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 by漫漫何其多
漫漫何其多  发于:2023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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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任务,谁爱做谁做。
更别提现存的灵师里不少还是当年试图杀死自己的,凭什么就因为自己灵力强就要替他们办事?人间怨灵越多越好,灵师们死绝了也无所谓,他不是岑天河,没有什么好心肠,谁的闲事儿他也不想管。
期初只是分派给了他一个不疼不痒的小任务,迟铮看也未看,自己在人间寻寻觅觅,但不到十天,已经成为白灵的迟铮就察觉出了不对。
他的灵力开始莫名其妙的被消耗,期初只是觉得虚弱,迟铮原本就是靠吞噬怨灵而生的,对此他很熟练,找怨灵吞噬掉就能补充灵力,这事儿在小岛上他轻车熟路做的多了,但后来他发现这不再有效。
不再有效就不吞了,反正迟铮灵力非常强,就算是被消耗一些也不至于马上就灰飞烟灭,但更多“副作用”接踵而来,迟铮能感觉到每次催动灵力都会让身体疼痛,从可以忍受到每次都折磨的他痛不欲生,只过了半年。
这也不是完全不能忍的,尽力减少使用灵力的次数就好,就算用,不过是疼,这对当时的迟铮来说真的已经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了。
迟铮那会儿天真的以为这就是极限了。
进一步的酷刑很快找到了他,又过了不到半年,迟铮逐渐发现自己脑子出现了些问题,他开始记不清一些以前的事情了。
期初是忘记了一些自己生前的记忆,他想不起自己生前的出生地,记不起生前童年的学校,那会儿迟铮还在天真的以为这是灵师的必经之路,每个灵师大概都会忘记自己生前的琐碎记忆,然后变成一个无欲无求的工具。
人间那短短二十几年,没人给过迟铮半分温存,迟铮分毫不留恋,没了就没了。只要还记得岑天河帮自己收着笔记本就行,为此迟铮还给自己也准备了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用文字和灵师文各写下自己需要记住的重要事情,以防万一。
直到又半年后,迟铮有天听岑天河多说了两句话。
迟铮一直把岑天河当工具用,只有需要核实身份的时候才将他叫来,拿了他代为保存的笔记本进行灵力比对,每次都是匆匆叫来发现不是那人然后把岑天河匆匆打发走,并无什么多余的话,只有那天,岑天河脸色难看到迟铮都觉得不对,迟铮忍不住问了句他是不是要彻底死了,如果要灰飞烟灭,记得提前把笔记本还给自己。
岑天河好脾气的笑了下,说自己不会灰飞烟灭,只是前几天刚刚得知,生前喜欢的女孩儿结婚了。
迟铮那一愣在原地,浑身寒毛卓竖。
岑天河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自己注定没有结果的单恋,发现周遭灵力异常后才察觉到哪里不对,他迷茫的看着迟铮,“你不记得她了?和咱们一个大学的呀。”
提起暗恋的女孩,岑天河还有些不好意思,提醒道:“你忘了,我们系的系花,她和你还在一个社团呢!我对她表白失败那天,不小心被你们社团的人都发现了,你应该记得啊……”
迟铮强压着心头不安,话一出口已经露怯:“……她的所有事儿,你都记得?”
岑天河看着脸色比自己还差的迟铮十分害怕,战战兢兢道,“她的生日星座血型都记得啊,你怎么了?”
迟铮嘴唇动了动,眸子化为白色,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栗,“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每一段都记得吗?”
岑天河费解的点头,“才死了几年,怎么会忘?”
才死了不到三年,生前记忆,那会儿的迟铮已经快忘光了。
再继续遗忘下去……大约就是小岛上的记忆了。
或者也许小岛上的记忆,已经因为自己的愚蠢,被遗忘掉一部分了。
是有关那个人的一部分。
被自己忘了。
迟铮后知后觉,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另一件更可怕的事儿,转而语气有些虚弱的问岑天河,“灵师不完成被分派的任务,会怎么样?”
岑天河更差异了:“死后化为灵师第一件事就是被接到万灵岛见大乾元,了解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灵师,你没有被送去?还是大乾元没有跟你说?”
迟铮的白眸中闪过一抹杀气。
没人将他送去,当然,如果送去了,见了面,没准后果更糟。
岑天河终于察觉出了什么,抖声道:“迟铮,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任务,没完成吧?”
迟铮没说话。
岑天河急的抓头发,“你不想做告诉我啊!我替你做啊!分派给灵师的任务灵师是必须要完成的,不然凭什么让我们不老不死?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这是用我们毕生为人间清理异常换的啊!”
“完不成的任务可以求助其他灵师,但绝对不能拖延!”
迟铮不想听这种废话,哑声怒道,“后果是什么!”
“……一开始是灵力一点点消逝,跟着消逝的还有自己的记忆,等灵师没有任何记忆的时候……会彻底畸变堕落成怨灵,再被其他灵师处理掉。”岑天河胆战心惊的看着迟铮,“不去处理麻烦的灵师,不就跟人间这些怨灵一样么?会经历和怨灵完全一样的过程……迟铮,你别吓唬我,你到底拖了多久没做? ”
岑天河急的冒火,“畸变是不是已经开始了?你真是什么罪都能受,告诉我,我替你去做,做了马上就没事了,任务不能拖着的……”
之后岑天河又婆婆妈妈的说了些什么迟铮全都记不清了,他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件事——
他的灵师,当年拖着他这个“任务”,到死都没能完成。
迟铮一直以为那本笔记本是留给自己的,为了让自己知道发生过什么,为了让自己知道他曾经想过什么,犹豫过什么。
到那会儿迟铮才知道,就连笔记本,也是误会。
那根本不是留给自己的。
是那个人在畸变开始后,在开始失忆后,写给他自己看的。
他不肯忘。
自己现在经历的灵力损耗无端疼痛和让人恐惧的失忆,全是在他身上彻彻底底发生过的。
迟铮在看完笔记的内容后一直觉得有几年的时间和事情对不上,那会儿才明白,笔记本的内容停在了彻底失忆的那一刻。
然后对方经历了之后更可怕的事情。
迟铮出神片刻,侧头看认真听课的千途。
这不过是他们之间一个后知后觉、微不足道的小误会而已。
微小到他的灵师都懒得将此记录在笔记本上。
不过是扛了一个未完成的任务,二十几年而已。
迟铮之前同岑天河说,自己和千途之间的误会已经多到自己懒得一个个去追究了,不是敷衍岑天河,是真的早就追究不过来了。
当然这很大可能也是自己虚伪至极的托词。自己再一次为自己劣等品行做的狡辩。
真的追究,迟铮担心还没找到千途,自己先疯了。
毕竟同样的酷刑,自己只扛了不到三年。
身体的苦楚可以不在乎,在知道会将前事尽数忘却时,纵然不甘纵然屈辱,迟铮还是妥协了。
他浪费着分秒都珍贵的寻找时间,只要任务一来,马上抽身离开,去处理一件件自己根本不在意的任务。
随之而来的是灵力迅速的回复,身体痛苦的消失,和缓慢恢复的片段记忆。
想要解脱,其实很容易,只要老老实实的做好灵师的本职,完成任务就好。
迟铮侧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千途。
千途没有妥协。
只有千途,从始至终没妥协。
所以彻底清理掉自己的任务,始终背在了他身上,直到他彻底消逝,转世投胎才解脱。
但偏偏又撞到了自己手里。
千途察觉到迟铮表情有些变化,看向迟铮,“怎么了?”
迟铮平复好心情,摇头,“没什么,不听课,看我做什么?听懂了么?”
千途将手里的书摊开。
迟铮抬头看了前面投影的课件题目,再看看千途写了半页的答案,蹙眉细看了下,似乎……是对的。
老师将答案公布在投影上,和千途的答案分毫不差。
千途嘴唇微微勾起,眼睛很亮的看着迟铮,“我厉害么?”
迟铮没说话。
当然厉害,迟铮一眼扫过去,能透过这些学生的身体清晰的看清他们写的答案,一整个教室也没几个答对的。
而千途一心二用的听着课还能答对。
怎么能不厉害。
千途似乎做什么都能从容自若的做好。
千途见迟铮不说话,又声音很轻的说,“有奖励么?”
迟铮心口重重的跳了下。
包括勾引自己。
千途也……总能做的非常好。
迟铮清了下嗓子,“你自己学你自己的,我为什么要奖励你?”
迟铮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这人就是这样,真刀实枪不行,但话说的一句比一句好听,从小岛初识开始就是,一句句话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总能让自己心口又疼又急,莫名其妙的着了他的道。
迟铮翻了一页书,“你追我还是我追你?我为什么反过来给你奖励?”
千途被迟铮噎了一句也没生气,语气明明很轻松,但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样,一刀一刀轻轻的划着迟铮的心口,“没关系,你来找我,就是今天的奖励了。”
千途看着老师,趁着老师低头翻课件的时候,又轻声问迟铮,“那明天呢?还有这样的奖励给我吗?”
迟铮:“……”
迟铮是认真的在考虑,能不能想办法让千途不能再说话。
别的都好说,千途这张嘴真是太能乱人心智。
在迟铮面前,千途永远也学不会保护好自己。
迟铮铺设的再好的剧本,总能毁在千途一句句直白又无辜的情话里。
也许割了舌头并不是个坏选择。
纵然低头看着菜谱没看千途,迟铮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一定是带着点希望的,但被拒绝后,也不会生自己的气。
迟铮道:“这不是奖励,明天也没有。”
千途果然只是无奈的笑了下,继续认真听课。
一小时很快过去,要换教室去上另一节课了,几个学生频频回头看两人,千途有点头疼,不知道等迟铮走了该怎么跟同学解释,他问迟铮,“下节课……你还来么?”
千途的课程表迟铮记得很清楚,下节课是小教室,多塞自己一个没问题,但显然不能这么放肆的看菜谱了,迟铮摇头,“不去了。”
千途看着迟铮没动,眼里有一点点不舍得。
千途不舍得迟铮走。
刚见到一个小时,还是在上课,迟铮还一直看菜谱不同他说话。
“晚上……”
千途自己开口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真的问过太多次了,“晚上几点……”
迟铮能感觉到千途在留恋自己。
他残忍的说,“不知道,不一定。”
“那你的伤……”千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刻钟才到下一节课,如果你晚上不一定去换药,那我现在给你看看?”
昨晚折腾了伤口半天,等的就是这个,迟铮点头,“好。”
迟铮不肯去校医院,千途让迟铮在教室等,他自己去校医院买碘酒和绷带。
待千途回来时,教室里已经空了,终于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没有太多消毒水的味道吧?”千途将东西从背包里拿出来,“我把包装拆了丢在外面了,应该还好。”
迟铮没说话,脱了外套,把袖子挽了起来。
千途眉头微皱,“纱布上怎么会有碘酒晕开的颜色……我不记得我用了这么多碘酒。”
迟铮平静道,“不知道。”
千途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包好的绷带,轻轻解开绕开两周就停了手,脸色不太好了,“沾水了?”
迟铮非常坦然,“嗯。”
千途:“……”
迟铮十分有理,“我租的房子的洗漱间有点小问题,偶尔会漏水,昨晚突然又漏水了,我去收拾的时候可能不小心沾水了。”
千途一脸迷惑,“不能换一下水龙头吗?”
“换过了,没用,房东说是水压的问题。”迟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厨房的水龙头也经常溢水。”
千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将迟铮手臂上的纱布彻底拆开,看着已经发炎的伤口轻轻吸了一口气。
“租了多久?可以换一套房子吗?”
迟铮摇头,“半年,不能换……房子除了漏水,潮气大一些,其他问题也不多。”
“这问题已经不小了,特别是你还受着伤。”千途皱着眉给迟铮清理伤口,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两人刚认识,千途还张不开口。
迟铮了然。
不过无所谓,伤口明天会溃烂的更严重。
迟铮垂眸看着千途,人已经找到了,心中悬而未决的事儿无法再逃避,明明白白的摆在了眼前。
人在死后如果能化为灵师,不管是白灵还是赤灵,都能找回自己前世甚至前前世的记忆。
自己拼了命的找人,当然不是为了跟现在懵然无知的千途较真。
他要一直等在千途身边,等千途死后化为灵师找回全部记忆。
到那会儿,他会算上这一世,连本带利的将俩人之间的债好好的算清楚。
岑天河那个白痴什么都不知道一顿瞎猜,这才是迟铮原本的计划。
至于千途化为白灵赤灵都无所谓,迟铮不在乎。
当然,化为白灵是最简单的,岑天河说的对,没有比折磨对自己一见钟情的人更容易的事了。
自己可以做很多恶劣的事情,折磨他,逼疯他……
很简单。
再或者……
让千途化为赤灵。
让一个人死后念念不忘还要化为赤灵报恩,那会难很多。
但迟铮只要肯,也未必做不到。
两个选择摆在迟铮面前,怎么看都应该选个最简单方便的。
“好了。”
千途抬头看迟铮,犹豫了半天,像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不想太唐突自己喜欢上的人,但又耐不住心头的爱意,耳廓微红的提议,“你要不……搬到我家里来一段时间?”
迟铮闭眼。
算了,赤灵也可以。

千途替迟铮清理好伤处,重新包扎好后,迟铮也没给千途对的是否去他家的答复。
千途欲言又止,迟铮看着千途,道:“马上迟到了。”
千途笑了下,他有点无奈的看着迟铮,轻声道,“迟铮,追你好难啊。”
迟铮面上如常,直到目送着千途出了公共教室,迟铮独自坐在空旷的教室里时,许久才缓缓道,“胡说。”
回想小岛上那一世,迟铮觉得自己可能是在第一次见到灵师时,就起了歹念。
当然,那会儿的小怨灵根本不知道那“歹念”是什么,但他很确定,那段孽缘,绝对是自己先越界的,灵师……
是被自己坑惨了。
寻找灵师的这些年过得太艰难,迟铮一直逼自己不去想不去回忆,不然不等找到人,自己先被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良心折磨疯了。
灵师很忙,很少去小岛上,在怨灵艰难学说话的那段时间里,平均一个月才能见到灵师一次,最长的一次,足有六十多天。
距灵师初登岛不过几个月,但怨灵那会儿看上去已经是个成年男孩的模样了。
灵师惊异于怨灵的变化,他扫了怨灵一眼,惊觉这小怪物已经快和自己一半高了,哑然失笑,“……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长得这么快?”
怨灵脸色冰冷,自己站在一颗枯死的树前,并不理会灵师。
灵师上次离开时是接到了个棘手的任务,大乾元催得紧,离开时他忘记给怨灵布置新的镜子,怨灵现在已经会说话有清晰的意识了,这么干巴巴的把人丢在孤岛上这么久,灵师心里有点歉意,他走近些,一边防备着怨灵突然给自己开膛破肚,一边看着枯树上怨灵刻画的痕迹,放轻了声音问道,“这是刻的什么?是在写什么?不是还不会写字吗……”
小怨灵连个眼神都欠奉,半晌冷冷道,“再来的晚点,我要把甲骨文研究出来了。”
灵师噗嗤一声笑出来,怨灵身周的怨气瞬间又重了几分。
灵师马上收了笑意,但眼神已经柔软了,他看着树干上刻着的一刀刀痕迹,数了下,“十五条……什么意思?”
怨灵静了半晌,道,“十五。”
“嗯?”灵师没懂,“什么意思?”
怨灵宛若在自言自语,“十五。”
灵师揣摩着怨灵的意思,轻声问,“给你自己起的名字?”
怨灵怔了下,不置可否,接受了这个名字,“行。”
得益于没日没夜的看录像厅的各种影片,只要不涉及太生僻的词语和一些历史人文的东西,怨灵已经能正常理解和表达了,现在都已经有自我意识了,灵师很满意,道,“夙辞。”
十五终于看向了灵师,灵师指了指十五,“十五。”
又指了指自己,“夙辞。”
“我叫夙辞。”
十五看着夙辞,眼神复杂,许久道,“总出去,是做什么?”
十五虽对很多东西都模糊不清,没法表述的很清晰,但他的感知能力是正常的,他能察觉到夙辞此刻的灵力虚弱了许多,脸色也比上次看着差了很多,一副要死的样子,不懂他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夙辞确实有些不舒服,一是拖着清理十五的这个任务没完成,还有就是这次处理的怨灵确实难搞,见十五已经发现了,也不勉力装了,索性坐了下来,靠着枯树,他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一下地面,地面由他手指点过的地方缓缓荡起波浪,缓缓化出了一面井口大小的镜子。
镜子里出现了个面容模糊的人形,夙辞缓缓道,“我是灵师,和之前来、来伤害你的那些差不多。”
“灵师是一些人在死后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的情况化成的,生来就是为了化解自己或是别人留下的……未处理尽的恩怨。”
镜子里的人一分为二,一白一红,夙辞继续道,“灵师分赤灵和白灵,赤灵是最单纯良善的一些人,死后仍觉得生前深恩难报,想继续做一些好事,去报恩,去替别人处理麻烦。”
“白灵和怨灵很相近,也是生前执念太重,有极大的怨气想要给自己讨个明白和公道,区别是白灵灵力会更强一些,而且没有迷失本性,白灵只会寻自己的仇,报仇后就会消逝,怨灵不是……怨灵没了本性,谁都想杀。”
十五道,“就是我?”
“不是,你有意识……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所以才一直留着你,没法对你下手。”夙辞轻轻搅动镜子,镜子里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夙辞自己,“还有一种灵师,是我。”
十五看向夙辞。
夙辞微微蹙眉,“我不是白灵,也不是赤灵,也不是人死后化成的……我就在万灵岛被发现的,万灵岛,就是离这不远的一个岛。”
夙辞再次轻触镜面,镜面上出现了个面容慈和的老人,夙辞脸上带了点笑意,“这是万灵岛的神,叫大乾元,就是他将我养大的,成年后,我和其他灵师一样,去维持看不见的秩序,清理那些人看不见的麻烦。”
夙辞眼中有一些细微的情绪,“其他灵师,无论是在报恩还是寻仇,或是单纯的只是眷恋人间,至少都有一份牵挂或是回忆……我不如他们,没人认识记得我,我也没人可眷恋,因为我从来就没作为人的经历和记忆,除了大乾元,我和任何人或是灵师都没干系。”
十五戒备又谨慎的看着夙辞,那会儿的他还没法理解,夙辞眼中的情绪叫寂寞。
他也不知道,夙辞已经寂寞了多少年。
“所以看见你,我有些不忍心。”夙辞修长的手指在镜面上一抹,地面恢复如初,“你和我一样,都是凭空在岛上出现的,如果没有七情六欲还好说,偏偏又有五感又情绪……伶仃一人,你怨气很重,我能明白。”
夙辞看向十五,眼中少有的有些坏,“我不想杀你,不光是因为不忍心,因为我也想有个人,能和我有些干系,哪怕是个想杀我的仇人。”
“我不是不愿意去帮不认识的那些人处理千千万万个会让我丧命的麻烦和纠缠,只是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了,我有点累。”
担心这个刚学会说话的小怨灵误会,夙辞隐下最后一句话没说。
“我也想有个什么,能是我自己的。”
哪怕十五很讨厌他,哪怕十五只是想杀他。
但至少也能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恩怨。
夙辞并未唐突,但十五这个五蕴不分的半成品怨灵却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几分夙辞的未明之意。
十五声音很好听,只是说出来的话比什么诅咒都恶毒,“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便是个谁,只要能跟你有一点牵连,你都会保护,都会在意,是谁都行。”
夙辞下意识想反驳,但又实在没立场。
夙辞第一次被这个小怨灵的话割到了心,辩驳的有些无力,“可能吧,但也许不是。”
十五对这“可能吧”这三个字非常不满意,冷冷道,“所以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没得选,你根本就是对谁都能摆出这幅样子。”
迟铮认真的在空教室里研究着菜谱,一面自虐一般回忆那段过往。
以前不愿、不敢细想。现在回看,俩人之前的误会把把都是回旋镖,刀刀扎回了自己身上。
不是谁都可以,不是谁都行。
直到数日前,老天才给了夙辞一个清白。
那日他没敷衍,没说假话。
在人间蹉跎良久,见了许多人,和很多人有了交集。夙辞还是只喜欢十五。
夙辞只喜欢十五。
千途只喜欢迟铮。
迟铮不是喜欢自虐,但俩人之间误会良多,过往细节不反复咀嚼,他没法弄清楚,他的灵师到底吃了多少苦。
迟铮不肯模糊掉那人经历过的半分痛楚。
即使并非自己害的。
那日,夙辞灵力受损,惦记着小怨灵,本来是想和十五多说些话,让十五明白岛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想着也许十五知道的越多,越能不那么怨恨自己,不想适得其反,十五比之前更讨厌他了,难得的聊天后十五连看他一眼都不愿,躲到了小岛的另一端。
夙辞无奈,也不多挪动自己折腾了,就靠在那棵枯树上休息。
夙辞那次受伤太重,大乾元短期不会再给他派任务了,他就留在了小岛上,一动不动的等待着灵力的缓慢恢复。
只是有些遗憾,夙辞灵力异常的强,总有任务要分派给他,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好不容易能趁着重伤躲懒几天,十五还不愿意理会他。
岛不大但也不小,已足够他俩能完全感觉感知不到对方的灵力,夙辞十分无奈。
这场冷战结束于第三日。
也是夙辞自己大意了,他自恃灵力强,以为清理十五的任务只要给了自己,就算不完成,大乾元也不可能再把这个任务委派给其他灵师。
自己都处理不了的怨灵,其他灵师怎么可能会有办法。
夙辞一直在浅眠养伤,直到他依稀察觉到了些陌生的灵力。
夙辞瞬间睁开眼,心中咯噔一下,那是至少十个白灵的陌生灵力。
白灵灵力太强,且向来心狠手毒,这么多一起来,十五不可能扛得住。
夙辞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幸好他去的及时,十五只受了点轻伤,但有个白灵已经险些被十五撕碎了,夙辞头大,白灵们……实在是不太好说话。
白灵戾气重,难沟通,不近人情,就算是大乾元的面子都不会太理会,更别提是其他灵师,这些白灵只想快点完成任务走人,夙辞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能动手了。
夙辞拖着伤本就吃力,还不想伤了其他白灵扩大麻烦,面对这个情况棘手无比,一个不小心让一个白灵从背后偷袭。
但并未成功。
千钧一发之际,十五挡在了他身后,被白灵掏穿了肺腑。
后来迟铮自暴自弃时曾想过,那天要真死了就好了。
在大错犯下之前,自己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被杀死的。
可惜并没。
迟铮到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那会儿难道就喜欢夙辞了么,他这无法解释的一瞬,不只伤了自己的肺腑,也伤了夙辞的。
他的灵师不管是这一世还是那一世,都很会说情话。
后来一次意乱情迷之际,十五天真又残忍的一手掐着夙辞的喉咙,一手按在他胸口,问他为什么心跳没有和影片里形容的那样快,是不喜欢,还是没动心。
十五放在夙辞胸口的手上聚起骇人又不祥的灵力,问夙辞可不可以挖开他的胸口看一看,自己帮夙辞看看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夙辞很小声的同他说,“没有心了,心在那天就被你活生生的掏出来拿走了,再也取不回来了。”
十五仍是不甘心夙辞心跳没有变快,但夙辞说的话又太好听,十五舍不得。
之后又过了很多年,十五自己化为白灵后才知道,灵师心跳由灵力支撑,并不会由着情绪变化,当年那句把自己哄的五迷三道的话是假的,也是真的。
心早就给自己了,前些天,又给了一次。

这十来年,除非是真的扛不住了,不然迟铮是很抗拒回忆以前一些比较美好的回忆的。
因为那些所谓的“美好回忆”,可能只有他自己觉得美好。
他当日还未有半分人性,他觉得开心的事情,很多对夙辞来说也许是酷刑。
时至今日,作为人活过一世的迟铮对许多敏感的情绪都无法完全理解,更别说当日的他了,他当日对夙辞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他太过自私,脑子里只有自己,对夙辞真正的感受,他非常迟钝且经常忽略,更多时候他只想从夙辞身上获取什么,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指尖的碰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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