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当夜,那几位大臣的一家老小全部消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但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家人都在萧仲伯的手中。
就在萧仲伯控制了大半个朝堂局势紧张的关头,萧厉那里又出了点幺蛾子。
原是萧厉闹着要出门透气,侍从拗不过他,毕竟他也是个皇子。
萧厉原本答应的是在宫内走走就好,谁知侍卫们将人盯得好好的,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大惊下连忙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影。
萧仲伯知道这件事时,差点失手将水杯打翻,“什么?!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个人都守不住。”
他挥手,“去,调动人马,今日必须将萧厉找到。”
萧厉眼下正躲在一辆马车中,这马车是谢家的,谢乌衣处理完事务走出宫门掀开车帘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影。
他的瞳孔惊颤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迅速钻入马车将车帘放下。
谢乌衣用气声小声问道,“殿下?”
萧厉挑眉,“谢小将军,我可从不知道你竟是怀玉的人,这些年,藏得可真够深的。”
谢乌衣与萧厉早年在战场上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面对萧厉的调侃,他懒懒一笑,“这说得是什么话,殿下也从来没问过在下。”
“几年前我去往边境的战场,受到你多次照拂,这些,都是他授意的吗?”萧厉问道。
谢乌衣闻言点头,“是,是公子让我前往那次战场,并注意照拂殿下,最好让殿下无所察觉。”
萧厉看着马车旁垂下的流苏,原来怀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做了这般多。
而他竟还怀疑怀玉的情谊,怀玉生气也是应该的。
萧仲伯的人找到萧厉的时候,他正在谢家大门上同沈怀玉拉拉扯扯。
“怀玉你能不能停一下,听我说几句话。”
沈怀玉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费力地将袖子从萧厉的扯出,但对方实在拽得太紧。
他的涵养也使得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萧厉做些什么,但沈怀玉也不想让人看笑话。
“好,我们进府上坐着说吧,我可以给殿下一盏茶的时间。”
萧厉闻言收声,手却一点没松,似乎是怕沈怀玉跑了。
俩人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走到屋内,沈怀玉抬手将门关上,刚一转身就被萧厉吻住了。
“......嗯,你冒险来找我就是为了...”沈怀玉抵住他的胸口,在萧厉又要凑上来的时候一把掐住他的脸颊。
“正经点,你出宫是来做什么的?”
这么亲下去简直没完没了,要是被萧仲伯的眼线发现可就大事不妙了。
萧厉被掐住脸,说话有些含糊,“我出宫见了宫外的暗哨,还有莫塔尔,处理完正事后才过来的。”
那声音含糊又委屈,像是沈怀玉是什么冤枉人的恶人,“哥哥我错了。”
没想到萧厉会突然道歉的沈怀玉蹙了蹙眉,“突然又说什么浑话?”
沈怀玉松开手,萧厉便将他搂在怀中,低低的嗓音就在耳边,“我不该那么任性的,我也不该胡思乱想让哥哥伤了心......别怪我。”
原来就是为了这事,沈怀玉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不是一向这么爱胡思乱想么,总是觉得自己要被抛弃是不是?”
萧厉沉默着肯定。
“没关系,就算走丢了、走远了,我也会一遍遍地将你捡回来。”沈怀玉温柔地抚摸他的发。
“嗯。”萧厉的头皮突然一痛,随即沈怀玉不阴不阳道,“不过,若是再敢跟昨晚一样发疯,我也不建议揍你一顿。”
萧厉笑起来,“好啊,我喜欢哥哥动手。”
对于萧厉这奇怪的爱好,沈怀玉不予置评。
在萧仲伯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那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萧厉被赶了出来,沈怀玉站在门口,气得心口起伏,细看嘴唇还有些红肿。
“还请殿下自重,若再也下次,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说完抬眼看见萧仲伯,似乎是尴尬,点点头便回屋将房门关上了。
萧仲伯自然不会在这个上去触霉头,他琢磨着走到萧厉身边,原来萧厉出宫就是来找沈怀玉,亏他还以为这人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卑贱之人真是不堪大用,满脑子里只有这些儿女情长。
不过这样更好,萧仲伯都不用费心思这么盯着萧厉了,反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六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如此呢?”萧仲伯假惺惺地上前劝他。
“更何况怀玉如今已经成亲,你若是这般执迷不悟,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萧厉收回紧盯着屋门的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事,就不劳大哥费心了。”
说完转身就走,侍从们连忙跟在萧厉身后,这一次可再不敢将人跟丢了,否则丢得就是自己的脑袋。
萧仲伯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踱步离开,也是好笑,自己从前怎么会有这二人关系匪浅的念头的?
萧厉经过此事后反而变本加厉,听闻谢家的马车前往山上的寺庙上香,他也立马让人安排了辆马车跟了去。
萧仲伯听到属下汇报此事的时候停下笔,“随他去吧,总归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萧厉的马车遇到半路上的谢家马车后,车内的主人便换了辆,易容成萧厉模样的谢家侍从坐回马车。
而萧厉则藏在沈怀玉的马车中,就在这前往的寺庙的路上,车轮碾过石子,颠得车内人低呼一声。
萧厉的手捂在沈怀玉的唇上,被沈怀玉含着水露出不满情绪的眼神瞪了一眼。
指腹随即被人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牙印。
萧厉委委屈屈地又靠近了些,“哥哥好凶,夫人知道哥哥咬了我一口么?”
这种时候,偏偏要提什么夫人。
沈怀玉想用手堵住这人胡言乱语的嘴,但偏偏手又使不上劲儿,只能颓然地抓住萧厉的衣袖。
他简直要被这马车颠散架了。
“…慢一点。”沈怀玉咬紧的唇齿松开,气声传进萧厉的耳中。
他的头就靠在沈怀玉的肩上,“哥哥是想让马车慢一点吗?”似乎是真的疑惑,但动作却仍旧恶劣。
萧厉非要问个明白似的,咬住沈怀玉的耳垂,“嗯?”
沈怀玉被这痛意刺激地脖颈仰起,涣散的眼瞳总算有了些焦距,“不…”
“那哥哥是想让什么停下?”萧厉怜惜地亲吻着那枚红痕,“哥哥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沈怀玉眼角湿红,他气息不稳地抬起手,攥住了萧厉的衣袖,“你…”
“什么?”沈怀玉看着萧厉,气得牙痒“……你停下!”
萧厉知道沈怀玉是真的有些恼了,他不敢得寸进尺,又哄着人轻来了两次,这才将沈怀玉抱坐在怀中,细心地用沾湿的手帕清理痕迹。
那耳垂和眼角格外的红,看着格外可怜,萧厉又忍不住亲了亲。
沈怀玉从他手里拿走湿帕,挡住他的脸,“还让不让我见人了?”
“那哥哥今日就不见吧。”萧厉活像个听不出好赖话的泼皮无赖,笑眯眯地将脸上的手帕挪开,轻拭着沈怀玉的眼角。
“总归我也不想让旁人见到哥哥的这副样子。”
沈怀玉瞪了他一眼,“这样子是怪谁?我都说了在外面不要乱来。”
萧厉低着头挨训,哥哥虽是被自己哄着,但也是半推半就,那下次是不是可以试试……
额头上挨了一下,沈怀玉蹙眉,嫌弃地看了他眼,“你傻笑什么呢?”
萧厉连忙收敛了脸上荡漾的笑,“嗯?哥哥方才说了什么?”
沈怀玉若不是暂时动不了,真想起身踹他一脚,“你让人易容成你,那等会儿你又怎么出马车?”
萧厉拿出怀里藏着的面具,挡在自己的面前,露眼处似乎有黑纱笼罩,连眼睛也看不分明,“哥哥,你瞧,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了。”
沈怀玉抬手触碰,光滑冷硬的触感传入他的指尖,“这面具的材质倒是有些特别,怎么?你是想要扮作我的侍卫吗?”
萧厉拿下面具展颜一笑,“是贴身侍卫。”
到达古寺的门口时,谢家的马车停下,沈怀玉从马车下来的时候,是被人扶下马车的,落地时脚步不稳地踉跄了几步。
萧厉连忙搂住他的腰身,见人站稳后也没松开,还是沈怀玉悄悄用胳膊杵了他一下才将手从腰上挪到胳膊上。
沈怀玉也不逞能,他现在的确是需要人扶着,索性车夫是自己人,眼下正低头装作自己是个聋子和瞎子。
而萧厉原本的马车早已下山。
萧厉就这么戴着面具招摇地随着沈怀玉一同进了古寺。
沈怀玉跪在蒲团上上香祈福时,萧厉就站在他的身后,旁边的一位和尚奇怪地打量了他几眼。
“施主也是来上香的么?”
萧厉的造型实在奇怪,但若说是沈怀玉的侍卫,气势却也不太像,因此那小和尚得此一问。
萧厉摇头,“不是,我是陪他前来的。”
小和尚目光澄净,“我见施主身上的业障似乎不少,何不上香祈福,去去业障?”
业障?萧厉脚步未动,他之前在外征战多年,刀尖饮血,身上的业障早已洗不清了,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
看出萧厉的不为所动,小和尚撵着珠串,“施主若是不愿,也可找副珠串每日摩挲,佛渡有缘人。”
“这个,业障会影响身边人吗?”萧厉本想拒绝,但看见沈怀玉的身影,又犹豫道。
小和尚敛眉行礼,“会影响身边亲近之人的一部分气运。”说完,小和尚便自行告辞。
沈怀玉将香插好后起身,萧厉扶住他,“不忙回去,去后院走走吧。”
他见沈怀玉在一棵古树下驻足,低唤道,“哥哥?”
沈怀玉伸手触碰上古树的枝干,“上一次来,似乎已是六年前了,如今还真是物是人非。”
他低低一笑,“走吧,再不回去,萧仲伯该急了。”
“谁管他。”萧厉扶住沈怀玉的肩膀,“哥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那萧仲伯也风光不了几时了。”
若是他没猜错,皇帝已在暗地里动作,身为帝王,又怎么可能没有点保命的手段呢?
沈怀玉就这么靠在萧厉的身上,“萧厉,你是不是......”想要那个位置?
“什么?”萧厉没听清沈怀玉的低喃,询问道。
“没什么。”沈怀玉微微一笑,“走吧,该下山了,再不走,就要被留下来吃斋饭了。”
原本载着易容成萧厉模样的谢家侍卫的马车早已停在山脚下等候多时。
分开前,萧厉往沈怀玉的手中塞了团什么东西,等沈怀玉回到马车上展开,才发现是在马车上自己哭湿的那条手帕。
当夜,萧仲伯听自己的派遣的暗哨汇报完各方动静后,正准备更衣入睡时,一记飞镖穿透窗户擦着他的脖子刺入了房柱。
大惊之下,萧仲伯拿起墙上挂着的短剑便推门而出,刚一打开房门,腿弯处就被一股大力敲打地单膝跪地。
就在他痛呼出声时,皇帝在羽林卫的搀扶下缓缓走进,经过多日的折磨,皇帝似乎又老了几岁,背影都有些佝偻起来。
他脸颊瘦削,眼神却像是冒着精光,“皇子萧仲伯,意欲谋反,传朕旨意,打入大牢!”
萧仲伯眼神愤恨,“你怎么会出来!是谁背叛了我?”
皇帝示意身边的羽林卫将手拿开,“哼!朕怎么会出来?这还得多亏了朕的一支暗卫。至于是谁背叛了你……”
皇帝幽幽一笑,“你真的以为,你身边的,都是自己人吗?”他边说边摇着头,“仲伯啊,你果然从小到大,都没有一点长进啊。”
听到这句话,原本被侍卫押走的萧仲伯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力气大得竟然挣脱了侍卫的桎梏,他扑过来,却被身后的冷箭射中了小腿。
“咚!”萧仲伯跪倒在地,不甘心地攥住了皇帝垂下的衣角。
他笑起来,“父皇啊,你不是依旧被我这么个没有长进的东西给将了一军吗?”
皇帝的脸色瞬间冷下,“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
萧仲伯就这么大笑着被押入了大牢。
今夜之后,朝堂上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却皇帝那每况愈下的身体外。
“咳咳咳!”
萧厉进殿的时候,皇帝正咳嗽着,见到他的身影,“你来了。”
“见过父皇。”萧厉行礼后坐在茶案前的坐垫上。
“这次你兄长的所作所为,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你说说,为何在几日后才让锦衣阁联系朕?”皇帝虽是一脸病容,却是不怒自威。
若是换了旁人,怕早已是两股战战,萧厉没将他放在眼中,自然是面不改色。
“儿臣害怕打草惊蛇,那时候,皇兄也将儿臣软禁在宫中,要想联系上旧部,实属不易。”
萧厉淡然饮茶,任由皇帝怀疑的视线掠过自己。
“那他与太后的勾当你可曾知晓?”皇帝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萧厉茫然抬头,“此事与太后她老人家又有何关系?是儿臣的疏忽,一时不察。儿臣自会请罪,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皇帝当然不是在问这些,锦衣阁通晓天下密事,若是有心人注意,皇宫的各处角落都逃不了他们的眼睛。
而掌管着锦衣阁的萧厉,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皇帝也懒得再同他演下去,他摔下茶杯,那白玉茶碗在地毯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父皇这又是何意?”萧厉处变不惊地提起茶壶又给自己添了盏茶。
皇帝拾起地上的白玉碎片,夹在指间。
“我的后宫佳丽三千,但只有你的母亲,是朕愿意娶的。你以为若是没有朕的照拂,你能平安活到现在?活到在朕的面前的叫板?”
他站起身,“你们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朕都看在眼里,但是萧厉啊,这江山不可能由一个有着胡人血统的混血种来继承,你自小都做的很好,朕以为你懂得这个道理。”
“可你最近做的,实在太过火了些。”
惺惺作态的严父形象,试图用微薄的亲情来操控他。
萧厉心觉无趣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檀木珠串,淡然开口道。
“我只知道若是想要什么,便地去争、去抢,若是众人说我不配,那我便让众人闭嘴。父皇,我知道您想要做什么,但可能会让您失望了。”
萧厉摔下茶盏,莫塔尔的亲卫与锦衣阁暗卫破门而入。
“我今日前来,便是来送你一程,”在他惊惧的眼神中,萧厉抬手,鲜血迸溅,“父皇,一路走好。”
不必再仰人鼻息,不必再遵循什么尊卑道理,这河山已是他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这什么腐烂腥臭的蛀虫世道,便由他翻了去,重辟天地。
第81章 庇佑一人,永离疾苦
沈怀玉失手打翻了一方砚台,溅起的墨汁弄脏了衣摆,他心神不宁的放下手中的毛笔。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萧厉被皇帝唤去过了许久,怎么还未回来。
沈怀玉站起身,正要戴上帷帽出去看看,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萧厉推开房门,那迎面而来的轻风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
沈怀玉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我无事,哥哥别担心。”萧厉将身上的披风取下,“萧仲伯此前将父皇囚禁之时,给他下了慢性毒药,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不宜太过操劳。”
沈怀玉怔然片刻问道,“那陛下现在?”
“父皇方才唤我过去,就是近期想要调理身体,朝堂上的事暂由我全权代管。”萧厉偏头笑道。
“圣旨方才已经让公公宣读下去了。”
沈怀玉觉得有些违和,“陛下真的舍得将权力给你吗……”
话还未说完,萧厉按住他的肩膀,“哥哥,你的身子也不好,这些烦心事就别想太多,交给我就好。”
“好吧。”沈怀玉确实也懒得再管,他已经厌恶透了这些朝堂之事。
在沈家覆灭的那一刻的时候,他就已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切尘埃落地之时,他不想踏足这皇宫一步。
萧厉将沈怀玉安抚好后,转身的时候眉眼瞬间阴沉下来,不能让哥哥知道这些事。
他虽然不知道沈怀玉的想法,但也知道,沈家世代忠臣、光风霁月,是瞧不上这逼君谋反之事的。
得先让哥哥慢慢接受,至少......不能让哥哥厌恶自己。
沈怀玉虽然事事偏爱自己,但在涉及这种原则之事上,萧厉不敢赌。
他始终记得,沈怀玉之所以最初会关照自己,是瞧自己在这深宫无依无靠,是看他可怜。
哪怕在之后教导他为人处世的保命之道,也从未想要他涉足权利的漩涡。
更何况他如今已能保住性命,但还是做了这“大逆不道”之事,沈怀玉会怎么看他?
哪怕在当年处境最为凄惨的时候,沈怀玉也从未想过谋反。
萧厉不敢赌也不想赌。
他重新踏出殿门,将屋外的寒风关至屋外,停驻片刻,他慢慢走向地牢大门。
萧仲伯正跪坐在地面上,他脚踝上的伤口已经开始逐渐溃烂。
形容狼狈,再也没有从前那风光大皇子的模样,看见萧厉进来,他想要站起身,但刚将身体支起,就因为脚上的剧痛跌坐在地上。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见萧厉不答,萧仲伯越加愤怒,“如今我入狱,你就风光了,怎么?那老东西还没对你下手?”
萧仲伯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身上戴着的镣铐哗啦作响,萧厉走到铁栅栏前,低头打量。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蠢吗?自然是先下手为强。”萧厉嫌弃地移开视线。
萧仲伯眼神一凝,语气急切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干了什么?”
“干了你想做却不敢做之事。”
萧厉勾唇,看着萧仲伯不可置信的眼神,心情好了点,“皇兄啊,你想要的,便由臣弟代劳吧。”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站住!”任由萧仲伯在身后嘶吼,萧厉的脚步也未停下一瞬。
他走入地牢的深处,那里有一个被锁在墙上的人,披头散发的看不清面容,他的胳膊皆被齐齐斩断,伤口被纱布包着,那纱布正在不断地向外渗出血迹。
听见脚步声,那人艰难地抬起头,发出“嗬嗬”的气音,“……逆子!”
萧仲伯走入牢房,脚尖将沾染上血迹的杂草踢开,“父皇您说什么?儿臣没听清。”
“逆子!你不过是个杂种……”
萧厉面无表情地抬手,狠狠地按压在他的伤口上,皇帝不肯惨叫出声,硬生生地将齿间咬出了血迹。
萧厉松开手,皇帝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嫌弃弄脏了手一般,萧厉拿出绢布细细擦拭。
“杂种?不也是您的种。”萧厉蹙眉,关于对方的一切他都觉得恶心,包括自己身上这一半的血液。
在他砍掉皇帝的一条胳膊的时候,萧厉看着地上惨叫的皇帝,心中只有一阵快意。
年少时如大山般的阴影,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封圣旨,就是皇帝痛昏死过去后被萧厉用水泼醒,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写的,书写完毕,另一只手便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萧厉知道这人最是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过是砍掉胳膊,便答应了下召圣旨。
本以为自己会痛快,但看到他的惨状时,萧厉又觉得没意思了。
宫中纷争,无非是看谁斗得过谁。但若是不斗,他将会永远被这些人压在头上,无论他在哪里,也都是他们的臣。
老皇帝痛劲儿缓过后又开始咒骂,但他对上萧厉阴翳的眼神时。
那凶恶的气势让他都忍不住收声。他有些恍惚地想,萧厉之前有过这种眼神吗?
他想起来了,在好些年以前,他在树下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萧厉便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甚至于连“厉”这个名字,也是当时的自己取的。
呵,将狼养在身边,终究是成不了家犬,他怎么就忘了呢?
萧厉日渐忙碌起来。
沈怀玉看着桌上的一叠叠的奏折,头都大了,“这些都是给你的,怎么每日忙得都是我?”
萧厉笑着端着盘葡萄放在桌上,按揉着沈怀玉的肩膀,“哥哥比我心细,总能注意到我未曾注意到的事,若是我批注错了,那些大臣还指不定要怎么闹。”
哥哥也知道,我在朝中孤立无援,根本无人可用,我也……只能麻烦哥哥了。”
沈怀玉叹了口气,又将下一本奏折翻开批阅,“好了,别撒娇。”
萧厉笑眯眯地看着沈怀玉熟练的动作,他有意让沈怀玉处理政务,让他日复一日的习惯。
萧厉隐约猜到沈怀玉是想远离朝堂的,哪怕是不作为朝臣,但若是……皇后之位呢?怀玉愿意吗?
按捺下心思后,萧厉突然听见沈怀玉突然问道,“萧仲伯在牢中如何了?”
萧厉笑着,将一瞬间绷紧的手背藏在衣袖中,“哥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有所不知,”沈怀玉严肃道,“陈家有一批死士,但凡是危及陈家嫡系一脉性命之人,除了皇帝以外的人都是一个死字。”
“我是担心,若是萧仲伯在牢中的境况不好,那些人会不会将账算在你的身上。”
沈怀玉忧心忡忡地放下朱笔,手指搭在萧厉放在他肩上的手背上。
萧厉敛下眉目,“哥哥别担心,那萧仲伯在牢中成日谩骂,精神气好得很。”
沈怀玉闻言松了口气,不过另有一事他也依旧忧心,眼下皇帝不入朝堂,让萧厉代劳,这终究不是个长期法子。
何况他私心里便想让萧厉远离这些纷扰,在沈怀玉看来,那位置并不是个什么好玩意。
萧厉的性子也并不适合,但这宫中上下究竟谁适合,沈怀玉也暂时说不上来。
两人各怀着相似却又不同的心思,谁也不知对方的打算。
不过,有件事萧厉倒是一直放在心上,“哥哥,你什么时候和谢眉和离?”
听到这个名字时,沈怀玉还一时没回神,虽说自己如今是谢家的女婿,但这段时日都是在宫中,今日事务繁忙一时间竟把这事给忘了。
“怎么?你很在意这事?”沈怀玉笑道,“别急,事情总是一件件来的。”
“…哥哥当然不急了,但我急。”萧厉不满地嘀咕,连带着他看谢家也日渐不顺眼起来。
不若想个法子,让谢家主动处理好这件事,该用个什么法子呢?让谢家消失…
沈怀玉拉过萧厉的手,摩挲着指根。
“好了,我知晓你的意思,明日我就去谢家,我的名字不在谢家的族谱上,只需将婚书作罢就好。”
“好,明日我陪哥哥一同去。”萧厉方才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这样最好,怀玉不会喜欢他伤害无辜之人的。
沈怀玉察觉到萧厉变得松快的语气,在心里笑叹,这人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走哪都恨不得跟着他。
谢眉看着虎视眈眈盯着她的萧厉,咽了口唾沫,求助般地看向沈怀玉,“公子,你们今日拜访…”
“今日前来,是为了我二人此前成婚一事。”沈怀玉脚下不动声色地踩在萧厉的鞋面上让他收敛着点,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谢乌衣在侍从的传唤下从宅中走出,“公子来了,我这就把婚书拿出。”
那一纸婚书在四人的见证下沿着二人的姓名撕成两半,就此作废。
萧厉将带有沈怀玉姓名的那一半接过,看到沈怀玉疑惑的目光时,他笑了笑。
“我想替哥哥保管好。”好歹是带有哥哥姓名的物件。
自那日古寺回来后,萧厉变得日渐在意这些小事起来,就连手腕上,也戴上了年少时拾起的怀玉遗失的檀木手串。
他不信神佛,甘愿虔诚。
只望神佛庇佑一人,永离疾苦。
从谢家出来之后,萧厉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沈怀玉见了好笑,用指尖挠了挠他们相牵的手,“怎么?这么介意啊?那当时怎么不说?”
“兴许你哭一哭再在地上打个滚,我就心软答应了也说不定。”沈怀玉晃了晃他的手,语气调侃。
“哥哥是把我当成三岁孩童了么?”萧厉听出了取笑的意味,故作不满地挑眉。
沈怀玉便笑起来,“你不是么?自从我成婚,嘴角整日都耷拉着,久不见个笑。”
这是故意在给他做脸色瞧呢,嘴上说着不在意,实则心里怄得要命。
真是委屈着他了。
萧厉向来会顺着杆子向上爬,回宫的路上他们并行走在街上,难得有个闲暇的时候,谁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萧厉自然不会做太过亲昵的举动,他知道沈怀玉面子薄,于是只是将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些,沈怀玉依旧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
街上的人们见着两人牵着手还靠近说悄悄话,都会心一笑,只以为是刚新婚的小夫妻。
萧厉突然凑近,两个人的胳膊都蹭在一起,沈怀玉有点不好意思,“做什么呢?这么多人。”
只是凑近些就紧张起来的怀玉好可爱。
“哥哥自然些,他们都不认识我们的。”萧厉索性揽住他的肩,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哥哥走累了没,要去茶楼喝点茶听会儿说书么?”萧厉突然想起在他们二人皆失忆之后,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这条街上。
那时候他只知道沈怀玉是萧仲伯府上的幕僚,起了疑心想要调查他,救下他后便跟着他去了茶楼。
谁知消息没套出来,倒是把心搭进去了。
思即此,萧厉坐在茶楼上没忍住笑起来,沈怀玉正给店小二吩咐再上盘花生,转头就见萧厉在笑,“想什么?笑得这么傻。”
萧厉将桌上刚送来的两盏茶递了一杯到沈怀玉面前,又替他将茶盖揭开。
“我只是突然想到,此前我们失忆后忘记彼此的情形,哥哥当时想必是在猜忌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