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 by鹤安
鹤安  发于:202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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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朝会在乌憬的紧张中慢慢过去,他这一个时辰都没打过一下瞌睡,好不容易挨完,只觉总算顺利过去。
下了朝,被派过来跟着的拂尘搀扶着少年天子从侧退下,说着讨巧话,“瞧瞧,陛下这都饿得没精打采了,老奴这就让御膳房端些您爱吃的膳食来。”
“今日落朝得早,离巳时还有半个时辰,这一会儿啊,陛下用完膳还有出宫去国子学的空闲。”
“不过……陛下若是忧心千岁爷,现下出宫回府,也能同爷一起用早膳,国子学那头可要再告一次假?”
乌憬有些犹疑。
他已经请了一次假了,今日还要再请,会不会有些不太好?可他出府前又忘了这茬,跟宁轻鸿说自己很快就要回来。
话赶话着,少年天子已经被扶到了偏殿,宫人在给乌憬摘着他头顶的十二旒冠冕,褪下了天子朝袍,换上了常服。
是一身杏黄色的捧寿团花玉绸袍子,披着件茶白色的鹤氅,因为昨日落了一日的雨,今日霎时转凉,空气都冷丝丝的。
这被人特意挑选出来的衣裳将少年身上那股俏生生的精致感,淋漓尽致地凸现了出来。
待玉冠戴好,一眼瞧过去,活脱脱一个金贵小公子,甚至脖颈处还戴了个玛瑙白玉制成的银锭纹璎珞,同腰间走起来叮当作响的白透暖玉珏相得映彰。
一眼就能让人看出,
少年被养得极好。
乌憬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一个麒麟荷囊,他今日出门,许是先前有谁特意嘱咐过,下人们没忘记给他带上银子。
荷囊里装了一些碎银子同几个花里胡哨的金锞子,是让他去听学时有机会花掉的。
乌憬为难地咬了咬唇,翻出来看了一眼那小小一个的金元宝,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发觉出的想念,“今日告假不……不去了吧。”
说话很是心虚。
乌憬从没有在上学的时候有过这么任性的时刻,说不去就不去了,还是为了同人……厮混在一起。
这二字被他脑补得很是难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词替代,只是这般想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道,“早膳我回府跟他一起吃。”
拂尘笑得牙不见眼,“老奴这就吩咐下去。”两位主子好,他心里自然就好。
乌憬在心里谴责了自己一会儿,决定今日不能再陪宁轻鸿在榻上、椅上躺一日了,要殷着人陪自己一同看书,教自己念字……
还要——
“陛下——!”
刚踏出殿门,一声高呼便传来。
乌憬猝不及防,撞见这一幕,下意识怔愣在原地,又听来人哀声低叹,“老臣见过陛下。”
拂尘面色一厉,眼刀子扫过一旁围在左相身旁的守门太监们,话中有话道,“也不知内卫府什么时候教了你们这些个手脚不利落的,左相来了也不知拦一拦,赶忙来通传陛下一声,竟让大人这两朝元老候在外这般久,若不是被陛下瞧见,还不知要怠慢多久。”
“这便罢了,陛下若因此受了惊吓,让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吃不了兜着走。”
拦一拦、吃里扒外——
指桑骂愧到左相脸上了。
那些宫人霎时全跪了一地,“陛下饶命!奴才们拦了,也想通传一声,可左相不依不饶地想跟着奴才们进殿内,奴才只能在这拦着大人——”
拂尘冷笑,“住嘴,左相一向清廉,怎会做出如此不合规矩之事,也是容得了你们这些下贱坯子胡乱攀咬的?”
左相年迈的脸上早就沉下,他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太监在明褒暗贬,又对宦官嫉恨如仇,险些被气得喘不过气,道,“是老臣执意求见陛下——”
拂尘变了个脸,笑着打断,“见过左相,这些人冲撞了您,奴才这就管教一二,不容您操心,按照内卫府的规矩,一会儿都自个去领几板子。”
这些太监齐齐对左相跪下谢恩,轻而易举就将这份缘头按在了丞相大人之上。
偏偏只有乌憬听不出这些话里的明争暗斗,以为拂尘当真是在维护老臣,左相也在谦让,二人其乐融融。
听见要打人板子,才有些心急,可他好像也说不了什么,不能替左相去做主免去这些人的处罚。
见左相抚着胸口不说话,又看那些太监都下去领罚后,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悄悄离左相选了一些,离跟着他伺候的宫人太监们近了点。
亲疏远近,一眼见的。
可怜左相一口气顺不过来,猛咳了几声,直直盯着拂尘,“你这,这……奸——”
拂尘替自家主子上着眼药,想着千岁爷不在,可不能让天真的小主子被哄骗过去,自然皮笑肉不笑地回看过去,打断,“不知左相来寻陛下可是有要是相商,千岁爷还在府中候着陛下呢。”
左相又是巨咳。
乌憬看了看这边,再看了看那边,有些无措,关心地压低声音问,“他咳成这个样子,要不要唤个太医?”
拂尘立即恭敬俯首,“陛下用不着担心,左相——”
左相终是忍不下去了,“陛下!老臣的确同您有要事相商,不知您可否屏退一二?”
乌憬被问了这么一遭,有些蒙,又对着老人一张面孔,不好意思拒绝,才点头,“那你快一些?”
他赶着回去。
乌憬同左相一同走向石栏旁,拂尘同一众太监在不远处候着。
高台上迎着秋风,乌憬裹了裹自己的鹤氅,好奇地看着左相,“你同我有什么事要说吗?”
他现在肯定是站在宁轻鸿这一边的,但是他本就不认识左相,也不知道对方是好是坏,从先前的事来看,对方表现出来的好像也是个好臣子。
乌憬心里对人是没什么偏颇的,只是难免有宁轻鸿的缘故在,眼神格外谨慎。
左相上上下下看了乌憬半响,欣慰叹道,“陛下的病当真好了?”
乌憬迟疑着点头,不熟练地说着谎话,“发了一场热,脑子就烧……好了。”
左相当即热泪盈眶,“那便好,那便好。”他道,“只是陛下有所不知,这些时日您都跟在那宁贼身侧,老臣怕您受奸人蛊惑,才前来觐见。”
“那贼子手握重权,老臣也只敢寻着今日宁贼不在,而陛下又前来上朝的时机,冒死来寻您。”
乌憬开始吞口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硬着头皮听下去。
“陛下!大周被这一介宦官弄权多年,只要您肯,老臣这就为您赴汤蹈火,夺回大权。”左相跪倒在地,“万死不辞!”
他问,“不知陛下可愿信臣?”
别说什么信不信的了,乌憬都要怕死了,生怕这些话被旁人听着,他还在场,万一被旁人误会就好了。
乌憬忙不迭也蹲下来扶他,“你不要这么说,快起来。”
左相大喜过望。
乌憬认认真真,“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左相面色一僵。
“我什么都不会,字也不识几个,担当不起这个重任,而且——”
左相立即再叩首,“老臣定会教陛下习之帝王之术。”
乌憬说出下半句,有些委婉,“我觉得让他来处理朝政,好像也没有哪里处理的不好的。”
左相哀痛,“那贼人蛊惑先后毒杀先帝,又使三位皇子一同逼宫战死,还亲手斩杀了先太子!”他字字泣血,“朝中不知有多少大臣被其抄家流放,施以极刑不够,还要灭之九族。”
“这贼子手中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
“贪污受贿!残暴不仁!”
“陛下,您万万不可被蒙蔽了双眼!亲小人而远贤臣——”
“亲小人?远贤臣?”
乌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响,他呆呆回首。
宁轻鸿一身绯红官袍,身披鹤氅,头戴九梁朝冠,温声笑问,“是么?”
作者有话说:
55:尊嘟假嘟,不信

宁轻鸿来得悄无声息,猝不及防。
乌憬立即跟撇清干系一般,松了去扶左相的手,他怕得要命,低着脑袋装鹌鹑地挪到了人身后。
小心翼翼地拽着人的袖子,试探地仰首去看人的神色,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对方为什么有心情出门,还是出这么远的门,进宫来找自己。
难不成……
乌憬有些期冀,又有些困惑,仔细观察着人的神色,看了好半响,也看不出对方病好了没有。
少年又放弃地开始低头看地面,发呆。
面对这些朝中大事,朝臣中的你来我往,乌憬一向都很难听得明白,他每次都是这幅自己无能为力,就争取不让自己去碍事的模样。
自个躲到一边,在宁轻鸿的身后乖乖站着,等人处理。
乌憬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没有同他一起在背后说你,我还帮你说话了。”他不好意思让左相听见,只小声道,“你有没有听见啊?”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叩首的左相才彻底从地上颤悠悠地站了起来,他一直跪伏在地,全然不知自己口中一声声的“宁贼”是何时来的。
此时被人听着,也全然不惧。
左相正义凛然,冷哼,“老臣口中所说字字是否属实,想必宁卿心中自然知晓。”
他看躲在九千岁身后的陛下,就像在看误入歧途的少年天子,又重重咳了一声。
“你不让陛下接触朝政,不许朝臣觐见之,若是因天子患病一事,可方才陛下亲口承认病已痊愈,己身无碍。”
“先帝的那份遗旨自然也作不得数,从今日起,先前放在你手中的御玺,自该交还至陛下手中。”
乌憬不知怎么事又扯回自己身上,慌忙抬头,“等等!”他顿了顿,“我昨日有瞧了折子的,只是瞧不太懂,没瞧完。”
“先前也见过内阁的大臣们,对他们也有一些印象,还有御玺,我其实……每日都能见到、碰到。”
宁轻鸿每日批折子时,那御玺就放在桌面上,偶尔批完了,都不会收起来。
乌憬对那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的确痊愈了,但我对朝政什么都不懂,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若将它们给我,肯定会出乱子的。”他委婉,“不若先前如何,现在就如何吧?”
乌憬越说气势越足,想到宁轻鸿此时还有可能在病中,鼓起勇气迈前了一步,挡在人身前,对着左相道,“就这样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万万三思!”
“您此时若轻信小人,日后这贼子谋权篡位,天下大乱——”
左相的话被打断。
乌憬一个一个地数,“可是……我才登基不过半年,先前这么多年,天下也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我记得先前洪灾,现下过了这么久,百姓肯定收到赈灾款,阻拦洪水的堤坝也建起来了。”
“先前也是,我在殿上听着了,科试的一应名单应当也是仔细斟酌选出来的,若是胡乱下的圣旨,您肯定不会接旨,是不是?”
“而且我先前去宫外的夜市,百姓都热热闹闹,安居乐业的,是没有人认识我这个天子,但是大家都好好的。”
乌憬看了看宁轻鸿,迟疑了一下,问左相,“不知商人后代能入朝为官的新法有没有被推行成功?”
左相不解地颔首。
乌憬高兴起来,“你看,百姓过得更好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说,“我就知道这些了,而且……有罪之人是应当受到惩罚,只要不乱杀无辜就好。”
虽然宁轻鸿的手段,
乌憬根本不敢去深想。
左相哑然,“可那万万罪不至死!更不用提这贼子杀了人,抄了家,还大肆烧杀掠夺!”
宁轻鸿笑,“左相此话差矣,这抄得都是贪污受贿之臣,微臣只是去将朝廷之物拿回来罢了。”他顿了顿,“暂且放在臣府中库房之处而已。”
“臣可是未拿半分的民脂民膏。”
左相被气得猛然大咳。
处处维护人的乌憬愣了好一会儿,一时理不清这个逻辑,觉得既然拿得是坏人的东西,那好像……也还能接受?
宁轻鸿道,“更不用提宁府门庭若市,每日都有人赶着上门给臣送礼,他们自个送来,微臣收下又有何妨?”
乌憬反应一会儿,觉得好像没有错,跟着点脑袋。
左相勃然大怒,“你,你——”
宁轻鸿微笑,“今日念在左相一片忠心的份上,臣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他抬抬指尖,“来人——”
宁轻鸿语气关怀,“左相咳得这般厉害,可别倒在我这越极殿外了,送去御医院瞧瞧。”他温声缓道,“两朝元老,又一片忠心耿耿。”
“万万不能让左相就这么去了。”
语中似有深意。
在宫人们搀扶着左相离去时,宁轻鸿深沉的目光一直追随而去,似在思索着什么,直到倏忽间,他看向一旁也拽着自己的衣袖,好奇懵懂地也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左相离去的少年天子。
乌憬感受到他的视线,也回看过来,刚一对上,就被对方若有所思的神色摄住,瞬间哪哪都不看了,巴巴地看着人,“哥哥怎么来了?”
心虚又讨好。
对方还没问,就自己如实地通通交代出来,“我本来是想回去跟你一起用早膳的,可是刚出殿门就被拦下了,我已经让他下次不要来找我了。”
宁轻鸿笑,“不要紧。”他安抚,慢慢细说,“今日乌乌独自来上朝,怕是让左相一脉的人起了些心思,才叫左相寻到跟前来。”
“但他们领头之人太过愚忠,掀不起什么风浪,左相除了太过莽直之外,也算一个清官。”
宁轻鸿抬手去抚少年的耳颈,轻声,“乌乌不用太过害怕。”
乌憬小声反驳,“谁害怕了?”
宁轻鸿笑着继续道,“不用怕会被哥哥发现。”他温声细语,“在学里也不用连同旁人说句话都不敢,想去玩,便去玩。”
“哥哥的肚量还并未小到这般地步。”
乌憬耳根发烫,反应过来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人的面色,小声问,“你是不是好了一点点?”
宁轻鸿用指尖揉捏着人温热的耳垂,轻“嗯?”了一声,只半笑着。
乌憬下一刻便雀跃地蹦到了人身上,踮着脚,紧紧搂抱住人,高兴得不得了。
宁轻鸿托着人的腿肉,半无奈半好笑,“乌乌这般开心?”
乌憬点头,“哥哥好,我自然会开心。”
宁轻鸿反问,“当真?”
乌憬迟疑着说了实话,“是有些累的。”他又弥补,“也不是很累。”
“只是每日都怕哥哥会更不高兴,整日都想着怎么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我就一直在算……”
“怎么才能陪你更多更多一些。”
乌憬说完,不是很好意思地去埋人的肩颈,蹭着,好一会儿,突然感受到自己烫红的耳尖似乎被人轻柔地用唇碰了碰。
他的两耳瞬间愈发地红了。
宁轻鸿同人耳鬓厮磨着,低低笑了声,“乌乌每日带出的银子的确不曾少过。”
乌憬去躲那份麻痒的气息,“你怎么偷看我的荷囊?”
宁轻鸿微叹,“下人每日都要往里头装银子,每日都得同哥哥禀一声,自然知晓。”
乌憬吞吞吐吐,“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不让你看……”
少年的脸被人温和地托着转过来,下一瞬,就让人摩挲住唇,对方却迟迟未打开他的唇齿,只轻磨了表面片刻,才微微松离。
薄唇停在湿润饱满的唇珠上方,气息将断未断,又丝丝缕缕地牵扯着。
宁轻鸿轻笑,“乌乌怎么变得这般乖?”他道,“连同旁人说句话,自个出门玩,都怕哥哥不高兴。”
“自己就把自己锁在哥哥身边。”

第101章 我知道 你也知道的
跟着伺候的宫人都被拂尘识趣地领着退下了,只剩二人仍停在原地,旁若无人地亲昵着。
乌憬下意识辩驳,“我是担心你……”说了一半,又怔怔地看着宁轻鸿带笑的眼停住了。
宁轻鸿轻声,“若是哥哥一直都在这个状态?”他问,“那乌乌要待在哥哥身边一辈子,哪都不去吗?”
一辈子?
乌憬愣了一下。
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并不是因为他自己年纪还小,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让他看起来离这个词还很遥远,又或者说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而是宁轻鸿看着。
就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乌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被人诓了去,好半响,才努力想了一下,最后决定实话实说,他认认真真的,“会的。”
“我只认得哥哥,也只有哥哥对我好。”
意思是,不待在宁轻鸿身边,他也去不了哪里。
“而且我也不能等你一生病就自己走了,我不会做那样的人。”
意思就是,宁轻鸿对他这般好,他也不会丢人他。
若是从前,乌憬这两番话就能让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可宁轻鸿却问,“只是因为哥哥对乌乌好?”
那是因为什么?
乌憬的脑子有些乱。
好一会儿,少年迟疑地点点头。
片刻,宁轻鸿轻叹一声,“哥哥知晓了。”他松开抚住乌憬耳颈的手,作势要牵着人走。
乌憬隐隐约约觉得对方的态度似乎有些变了,奇奇怪怪的,但他又说不清楚,半分都感觉不出来对方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是他下意识拽住了宁轻鸿的袖角。
不让人走。
宁轻鸿回身看人,低“嗯?”了一声。
乌憬磕磕巴巴的,只会呆呆地看着人。
连自己为什么不让人走不知晓。
乌憬面上一片烧红,“还有,还有其他的……”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宁轻鸿问,“乌乌又在说什么?”
乌憬脑袋都成一团浆糊了,“我,我不知道。”
宁轻鸿问自己会不会待在他身边一辈子,自己说会,他又问为什么。
乌憬糊里糊涂地捋清楚后,去想着这个因为。
他们几乎什么都做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这几日甚至每夜他都要被作弄一番。
但就好像每次结束之后,宁轻鸿都不假人之手,而是亲自去处理一片狼藉。
将所有会叫人发现痕迹的衣物通通都扔了烧了,乌憬知道自己这么想有些过分,明明每次都是他自己控制不住,宁轻鸿知晓他怕羞,不想让人发现才这样做的。
可是……
他确确实实还不知道宁轻鸿是怎么想的。
乌憬又混乱地改口,“我我,我知道。”他死死攥着宁轻鸿的袖角,细瘦的指尖用力到发白,骨节还在泛着粉。
整个人快烫晕了,
昏昏沉沉的。
下一瞬,猝不及防间,乌憬扒拉住人的衣襟,跳起来,踮着脚在宁轻鸿的薄唇上亲了一口,“你你,你也知道的。”
口不择言。
乌憬“吧唧”完这一口,瞬间就松了拽住人的袖子,跟上次一样,埋头就往殿里面飞快跑去。
慌不择路。
心跳快得几乎都让他快要左脚绊右脚了,乌憬大脑一片空白,只想换个能让他呼吸顺畅的地方缓一缓。
不然他都要觉得自己要在宁轻鸿眼下窒息过去了,等跑进殿内,又躲在门口,愣愣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脸。
因为在高台上站了许久,被秋风吹着,他的手指都是冰凉的,一碰上,就被自己的脸肉烫得跳开了手。
好一会儿,才用手心捂住自己的脸,想要散散热,捂了好一会儿,连手心都被弄得发烫了。
只是他上次跑得了,是因着要去听学。
可这次却没有理由跑得这般轻易。
乌憬余光瞧见殿门外露出一角罩在雪白鹤氅之下的绯红官袍,不疾不徐地迈进殿内,边吩咐守门的宫人,“去传早膳,再派个人去国子学告假。”
宁轻鸿顿了顿,再道,“若是御医诊治外,派个人同我通传一声。”
宫人纷纷应是,没一会儿就在主子的示意下都退了下去。
趁这几句话的功夫,乌憬已经悄悄走到茶桌旁,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捧着茶盏慢慢喝着。
杯口快将少年的下半张脸都盖住,只露出被茶雾熏得湿润的眼睑。
宁轻鸿才一走来,便将乌憬用来遮脸的茶盏拿走,他力道不大,但少年根本没有想过抗拒,只乖觉地等人将这物什夺走。
露出一张酡红的脸。
偏偏乌憬顶着这么一张脸,还镇定自若的,努力维持一本正经的语气,“你干什么拿我的茶杯?”
宁轻鸿轻笑一声,“那乌乌跑什么?”
乌憬梗着口气解释,“谁跑了,我才没有跑,我渴了饿了……才走的。”
理直气壮的。
宁轻鸿忍俊不禁,“好,乌乌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半俯下身,指尖去探乌憬腰间那个荷囊,只问,“当真一铜板都没有花?”
乌憬作着保证,“没有的,我也没有拿那些金元宝打赏给人。”他翻开自己的荷囊,呈给人看,“都在的,你看。”
宫里同宫外的大户人家是有用金银锞子打赏给下人的习惯,但宁轻鸿送给乌憬的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些小金锭小银锭同金叶子什么。
而是每一样都让宫中有手艺的铁匠精打细磨出来的,每一样小归小,可雕绘的物什都活灵活现的,背后还刻着不同的祝福语。
乌憬花都不舍得花,怎么可能舍得赏给旁人?他都恨不得抱着那个布老虎样式的荷囊睡觉了。
若不是因为怕丢人,也不会只带那个麒麟样的荷囊在身上。
宁轻鸿笑,“罢了。”他半蹲下来,垂眼仔细地将乌憬的荷囊重新收紧,再慢慢系回人身上,“哥哥既然给乌乌银子,那便是让乌乌花出去的。”
乌憬屏住呼吸,认真地看着半蹲在自己身前,将荷囊上的系绳缠绕回自己腰带上的修长指尖,一时有些恍神。
“哥哥并非不让乌乌不同旁人说话,只自己去街上逛,先前说的只是不让乌乌不学好。”
“乌乌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宁轻鸿话至一半,端着膳食的宫人如流水般走进,走在最前的拂尘瞧见这幅九千岁半蹲在坐着的少年天子跟前的场面,恨不得当即转过身再出这道殿门。
可当着这么多双眼睛之下,宁轻鸿也不躲不避,只静静将那系绳打上一个结,说着方才未说完的话,“乌乌自个要学聪明一些,不然叫人吃得皮都不剩了,也只念着人的好。”
他温声低笑,“那怎么行?”
“哥哥教了乌乌这般久,并非是为了教这些。”宁轻鸿又抬手,去抚少年跑得凌乱的乌发。
乌憬下意识说,“可哥哥又不是旁人。”他辩驳,“我没有什么能被哥哥骗去的,念着你的好是应当的。”
宁轻鸿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只抬起去抚人侧脸乌发的手,微曲着,用手背轻敲了一下少年的眉间。
乌憬下意识被训得闭紧眼,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他明明顺着宁轻鸿的话来说的,
说的还都是些哄人开心的。
宁轻鸿起身,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膳食,问,“左相如何了?”
拂尘立即回,“御医说左相最近心气郁结,才重咳不停,已开了几幅清心顺气的方子了。”
宁轻鸿沉吟一瞬,看向还在仰脸看着他的乌憬,笑,“乌乌自个先吃着。”
他吩咐,“抬个步辇来,去瞧瞧。”
“记得派个人去提前知会一声,便说我有事要同左相相商。”

第102章 荒唐 是真的吗
一直到乌憬用完早膳,宁轻鸿都未曾回来,宫人收拾了膳食,要送天子去养心殿。
步辇停在越级殿外。
乌憬离去时,特地去正殿瞧了一眼,发现人还未回来,今日的折子也都堆在上头,宫人们瞧上去也并不准备把这些奏折搬到养心殿的御书房内,等宁轻鸿回来去批奏。
跟在天子身后的拂尘瞧见,体贴询问,“陛下可是想着爷了?”
乌憬一怔,坐上步辇的动作更快了,默不作声,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拂尘这些日子都不跟在千岁爷身后了,被特地派到了天子身旁伺候着,即是为了让外人瞧出这份看重,也是为了安陛下的心。
他主动说出千岁爷的去向,“爷这几日都未上朝,内阁积了一堆事等着具体的请示。”
“一会儿千岁爷见完左相,就得回越极殿面见内阁大臣,算是收个尾,这折子也一并放在上头。”拂尘道,“爷最善一心二用,到时会一边听着内阁争论,一边瞧折子。”
他说完了,还极为有眼色的再请示一句,“还望陛下不怪罪奴才多嘴,”
“我不能在一旁听吗?”
乌憬下意识问。
若是先前天子说要在千岁爷同内阁重臣们议事时,也要在一旁听着,拂尘怕是会大惊失色,一边顾忌天子可会有余的心思,一边怕爷晓得此事被天子触怒,担心陛下安危。
可现下拂尘心底已然麻木,小心答道,“许是千岁爷另有安排?”
乌憬托着腮,随着步辇被抬着向前走,自个也摇摇晃晃的,一边听人道。
拂尘笑呵呵的,“爷还同陛下递了句话过来,让您在养心殿歇一歇,瞧瞧书,不用着急。”
乌憬有些出神地点点头。
一路到了他许久未曾回来的养心殿,跟先前千岁爷不在时,就让原本的宫人接着伺候天子不同,乌憬一来,也都宁轻鸿的规制一样。
这养心殿的宫女都替换成了内卫府的太监。
乌憬下步辇时,有一太监上前同拂尘耳语几句,没过多久,拂尘就回来同天子传话,“千岁爷说,陛下若是歇够了,可以去御书房瞧瞧书。”
“还说陛下若不想,便不去了。”
“不用太听爷的话。”
乌憬先回的寝殿,他有一阵子没回来了,殿内的摆设还是如同先前那般,但因着他与宁轻鸿偶尔在宫外住一会儿,偶尔又回宫住一会儿,有许多物件还是放在了养心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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