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 by鹤安
鹤安  发于:202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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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让他这么早过来?
平白早起的乌憬心里气闷,表面听话的跟着人走,这些日子下来,就算他是傻子,也认得出哥哥身边一直跟着的人。
正殿内除了少许宫人,果然没宁轻鸿的身影,乌憬被带着坐到龙椅上,太监将他之前掉的小玩具都堆到桌面上。
除此之外,御桌上还摆着几堆今日要批的折子。
乌憬佯装困惑地看了看四周,“哥哥?”
“在这坐一会儿,就能见到了。”拂尘又道,“奴才去给陛下沏壶热茶来。”
乌憬乖乖坐着,看拂尘走远。
他实在是困,视线略过面前堆满折子的御桌,又低头看了看宽大的龙椅。
太师椅还没被宫人端上来,于是折子都堆在龙椅前,没有乌憬趴着睡的地方,他踌躇了一下,悄悄把布靴踢掉,然后熟练地把披着的狐裘拽下来,盖在身前,阖上眼。
倒头就睡。
宁轻鸿来时,天已彻底亮了。
他站在殿外,因为距离过远,龙椅又高,被挡在御桌后头,这个角度瞧不见睡在上面的少年天子。
宁轻鸿好整以暇地问,“陛下呢?”
拂尘接过千岁爷怀里的白玉笏板,边给千岁爷解着身上的裘衣,“在龙椅上睡熟了。”
宁轻鸿阖了阖眸,又问,“过来的路上呢?”
拂尘神色有些复杂,把天子来时的一路都说给千岁爷听了,包括陛下一起来就吵着要布老虎,然后把大部分玩物都带上,结果两只手抱不住,一路走一路掉一路捡的事,平白耽误了许多时辰。
以及一上了步辇又睡着了,抱着的物什继续往下掉,最后还是宫人给捡起来的。
宁轻鸿低低笑了一声,听不出是真是假,只道了句,“是么?”他身上的裘衣被解下来,“桌上的折子可有被动过?”
拂尘神色更复杂了,摇首,“守着的宫人说,奴才一走,陛下就脱了鞋躺下睡着了。”
宁轻鸿不再出声,带着少许笑意,静静向里走去。
绯红官袍停在龙椅跟前。
宁轻鸿微微弯下身,静静瞧着蜷缩在龙椅上的少年天子,初秋的清晨也算冷,乌憬夜里睡姿再蛮横,现下也乖乖用狐裘把自己裹紧。
下半张脸都被软乎的狐毛盖住,只露出闷得通红的鼻尖,轻浅的呼吸着。
宁轻鸿伸出指尖,无声无息地撩开少年脸上盖着的狐裘,露出乌憬睡得脸侧都泛粉的一张脸,他用手心贴上去探了探。
温热得过头。
这个热度,确实不是只装作闭眼才有的。
他刚从殿外进来,冰凉的五指一贴上去,乌憬就被冻得缩了缩脖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里撞见宁轻鸿弯腰看他的一张脸。
眉眼隐隐带笑,温润如君子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做了宦官,下颔线也很是柔和。
温和得让人迷惑,
瞧不出危险性。
乌憬精致的眉眼一下子睁圆了,几乎要被这美颜暴击给吓得炸毛,但他脾性柔软,被人在睡着时靠得这般近,又掀被子,又摸脸,也只是呆呆地往后缩了缩。
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昨晚睡前的那个胡思乱想。
这么一动作,宁轻鸿垂下的丝缕墨发便蹭在了少年的颈间,乌憬的耳尖腾地红了,又往里缩了缩。
不能乱想不能乱想。
宁轻鸿摩挲着少年的脸肉,意味不明道,“睡得这般熟。”
还未彻底清醒的乌憬下意识也蹭了蹭,眼神带着小鹿般的茫然,“哥哥?”
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一睁眼一闭眼,宁轻鸿就跟闪现一样出现在他面前,他睡了这么久吗?
宁轻鸿在笑,“再叫一声。”
乌憬听他的话都快成了本能,神经反应比他自个想得更快,下意识唤,“哥哥。”
宁轻鸿笑,“乌乌醒了就好。”他轻声重复了一遍,“醒了就好。”
乌憬还没反应过来,只会跟着他乖乖地念,“乌乌醒了。”
哪哪都不像演的。
宁轻鸿,“去吃早膳?”
乌憬眼一亮,“吃早膳!”
也实在不像装的。
宁轻鸿声音缓慢,“抱住哥哥。”他微微眯眸,似乎在观察着少年天子。
乌憬犹豫了一下,便顺从地伸手搂住宁轻鸿的脖颈,做下决定后动作间没有一丝抗拒,甚至带着些迫不及待。
先不说乌憬敢不敢说“不”,他补了快一个时辰的觉后是真的饿了,自动把自己代入宁轻鸿养的小猫小狗的身份。
坚决不乱想。
但到底是有过猜想,就算宁轻鸿现在对他同往日一模一样,乌憬也止不住自己的思绪偏到别处去,只能寄希望早点到了膳厅,宁轻鸿早点将他放下。
乌憬甚至还在催促着,“乌乌饿。”
他眼巴巴地看着宁轻鸿。
宁轻鸿罕见地静了一瞬。
作者有话说:
9k(自我怀疑):?

第26章 贪心 只许吃一小口
宁轻鸿微微垂眼,瞧着仰躺在龙椅上,看着他的少年天子,的的确确一丝抵触都看不出。
乌憬显然没意识过他身为大周天子,被一介宦官抱在怀里把玩的画面是有多么辱人。
到底是寡廉鲜耻,还是极会隐忍?
宁轻鸿眼神意味不明。
乌憬不知他在想着些什么,似乎在迟疑?他在心里嘀嘀咕咕的,之前不是都抱过一次了吗?虽然他那次是真的有些害怕,被抱的过程中都在发愣,没什么感觉。
但是现在他搂得手都快酸了,总觉得尴尴尬尬的。
“哥哥?”
他又催促一声。
宁轻鸿笑着应了一声。
下一瞬,乌憬整个人就被凭空抱起,还是熟悉的抱小孩姿势,一手托着他,一手扶着他的后背。
他个子小,原来的身体因为之前没吃过什么好的,现在十七八了,也没有多高,还有待着继续长。
宁轻鸿则比他高得多,这么一抱起来,乌憬也能轻松地将脸埋进那朱红圆领的肩颈里。
像个小考拉,趴伏在别人身上。
乌憬别过脸,因为觉着有些尴尬,安安静静地埋着头,鸵鸟似的,还装作无聊地晃着夹住宁轻鸿腰身的两条腿,实则催促着,“哥哥,快。”
到了就赶紧把他放下来。
他做不到跟宁轻鸿一样,不把对方当人看,现在切切实实地清醒着被一个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青年搂起,还是有些不适应。
拂尘跟在千岁爷身后,瞧见天子都快把脸埋进爷的肩上了,实在瞧不出什么排斥的情绪,只得暗暗在心里记下,之后禀报给九千岁听。
千岁爷今日破天荒地让他盯着陛下的一举一动,一一记下来。
当真是怪哉。
先前主子可从没有对哪件事物这么上心过,对,就是事物,他心里头也是这么觉着的,千岁爷养着陛下就像养个小玩意儿,是真没有把是个傻子的天子当个正常少年人来看。
拂尘老老实实地跟着。
早膳就在偏殿。
宁轻鸿一路无言,出了殿门,再拐个弯,片刻就到了。
乌憬闻到饭菜香,忍不住扭过脸向后看去,他想挣扎着下去,刚刚动作又停了下来,巴巴地再向宁轻鸿看去,“乌乌吃?”
熟门熟路地问。
宁轻鸿微微笑着,“不着急。”
他着急。
乌憬忍不住有些急切,闷闷地想,你不饿我饿。
他脸上藏不住情绪,宁轻鸿轻易就看出了少年隐隐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忍耐下来,很是听话。
宁轻鸿眼底的情绪愈发地深,全是饶有兴致的探究,他走到桌前,拍了拍乌憬的腿肉,“松腿。”
乌憬以为他要放自己下来了,乖乖地松开腿,正准备松手的时候,宁轻鸿就在他耳畔说了句,“好了。”
他下意识停住动作,只不过一眨眼,就被人横抱起腿坐下,乌憬愣愣的,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坐在别人的大腿上,他仰脸去看宁轻鸿,眼中的迷惑茫然都快盖不住了。
宁轻鸿笑,“哥哥今日喂乌乌。”
乌憬唇间微微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又嗫嚅地合上,低低“哦”了一声。
宁轻鸿反问,“乌乌想自己吃吗?”
乌憬试探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点头,“想。”
自己吃才香。
他都观察过了,这人用膳都慢条斯理的,就那个速度,乌憬在被喂饱前已经饿没了。
宁轻鸿先前说让乌憬想要什么就直接同他说,现下眼都不合一下,直接温声否决,“下次吧。”
乌憬根本不知道这人今日又怎么了,从一开始就奇奇怪怪的,他不敢反抗,只能不开不心地应了。
没事,他都习惯了。
这人要做点正常的事,他才觉得荒谬。
乌憬努力安慰着自己。
但他的不高兴都快摆在脸上了,焉了吧唧的,直到看见桌上的饭菜时才开心了一点。
很快,就重新恹了下去。
因为宁轻鸿给他喂吃的全凭自己喜好,偏偏他不爱吃的都是乌憬喜欢吃的,一点油腻的东西不会给乌憬夹。
吃了小半碗蔬菜跟一点清蒸鱼肉后,乌憬又被喂了半碗海鲜粥,眼巴巴地看着宁轻鸿的筷子从他想吃的红烧肉上三过家门而不入,当真是怕了这人的心血来潮。
就算坐在人大腿上,也一点胡思乱想的旖旎心思都没了。
好想吃肉。
他要吃肉。
乌憬忍不住去扯宁轻鸿的袖子,“哥哥,乌乌自己吃?”
宁轻鸿抬眸去看他,这下倒如愿瞧见了天子脸上满满的不情愿,他似笑非笑着。
不等宁轻鸿出声,乌憬看他神情,怕他生气,又小心补充,“那哥哥给我夹肉吃?”他简直按捺不住,看向桌上,“要那个红色的。”
准确来说是红褐色。
宁轻鸿顿了顿,像瞧着什么新奇物什一样看着乌憬,他突然低低笑了一下,语气却极具耐心,“乌乌才睡醒,不能吃。”他温声劝着,“当心闹肚子。”
“陛下难受了,微臣也会跟着心痛。”
指骨分明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抵上少年的小腹,指间清瘦,手心宽大,宁轻鸿带着点力按了按乌憬的肚子,他轻轻探着,笑,“都鼓起来了。”
“都吃饱了还想着让哥哥继续喂。”宁轻鸿嗓音很轻,“乌乌真是贪心。”
他的指尖隔着层衣裳,摸不到一点硬挺的肌肉,全陷入软乎的皮肉里。
当真是什么都探不出来。
乌憬还没同人这么亲昵过,应激地微微颤了下,后仰着想躲开宁轻鸿的手,可他身后就是正在作弄他的人,再怎么往后缩,也只是把自己往狼坑虎口里送。
宁轻鸿问他,“躲什么?”
乌憬两只手都慌里慌张地按住宁轻鸿的腕骨了,却不敢用力气推开,“没有躲。”
他莫名想起昨日燕荷塞给他的小木盒,只觉自己正坐在烫手山芋上,恨不得把宁轻鸿按着他肚子的手狠狠丢开,从对方腿上跳下来。
乌憬想说还没吃饱,顿了好一会儿,也只敢道,“乌乌不吃了。”他推让着,“哥哥吃。”
快点吃完,快点放他下来!
宁轻鸿笑着道了声“好”,乌憬坐在他怀里,见一直伺候自己用膳的人终于放过他,换了副碗筷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乌憬干咽着口水。
太可恨了!
一大早上就让他睡不好吃不饱,现在还在这里诱惑他,这人是不是有病?!
乌憬在心里说小话。
宁轻鸿吃得清淡,他入口的,都是方才喂过乌憬的,见天子看他吃一会儿,又闷闷地别过眼看其他地方,没多久,又解馋似的转回来继续看。
两刻钟后,宁轻鸿堪堪停筷。
乌憬恹恹地低着脑袋,余光瞧见拂尘在示意下又递上一双玉筷。
还未反应过来,宁轻鸿就低低笑着道,“好了。”他夹起什么,递到乌憬眼前,语气很是无奈,“只许吃一小口。”
是那块红烧肉。
乌憬顿时又兴高采烈起来了,他的情绪变化明显到拂尘都瞧出来了,更不用说搂着他的宁轻鸿。
乌憬,“乌乌吃了?”
宁轻鸿似是在哄他,“吃吧。”
乌憬靠近宁轻鸿手中的筷尖,对着肉多的部分咬下去,确确实实听话地只咬了一小口,再不舍也起来了。
换作旁人早趁着这机会,囫囵吞枣地把眼前利益全吞进腹中,别说贪心,简直没有比他更乖的了。
宁轻鸿不动声色地全看进眼里,他搁下筷,“带陛下去净口。”
这顿折磨人的早膳总算结束,乌憬几乎迫不及待地要从宁轻鸿的腿上下来,只是在他动作前,拂尘更快,准备去搀扶天子。
乌憬反应过来后,迅速躲开拂尘的手,往宁轻鸿怀里埋。
差点忘了,他一直不知道陛下在叫谁。
宁轻鸿笑了下,轻声哄他,“乌乌可以下来了。”
乌憬这才慢吞吞地被拂尘扶起,带到了偏殿的暖阁内,回头看时,还能瞧见端坐着的宁轻鸿已然站起身,用湿帕子擦拭着指尖。
宫人跪在他跟前,整理着被他坐乱的官袍。
暖阁内还搁了道屏风,外间摆着铜盆温水,里间则燃着清香,摆着扑了层厚木屑的恭桶。
乌憬用清茶漱口后,再擦了擦脸,最后把宫人全都推了出去,解完手再净手后就小跑出来了。
等再出来时,就止不住把视线往重新恢复成一派光风霁月的宁轻鸿身上瞧了。
他只有一点好奇,只有一点点。
然后又把视线挪到扶着他走的拂尘身上,视线止不住的好奇。
没有任何歧视,纯粹好奇。
他们是怎么如厕的?
好想知道。
拂尘不知怎么,被天子的视线看得毛骨悚然,讪笑着问,“陛下?”
乌憬立即收回视线。
都怪那个小木盒,他能不能不要再想这回事了,弄得他对宁轻鸿的看法都变了。
对方今日还一直对他搂搂抱抱,
这也太奇怪了。
“过来。”宁轻鸿对乌憬伸出指尖,乌憬只得收拾收拾,小跑着过去,牵住他的手。
对方的手比他大得多,很轻易就能包裹住乌憬的,因为在殿内坐了许久,还用了早膳,也不再冰冷,摸上去反而有股温凉如玉的错觉。
有些奇怪。
明明之前也牵过手,但总觉得今日的就是不太一样。
乌憬有些懊恼地低着脑袋,恨不得回到燕荷给他木盒前的时候,被人牵着走,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仰脸观察宁轻鸿走在前的背影。
是一种带着些直觉,想要自保般的好奇。
说不定一发现什么不对劲,就会立即飞速地逃走。
没过多久,就到了正殿。
乌憬正准备走到龙椅上坐下,就被拉着手牵回来,宁轻鸿似笑非笑,“乌乌今日同哥哥坐在一起。”他淡淡道,“不过今日可不能再同先前一样玩了。”
宫人这时捧着什么东西上来,乌憬看过去,是一些书简,还有一沓白纸。
他怔了怔,见拂尘上前将书简摊开,露出密密麻麻跟宁轻鸿看着的折子上一样丁点大的蝇头小字。
宁轻鸿坐在太师椅上,将乌憬牵到自己跟前,语气带笑,只是话中似带有深意,“乌乌应当是不识字的?无妨。”
“哥哥教你。”
乌憬愣愣的,“识字?”
宁轻鸿轻笑着应。
那好像正好?
乌憬心里嘀咕着,他穿过来后根本不认识这个朝代的字,这里的字形连后世的繁体字都没演变到,在他眼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象形符号,跟甲骨文没什么区别。
乌憬浅浅弯眸,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愿,“要跟哥哥玩。”
太好了,他终于不用当文盲了。
作者有话说:
55:你人真好

乌憬背对着站在宁轻鸿身前,桌上就是大摊开的书简。
拂尘随侍在一旁,不经意间往上瞧了一眼,霎时骇得想“砰”地当即跪下。
书简一开头便是一句:哀帝崩逝于太宁十九年,死于癫痫——
怎能不让人惊心胆颤。
这份书简是昨夜千岁爷回府后让内卫府中的探子誉抄的,拂尘被屏退在外,在门外候着,不知这书简用作何用。
当时宁轻鸿说一句,探子便写一句,“哀帝崩逝于太宁十九年,死于癫痫。”他顿了顿,“实则中毒致癔症发作,用帘帐作三尺白棱,自尽而亡。”
“太宁十年,前太子因战败而至东宫被废,哀帝元后怀恨在心,此毒因我挑唆,被元后勾结御膳房司膳太监而下,不为人知。”他神色冷淡,语气更是平静,丝毫不像在述说着自己的罪证。
如同闲暇之余的一件小事。
“哀帝得患癔症,不理朝事,由内卫府代为掌管,此后九年,朝臣奏折呈于我手,我代以朱笔批之。”
“我蔽天子耳目,内卫府唯我马首是瞻,朝臣皆俱我骇我。”
宁轻鸿话落,看了一眼写着写着,手开始不停发抖的探子,他淡笑,“抖什么?你今日知此事,我不会杀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放心写罢。”
探子霎时歇下一口气,他感恩戴德地捧笔跪倒在地,语中赤诚得几乎只剩下一片忠心,“谢主子。”
宁轻鸿呷了口茶,继续不紧不慢道,“哀帝死后,元后悔之,也随其自刎于中宫,因哀帝死前未再立东宫,宫中大乱。”
“哀帝生前有五子二女,嫡长子为元后所出,被废,庶二子、庶五子为当今太后所出,三子为当今太妃所出。”
“四子痴傻,被哀帝不喜,其母产后四年,精神失常自尽于冷宫中,后宫妃嫔无人收养四子。”
“五子一出生便被元后毒害,而后九年,后宫凡有妃嫔有孕,产后若为男,皆暴毙而亡。”
宁轻鸿一字一句,“哀帝气断后,我仿造其字,伪造遗旨摄政监国。”他阖眸回忆着,“被囚于城郊的前太子勾结朝中大臣,太子党死灰复燃,与二皇子、三皇子一脉进行党争。”
“三人领兵欲行逼宫之事,翌日,二皇子在金銮殿死于三皇子之手,前太子攻破城门,从午门而入,将三皇子刺死。”
“我策反皇城卫,捧哀帝遗旨,以清君侧名义,将太子斩杀马下,而后,我令当今太后收养四子,于冷宫迎四子为帝。”
“此后,我独揽大权。”
现下,宁轻鸿静静抬眸,他看着乌憬,淡淡笑着,他丝毫不怕将这些秘辛展于天子眼下,尽管他已知晓当今天子并非痴傻,却仍是这么做了。
若是装疯卖傻,隐忍负重多年的皇子,都会在此时拿着这书简当作威胁他的把柄,跟他谈判,再蠢一点,说不定会当即想气得拔剑杀了他。
恨他吗?
想杀了他吗?
宁轻鸿眼中笑意愈浓,似有期待。
乌憬很认真地在盯着桌上的书简看,他才看了第一眼,下意识问,“哥哥,这是什么?”
宁轻鸿支着额,很随意地笑道,“是一二三四。”
乌憬突然伸手去摸了摸书简的第四个字。
正好是那个“逝”字,拂尘瞧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喘,几乎要腿软跪倒在地。
乌憬看着那个字中上的两座叠在一起的,像小山一样的笔划,他又摸了摸,那个“山”字被笔墨晕染,字迹粗笨,看上去就像小鸭爪印在上面一样。
“哥哥看,这里有两个爪爪!”乌憬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物什一样,满眼好奇,回头看向宁轻鸿,指着那个字惊奇地说。
乌憬想起什么,去翻今早自己带过来的小玩具,先前被宫人摆在了御桌上,那正好就有一个用木头雕制而成的小鸭子。
他精准地拿过来,反过来,巴巴地将下面的两个爪呈给宁轻鸿瞧,又重复了一遍,“哥哥看!”他强调,“爪爪。”
去掉那层蹼,只看凸出的部分,若是印在纸上,着实一模一样。
乌憬忍不住想,好神奇。
原来这个朝代的“四”要这么写吗?还挺可爱。
宁轻鸿盯着乌憬瞧了半响,慢慢笑了,“确实像,乌乌真聪明。”他眼中兴致似乎更浓了,不疾不徐道,“书写的人没有写好,哥哥待会儿会好好罚罚他。”
宁轻鸿顿了顿,似笑非笑,“只是哥哥拿错书了,那不是‘四’。”他吩咐道,“拂尘,端个火盆来,将这书简烧了。”
拂尘终于懈下一口气,面色发白地应“是”。
这祸害东西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了……拂尘想都不敢想,他恨不得就地生火,赶紧烧了!
乌憬茫然地看着拂尘像是身后有狗追一样,连滚带爬地急匆匆小跑下去,中途还踉跄了好几下。
拿错了就拿错了,为什么还要烧了它?
乌憬不敢问,只眼睁睁地看着宁轻鸿将他面前的书简随手合上,放至一旁,翻开了下面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人脸上的笑,总觉得心里发毛,连忙清空脑子里的想法,准备好好学写字。
还没看真正的“一二三四”长什么样呢,拂尘就端着火盆两边的木把手,迅速回来了,他眼观鼻鼻观心地捧起那本书封空白无一字,已经被合上的书简,丢进火盆里。
火苗迅速燃烧了书纸,也愈发地大,因为拂尘捧的近,乌憬忍不住往旁边撤了撤,抵到了身后人的腿,一踉跄,就跌倒了人的身上。
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坐上别人的大腿了。
乌憬有些心虚地准备站起来,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刚一动作,肩上就被人按住,宁轻鸿微微抬眸,在他耳畔道,“坐着罢,又不是在罚你。”
“一直站着,酸了腿,乌乌岂不是又要同我哭了?”他笑,“好了,哥哥教乌乌认字。”
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让这句话近乎如同耳鬓厮磨一般,乌憬耳尖都有些发痒。
火焰声“滋滋”作响,宁轻鸿轻轻的低笑声听在他耳边,两相应和,平白添了几分玩火自焚般的诡异。
乌憬只会重复宁轻鸿的话,“教乌乌认字。”
宁轻鸿将乌憬此时面前的那本书简翻开。
乌憬认真看去,第一页的打头四个字就让他生出几分亲切感,果然,不管哪个朝代,“一二三四”都是这么朴实无华。
除了“四”变成四个横之外没什么不同。
剩下的“五六八七……”就重新怪起来了,乌憬看得一头雾水。
根本没有丝毫怀疑这么简单的字,宁轻鸿为什么还会拿错书,还想着自己这么快学会是不是有点太假了。
要怎么一边装傻一边认字呢?
乌憬学上次一样,用握拳的姿势去拿起笔山上搁着的狼豪毛笔,把自己的手塞进宁轻鸿的手里。
笨拙得毛笔都把自己的衣服弄黑了。
乌憬认真地说,“哥哥教乌乌。”
宁轻鸿低笑,收紧手,攥住天子的手,“好。”
拂尘一直躬身捧着火盆,等火苗将书彻底燃尽后,看见千岁爷抬了抬指尖,才将火盆捧下去,等他再回来时,就瞧见千岁爷连折子都不批了,此时在摊开的白纸上,携着陛下的手慢慢写下那几个可笑的“一二三——”
似乎当真有兴致教起了天子。
乌憬被人握着手写,几乎都没怎么出力,宁轻鸿带他写了三遍,才松开他的手,“乌乌自己写一遍。”
乌憬懵懵懂懂,“写?”
宁轻鸿温声道,“像哥哥一样,在白纸上写出墨色来。”
乌憬试探地画了一痕,像找到了新玩具一样,握蜡笔似的,画画一般,画出了一条痕、两条痕、三条痕,他没学过毛笔字,又特地把每条痕都画得一样长,一样粗。
十分难看。
不错,乌憬很满意。
他还学宁轻鸿一样,画了三遍,嘴里嘟嘟囔囔,“一二三,一二三……”
拂尘瞧着都头疼,也不知千岁爷是如何想的,非得教陛下一个傻子学字,能教会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怕是每日都得耗许多时辰。
今日也不知为何给陛下看那种祸害东西,难不成……拂尘不禁仔细瞧了天子两眼,又想起昨夜千岁爷的异常。
他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却不敢细想。
就这么几日观察下来,他是真瞧不出天子是装的,可千岁爷这般做,心下肯定已然笃定。
为何还不发作,莫不是觉得有趣,想等天子自露马脚?但是——
拂尘瞧着正侧过脸,懵懂地问着千岁爷“一二三是什么”的陛下,又不禁把先前的猜测推翻。
就如同千岁爷先前所说,
若是装的,未免太像。
宁轻鸿似笑非笑地看着乌憬,吩咐,“拂尘,去拿一盘糕点来。”
一盘桂花糕立即被拂尘端上来,在宁轻鸿的示意下,放在那张写满“一二三”的纸上。
因为乌憬先前喜欢吃,他每次来宁轻鸿这,都能瞧见有盘桂花糕备着。
但是上次他被喂出了心理阴影,很久没碰过了,现在看着这盘糕点,忍不住有些馋。
乌憬吞吞口水,
宁轻鸿再让拂尘端来一个空瓷盘跟一双玉筷,翡翠似的玉筷被他携在指尖。
盘中有四块糕点。
乌憬眼睁睁看着那玉筷夹起其中一块糕点,放进空瓷盘里。
宁轻鸿,“若是乌乌吃了一块。”他又将一块糕点夹进瓷盘里,“乌乌再吃一块。”
他问,“那乌乌吃了几块?”
乌憬看看宁轻鸿,再看看盘中的桂花糕,有些迟疑,他怕惹宁轻鸿生气,但是……只有这样又能演好又能吃好吃的。
他是个傻子,
原谅他吧。
乌憬果断用抓起两块糕点,叠在一起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乌乌吃了。”
他眼巴巴看着宁轻鸿,似乎还想让人夸他。
宁轻鸿笑了。
作者有话说:
探子:探子的命也是命()

第28章 佛珠 献礼
乌憬吃一块还不够,他两块叠在一起吃,咬了几口后,对上了宁轻鸿微微笑着看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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