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铮也不懂,自己当日为什么就那么犟,为什么那么拧巴。
也许是不想在夙辞面前承认自己的无助,也许是不想让夙辞担心自己,也许……
迟铮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解释洗白,事实就是,在还能瞒得住的那几个月里,这一切的变化,十五一个字都没同夙辞提起。
明明眼前的神明只有一位,但十五拒绝祈祷。
十五有着莫名其妙的自尊,咬碎了牙也不愿在夙辞面前露出一丝脆弱。
也许是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露怯,也许是不想对恋人示弱,迟铮也不清楚。
也不觉得自己当日那是能解释的清的。
夙辞总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哪里不开心,你想要什么。
十五白色眸子里总充满了怨气,冷冷的问:“我想怎么样,都可以吗?”
他想要出岛,想要夙辞永远陪着自己,夙辞明明帮不到,总问自己做什么。
夙辞本身就忙,能上岛的时间越来越短,偏偏十五还总闹脾气,夙辞那段时间也是一脑门子官司,见十五终于愿意沟通他什么都答应着,“你说啊。”
十五的回应总是沉默。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间点,迟铮很想对着十五的脸结结实实的抽一巴掌。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间点,迟铮不会再有任何自尊,不会再对夙辞隐瞒任何事,他会放任自己喊疼,放弃自尊对夙辞求助,告诉他自己疼,脑子里好似裂开一般,浑身皮肤好似在被火烤一样。他会告诉夙辞自己在害怕,想要夙辞,哪怕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要夙辞陪着,只要能让自己看得见他就行。
也许曾经有过改写结局的机会,是十五自己放弃了。
“你别费事了,我自己都说不清,还能指望你帮我……”迟铮化为人形,眼睛恢复成无害的墨色,迟铮低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面对他的时候,装的那么乖……”
“是被我自己逼的。”
“不乖的时候,吃的苦太多了。”
第57章
“既然都说开了, 以后……”岑天河不太有底气的说,“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做的,可以吩咐我……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不等迟铮拒绝岑天河忙急匆匆道, “都是为了夙辞, 你也想让他将来顺利变回灵师吧?咱俩至少这一点上立场是统一的, 谁也不想他将来又去投胎,咱们再找一次吧, 一次就够了。”
“你还真觉得你那备用方案有用得上的一天?”迟铮瞥了岑天河一眼,他现在心情不太好,但又不是很有精力跟岑天河生气, “……你有病吧。”
岑天河愣了下才明白迟铮在说什么, 忙解释, “我说的是万灵岛最近灵力异常的事, 你忘了?所有灵师都是在万灵岛上出生的,万灵岛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千途去哪儿出生?”
迟铮闻言脸色更差,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没找那老东西算账?让他半死不活的在那时不时的恶心我。”
“还有一件事……”岑天河小心的看看迟铮的脸色,摇头,“没事了。”
迟铮皱眉, 刚想开口问,顿了下明白岑天河想问什么了。
迟铮看着岑天河, 被气的有点无力。
每次跟岑天河聊天都是这样,岑天河像第一天来到这世上一样, 看什么都新鲜, 看什么都好奇, 横冲直撞的对着迟铮问东问西, 偏偏迟铮过去的事没几件是经得住回忆的, 每次两人聊不到半小时迟铮就想跟岑天河动手。
今晚的心情已经不可能更差了,迟铮不想岑天河隔两天再来跟自己“谈心”堵心自己一次,忍着心口的疲惫,“我差不多猜到你想问什么,想问就问,改天我不一定还会理你。”
岑天河眼神飘忽,摇头,“没有,我自己都弄清楚了。”
“你那个脑子能清楚个……”迟铮深呼吸了下,“你放心,我的系铃人是大乾元,不是夙辞。”
岑天河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他直视着迟铮的眸子,“你确定?迟铮,你发誓不是?”
形容不出的疲惫胀满迟铮心口,放在平时岑天河让他发誓迟铮不动手也肯定转身就走了,迟铮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动怒,他淡淡道,“我当年只是有点蠢,但最基本的是非黑白还是分得清的,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夙辞不是一个恋爱脑,我也清楚……”
迟铮看着岑天河,说出了岑天河没敢说的后半句话,“我也清楚,夙辞当年送我出岛,不一定只是为了我。”
岑天河从方才知道是迟铮的小岛在主动要去吞并万灵岛开始,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从现在大乾元和万灵岛的状态看,其实是大乾元在受威胁。
夙辞当年到底想救的是谁,看一直以来是谁最被动就是了。
若夙辞真只是为了不让大乾元出事儿就弄出当年那一出……岑天河不太敢想迟铮到底恨的是谁。
岑天河原本一直把迟铮放在了受害者的的位置上,角色调换后他心里隐隐担心,以迟铮一贯的偏激执着来看……岑天河不确定迟铮是否能释怀,夙辞也许是为了大乾元才殒命这件事。
迟铮说过很多次,他恨夙辞,岑天河不会因为迟铮这段日子对千途的好就忘了这些。
身为赤灵让岑天河不受控的变得婆婆妈妈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什么事会威胁到千途。
岑天河的所有心事永远都直接写脸上,迟铮懒得跟他兜圈子了,“我是恨夙辞,但不至于分不清主次,也不会因为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胡乱迁怒,夙辞心里一直就不只是有我,我早就知道……当年只要他有任务,不管我怎么叫他求他,他都没糊弄过任何一个任务,肯定是先处理了任务才会管我……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你觉得我有资格跟他这么非黑即白的较真?”迟铮自嘲,“真这样算账,我头一个没资格再去纠缠他。”
岑天河稍稍放下心,有点尴尬的笑笑,无力的替自己解释,“是我较真了,是我小人之心了。”
迟铮懒得再跟岑天河聊了,原本以为岑天河身为夙辞的赤灵,小岛还不怎么排斥他,他真的能误打误撞的查到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现在看也没比自己强多少,绕了几个弯路还需自己替他理清思路,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提供。
迟铮甩开岑天河,自己回了小别墅。
迟铮坐在屋顶上,探知着千途的气息。
万幸,千途睡得正好,还没做梦。
靠近千途,感知着他微弱的灵力和气息,迟铮原本以为这样自己心情会重新平静下来。
被岑天河一顿横冲直撞搅的疲惫又敏感焦躁的情绪,会恢复如常的。
可完全没有。
果然所有情绪都有个最低落脚点,如果放在几个月前,只要告诉他能在夙辞身边陪一晚,那迟铮愿意倾尽所有来换,别提什么心情好心情差,找到夙辞之前他心情从来就没好过,都无从比对。
这点儿事算个屁。
现在找到了千途,只过了几天好日子,迟铮就不太能扛得住这种折磨了。
该死的岑天河,带着他回忆了一圈最不愿意记起的过往。
想起当日受的苦,想起当日因为自己犯蠢受的罪,迟铮这会儿怎么也消化不下去。
迟铮像是中了邪一般。
他想再靠近千途一点。
想让千途看着他,想听千途说话。
只是像猫头鹰一般和千途隔着一堵墙完全解不了他现在中的毒。
被千途那么温柔的宠爱过,现在的迟铮受不了一点委屈。
已经凌晨两点了,千途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现在也根本没正当理由唤醒千途……
只是在灵师状态守在千途身边单方面看着他,根本缓解不了迟铮现在的痛楚。
人不能太执着一件事,迟铮觉得自己执念太重了,他太想千途,浑身都在疼。
“你能不能……”
迟铮自言自语,“哪怕有一点儿出息呢……”
迟铮察觉到千途的气息有些变化,他抬手,指尖灵力微弱的闪烁了下,同一时刻远处一只睡得正好的灰喜鹊倏然睁开眼,灰喜鹊眸子透白,扑簌簌的伸展了几下翅膀,朝着迟铮飞了过来。
灰喜鹊飞到迟铮身边,盘旋两圈停在迟铮手腕上,如机械一般木然的盯着迟铮,等候着他的命令。
迟铮屏息监控着千途的气息,准备着一会儿让这只灰喜鹊打断千途的梦境。
总是靠给千途打电话太明显了,闹钟更是不能用了,要隐藏的长久,做事就得越发小心。
千途前几天同迟铮说,这个小区的鸟很吵人。
迟铮记得这鸟动静不小,让它去扑窗户足够打断千途的梦了。
迟铮和灰喜鹊一人一鸟雕塑一般在房顶上站着,千途今晚的梦境似乎来的非常缓慢,他翻了个身,梦境消散,又过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又有了做梦的前兆。
迟铮静静地监控着千途的气息,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都学乖了,为什么还要吃这种苦。
又过了十来分钟,千途再一次陷入梦境。
眼前重重叠叠的迷雾还没散尽,总出现在梦境里的小岛还没出现,千途就听到了楼下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梦境戛然而止,千途倏然睁开眼。
迟铮今天不在,楼下客厅怎么会有动静。
千途打开台灯,不等他下床,卧室的门把手被拧开了,千途哑然,“你……”
一只灰喜鹊一头雾水的从千途窗外经过,奔着自己鸟巢飞走了。
迟铮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被喜鹊爪子抓过的白痕,心想,真没品啊。
只是自己心情太差,就借机吵醒了无辜的千途。
“不是说白天都不一定能回来吗?”千途也被迟铮弄懵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迟铮看着千途,不知道怎么解释。
一时冲动就进来了,谎都没来得及编。
千途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都三点了,你这是……你晚饭吃了吗?”
迟铮摇头。
反正本来就没吃。
“我去给你微波点东西。”千途往外走,经过迟铮的时候千途察觉到一股寒意,他用手背蹭了一下迟铮的,皱眉,“你这是从冰窖里刚出来?外面这么冷了吗?”
迟铮没说话。
千途皱着眉,“到底怎么了?不是说有事找你,什么事这么急,晚饭都没吃,忙完了吗?还是……有需要我帮忙的?你打电话就行了,怎么还特意跑回来。”
迟铮摇头,“已经没事了。”
千途还想问,但考虑到迟铮那复杂的家境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嘴唇动了动,“……心情不好?”
迟铮默然,心情是太不好了。
千途声音比往常更轻,“……吵架了?”
迟铮忍着对自己的恶心,片刻后点了点头。
千途把手机丢回床上,犹豫片刻道,“可以先吃点东西吗?冰箱里有一点面包,我试试帮你烤一下……”
耍赖就耍到底,迟铮放弃了,索性当个混账,他抚了一把手腕上被喜鹊抓的伤痕,含混道,“……不愿意在我舅舅那借宿,想回家。”
迟铮垂眸,“……千途,我今天睡你房间的地毯行吗?”
自己不是后悔神明在前不敢祷告吗。
迟铮在心里绝望的想,就当自己终于是听了夙辞的话吧,就当自己是学好了, 像夙辞期待的那样, 冷了知道喊, 疼了知道哭,这样行不行。
千途听着迟铮的话不自觉的看了地板一眼, 想笑又不忍心,他皱眉看着迟铮的脸色,“嘴唇都白了, 你确定你不是低血糖了?手都是凉的, 你先坐下……”
迟铮没听到自己想要千途说的话, 身上的毒就是解不开, 他嘴唇动了动,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执着的问,“行不行?我能不能睡在地上……我就睡在这里行不行。”
“不行, 睡地上你是准备真生病?”千途在迟铮额头上摸了下,“不烧,你先躺床上去, 我去你房间拿你的枕头,再去楼下给你沏杯糖水, 你先坐下,我把空调打开, 你这个体温不太对。”
迟铮反手攥住千途的手腕不让他走, 中邪一样反复问, “我能不能……”
“你能, 今晚你在我床上睡。”千途轻轻晃晃手, 不跟疯子讲理,“你先放开我,迟铮……你手凉,我不舒服。”
迟铮闻言条件反射一般松开了手,千途走到门口开了风暖,下楼拿迟铮烧菜用的冰糖沏了一杯热糖水上楼来,见迟铮还直挺挺的站在房间中间,无奈,“……躺下啊,低血糖不能乱跑乱动的,你能不能听话点。”
迟铮今天在千途面前以这幅样子出现,已经算是豁出去了,现在索性彻底不要脸了,迟铮垂眸,“你没拿我枕头,我不敢躺你的。”
千途闭上眼深呼吸了下,缓缓问,“……迟铮,我哪儿得罪你了,你大晚上不睡觉,在我心里哪儿疼往哪儿戳?你还真把自己当狗了是不是?”
迟铮接过千途递给他的一大杯糖水,抬头往嘴里灌,中间都没停一下。
千途难以置信的看着迟铮,“你慢一点……你是不用呼吸吗?”
夜色寂静,衬的迟铮喝水的声音更明显,像极了是什么兽类在吞咽。
迟铮一口气喝尽了糖水,千途看着迟铮,觉得迟铮不像是为了让他的低血糖舒服点,倒像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要求,勉强喝下去的。
千途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是疯了吗。迟铮平时乱开玩笑就算了,怎么自己也觉得他像什么兽类了。
“躺下,我去拿你枕头,我用你的。”千途难得对迟铮用命令的语气,“再故意气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迟铮不得已被灌了一大杯甜的腻人的糖水,老实了点,依着千途的话坐在了床上。
迟铮轻抚身旁带着千途体温的被子,觉得这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
要脸做什么,他只想要千途。
虽然这个真材实料的糖水是够让人难受的,迟铮难受的皱眉,千途可能是化了半袋糖进去,迟铮觉得自己方才好像都喝到没融化的冰糖了。
片刻后千途回来了,他将迟铮自己的枕头丢在了床上,又去洗手间拧了一条热毛巾过来,轻轻抖了抖,待毛巾不那么烫手了,千途拉起迟铮的手,用毛巾将迟铮的手包了起来。
千途搓了搓迟铮冰凉的手腕,抽了一口气,怎么也想不明白。
迟铮自暴自弃的任由千途折腾,心里默念千途别太细致的盘问他,迟铮会儿满脑子全是千途,完全不想编故事。
千途没法不问,他想不透,“你们有钱人家里空调一般开几度?怎么能把你冻成这样?”
迟铮没忍住,笑了下。
“我都快两个月没开过冷气了,你舅舅家……”千途摇摇头,“我不是在评价你们家,但这、这是彻底把你冻透了吧?他自己不冷吗?”
果然向千途寻求慰藉是正确的。
迟铮心里的狂躁被千途没头没脑的问题冲淡了不少,迟铮没回答,只是说,“我还是冷。”
“知道,你先躺下盖上被子。”
千途将毛巾叠了下放在床头柜上,他犹豫了下,关了房间的灯。
迟铮视线始终停留在千途身上,看着千途关了灯,看千途走到床边来,看千途也上了床。
迟铮倚着床头坐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被千途温柔的照顾了,他方才脑子里那毒瘾似的魔怔过去了,这会儿难得的有了点羞耻心。
“不愿意躺下吗?还是不舒服?”千途也靠在床头,好一会儿低声说,“迟铮,你想跟我说说家里的事,还是想我别问,跟你聊点别的?”
迟铮摇摇头,“……不难受了。”
迟铮察觉到被子里千途的手动了动,牵住了自己的。
迟铮的手还有些凉,这是他方才灵力暴乱的后遗症,喝糖水敷热毛巾都没用,他情绪平复后自然会恢复正常。
但千途不知道。
千途还在用他的办法给迟铮回温。
千途轻搓迟铮的手,半晌也没起效。
千途静了片刻,解开了睡衣扣子,下一秒就被迟铮按住了手。
迟铮还不至于下作到这个份上。
今天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沾,他只想在千途身边,没想做什么别的。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占千途的便宜。
“我马上就好。”迟铮抽回手,“我手太凉……容易冰着你。”
迟铮闭上眼,他要求的不多,千途就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陪着他,就足以让他心情平复下来恢复正常了。
迟铮感觉着千途仔仔细细的揉搓着他的手,时不时的还搓搓他的手臂,试图加速他的血循环。
但可惜,死人是没有血脉的。
但死人还有触觉。
察觉到千途在他手腕上亲了一下的时候,迟铮睁开眼,“千途。”
“不让碰吗……”黑暗中,千途的声音很轻,“大晚上浑身冰凉的跑回家要睡地毯的是你,不让碰的也是你,这会儿还不好意思了?”
迟铮笑了下,自己犯病想要千途的时候,确实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不想说就不问你,早点睡。”感觉着迟铮的体温好了些,千途轻声哄迟铮,“你好好躺下行吗?”
迟铮还贪恋着千途牵他手的感觉,闻言抽回手,稍稍活动了下僵硬麻痹的手臂,躺下枕在了千途的枕头上,侧脸躺着。
迟铮低声说,“我没事了,你睡。”
千途没那么容易睡着。
他不像迟铮一样能夜视,千途小心摸索着,碰到迟铮耳畔,然后一路摸下来,牵住了迟铮的项链。
只有被千途锁住自己喉咙的时候不会让迟铮紧张,千途高兴了直接勒死自己都无所谓,迟铮眼睛都没睁。
迟铮听到自己项链微晃了几声。
然后听到千途在黑暗里轻声说,“你不想跟我说到底怎么了,我不在乎,迟铮……你今晚能来找我,我其实很开心。”
“下次再有人让你难过,一定记得还要像今天一样,回家来找我。”
“……让我怎么安慰你都可以,你不是说了,项链是我给你锁上的,你是我的吗。”
迟铮喉咙口哽动了下。
迟铮将自己半张脸埋在枕头中。
灵师是不用睡觉的,但这晚迟铮难得的睡着了。
幸运的,千途也没再做梦,两人真的相拥而眠,好好睡了一觉。
清晨,千途被攥在手里的手机震动扰醒,半夜睡着前他定了一个震动闹铃。
千途轻手轻脚的起床,去楼下洗漱。
厨房冰箱里有早就准备好的食材,千途这些日子经常看迟铮做饭,自认颇有建树,忙了一个大早,准备了份早饭,千途提前尝过,味道虽然不如迟铮做的,但和以前比已经非常好了,作为早饭完全能应付的了。
迟铮,比千途自己更值得他用心。
都收拾好了以后才刚早上七点,千途看着刚下楼的迟铮,“趁你不在的时候其实做过好几次了,之前没跟你说……怕做的不好,今天还可以,你尝一尝好不好?”
迟铮不可置信看看卖相非常不错的早餐,千途以前照顾他自己是能应付就应付,平时煮个面都不放调料的。
俩人一同吃了早餐,早餐并非徒有其表,味道都非常不错。
迟铮怀疑自己不在的时候千途能不能抽空学得这么快,“你这不是会做吗?以前你……”
“没骗你,之前确实不会,但学起来也不觉得很难。”千途照顾着迟铮的自尊,不提昨晚的事,又像是句句在提,“我以前也不会恋爱,现在也在努力想做的更好一点,迟铮……”
“以前很多事不会,是因为没遇到想好好善待的人。”千途低头吃饭,声音轻柔,“只要真的动心了,没有什么是学不会做不到的,你能让我尝试,我已经很开心了……给我点时间,我能学着好好对你。”
温柔如千途, 并不想盘问迟铮昨晚的事。
大半夜失魂落魄的回来,怎么想也知道必然经历了不太愉快的事情,千途照顾着迟铮的自尊, 早餐时间一直努力的在岔开话题。
“我晚上睡相还好吗?有没有挤你?”千途皱着眉咽下豆浆, 咳了下, “这豆浆你别碰了……割嗓子,我不太会用那个料理机, 打豆浆的时间不对。”
千途不提还罢,迟铮闻言端起玻璃杯低头闻了闻,“没豆腥味, 挺好的了。”
一桌早餐就豆浆两人还没碰, 千途不肯让自己第一次早饭翻车, 莞尔, “煮熟了的,怎么会有豆腥味,不是熟不熟的原因, 就是料理机时间没弄好,搅碎的太短了……真的别喝了,我给你拿牛奶……”
迟铮抬头看看千途, 然后面无表情的将一大杯豆浆一口一口咽了下去,千途皱眉探过身要抢, 迟铮往后躲了下,靠在椅子上, 一口气将一整杯豆浆灌了下去。
千途被气笑了, “从昨晚我就想说, 你这个肺活量……”
迟铮看着千途震惊的样子觉得好玩, 他故意逗千途, 一把把千途面前被他喝了一口的豆浆也拿了过来,不等千途抢过去,迟铮一口气也喝干净了。
“我不觉得割嗓子,你第一次给我做饭,我想喝干净。”迟铮抿了下嘴唇,起身收拾餐具,还不咸不淡的撩拨了千途一句,“而且我喉咙没你那么敏感。”
千途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迟铮在说什么,被噎的说不出话。
“我来收拾。”千途走到迟铮身边,“我上午没课,你要不要再去睡会儿?昨晚也没睡几个小时。”
迟铮摇头,“不困。”
千途插不进手只能在旁边看着,“那你拿我卡去蹭隔壁专业的课?”
“没那么大的瘾。”迟铮无奈看了千途一眼,“你真的觉得我喜欢上你们的课?我整天去上课是为了谁你不清楚?”
千途莞尔,“对了,刚才问你还没说,我晚上挤你了吗?我没跟别人同床过,昨晚睡前还想千万别挤你。”
迟铮摇头,“不挤人,不过你……”
千途抬眼看向迟铮,迟铮擦了下溅在下巴上的水,“你睡觉不是侧着就是趴着,还一直靠着床边,我一直担心你掉下去。”
迟铮昨晚虽然睡着了片刻,但大部分时间眼睛一直还是在千途身上,千途睡的很不安稳,不住的翻身就算了,手也不老实。
他本是靠着迟铮睡的,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千途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了迟铮身上。
迟铮几辈子都没在床上这么僵硬过。
没过一个小时,千途又翻身,直接趴在了床上,迟铮不觉得千途这个姿势他会舒服,很少有人会更喜欢趴着睡觉的,但神奇的是,千途似乎真的是其中一员。
改成趴着的睡姿以后千途吐了一口气,似乎是轻松了许多,他稍微动了动抱住了枕头,给自己找了个更轻松的位置,而后不再乱动,真的睡熟了。
迟铮半阖着眼,沉默地看着昏暗光线中千途的侧脸。
永远毫无防备的千途,永远不长教训的千途。
哪怕是以前两人最亲密的时候,他们也没同床共枕的好好睡一夜,说来讽刺,这还是第一次。
迟铮觉得很新鲜,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自古爱人在意生同衾死同穴。
和喜欢的人共同睡在一张床上,感觉确实不一样。
特别是对方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天大地大,只留这一方天地了。
不过……
可惜,这么重要的一晚,是在这么仓促狼狈的时候发生的。
迟铮知道大乾元一直在监控着千途,如今自身难保的大乾元如果看到昨晚那幅画面,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不知是会恨铁不成钢,还是在畏惧,畏惧千途记起一切来以后三堂对质。
对大乾元的恨意这些年有增无减,迟铮总自觉不自觉的将一切罪责归咎到那老东西身上,想起昨晚的失态迟铮差点将手里的盘子捏碎了。
自己平时明明装的很好,都怪那老东西,都怪他让万灵岛上灵力失控,所以岑天河那个白痴才会乱查,才会跑来同自己对峙,才害的自己昨晚那么失态。
没人想在爱人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迟铮自知自己脾气不好精神也不正常,平时已经竭力在做个让千途觉得靠得住的正常人了,都怪那老畜生,害自己丢人现眼。
迟铮看着身畔毫无戒备的千途。
从和千途在一起后,迟铮就是惶惶不安的。
恨不得在千途面前说的每句话都是打过腹稿的,不想让千途有任何不适,不想在千途面前展现自己那数不清的缺点。
迟铮不确定自己昨晚是不是在千途心里减分了,大晚上的来吵他,怎么看怎么不成熟。
他知道千途是肯定不会主动提起的,想了片刻自己主动交代,“……其实也没什么事,家里那边交代给岑天河一些工作,他处理不了,我需要时不时的给他帮忙。”
“帮他料理了下,完事后天已经晚了,本来不想回来打扰你睡觉的。”
“跟他聊了点以前的事,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那些怨气,心里不舒服,就回来了。”
迟铮擦干净手,谨慎的看着千途的神色,“我失态了,吓着你了吗?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
千途看着迟铮,一直很认真的听着,等迟铮欲盖弥彰的打了半天草稿终于把最后一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千途眼中带了点笑意,嘴角压不住的,挑了下。
千途竭力压着笑意,咳了下,脸上恢复专注神色,点头,“你说。”
迟铮顿了下,被千途这个忍俊不禁的笑弄得忘了词。
总是尽力在千途面前表现的从容不迫,迟铮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自作聪明了。
千途不是看不出自己的欲盖弥彰。
不是看不出自己在心虚、在担心他因为自己昨晚的失态就不喜欢自己了。
迟铮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真是被千途宠的糊涂了,夙辞当年喜欢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很完美很优秀吗?
迟铮一向厌恶自己,不管是十五还是迟铮,他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