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鉴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林西用这样平静的语气,比怒不可遏的指责,更让他羞愧。林西说的没错,他是贫民出身,看多了官员欺压百姓,其中就包括他自己。他曾发誓好好读书,将来做官为民做主,可如今甘肃政治黑暗,百姓痛苦不堪,而他被权势利益迷了眼,每日想得是如何拥有更高的权势,怎样才能捞到更多好处,这与他做官的初心背道而驰。
“罪臣愧对皇上信重,罪臣有负甘肃百姓,罪臣罪该万死!”
林西见他羞愧的脸色通红,不禁点了点头,有羞愧之心便不是不可救药,道:“高大人回去好好想想吧。”
“是,罪臣告退。”
没有怒骂,没有训斥,没有刀兵相向,只是短短的交谈,就让高鉴心服口服,且心生愧悔,这份人心的把控,不得不让人惊叹。
“这样的人,为何前世未曾发现?”焦战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林西转身看向焦战,见他正看着自己出神,不禁有些疑惑,道:“我方才所说可有不妥?”
“没有,殿下说得很好。”
两人相视一笑,林西长出一口气,道:“走吧,去见见肖王殿下。”
杨潇看看两人,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感觉自己有些……多余,是怎么回事?
见杨潇在发呆,林西出声提醒道:“表哥,带路。”
杨潇回神,道:“是,殿下。”
地牢内,林肆软趴趴地躺在地上,已经过去七日,他一直是这种姿势,一动不能动,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还能转动。这地牢阴冷潮湿,又有许多不知名的小爬虫,比如跳蚤.蟑螂,还有小猫崽子大的老鼠,日日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许是地牢里有不少吃的,所以那老鼠还未对他产生兴趣,但他相信总有一日这老鼠会把他当成食物。想到这儿,再对比以前的日子,林肆不禁泪流满面,满心懊悔。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谋反的罪名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脚步声响起,林肆想要转头看看是谁,却动弹不得。七日过去,除了送饭的老差役,根本没见到过任何人,就好似他被遗忘了一般。
杨潇在前面带路,焦战小心地护在身后,见林西微微皱了皱鼻子,从身上解下香囊递了过去,小声说道:“殿下,这里味道重,闻闻这个会舒服一些。”
林西接了过来闻了闻,是木松香的味道,他身上也有香囊,只是味道太淡,根本盖不住这里的味道,倒是这木松香的味道不浓不淡刚刚好。
收了焦战的东西,林西突然想起,自己这里还有他的一块玉佩,道:“对了,上次中秋游园会时没戴配饰,你给我挂了块玉佩,后来事忙忘了还你,待回去我让人给你送到府上。”
焦战怔了怔,随即说道:“不用了,就当臣送殿下的回礼吧。”
林西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回礼?”
焦战提醒道:“水晶球。”
说起这个,林西就一阵心疼,强调道:“那颗水晶球可是独一无二的。”
焦战自然知道,他看过其他人的礼物,虽然也不错,但相较于他的水晶球可是差远了,“多谢殿下厚赏,待回京都后,臣会再备上厚礼,当做回礼。”
“那倒不必。”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林西也没了之前的尴尬,道:“待回去我再做一个就是。”
“还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吗?”
林西好笑地说道:“我倒是想,但哪那么容易,所以我才说你那颗水晶球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我也做不出一颗一模一样的。”
焦战眼底闪过笑意,道:“那殿下是要做别的花样?”
“嗯,快到父皇生辰了,做个大的,送给父皇做生辰礼。”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便来到了关押林肆的牢房,杨潇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率先走了进去,林西紧随其后,最后是焦战。
林西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肆,只见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恶臭,衣服上还爬着不知名的虫子,看得林西头皮发麻。原本锦衣华服的肖王不在,现在的他比乞丐还不如。
林肆直勾勾地看着林西,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病歪歪的林西,竟会出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他的王府内。
林西勾唇一笑,道:“大皇兄,好久不见。”
林肆想要说话,可药物夺去了他身体的控制权,现在连嘴巴都张不开。
“杨潇,去把大皇兄扶起来,他这样躺着,我说起话来不舒服。”
“是,殿下。”
杨潇应声,将林肆拖到墙边,让他靠坐在墙上。可怎么摆弄都不行,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滩烂泥,根本扶不上墙。
“给大皇兄服用点解药吧。”
倒不是林西觉得他可怜,只是这样跟他说话太费劲。
杨潇应声,从荷包内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捏碎后取了一些,喂进他嘴里。
林肆配合地吃下解药,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随着解药服下,身体渐渐有了力气,他试探地张了张嘴,努力的几次后,终于张开了嘴,发出了声音。
“你……”
见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林西没了耐心,索性先开了口,道:“大皇兄一定很好奇本宫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吧。”
没错,他正想问这个问题。
“本宫来兰州已两月有余,就住在西城的一处宅院内,按理来说,本宫来此应该知会大皇兄一声,只是大皇兄事忙,实在不好打扰,便不曾上门,失礼之处,还请大皇兄见谅。”
林肆一怔,眼睛又睁大了些许,很显然是不信林西的话,或者说不敢相信。他努力地张嘴,断断续续地说道:“不……可……能!”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巡抚梁大钧暴毙,来甘肃调查的刑部员外郎尚庆和御史沈立又相继出事,即便是再糊涂的人,也知道这其中定有不妥,更何况是父皇。我主动请缨过来调查,日夜兼程来了兰州,就是想看看大皇兄到底想做什么。”
“你……都……做了什么?”
林肆慢慢恢复气力,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高真儿没死。”
林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是你搞的鬼!”
“是。”林西点点头,道:“高真儿是被本宫抓的,也是本宫让人重伤后,送去了布政使府。因为在高真儿看来,想要杀他的是你。”
“她不会信的,她怎么可能信?”
林肆前一句还说得很坚定,可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很明显不仅高真儿信了,就连高鉴也信了。
“为了让她相信,杨潇可没少花心思,不仅化妆成胡宪宗的模样,还跟人学了口技,就连大皇兄不是也没认出来么?”
“杨潇……”林肆看了一眼杨潇,联系林西的话,道:“胡宪宗是何时被杀的?”
“就在大皇兄派他去甘南调兵时,杨潇日夜观察了他两个月,模仿了两个月,就为了这一日。”
林肆的脸色变得阴沉,道:“你怎知那日高真儿会来王府,又怎知她负气离去?”
“想要对付皇兄,最好的办的就是从高真儿下手,自然要想办法接近她,了解她的动向。而女人最感兴趣的莫过于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要说胭脂水粉,本宫正好略有些研究,想必大皇兄应该有所耳闻吧。”
对于一个一心想要造反的人来说,自然要时刻关注京都的动向,调香馆的事,林肆自然清楚,每隔几天都会有消息从京都传到甘肃,虽然因为距离问题,消息有延迟,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林西以前什么德行,林肆一清二楚,那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可自从他就藩封地,这个印象中的太子就变了,什么破获狼妖案,什么在全国各大城市开了商铺,什么支持焦战兴兵讨伐,什么破获杀兄案,等等。
听到这样的消息后,林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是林扈为了挽回林西的声誉,为他以后继承皇位造势,那些事都是别人做的,林西只是冒领了功劳。
“胭脂水粉?”林肆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最近富贵胭脂铺出了新的香粉,就是你安排的?”
“大皇兄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林西这话说的,实在是不招人待见,至少林肆脸上火辣辣的。
“那香粉有问题!”
林肆后知后觉,想到最近自己身体的变化,脸色更加难看。
“给高真儿的香粉并没有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肖王妃的香粉。大皇兄不会真以为自己突然就英勇无敌吧。”
林肆看向林西的眼神中充斥着熊熊怒火,道:“周梅儿也被你收买了?”
林西摇摇头,道:“周梅儿是肖王妃,与大皇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可收买不了。对于这一切,她并不知情,她只是单纯的想给大皇兄生个孩子,如今她也算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我如今已是阶下囚,再过几日说不准就要上断头台,她怀了孩子又能怎样,生下来也只能任人欺凌,还不如不让他出生。”林肆愤恨地盯着林西,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林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大皇兄放心,本宫曾答应过安宁皇姐,不会轻易让你死,本宫向来一言九鼎。”
“你不杀我?”林肆微微皱眉,很显然并不相信林西的话。
林西正了正神色,道:“皇姐远嫁他国,为的是林国的安宁,她做到了身为一国公主的责任,本宫自然也要信守诺言。”
“安宁……”林肆呢喃着林茵的名字,神色变得复杂,过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你明明有机会暗杀我,却并未这么做,而是等我举旗造反时,再一举拿下,就是为了做给她看?”
林西没有否认,直言道:“皇姐去齐国和亲之前,曾找过本宫,她央求本宫若父皇动你,便出手相助,保你性命。本宫告诉她,决定你命运的,从来不是父皇,也不是本宫,唯你自己而已。
皇姐听不懂,本宫便将事情摊开说,其实很早以前,本宫便察觉了章家的不对,自然也清楚章家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章家想要权势,大皇兄想要皇位,你们之间又有太后相连接,你们会做什么,便一清二楚。
皇姐一开始并不信,后来慢慢就信了,她说定会来信劝阻,向本宫保证大皇兄不会这么做,只可惜啊,大皇兄用实际行动,狠狠地打了皇姐的脸。”
得知林茵为他做的事,林肆心里难免动容,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你早就猜到了太后的用意?”
“并不早。就在本宫得知梁大钧暴毙,看到刑部员外郎尚庆和巡察御史沈立的现状后,本宫才开始怀疑。
太后历经两朝,最初时并非皇后,却能斗到皇后和太子,扶持父皇上位,这份心机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可近几年,她咄咄逼人,明知父皇宠爱本宫,还处处针对,事事算计,更是因此多次被父皇软禁,这前后的反差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联想大皇兄要做的事,太后的反常也就一目了然。她就是刻意激怒父皇,目的就是要父皇软禁她,甚至与她反目,这样她就可以以孝为名绑架父皇,从而给你们的造反冠上一个好听的理由。
这么多年,太后尽心尽力为大皇兄谋划,还真是让人感动,只可惜到最后还是一败涂地。”
看着林西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林肆便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道:“所以最近太后给我传递的消息都是假的。”
林西点点头,道:“从京都出发之前,本宫就将自己的猜测如实地告知了父皇,现今太后已在宫中,不过应该不会再有自由。”
“你到底是谁!”林肆看着林西,突然觉得有些可怕。
“本宫是谁?大皇兄不是最清楚了吗?”林西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你怎会变得如此……”林肆不想示弱,所以话只说了半句。
林西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道:“大皇兄错了,本宫一直如此,从未变过。只是为了让父皇少操些心,不得不陪着你们装疯卖傻。如今本宫已经长大,是时候做回自己,这有何不可?”
焦战的视线一如既往地落在林西身上,尤其是在林肆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紧紧盯着林西,他也想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只可惜林西从头到尾都表情自然,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林肆沉默地看着林西良久,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道:“成王败寇,我认输。”
“有件事本宫要请教大皇兄。”
林肆一怔,随即冷笑着说道:“太子天资聪慧,常人不能及,还有事要请教我?”
林西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听闻大皇兄和五皇弟时有联系,不知可有此事?”
林肆的眼睛闪了闪,道:“你为何觉得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林西故作高深地笑了笑,道:“大皇兄可知本宫为何会知道你与高真儿的关系?”
林肆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潇,道:“锦衣卫的头头是你的侍卫统领,你知道此事有何奇怪?”
“本宫曾派锦衣卫前来甘肃,来了两拨人都无故失踪,应该是大皇兄的手笔,想来锦衣卫中便有大皇兄的眼线,试问本宫为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里,又是从哪里来的消息?”
林肆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皇兄为五皇弟保密,五皇弟却没这份兄弟情谊,他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大皇兄身上,只为保住一条性命。”
“你们抓了林玖?”林肆半信半疑地看着林西。
“大皇兄不信?五皇弟确实聪明,父皇下令通缉他这么久,却不知他一直潜藏在京都,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展勤这个名字,大皇兄应该不陌生吧,还有藏在别院的采青,她才是大皇兄的心头爱。”
林肆的脸色变了,道:“真是林玖出卖了我?”
在他想来,若不是有人出卖,林西不可能了解这么多。
“本宫方才就说皇姐曾求过本宫,让本宫保你性命,可五皇弟为了活命,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大皇兄身上,本宫要想保大皇兄性命,必须了解实情,否则也是有心无力。”
“林玖!”林肆信了林西的话,因为他确实收到过林茵的来信,信中也曾提过她去找林西的事,更何况林西还了解那么多隐秘,“这个王八蛋!”
“大皇兄,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你还是想想该如何活命吧。”
林肆看着林西沉默半晌,道:“我为何会了解京中的动向,多半是林玖传来的消息,锦衣卫中有他的人,宫中也有他的人,这些年他们母子在京都暗插了太多的人手,虽然大都被打掉,但还有不少留了下来。”
林西的脸色变得难看,道:“五皇弟不愧是五皇弟,事到如今他竟还留了一手,大皇兄可知这些人是谁?”
“不知。信王应该清楚,太子若想知道,不妨审一审他。”
林西点点头,道:“看来回去后,本宫要有的忙了。大皇兄放心,本宫说话算话,定保你性命。”
“我说这些,并非贪生怕死,只是不想便宜了林玖。”林肆脸上尽是桀骜之色。
林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本宫明白大皇兄心里怨恨我,以为是本宫夺走了你的太子之位。”
“不是吗?”提起这个,林肆心里就难免激动,“我是皇长子,又是嫡子,于情于理太子之位都是我的。”
“不,你是皇长子没错,但你不是嫡子,你母亲已被废黜皇后之位,至于为何被废黜,你心知肚明,是你母亲杀了我母后,致使本宫体弱多病.缠绵病榻十几年,是你欠本宫的,本宫不欠你的!”
“你不过是体弱多病,我失去的可是太子之位!”
“不过是体弱多病?”林西只觉得心中有团火在烧,看向林肆的眼神冷了下来,道:“好,既如此,本宫也让你尝尝这‘不过体弱多病’,是何种滋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林西没再多说,转身出了牢房,道:“别让他轻易死了,我答应过皇姐,不能食言。”
杨潇应声,“殿下放心,属下已经叮嘱过了。”
“林西,你到底想做什么?”
无视林肆的大喊,林西径直走出地牢,反正他的目的已达成。
走在前面的焦战放慢了步子,道:“殿下,他这种人自私自利,你与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直接无视便好。殿下若因此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这些人。”
听着他用哄孩子的语气说话,林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怒气被冲散,道:“我看起来像三岁孩童?”
“不像,那殿下不生气?”
林西一怔,随即翻了个白眼,道:“自然不生气。”
看着林西走出去的背影,焦战眼底浮现笑意,他发现林西在和他相处时,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生动,这是否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林西没在肖王府久呆,他的身份还是保密状态,毕竟暗地里还有一个林玖在窥视着他,若是知道他离开了京都,百分百会组织暗杀,他可不想尝试万里奔逃的滋味。
回到西城的宅子,林西便找来了花海棠,道:“三娘,你哪儿还有融吗?”
花海棠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主子要这个作甚?”
“想给大皇兄试试。”
“主子,可是肖王做了何事,激怒了殿下?”
花海棠跟着林西四年,十分了解他,知道他本性善良,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你不过是体弱多病,而我失去的可是太子之位’。”
若是没有经历,林西不会这般怒火中烧,他永远也忘不了被药瘾折磨的滋味。
“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林西都经历了什么,花海棠一清二楚,一是她亲眼目睹,一是她是大夫,不怪林西会生气,她听着都气不打一处来,道:“三娘明白了,现在就去做。”
焦战见花海棠出了门,倒了杯茶给林西,道:“殿下喝杯茶,消消气。”
林西接过茶杯刚要喝,突然想起方才自己说过没生气,道:“我又没生气,为何要喝茶?”
“是,臣说错话了,应该是‘殿下喝杯茶,解解渴’。”
林西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好笑,道:“若我说不渴,你又会说什么?”
焦战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那就说‘殿下喝杯茶,润润喉’。”
林西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里的怒气彻底消散,“好,我喝。”
“殿下,肖王叛乱已经平定,您打算何时回京?”
“京都还有两个祸害等着收拾,自然是愈快愈好。”说到这儿,林西停了下来,道:“我记得当初查狼妖案时,三娘寄售药品的店铺就是信王名下的,可对?”
“没错,那药铺叫黑药堂,正是信王名下。”
“怪不得刘家能买到这些东西,还不被人察觉,原来是他们早有勾结,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林西仔细搜索剧情,并未找到有关信王林江和刘娇母子的故事线,但林江确实是诸多王爷中活得最滋润的,无论谁上位,他都在京都雷打不动。
“信王和刘家……或者说信王和刘娇有何牵扯?”
焦战也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记忆,并未察觉有何不妥,道:“殿下恕罪,臣也不知。”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我怎么觉着这京都被一层迷雾包裹,有些看不清了。”
“臣相信殿下就是那股吹散迷雾的风,臣愿追随殿下,保护殿下,誓死不悔!”
林西转头看向他,看清他眼底的认真,不禁勾起嘴角,玩笑道:“我还以为都督会说我是太阳。”
“下次一定。”
林西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这一笑便停不下来了,直笑得焦战一脸莫名其妙,却又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
隔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兰州城,朝着京都的方向一路前行。出甘肃,进陕西,过山西,历经月余终于来到了河北境内。这一路遇到的暗杀至少有十次,都被一一击退,眼看过了河北就到京都,再想暗杀堪比登天,这将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保定的一家客栈前,杨潇抬头看了看,径直进了客栈。
店小二见有客进门,连忙迎了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来了,您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你们客栈可有院子?”
“有,咱们客栈可是保定城最大的,大院小院都有。”
“那便定你们客栈最大的院子。”
“好嘞,小的帮您叫掌柜,您稍候。”
店小二转身进了后院,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
“掌柜,就是这位爷,他要定咱们客栈最大的院子。”
掌柜打量了打量杨潇,笑着说道:“请问这位爷几人住店,要住几日?”
“你无需问这么多,头前带路便好。”
“好嘞,院子住一晚要五两银子,您看可以的话,我便带您过去。”
杨潇从怀中逃出十两,递给掌柜,道:“我们只住一晚,外面有马车,需开侧门。剩下的银子买你们厨房的食材,我们自己下厨。”
掌柜接过了银子,笑眯眯地说道:“您稍候,我去拿盏灯笼。”
掌柜提了盏灯笼,和杨潇一起走出了客栈,打量了打量门外停着的马车,便朝着侧门的方向走去,“这位爷随我来。”
杨潇牵着马车跟在掌柜身后,通过侧门进入客栈后院,来到了他们所定下的院子。
“这里就是咱们客栈最大的院落,三间正房,三间客房,还有一间小厨房,您要吃什么,直接在小厨房做便可,待会儿我让店小二把食材送来。”
“好,多谢掌柜了。”
“您甭客气,有事尽管吩咐便可,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杨潇送掌柜出了院子,将院门关上,这才回到马车前,道:“主子,您可以下车了。”
夜半三更,客栈的灯还亮着,突然一阵更鼓声响起,正在柜台算账的掌柜放下手里的笔,绕出柜台来到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黑暗中走出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人,道:“人在里面?”
掌柜点点头,道:“在里面。”
“可确定是本人?”
“我偷偷看过,确定是本人没错。”
男人转头看向街道的阴影处,抬手挥了挥,顿时涌出大量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往往墙边堆着干柴,随后又从黑暗中拎出一个个木桶,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浇在干柴上。随着里面的液体倾泻而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竟全部是火油。
男人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火星顿时燃成火苗,看着面前红彤彤的一小簇,男人眼底浮现笑意,只要他将这火折子往干柴上一扔,里面的人便在劫难逃。
男人手腕用力,手中的火折子飞了出去,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啪。”
飞在半空的火折子不知被什么打了一下,朝着男人又飞了过来,速度比去时快了一倍不止。
男人反应极快,连忙抽出腰间钢刀,狠狠劈下,将火折子一劈两半,随后朝着客栈的墙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影正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咻咻咻!”
一阵破空声响起,无数长箭划破夜空,如雨般落下,院墙外的黑衣人来不及反应,眨眼间的功夫便有近三分之一的伤亡,惨叫声随之响起。
那首领连忙喊道:“有埋伏,快撤!”
黑衣人得到命令,连忙撤离院墙的附近,那首领和客栈掌柜也不例外,他一把拉住掌柜的手,道:“火折子,快!”
掌柜说道:“他们早有防备,恐怕人早就不在客栈里,就算你烧了这里又有何用?”
黑衣人闻言顿时气急败坏,道:“你还有脸说!明明是个陷阱,你竟没有丝毫察觉,置我们于如此境地,就算今日逃了出去,主子也绝对不会饶了你!”
掌柜变了脸色,道:“我只负责确认目标,外围的事由你负责,你在附近潜藏多时,都未能察觉有变,怎能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便是主子要降罪,你也逃不了。”
首领神情一滞,道:“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赶紧拿火折子出来!”
掌柜没再多说什么,将火折子递给首领。
首领连忙接了过来,刚把火折子点燃,紧接着便有几只长箭射来,直冲他的面门。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往一旁扑去,堪堪躲过那几只长箭。他心有余悸地靠在墙边,看向手中已经灭了的火折子,不禁暗骂自己蠢。今晚没有月亮,四周漆黑一片,他们又刻意躲在阴影里,他点燃火折子,可不就成了活靶子,人家不射他射谁。
首领一咬牙,小声说道:“撤!”
首领扭头就走,却未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奇怪地看了过去,只见墙边上有个黑影蹲着,一动不动。
“快走啊!”
首领又小声招呼了一声,可那黑影依旧一动不动,他犹豫片刻,便走了过去,一靠近就闻到了血腥味,伸手推了推掌柜的身子,谁知他的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首领明白他死了,不再耽搁转身离开,刚刚离开客栈所在的巷子,突然眼前一亮,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随即反应过来,慌忙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只见面前站着许多身穿盔甲的士兵,他们手中拿着火把和兵刃,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身穿盔甲的李昊大声喝道:“杀!”
话音落在,他身先士卒,朝着首领就冲了过来,而其他人也不例外,如饿狼般朝着其他黑衣人扑了过去。
两方人马短兵相接,喊杀声打破夜的静谧,周围的百姓急忙用桌椅挡住门户,忐忑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半个时辰后,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杨潇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走到李昊身边,道:“可有漏网之鱼?”
李昊眉头微蹙,直言道:“黑灯瞎火的,难免有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