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喝过。”
所以,放心喝。
现在明匪玉的样子格外人畜无害,谢知归戒心松懈了很多,疲惫地点点头,淡淡嗯了声,也觉得是连日的寻路无果,导致的压力太大了。
他接过茶水,透明的液体上面漂浮着几朵鲜红欲滴的花瓣,这些花瓣简直不像花瓣,形状更偏似于蝴蝶一类生物。
杯子在他手里转了一圈,看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香味很淡,却好像在哪里闻过,但他没有过多地去想,吹开花瓣轻抿了几口,冰凉甜腻的茶水顺着喉管流下。
他没看到,明匪玉眼神迅速暗了一下,盯着他喉间滚动,唇角极轻地勾起。
喝完,谢知归更加觉得味道很熟悉,尤其是紧随其后的是无力抵抗的眩晕感。
怎么,怎么到处都是重影……好晕。
他身形摇晃了一下,手一软,杯子闷声摔在地上。
这一声响短暂惊醒了他的记忆。
——有关一种甜腻、窒息、燥热、让人失去理智的气味记忆。
不对!这水不对劲!
巨大的惶恐不安瞬间将他裹紧。
是明匪玉身上那股诡异的香味,狡猾地融进了水里,味道淡了许多,他又出神没注意,这才尽数全喝了。
谢知归立刻明白过来,明匪玉是故意的,给他递了一杯加了料的水。
他恼怒地瞪向明匪玉,厉声质问:“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明匪玉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淡定摊开手心,“就是茶而已。”
满口胡诌!
谢知归脑袋又晕又气,要不是腿太软要站不稳了,恨不能把这混蛋那张虚伪的脸撕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做什么,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而已。”
明匪玉眸光闪动,欣赏着他被酒红染了色的气乎乎的脸颊,仿佛被人揉出血的耳尖,还有逐渐紊乱的呼吸,就像清冷的白梨花掉进了迷醉的红酒里,在水波轻轻摇曳,这是他最爱的杰作。
他知道谢知归现在肯定很想打他,看他目光多吓人。
但谢知归生气又怎样?愤恨又怎样?
反正最先撑不住的一定是他。
极度痛苦难耐的晕眩间,谢知归意识到他快不行了,再和明匪玉待在一起很危险,这混蛋不知道又要对他做什么,他开始跌跌撞撞往屋里走。
经过摇椅时明匪玉突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不由分说强硬地往他身边带。
“啊呃。”
谢知归跌在明匪玉身上,攀着他的肩挣扎要起身,可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你做什……”
明匪玉捧起他脸欣赏,“别害怕,只是要给你看点东西。”
“我不看,放开我!”
“我现在放开你可就摔地上去了。”
“摔死也不要你抱!”
明匪玉轻笑,拥的更紧,“是吗?那我更不能放了。”
“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啊。”明匪玉有意缓了语调。笑的恣意。
“混、混……蛋……”
谢知归已经烧昏了头,那种香味光是闻闻都够他昏睡上三天三夜,更别说喝进肚子里,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每一个角落,威力更是恐怖。
才几个呼吸间,他已经没了力气,意识被迫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说不出话了,急促的喘息堵住了喉咙里的话。
他只能听到胸膛里猛烈的心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明匪玉的,还有一些零星的声音,像从悠远的另一个时空里传来,含糊空灵,轻如尘埃。
“睡吧,我抱着你。”
至此,他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灵魂浸入滚烫灼热的梦海里。
谢知归再度睁眼,晃白的光线刺眼。
他又回到了这座木屋,站在院子里,明匪玉还躺在摇椅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修长细白的指尖在摇椅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目光始终落在院门口,似乎在数着时间等什么人。
愣了几秒,谢知归想起来,刚才这混蛋在水里下东西把他弄晕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不明白,他又没有得罪过这家伙,为什么他处处和自己过不去?!
——推他下崖,拿他当佣人使唤,乱给他喂东西……一桩桩一件件的,哪里是对待一个救命恩人的方式,分明是拿他当仇人了!
他有理由怀疑,以明匪玉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很可能把对他那个情人的恨意转移到他身上了。
明匪玉那悠闲模样看着就烦人,他上前揪起他衣领就要揍一顿,但他的手却径直从明匪玉胸口穿过,而明匪玉一点事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
谢知归慌神了一瞬,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还在梦境里面没有醒过来。
冷静下来会发现,明匪玉穿着也不一样,换了件深紫黑服饰,头发完全挽起,以银饰固定,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银戒,手背上拿朱砂写着什么,人名?还是图案?
谢知归看不懂他们的东西。
但明匪玉的神情还是那样散漫、从容、自信,像是在和某个人打赌,而他笃定了自己会赢,早早端起了胜利者的架势。
他这样子,看不出日后那股疯狂偏执的劲,倒让谢知归好奇,他在等谁?
其实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
不多时,那个人出现在了院门口,刚从林子里头钻出来,一身狼狈,脸上有不少小刮伤,恹恹地瞪向明匪玉。
明匪玉本想立刻起身,不过想了想不能表现的太焦急,于是又躺回去,目光不停在少年身上扫来扫去,既心疼又没好气地说:“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那年轻人一身倔劲,不甘示弱地呛回去:“那你倒是别派一些小虫子在路上捣乱啊!”
明匪玉冷笑:“我哪里捣乱了?”
年轻人见他嘴硬,愤怒地把手里攥着的东西砸到明匪玉面前,明匪玉瞥了眼,目光躲闪。
那只蝴蝶一样的血红生物在地上虚弱地扑腾了几下,再没了动静。
“呵。”
铁证在前,这下子冷笑的人换成了年轻人:“你就这么言而无信,说好的只要我找得到出去的路就放我走,却背地里放虫子拦我!”
“明匪玉,你口口声声指责我骗你,现在到底是谁满口没句真话?!”
“那还不是因为你!”
明匪玉被他撩起了怒火,一下就坐了起来。
可下一刻触及他愤恨目光,忽地顿了顿,不是被吓的,只是他还能拿他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朝少年伸出手,态度近乎请求:“好了,你先过来,我看看伤。”
年轻人冷哼,正气头上,别开头不理他,明匪玉识趣收回了手。
但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吹起来一阵妖风,他下意识闭眼挡风沙,再掀开眼皮,明匪玉已然到了跟前,吓得他踉跄后退,却被明匪玉伸手拉了回来。
“你还没跑够吗?”明匪玉低声呵道,更像是无奈之下叹息。
明匪玉拨开他凌乱的头发,俯身检查他脸上的伤口,年轻人冷脸偏头躲开了。
还在赌气呢。
明匪玉搂过他,附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什么,谢知归听不清,但看到年轻人耳朵和脖颈后都慢慢红了。
可能……是情话吧。
不过他更惊讶于刚才明匪玉是怎么忽然到年轻人身边去的?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方才还在他手边的人就不见了,而且没有一点脚步声,就跟没有影子的鬼似的飘过去了。
还不等他深想,又听到一声慌乱的痛骂——“滚开!”
那边,明匪玉可能是没把人哄好,人家恼羞成怒了。
明匪玉这次不费口舌了直接强行把人拦腰抱了起来,那年轻人挣扎不开,用力捶打明匪玉的背。
“明匪玉!你放开我!”
“混蛋!放手!”
“再不放手我就动手了!”
明匪玉浑然不闻,大步把人抱到摇椅边,放进去躺好。
年轻人刚要起身,又被明匪玉抓住手腕强制按了回去,明匪玉把他的双手举到头顶,让他没办法动手。
属于明匪玉的气息从上面覆盖下来,他气的脸都白了,转而用力蹬腿踹明匪玉,不过被他轻易偏身躲开。
明匪玉不生气,也不说什么,只紧紧压制着他,任由他又骂又踹发泄怒火,眉头都不皱一下。
等他快没了力气,冷静下来了,明匪玉才拉过他的手腕,一点点把握成拳头的手指掰开。
两人达成暂时的休战。
年轻人心情还没平复,躺在摇椅上大口喘着气,狐疑盯着他:“你又干什么?”
明匪玉看他一眼,神情有些严肃:“先别闹了,把手松开一下。”
“这虫子有毒,翅膀又锋利得跟刀似的,你怎么能徒手抓着它?”
“听话,松手。”
年轻人面色青白,听他这么说了才感觉到手疼,手心摊开,果然皮肉上被划破了几道细长的口子,鲜血从伤口处细细流出。
“很疼吧。”
年轻人偏过头,不吭声。
明匪玉无奈摇摇头,嘱咐一句“别再跑了”,然后起身去屋里拿药和纱布。
回来迅速止了血,解了毒,给他仔细地把伤口包上,又在他脚边蹲了下去,脱了他的鞋检查脚上的伤。
明匪玉看到已经肿起的脚踝,心疼蹙起了眉,“跑了多远?”
“不知道。”
“以后你不要……算了。”明匪玉叹了一声,反正说了也不听。
年轻人也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默默看着明匪玉的动作,顺从地配合他,这样的态度很让明匪玉宽心。
如果能一直这样听话就好了。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明匪玉一个眼神,年轻人就他猜到要做什么,比如想抱他,想亲他,还是生气了,要他先认错……
配不配合,取决于他的心情。
也会有例外,比如现在,年轻人心情很糟,但他清楚不能闹下去了,他们都需要一个台阶下。
他选择先沉默等待。
明匪玉尽量轻地揉按脚踝上的肿块,化开淤血,以免明天连路都走不动。
当然,如果不是不想他遭罪,明匪玉巴不得他走不了,哪里都去不了最好,他就可以天天抱着不撒手。
“还很疼吗?”
“疼,二哥。”
少年好像知道要服软了,把半个头埋在臂弯里,就露出一双漆黑燧明的眼睛望向他,长发散在肩上,声音闷闷的,湿漉里带着点委屈。
尤其是那句“二哥”喊的明匪玉很快就心软了,他顶多只表露出十分之一,剩下九分他得藏着。
因为年轻人最会恃宠而骄,一旦被他发现有机会,会立刻顺杆子往上爬,得寸进尺,把他哄得晕头转向,无限纵容,然后答应那些事后会让他后悔无比的要求。
就比如,放他离开这件事。
昨晚睡觉的时候,被他装出来的乖顺和配合骗的一时头脑发昏,不知道是被夺舍了还是被灌迷魂汤了,竟然稀里糊涂答应了他。
然后第二天,天还没亮,少年就穿好衣服起了床,要求他兑现诺言,不能再把他留在这里,必须立刻带他回去。
明匪玉本想装失忆糊弄过去,谁知他居然掏出一张按有他手印的纸。
并义正言辞道:“上面写的很清楚,你同意我回去了,有手印为证,别想耍赖。”
“……”
明匪玉这时才明白,什么叫美人刀最要命,自己被他算计的干干净净。
有气没地方发,他沉着脸随手指了一条路,让年轻人有本事自己走出去。
他只答应放他走,又没有答应要陪着他,给他带路。
要是他走不出去,最后不得不回来,可就怪不得他了。
可年轻人也是硬气,人生地不熟的林子,天才青青亮,野兽还没回窝休息呢,他站在院子里瞪了眼明匪玉,转头说走就走,喊他头多少声也不回,把明匪玉气的不行,在院子里烦躁地来回走动,地面给他踩出了好几个坑。
担心他一个人在林子里会遇到危险,又拉不下脸追过去,就割了手指唤出灵蛊,让它们跟过去。
他可以通过灵蛊的眼睛看到年轻人在做什么,时刻看着放心。
谁知道那几只小虫子才睡醒,脑子也昏着,把主人的命令听岔了,明匪玉原话说的是“跟上去,把人看住,有危险护着他。”
结果它们给听成了“跟上去,把人抓回来,给他点颜色看看!”
它们嗡嗡扇着翅膀,立志要完美地完成主人的每一个命令!于是成群结队冲进去吓唬人家,把人撵得在林子里到处乱跑,脸上身上都是树枝刮伤。
成功让明匪玉在大清早又被气到了一次。
头疼,心累。
没有他的同意,年轻人走到死都不可能走出外面那片林子,林子不敢放他走。
他回来只是时间问题,明匪玉只能备好了伤药,搬了摇椅,在院子里等着他回来,同时心里也想好了要怎样教训他。
欺骗这种事情,他最多忍一次,后面的每一次欺骗,他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等处理好伤口,年轻上又躺不住了,他知道明匪玉要和他算账了,想从摇椅上起来,明匪玉不许,覆身抵着他不让动。
熟悉且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再次将他拢住,明匪玉看他的眼神变了,像头饿狼似的咬住了他,接下来就是撕咬他的血肉,他害怕了,想逃跑,却发现逃无可逃,推了推明匪玉的胸膛。
语气虚弱道:“二哥,你能不能先起开?”
年轻人语气虚弱道:“二哥,你能不能先起开?”
但明匪玉如同一座大山稳稳不动,以自己的身体为牢笼将人困在这一个小小的摇椅中,也不理他怎么求饶。
“别乱动,也别乱摸。”明匪玉警告他。
少年讪讪收回手。
明匪玉咬破指尖,将血滴入少年脸上的伤口,神情专注、温柔,如同在对待一个易碎漂亮但不听话的瓷娃娃,那些伤口很快奇迹般愈合了。
“呃,唔……什么东西?”
“治伤的。”
年轻人感觉脸上痒痒的,巴巴又喊了声:“二哥,痒,别弄了。”
睫毛扫过他的指尖,如同轻轻落了一吻,明匪玉心弦一动,忽然想揉揉他那道发红的眼尾,年轻人向后仰头躲开了。
“我真的累了,想进去休息。”他望着明匪玉的眼睛,摆出以哀求的姿态。
明匪玉:“好。”
年轻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明匪玉从旁边小桌子上拿了杯茶送到他唇边,茶色清淡,香味惑人。
“喝了,安眠。”
“……”
年轻人脸色瞬间白了很多,看了它一眼,又看看明匪玉,转开头,抿住下唇。
“……不喝。”
明匪玉把他脑袋轻轻转回来,微笑提醒他:“愿赌服输。”
这几个字滚烫,灼的他耳朵又红了。
他急忙昂起脖子辩驳:“是你故意捣乱才害得我没走出去的!”
明匪玉满不在乎道:“可是结果确实是你没有走出去。”
“你输了。”
明匪玉将茶杯递近。
“快点。”
“输不起一开始就别赌,别拿你那点小聪明来算计我。”
他会中计不是因为年轻人的手段有多高超,只是因为下套的那个人是他而已。
而这些,年轻人都知道。
“……就、就不能换种方式吗?”他还试图利用一下明匪玉对他的心软。
但明匪玉这次不想再放过他了。
“不能,你上次也输了,还欠着没还呢,这次一并算清。”
年轻人想起了他说的上次的事,手腕控制不住颤了下,内心深处仍然心有余悸。
他强装镇定,试探着商量道:“下次行不行,留到……”
“不行,就今天,我等不了了。”
“别逼我动手灌下去。”
“……”
明匪玉态度坚决,年轻人怎么说都不为所动,一只手捧着他的后脑勺不许他扭头躲开,另一只手直接将茶杯口挨着了他的唇,就差直接把茶水强灌下去。
年轻人手脚并用把他挡在两个拳头大小的距离之外,以抵抗的姿态没让明匪玉更进一步,但明匪玉侵略性太强了,几个眼神交锋下来,仿佛能听到刀刃气势汹汹斩开雨幕的嗡鸣声,任谁来了都受不住。
两人以眼神对峙。
几分钟过后——
“好了!二哥!别这样看我了。”
真的要命。
“我喝!”
“……我喝还不行吗。”
他妥协的声音在风里轻轻响起。
他松开了双手,放下了抵抗,最后看了眼茶水,喉间滚了滚,半情愿半抗拒伸出脑袋,小小地抿了一口。
明匪玉一看他就舔了那么一丁点,就像小猫崽舔奶,喝了跟没喝一样,敷衍谁呢?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性子,沉声说道:“喝完。”
“不要!我已经喝了,别逼我了。”
年轻人又摆出了方才的抵抗姿态,才小抿了一点就开始头昏了,这要是全喝下去,指不定会烧成什么样子。
自己瞎折腾一通没能离开这里,还让明匪玉白捡了便宜。
明匪玉不依不饶,把茶水递了过去,诱哄他道:“再喝点。”
“不喝,难受。”他苦巴巴地皱起眉。
“不要再耍赖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明匪玉把他捂住嘴的手扒拉下来,反手禁锢在他身侧,杯子又一次送到嘴边。
“拿走!我不喝!”
“听话,喝完再闹脾气。”
那种又甜又腻的香味太折磨人了,引的他原本喝下去那点也开始在身体里发作,燥动起来,年轻人拼命扭头躲着,但他躲一次,明匪玉就追一次,如鸟与鱼紧密追逐。
年轻人被逼的没办法了,于是停了下来,假装要喝。
趁明匪玉松懈,强行从他手里挣开手,心一狠,抬手就要打飞杯子。
明匪玉眼疾手快躲开,但手上还是挨了他结结实实的一爪子,手背上被尖锐的指甲刺啦划出一道血痕,鲜红血珠分外刺眼,年轻人愣住了。
明匪玉垂下了眼睑,血腥味钻入鼻腔,他不紧不慢地擦掉血,但年轻人知道,他最后一丝耐心已然耗尽了。
“对、对不起。”
如果道歉还能有用的话。
年轻人见状不对,立刻把利爪背回了身后,装出他惯用的那副人畜无害乖巧模样。
说实在的,他脾气虽然不小,但看到明匪玉有发怒的征兆心里还是会犯怵。
他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因为如果真的惹明匪玉发火,那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而是用暴力让他哭,吃尽苦头的只会他自己。
他用无数次和明匪玉相处痛苦经历,得到了这个经验。
但是没关系,这种时候服个软哄一哄就好了。
年轻人能屈能伸,小心翼翼勾住了明匪玉的衣领,扯了下,迎着明匪玉不虞的脸色,露出一个勉强而讨好的笑容。
“二哥,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明匪玉握住了手腕,强行从摇椅上拉起来,撞在他胸膛上,椅子猛地晃动,像是要翻了,他下意识寻求安全感而搂住了明匪玉的脖颈。
结果一抬头就与明匪玉以极近的距离对视。
他呆楞了片刻,很快,更大的惶恐来临,因为明匪玉看他的目光变了。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耍花样都很让人愤怒。”
“你要做什么?”
明匪玉看着他,语气渗凉入骨,“你真的该吃点教训了。”
不然一个错误他会犯无数遍。
再多的喜欢,也经不起他这么耗。
明匪很少这样对他说话,一旦不惯着他乱来了,那就是在提醒,他确实生气了,好自为之。
年轻人终于知道怕了,眸子不安地颤抖。
说话间,他的腰身被紧紧扣住,年轻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个姿势可以把人牢牢箍在怀里,心口几乎是贴着的,就好像他们的心脏在侧耳倾听对方的跳动频率。
年轻人以为他是想强行把茶水灌下去,正警惕注意他下一步动作,不料明匪玉竟自己将茶一饮而尽,空杯子被他随手抛了出去——哐。
在他愣神不解之时,明匪玉另一只手迅速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唇瓣覆了上去,带着不容他抗拒气息,将茶水尽数渡给了他。
“唔,唔——”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可手被箍着动不了。
明匪玉渡完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放缓了力道,慢慢加深了这个温柔缱绻的吻。
第21章
年轻人差点失了神,因为明匪玉温柔起来的时候,就和他装天真无辜的时候一样,带有致命的迷惑性。
他也一贯吃软不吃硬。
但他很快因为头内的异样而清醒,惊觉不对,用尽全力一把将明匪玉推开,差点把他推下了摇椅。
只可惜他手上没力气。
年轻人看到明匪玉诡计得逞后得意的笑意,胸口当即被怒意充斥,烧的他心头灼疼,要呼吸不过来了。
茶水渐渐发作。
混蛋!他暗暗骂着。
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趁现在还清醒,他要寻机报复明匪玉。
在几个剧烈的呼吸后,他看到明匪玉落在他身上直白的目光,已然有了主意。
于是改用一副迷离无害的模样靠近,主动揽上了明匪玉的肩膀,轻吻上他,如用羽毛挠过心头,痒痒的,挠了就跑,让人因为舍不得而想去追逐,占有。
明匪玉没那么愚蠢,他突然的改变很令人生疑,他审视着主动送上门的软玉。
过去血淋淋的记忆让他犹疑不定,因为理智和经验告诉他,这极大可能是一块有剧毒的玉。
“你想做什么?”
“头晕,什么都不想做,你抱抱我吧。”
明匪玉眸光暗了暗。
满腹疑心最后还是败给了对爱人真切的渴望,他一声声“二哥”、“阿玉”,唤的甜腻,明匪玉放下戒心,抱上他的腰,配合着他。
不过明匪玉还是低声威胁道:“你要是又骗我,我就咬死你。”
“我不骗你。”年轻人在他耳边轻轻吐气,旖旎无边。
这下彻底乱了明匪玉的心弦。
此地风月无边。
年轻人模样乱了,心却没乱,感受着明匪玉的气息变化,等腰上握着的力道陡然加重,他知道时机到了!
猛地睁开眼,眼底格外清明,哪有一点迷乱,只有狠辣。
牙关狠狠咬下去!用尽了他剩余的全部力气,铁锈一样浓郁的腥味在两人口腔里漫开。
明匪玉吃疼,推开这只会咬人的猫,一脸不可置信,而年轻人得意地冲他挑眉。
明匪玉拇指腹在唇角擦过,指腹上鲜红的颜色很刺眼,被咬出了一嘴的血,血腥还在嘴里源源不断的涌出。
“哈哈哈哈——”
他如愿以偿看到了明匪玉吃瘪受挫的模样,满意了,倒在摇椅上抚掌大笑,笑声开怀畅朗。
“疼吗?”
“哈哈哈哈——”
“疼死你!活该你!”
年轻人弯起了眼睛,报复得逞的快感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让你出尔反尔!让你捣乱不让我走!让你给我乱灌东西!咬你一口都是轻的!就该把你喉咙咬破了,失血晕在这里!
很反常的,明匪玉没生气,咽下满喉鲜血,又安静看着他,语调冰凉问他:“开心吗?”
“当然,我很开心。”
他故意抬起下巴,毫不掩盖眼底的挑衅嚣张之意,他就是要让明匪玉看见,激怒他。
明匪玉见了只觉得心凉,心口被刀子狠狠的捅了一下,他又一次被骗了,而年轻人也又一次眼睛都不眨的利用了他。
原来欺骗不会只有一次,也不存在什么最后一次,对他来说,只要对自己有利,想骗就骗了,即使需要以出卖自身为代价。
心感悲愤的同时,眼神也冷了几分,明匪玉讥笑道:“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吧,凉薄又自私,以无辜病弱的样子把人勾进你的谎言罗网里,得到想要的后,亲手打破他们美好幻想,居高临下看他们在你脚下痛苦蜷缩为乐,甚至嘲讽他们自作多情。”
“对啊。”他爽快地认了,笑中更加恶意满满,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意往明匪玉米心底最柔软处扎刀。
“明匪玉,你是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那你可真可怜,都这么久了,现在才发现睡在你枕边的是个没有半点真心的骗子。”
他边说着,边咯咯笑了起来。
怒火和悲伤同时撕扯着明匪玉的理智,瞳孔时而赤红时而幽黑,他想冲过去把他嘴堵上、脸蒙上,如此,他就说不出那么伤人的话,笑容也不会那么绝情扎眼。
摇椅扶手在他手掌里几乎要握碎了,手背上根根青筋跳起。
“骗人好玩吗?”
“好玩极了。”
年轻人坐了起来,靠近明匪玉,食指一下下戳着明匪玉的心口处,力气大到如果能戳进去把明匪玉心脏掏出来,那他一定会把那颗可恶的心脏捏紧。
他敢拿出如此恶劣的态度出来,就已经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既然明匪玉不让他走,那他也不让明匪玉好过。
他就赌,明匪玉对他的那点感情能够让他把明匪玉激怒到什么地步。
但他好像低估了明匪玉的耐心,他居然还没有动作。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明匪玉忽然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对你算什么?一个称手又有利用价值的工具吗?”
“明匪玉,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你心里没点数吗?本来就是一段各取所需的交易关系,你现在却质问我为什么对你没感情?”
年轻人失笑,讥讽道:“你是不是有病?”
“骗子!!”
明匪玉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突然伸手掐住了年轻人的脖子,将他推倒重重撞到了摇椅上,一双眼睛愤恨得能烧出火来。
如果他再敢说一句伤人的话,如果他再将自己的爱意扔在地上践踏羞辱,那他就把他掐死!大不了从此和一具安静乖巧的尸体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