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海神,也不能这么说, 不应该剥夺他的家人。
可他的父母很平静地应下了海神的说法。
那时候的陈壹十分不理解,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不反抗。
他们完全可以带着陈山晚离开这里, 让海神再也找不到。
毕竟就算是神, 也只是“海神”。
直到陈山晚十二岁那年。
那年陈山晚忽然叛逆,明明练了一年祭祀舞, 也一如既往地抽中了神选之人的位置。甚至陈山晚还在海祭日的前两天复习了舞姿,就连前一晚的沐浴也乖乖进行了。
然而就是第二天, 陈壹去喊他时, 发现为他量身制作的祭祀服还放在沙发上,而陈山晚则是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陈壹回忆起自己在家时确实有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门开关的声音, 但他没有太在意, 以为是父母一早天还没亮全就出了门, 现在想想……
陈壹当下就被惊得慌了神。
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自己的父母, 但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陈山晚。
也是那天, 后来再没身影, 一直被他们这些小辈悄悄议论说是不是幻象的海神现了身。
依旧是一个晴朗无风的日子,海浪却疯狂地拍打着沙滩, 在顷刻间淹没了海滩, 甚至冲上了礁石, 天也在短短一霎变得无比阴沉。
长老说,是因为海神以为他们弄丢了陈山晚, 所以发怒了。
海上天气再如何变化多端, 也不可能上一秒还晴空万里无云, 下一秒就像是要发生海啸。
陈壹知道长老说的多半是真的。
他们所有人跪倒在地, 祈求海神平息怒火,却并没有半点用处。
好在虽然过了从前定下来的陈山晚上祭台的时间,但在陈山晚穿着常服被父亲用布裹着抱着出现时,哪怕陈山晚那会儿在父亲怀里睡着了,没有跳舞也没有喝下神水,发狂的海浪都瞬间寂静。
就连天上积压的阴云都一点点散去,在他们要把陈山晚喊起来补流程时,海浪送上来了一个镶嵌着蓝色的好像是细碎的宝石的海螺。
长老捧着听了听,然后告诉他们,海神说,不用继续了,让他睡吧。
那一刻,陈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海神……对他的弟弟好的也太奇怪了。
但现在看着花船最后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陈壹只能祈祷海神可以一直好得这么奇怪。
阿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不要伤害他啊。
陈山晚醒来时,已经不是白天,而是黄昏。
西落的太阳洒下的余晖将整片海照得金灿灿的,海风都很温柔。
陈山晚应该是要害怕的。
但他一偏头,率先看见的其实不是海,而是一个长得不太像人的少年。
少年泡在水里,双手扒拉着船沿,陈山晚只能看到“他”半个脑袋。
银蓝色头发,在夕阳的残光下像是一匹价值不菲的绸缎,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也和正常人的眼瞳结构不同,陈山晚在这个距离,都能隐约看见那宛若宝石般的纹理结构,漂亮得令人失语。
“他”的眼尾下还覆盖着若隐若现的鳞片,细细密密的,也就一抹,而且鳞片不大,比一般的鱼鳞都还要小很多,乍一看就像是抹了一层闪粉。
再往下就看不见少年别的了,但“他”的手很长也很大,比成年男子的都还要大,指甲是漆黑的,又或者是蓝到发黑的。
因为连着肉的甲床那一块颜色渐变下去,能够看出蓝。
“他”的皮肤很白,已经不是冷白皮的那种程度,而是一种不见光的病态白。
陈山晚本来应该是要害怕大海的,尤其他被海水包裹着。
可在看到这个少年时,哪怕知道对方恐怕不是人,他也还是奇异地忘记了恐惧。
少年像是没见过他这样的物种似的,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陈山晚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也彻底忘了恐惧这件事。
陈山晚侧过身去看少年,翻动时,花船没有半点的摇晃,就好像他躺在平地的船上一样:“……你是?”
少年的脑袋又探出了一点。
这回“他”的下半张脸也露了出来,挺拔的鼻梁和浅色的薄唇都展露在陈山晚的眼前。
陈山晚也注意到了“他”的耳朵不是人类的耳朵,而是由人类耳朵和类似于翼一样的耳鳍组成的。
耳鳍很漂亮,以淡蓝色为底,波光流转间还能看见五彩斑斓的光。
甚至耳垂下还坠着到了脖颈的珠链,海蓝色的珠子小小一颗,看上去就十分昂贵。
少年张了张嘴,露出了自己的尖牙,用极其缓慢晦涩的语调说着人类的语言:“…郁、睢。”
陈山晚稍怔。
他没有半分看见非人物种的惊慌,反而是带着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你叫…郁睢?”
他想起渔村关于鱼人的传说:“你是鱼人吗?”
大概因为少年说话语速过慢,陈山晚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语速。
郁睢点点头,淡蓝色的眼睫好像格外细长浓密,搭配着那双如宝石般的眼睛,看陈山晚的目光专注无比:“鱼人。”
“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山晚,陈山晚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和人类还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是四节指节:“人类。”
郁睢说话的语调透着浓浓的非人感,缓慢且诡谲,陈山晚却不怕。
他侧着身子看着面前犹如海中精灵般漂亮的少年,轻眨了下眼:“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微微低哑的,还带着空灵感,像是风吹过风铃时的声音。
陈山晚这话让郁睢顿了下,随后整个花船很明显地摇晃了一下。
陈山晚微微一惊,下意识想要攥住什么,却只能抓住一旁的黑玫瑰。
娇鲜欲滴的几朵玫瑰被他抓在手里碾碎,极其浅淡的花香溢出来一点。
那迟钝的恐惧终于再次蔓延上来,陈山晚哪怕再怎么压抑克制,也抑制不住自己握紧的拳头。
“……对不起。”
少年艰涩地咬着字音,眉眼间流露出急色:“你别怕。”
陈山晚是很聪明的人。
哪怕他现在全身都紧绷着,他也还是能够明白刚刚那一下的晃动还有这么久来的平稳都和郁睢有关。
所以他有点苍白地问:“你…做了什么?”
郁睢迟疑了一下,随后陈山晚就感觉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拍到了船边,凉气跟着一起而来。
他回头去看,就见一截漂亮的尾鳍拍上了船,尾鳍看着十分漂亮,半透明的,上头还有些细碎的类似宝石一样的东西分布着,尾鳍不小,感觉就单单是那个尾鳍,就能盖住他的腰腹。
陈山晚大概明白了,是郁睢用自己的尾巴一直托着船,给他保持平稳。
那刚刚晃那一下…难道是因为他夸“他”?
陈山晚小心地撑着船支起上半身,越过郁睢去看茫茫大海,天生的恐惧让他脸色有点苍白:“…你能把我送回家吗?”
郁睢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朝陈山晚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陈山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把干净的那只手伸过去,放进了郁睢的手心里。
郁睢握了一下他的手。
陈山晚这才发现郁睢的皮肤触感和人的也有区别,没有什么肌肤纹理,冰凉的,但很柔软。
明明看着是和他一般年纪的少年,手却可以覆盖住他的手。
还有…蓝到发黑的指甲很好看。
郁睢握了握陈山晚的手后,摇了摇头,用食指指了指陈山晚另一只手。
陈山晚真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所以犹豫着把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
然后又被郁睢握住,拉到了“他”面前。
郁睢低头看着陈山晚手指和掌心里残留的花汁,微微垂首,比人类要长的舌头探出来。
陈山晚一惊,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抽手,结果郁睢的力气格外大,圈着他的手腕,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与之角力,甚至掌心都被迫展开。
郁睢的舌尖扫过陈山晚的指缝。
并不是冰凉的,反而是温热的感觉,让陈山晚半边肩膀都轻颤了一下,因为恐惧绷紧的神经逐渐转向另一个姿态。
陈山晚的耳朵很红,因为反抗不能,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咬着牙不去看郁睢。
可郁睢却盯他很紧,他一边舔丨舐着陈山晚的指尖、指缝与掌心,舌尖在上头的纹路上描绘打着转,弄得陈山晚的指尖绷到轻颤,原本浅粉色的关节都紧到泛出深粉色。
陈山晚能够感觉到郁睢的吐息越来越炽热,他却根本挣扎不能。
他在郁睢咬上他的无名指指尖时,终于忍不住,用发颤的声音问“他”——
“你…你是要吃了我吗?”
神选之人的意思,是作为海神的祭品,要成为海神的食物吗?
陈山晚很茫然。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猜自己作为神选之人的命运。
或许有一天会被丢进海里成为海神的祭品——他是做好了这种准备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对大海的恐惧源于这一切,可当他看见好像是要把他当食物吃的鱼人时,陈山晚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相反反而因为这条漂亮的鱼人,没了那样几乎让他窒息的恐惧。
郁睢停了停。
“他”看着“他”的人类紧张、赧然,还有丝丝恐惧,下意识地想要安抚。
“他”的指腹捻过陈山晚手腕内侧的软肉,用艰涩的人类语言说:“不、是。”
陈山晚不解地看向“他”,就见郁睢又含住了他的无名指,舌尖扫过箍在上头的指环,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你是我的人类。”
“不是食物。”
“我要和你接吻、结婚、上丨床。”
郁睢直勾勾地看着被“他”的话吓到瞪大了眼睛的陈山晚,话语里透着十足的强势压迫:“你是我的。”
所以别想离开。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郁睢啊///v///
(指指点点)
下午三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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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睢这话是真的嚇到陈山晚了。
陈山晚瞪大了眼睛, 太过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从灵魂深处涌上来。
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远离郁睢。
可这茫茫大海,全是鱼人的地盘, 全在鱼人的掌控中,他拿什么退, 又怎么退?
甚至在察觉到他的逃避时, 郁睢几乎是瞬间暴起。
原本平稳的花船猛地一翻,陈山晚甚至都来不及说什么, 整个人就仰着坠入海里。
被冰冷的海水包裹的那一刹那,有太多碎片式的记忆从灵魂深处涌上来。
甚至陈山晚原本清瘦的少年身形都在恍惚间好像变成了青年模样。
但他被人抱住了。
又或者说是被鱼人抱住了。
陈山晚没有办法睁开眼, 只能够感觉到有尾巴缠上了他的双腿, 将他的双腿紧紧绞在了其中,他的上半身落入结实有劲的臂弯里, 被牢牢困住。
先不说这是在海里, 坠落的那一刻陈山晚就丧失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甚至感知都微弱了起来, 就说以这个力度, 就算是在陆地, 陈山晚觉得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挣扎的。
“阿晚……”
一声低喃在耳侧响起,直接将陈山晚散掉的那些神思全部拉回来。
但灵魂深处的恐惧还是让陈山晚全身都在打着颤, 虽然很细微, 可郁睢抱着他, 自然能察觉到。
“他”的手压在陈山晚的脑后,原本少年的体型变成了男人的体型, 禁锢在陈山晚身上的鱼尾和手也大了一圈, 几乎可以将陈山晚整个完全藏进自己的怀中。
郁睢抱着自己的人类有目的地朝某个地方游去, 海底所有的生物都在为“他”让路。
又或者说他出现在这片海域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威压时, 这片海域就清空了,连浮游生物都不存在,只有海水和植物存在。
陈山晚被郁睢放进了“他”为他打造了很久的宫殿里。
这里被海水包围,但却又隔绝了海水。
郁睢把他放在柔软的躺椅上,冰冷修长的手指扫过他的脸,将湿黏在上头的额发拨开一点,“他”的手掌扫过陈山晚的头发,陈山晚的头发就“他”的掌心底下瞬间变干,根根分明。
郁睢又把手心贴上去,压着轻揉了一把。
细软的发丝。
“他”的人类。
郁睢深情地注视着陈山晚,指缝夹着他的头发,卷着也捻着,甚至在另一只手往陈山晚身上游走,帮陈山晚将身上所有海水蒸发时,郁睢还低下头含住了陈山晚的头发。
“他”将陈山晚的头发含在口中,抿在唇舌间,用舌尖勾着去品尝。
“他”把鼻尖都贴在了陈山晚的头发里,下半张脸埋了进去。
想不明白。
“他”的人类真的好香啊。
为什么会这么香呢?
陈山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陈山晚的魂牌。
魂牌看着很简单,但只有陈山的人去看才能看出门道。
比如他现在就叹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在汇报的弟子稍顿:“师父?是小师叔出了事吗?”
“…不能说是出了事。”陈山晓凝视着手里的魂牌:“只是你小师叔的灵魂太强大了,这才下到第三个世界,就差点挣破那个世界的躯壳……”
陈山晓皱起眉,又有些忧心:“也有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
这话还没说完,陈山晓就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他看向窗外:“师弟从小到大就是强大无比的,怎么可能会受到这样的刺激?”
陈山晓的徒弟不知道陈山晓在呢喃着什么。
他挠挠头,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个:“师父,小师叔真的能找到办法对付那邪祟吗?”
陈山晓瞥他一眼:“你问我?我也想知道。”
弟子哦了声,叹了口气:“其实小师叔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啊,我感觉那邪祟刚出来的那两年也是很安分的,就是后面长老们非要把小师叔和那个邪祟隔开,让祂找不到小师叔,不让小师叔去封印处,祂才开始疯狂上我们的身的。”
陈山晓当然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就,”弟子挠挠头:“能恢复祂开始上我们的身前的局面也很好啊。祂也没有伤害过我们谁。”
陈山晓其实是真的挺满意自己这个弟子的:“他们都说是因为祂才导致天下大乱,听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不这么认为咯?”
弟子一惊,没再开口。
陈山晓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想自己也可以提前准备一个继承人了啊。
他说:“之前不让你们议论这些事,是为了不让你们小师叔听见,他现在人也不在这儿了,你继续。”
弟子小心翼翼地:“那我继续啦?”
他道:“我觉得不是祂,是因为我也见识过祂出手,就祂的实力来看,祂要是真想这天下,感觉完全没有必要煽动各地的妖魔,祂自己一个就够了。”
陈山晓嗯了声:“正如你所说。”
他淡淡道:“但那又怎么样?祂终究是邪祟。你说大家维持从前的平衡,那你要外人怎么看陈山?陈山是诛妖邪除妖魔的门派,陈山第一人却和妖邪勾结。长老们他们那么做,就是拿一个态度出来给外人看。”
这点他知道,陈山晚也知道。
弟子:“……小师叔又不是打不过。”
“他是现在打得过,那以后呢?”
陈山晓并不意外这些愣头青的想法:“和邪祟勾结可不是小罪名,若有一日你们小师叔飞升了,其他门派拿这个作筏子联合打陈山,你敢说陈山一定能赢?你小师叔都不敢肯定。”
也正是因为陈山晚始终没有拿出一个肯定的强势态度,他们才会步步小心。
陈山晓无声呼出口气:“而且不说这一点,就说你们小师叔还在的情形下,一家独大也不是好事。”
现在陈山虽然占据了世界的半壁江山,但也只是半壁,没到全部,陈山晚的气息一消失,别的门派就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从他们陈山这儿薅点东西。
——哪怕他们知道郁睢的气息也跟着一起消失了,甚至都有人猜是不是陈山晚解决了世界最大的邪祟了,他们也依旧不会遮掩自己的贪婪。
陈山晓喃喃:“我有时候觉得他要是没有办法解决祂的话,不回来就是最优解。就算顶着这么多压力我也认了。但他的灵魂真的太强大了,下层世界是藏不住他的。”
陈山晚醒来时,率先感觉到的,就是自己被“人”很用力地抱在怀里。
一只大手搂着他的肩臂,另一只手隔着衣物压在他的腿上,他埋在一个温凉的怀抱中,脑袋顶被什么压着,鼻腔里也充斥着一股异香。
说不出来那种香气究竟是什么,反正让陈山晚有些头晕目眩,以至于手脚发软。
他昏沉地被抱着,没有什么挣扎的力气。
抱着他的“人”也察觉到了他的醒来,微微松开了他。
郁睢早在踏入这座宫殿时就变成了少年形态,一些还未成熟的稚气能够冲散“他”的压迫强势所带来的危险感。
陈山晚又对上了那双宝石般的眼睛。
他有点晃神,视线好像被这双眼睛捕捉走,所以才会忽视周围的一切。
直到郁睢作为鱼人,却反而被陈山晚这个人类所蛊惑到一般,手抚上他的脸,微微低头。
这是个将吻的动作。
陈山晚没谈过恋爱,但就是莫名地知道。
所以他抬手推了一下郁睢。
手抵过去时,陈山晚才觉察郁睢赤着上半身。
其实以陈山晚的力气,要撼动郁睢是不太可能的。
可他推拒的动作却让郁睢成功的停了下来。
陈山晚凝视着那双过于夺目璀璨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
这不是他的家人,他不能发脾气惹恼了“他”。
陈山晚轻声:“我想回家,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然而郁睢在听到他这话后,手臂猛地搂住了他,就连鱼尾豆将他本来放在躺椅上的双腿卷着,让他硬生生变了姿势。
看着像是坐在了椅子上,但也像是坐在了鱼尾上。
郁睢的鱼尾很长,将他的双腿连同衣物一块缠在里面都着不了地。
可这样的姿势让陈山晚有种难言的异样感,心脏的跳动都好像紊乱了起来,他紧绷着,宛若被什么猛兽摁在了锋利的爪牙下,下一秒就要将他整个吞下了。
郁睢的鱼尾其实并不冰冷,但也不热,属于一个温凉的温度,对于是人的陈山晚来说,还是偏冷的。
他的足尖都绷着,偏偏脚心又被尾鳍给贴上。
那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瞬间就充斥了陈山晚的四周。
陈山晚贴上了郁睢赤丨裸的胸膛。
他被那双眼睛紧紧盯着、注视着,像是有数不清的无形锁链将他所有行为封锁,要把他的身体和灵魂全部一并困住留下来。
“……你是,我的人类。”
郁睢说话的语调缓慢,咬字都很艰涩,却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强硬,还有像是被侵犯到了领地的隐怒,因此显得分外狠戾。
陈山晚被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他眼里的神色带着恐惧,郁睢下一秒就缓和了下来,微皱着眉头,另一只手压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拍抚着:“别怕,他们把你送给了我,我就会对你好。”
陈山晚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很难和郁睢进行正常的沟通。
他深吸了口气,知道关于回家这件事沟通注定没有结果后,展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冷静:“我饿了,有东西可以吃吗?”
郁睢松开他,点点头,比画了个手势。
陈山晚猜测应该是让他在这儿等。
陈山晚试着点了头:“……好,我在这等你。”
于是郁睢就朝外游去。
陈山晚没看清楚“他”是怎么离开的。
反正他缓了缓后,因为不知道这里是哪,所以下意识地想要自己试着离开。
宫殿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里面的光都是夜明珠和各种珠宝给的。
陈山晚走到门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有把门推开。
陈山晚:“……”
他被一条鱼人囚禁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家人们,谁懂啊
郁睢再次出现时, 拽着一张网,网里是一大堆一时间数不清的鱼、贝壳、螺类。
网好像还被水裹住了,所以那些鱼都活蹦乱跳的, 拍打着那些贝壳和螺类,声音透过水传递出来, 倒像是什么独特的乐章。
陈山晚觉得有点稀奇, 抱着反正走不掉的干脆暂时先摆烂的心态看着巨大的水泡,有点想戳一下。
他抬眼想要去问停住在他面前的郁睢可不可以, 视线却不可避免地撞见了那结实有劲的上半身。
然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少年的肌肉线条看着并不夸张,但足够有劲。
鱼人的鱼尾并不是完完全全的那种腰腹往下彻底对半分, 跟鸳鸯拼色似的。而是从鱼尾往上在腰腹和肚脐处还有鳞片覆盖, 只不过是那种从肉身上长出来的感觉了,属于一个渐变的感觉。
而且郁睢的鱼尾很漂亮。
乍一看是蓝色的, 但是“他”游动起来时, 鳞片能发出绚烂的光彩, 好像五彩斑斓的蓝。
鱼尾上还呈规律似的分布着各色细碎的珍珠宝石, 像是从鳞片里长出来一样, 又不是每一块鳞片都有, 反正漂亮得晃眼。
……这条鱼人,也因此显得格外昂贵。
见他看得入神了两秒, 郁睢缓慢地眨了下眼, 有点像蛇一样摆动自己的尾巴, 靠近了陈山晚两步。
这两步超过了安全距离,使得陈山晚无意识地后撤了半步, 身体也往后仰了仰。
整个人瞬间警惕起来, 防备的姿态也再明显不过。
郁睢稍稍偏头, 那张瑰丽的脸上流露出困惑, 弄得陈山晚也很疑惑。
这鱼人在奇怪什么?
好在郁睢只是不擅长人类语言,不是个哑巴。
“他”动动唇,用缓慢的语速咬字音,似乎是因为对于“他”来说人类的语言很难说,也有可能是因为想让陈山晚能够听清楚:“你为什么……躲?”
陈山晚:“?”
他更纳闷了:“我为什么不躲?”
郁睢歪着脑袋,眼里满是不解。
陈山晚试图和“他”沟通:“你刚刚想做什么?”
这鱼人倒是很坦诚:“想亲你。”
陈山晚:“。”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跟他说喜欢,更何况是这样的话。
郁睢低冷空灵的声音就好像带着凉意的丝丝细线,扎进了他心头的软肉,让他的左臂都泛着难以言喻的酸,就好像血管都被那细线入侵,牵扯到陈山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下。
陈山晚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所以他问郁睢:“你为什么会……?”
郁睢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要是忽视“他”有劲的身躯和囚丨禁人的举动,这个动作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可爱:“你看了我很久……”
鱼人慢慢地说:“你很满意你所看见的,那就是对我、你的配偶感到很满意。所以我们就可以……”
“他”后面那个“□□”还没出口,就被陈山晚瞪大着眼睛打断。
陈山晚的声音都上扬了几个调,少年青涩的嗓音又羞又恼,语速也快了几分:“我不是你的配偶!”
他承认他确实挺欣赏郁睢的身材,还有郁睢属于鱼人的那些象征,都很漂亮。
正常人都是向往美的,他也不例外。
这么漂亮的生物出现在眼前,实在很难移开眼。
但“配偶”……
他才十六岁啊!
这鱼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郁睢又眨了一下眼:“可你接受了我的礼物。”
陈山晚简直莫名其妙:“我没有。”
他看向郁睢手里的那些鱼,有几分气恼,甚至说话都有些赌气的意思了:“我自己去弄吃的,你把门打开。”
“外面,”郁睢展开手臂拦住他:“都是海。”
陈山晚猛地心尖一颤。
他看着鱼人,混乱的大脑因为恐惧瞬间清醒,好像坠入了冰窟:“…你知道我怕海。”
郁睢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的确足够璀璨漂亮,可宝石是冰冷的死物:“嗯,你待在这儿,不出去,就看不见。”
其实艰难咬着人类语言字音的鱼人总会给人一种孩童的稚真感,偏偏“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残忍。
陈山晚攥紧了拳头。
但让他更加不能理解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对郁睢生气。
不知道是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漂亮,还是因为他很清楚在这海里,他能依偎的就只有这条鱼人了。
陈山晚轻呼出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什么他不知道会不会激怒郁睢的事,而是顺从地接受了现在的局面。
说到底,他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反正现在只要他躲,他表达不愿意,鱼人都能停下来……
陈山晚低下眼,如鸦羽般的眼睫掩住他眸中的神色。
他在想,要不要试着驯一下这条好像对人类缺乏很多了解的鱼人?
这样他就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他”把他送回家。
陈山晚看向那些活蹦乱跳的鱼:“我不能吃生的。”
郁睢又缓慢地眨了下眼:“我知道。”
话音落下时,“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心朝上,亮出了黑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