人分着那份苦味,指尖抚着人的耳颈,不紧不慢地揉捏着。
明明不轻不重,也没沾半分情欲,只是纯粹地勾着舌,却处处缱绻得令乌憬眼都湿了,迷迷蒙蒙地被人亲了许久,才恍惚地被松开。
又被人在耳颈处用薄唇触了触。
宁轻鸿嗓音极轻,“好了,我同你一起吃。”贴着少年的耳畔叹着,“不用费尽心思做这许多。”
“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与我说谎。”
“怎么那么……”
尾端摇头轻笑地掩去一字。
他平日最厌旁人揣摩他的心思,为着就是其余人尽力掩饰却仍是被他察觉,最后还揣摩不对,称一句自作聪明都算不上。
可少年就差把这阳谋写在脸上了,笨手笨脚得漏洞百出,还把自己折腾得够呛,令人不得不无奈地妥协。
捧着颗真心走来的路上都会因为走路不看路而摔个几下,弄得灰头土脸,还会迷路得晕头转向。
可这么艰辛困难了,都要巴巴地来到对方跟前,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只想着别人对他好,
自己也要对别人好。
只记吃,半分都不记打。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