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吗?”
谢清元抓着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一改刚才的暴躁,镇定又犀利地看着他,
“可我听见你喊他,阿玉。”
阿玉,是一个亲昵的称呼,她不相信两个没有完全不认识,或者关系很差的人,会喊对方这种称呼。
谢知归眼底飞快飘过一丝尴尬,还是说:“你听错了。”
谢清元摇头,“不可能。”
“小归,我把你从小带到大,你骗我我看的出来,我不希望你对姐姐都要撒谎。”
谢知归就知道瞒不过她,可他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很无奈地喊了她一声,“姐姐,别问行不行?”
谢清元声音陡然大了几个调,差点从床上跳下来,“不行!”
她暴脾气又上来了,因为谢知归的吞吞吐吐在她眼里就是有鬼!如果真没事的话,谢知归为什么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急吼吼扯着他问:“他是不是给你下蛊了?!”
“没有。”
“他打你了是不是?!”
“也没有。”
“你有把柄落到他手上,被他威胁了?!”
“……真没有。”
谢清元才不信,“明匪玉到底怎么你了?你再不说我就去问他,他要还不说,我就打到他说!”
谢知归沉默了。
谢清元一刻也等不了,抬脚下床,套上鞋子就要冲出去为她的傻弟弟讨个公道。
谢知归忙把她推回去躺好,“你伤没好,别乱动!”
谢清元怒火烧的心肝疼,直接把被子踹下床,什么病不病,疼不疼的都给她滚一边去!
“你都被人欺负了!我还躺什么躺!”
她啪地把谢知归扶她的手打开,“走来!”,接着赤脚下床,提起放在床边剑气势汹汹要去找人打架。
谢知归根本拉不住她,只能拼命抱住她才能把人压回去,但谢清元挣扎的太厉害了,手脚乱打,他制不了她多久。
“行了!我说还不行!”
谢清元停下了动作,满头是汗,大口喘气,怒气未消,“说!”
“你先答应我不能生气。”
“好!”
谢知归叹了口气,很轻地说:“我和他睡了。”
“……”
小满得了明匪玉的话,来给谢知归送药。
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巨大的动静,而谢清元暴怒的咆哮声几乎能把这座脆弱的木楼震塌,中间夹杂着一两声谢知归疲惫的安抚。
“姐姐,我求你别气了,伤势加重了怎么办?”
“我的大白菜被猪拱了!你让我别气?!”
“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
“你管我说什么!放开我!我要弄死那个混蛋!”
谢清元怒气上头的时候能身体会屏蔽一切痛觉,力气会大到三头牛都拉不住,妥妥大力神附体。
谢知归快压制不住她了,被她踹打得肋骨疼,只好说:“我没被欺负!”
“你说什么?”谢清元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傻弟弟,“都睡了他还不算欺负你?!”
“你是被欺负傻了吧!放开我,我去给你报仇!”
眼看她大半个身体都挣出去了,谢知归怕她去找明匪玉找死,一激动直接吼道:“是我把他睡了!”
“什么?”谢清元流露短暂的迷茫,似乎没听懂谢知归的意思。
谢知归呼口气,让她冷静下来太不容易了,他继续道:“我说,我睡了他,我没吃亏。”
谢清元嘴唇微张开,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瞳孔里写满了震惊。
“你骗我的吧。”
谢知归脸是一点不红,反问:“我为什么要这种事情骗你?”
谢清元似是信了,同时也仿佛被定住了,眼睛瞪大,过了很久才惊恐地吐出一个字,“……靠。”
明匪玉睡了她弟,她宁可粉身碎骨都要剁了明匪玉,但如果她弟睡了明匪玉,她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我的大白菜,拱了猪?……”
她还是难以想象,这个病弱的弟弟是怎么把那只压倒的,再次和他确认,“你、你真的压了明匪玉,然后把他睡了?”
反正明匪玉不在,谢知归毫不犹豫点头,“是,我睡他。”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小满的声音,“诶,寨主你怎么来了?”
谢知归:“!”
他一回头,正好和门口的明匪玉对上视线,而明匪玉眼底幽深如潭,似乎要将他溺进去。
……要完了。
明匪玉没有戳破他, 为他瞒过了谢清元。
也因为这事,谢清元一时难以接受自家乖弟弟喜欢男人,以及被他用暴力睡服了一只怪物的事情震撼到了, 接下来几天安安分分没闹出别的动静。
谢知归给她送药, 看到她像具僵尸躺在床上, 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走近了,还会听到她的喃喃自语——
“我的道祖呐,你小时候那么乖,多受女孩子喜欢啊,怎么长大了我一个不留神你就变态发育了?喜欢上男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口味这么重,怪物你也啃的下去?!”
谢知归听多了, 内心无感, “说够了吧, 来,喝药。”
“我不喝!”谢清元用力捶床,越想越悲愤交加, 想不通,她的大白菜怎么突然就变成卷心菜了?!还弯的没边了!
谢知归催她:“快点喝, 是最后一副了,来,我喂你。”
谢清元突然一个挺尸直直坐起, 抓住谢知归的手腕猛地晃,药差点给她摇洒了, 谢知归赶紧换了只手端药碗。
“啧, 你又怎么了?”
谢清元顶着她那双布满血丝, 眼球凸起的眼睛凑了上来,活像只僵尸,谢知归被她这鬼样子吓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喊她,“姐姐?”
谢清元鼻子抽动了一下,突然温柔抚摸他的脸,眼里涌现懊悔的泪水,颤着声线问:“是不是我平时太暴力了,影响到了你对女孩子的看法,你才会想去睡明匪玉啊?”
“姐姐错了,姐姐对不起你啊!”谢清元大嚎着哭起来,边哭边捶谢知归。
谢知归蹙起了眉,“疼啊,别打了。”
谢清元才不听,沉浸悲伤无法自拔,“哇呜呜……我的弟弟,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姐姐,你真的是……哎。
不管事实如何,结果是谢清元安静了,不整天闹着找明匪玉打架。
她一病好,立马拉着谢知归要走。
谢知归清楚明匪玉不会放他出雾山,不想谢清元因为他折在这里,就劝她一个人先走,他过阵子再回去。
谢清元面色复杂地看着他,“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舍不得明匪玉才不走的?”
谢知归是真服了她的脑回路,总是能拐到一个奇特的方向去,只好解释道:“不是,谢三霄……那个人和我说,他当年拿你和明匪玉做交易换取长生,你留在这里太危险,所以让你先走。”
“等一下!”谢清元抬手打断他,紧了眉头,“老头子和你说,他卖给明匪玉的那个孩子是我?!”
谢知归察觉到谢清元神态不对劲,“不然呢?”
谢清元拿手挡住他的嘴,“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老头子是不是这么说的。”
“他拿我和明匪玉做了交易,而你反正没几年好活了,希望你为了我这个姐姐能好好活下去,牺牲自己,来这里明匪玉弄死之类的?”
谢知归愣愣点头,一字不差。
谢清元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又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就说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乱跑来这里做什么,原来如此。”
谢知归拿开她的手,小声问:“怎么了吗?”
“你被骗了。”
四个字让谢知归脑子嗡了一下,出现了短时间的空白,半晌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谢清元握紧拳头,恨的牙关几乎要咬碎了,怒而在桌子上砸出一个洞,谢知归怔愣地看着那个洞,又听到谢清元骂骂咧咧:“死老头子!满嘴没一句真话!”
谢知归心底涌现出很不妙的预感。
“姐姐,他到底骗我什么了?”
谢清元看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怜悯和不忍,“阿归,被他卖给明匪玉的人是你啊!”
从谢清元口中,他得知了谢三霄当年和明匪玉那场交易的很多细节。
谢三霄掩去了很多不利于他的真相,比如他是如何卑劣地主动提出拿孩子作为交换,又是如何被明匪玉戏耍了……
多年以来,他们都以为那个不幸的孩子是谢清元,毕竟当时谢知归还没有出生。
直到前阵子,他们天师府组织道门精英围攻雾山全军覆没,谢清元被谢三霄给的假情报坑了,差点死在明匪玉手下,侥幸捡回一条命,同时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作为交易筹码的孩子,不是她,是她弟弟。
她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自己终于能从几十年来的噩梦中解脱,而是害怕,她那个病魔缠身的弟弟,怎么能够一个人去面对那样强大的怪物,他很怕疼的,他肯定会很害怕,会被折磨死啊。
她宁可是自己,也不想谢知归本就短暂孤独的生命变得更加艰难。
当她伤好回到家,发现谢知归不在家很久了,又从谢三霄哪里得知他跑来了雾山,她马不停蹄赶过来救人,生怕晚了一秒见到的就是谢知归冰凉的尸体。
好在人没事,其他的都可以放一边。
真相既明,谢知归才是最会有危险那个。
所以明匪玉一直都知道他是谁,只是懒的挑明,反正他只是他的战利品之一,他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
只是……一个玩具而已。
好吧,现在他没有理由不离开这里了。
但得想办法让明匪玉松口放他走,还不能和谢清元起正面冲突。
他们打起来是真让人头疼,谢知归只能自己上。
“你行吗?”谢清元担忧地看着他疲倦的神色,紧握住他的手,像小时候他生病时那样安慰他。
谢知归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挤出一抹微笑,“我可以,不用担心我。”
不就是再和明匪玉虚与委蛇几天吗,总好过一辈子被蒙在鼓里,被困在这座大山里。
装深情这事,他现在已经得心应手。
他向明匪玉提出要回家,果不其然,话都没说完就被他拒绝了。
但没关系,他只是笑笑,第一次不同意就继续提下去,日夜不停,不断缠他磨他,在耳边唠叨,总能磨到明匪玉松口。
有时候明匪玉被他缠的烦了,会躲着他走,谢知归就在后面一口一个“阿玉”、“二哥”的追,明匪玉又烦,但又对他发不出脾气。
谢清元勉为其难接受了他和明匪玉的事,但每次看到谢知归追在明匪玉屁股后面,还是忍不住摇头感叹:“啧啧啧,真的活的久了,居然能见到白菜追着猪跑。”
小满听不懂,会挠脑袋问:“姐姐,白菜成精了吗?为什么要追小猪啊?”
“你不会自己看吗?”
她靠在栏杆上,指着谢知归的身影说:“白菜是指我弟弟。”
又指了下明匪玉,说:“猪是指你们寨主。”
“白菜值钱,猪不值钱,值钱的追着不值钱的跑,你不觉得很离谱吗?”
小满还是不懂,“为什么哥哥更值钱?”
谢清元狠狠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小脑袋,说:“小屁孩不用知道那么多,反正记住,明匪玉是被我弟睡的那个。”
“哦。”
“哼。”
经过好几晚的耳边风后,明匪玉骨头都被谢知归的暖风吹酥了,最终非常勉强地同意让他走。
送他们出山的一路上就没有过一个好脸色,沉着脸,谢知归主动去逗他也没用。
逗不动他也没办法,除非他不走了,否则明匪玉不可能笑得出来。
到了山下界碑处他们就要分开了,明匪玉不能出雾山,只能把他送到这里。
谢知归把手机拿出来交给他,里面已经存好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我教过你的,还会用吧。”
明匪玉赌气一样,迟迟不去接,良久才低沉地“嗯”了下。
“那我走了,到家了会给你打电话,记得接啊。”
明匪玉眸色沉沉看着他,不说话。
谢知归一只脚踏出界碑,另一只脚正要跟上,忽然衣服被人扯住了。
谢知归深呼吸了一下后回过头,脸上还是温柔沉静的笑意,给人安心的力量,“我会回来的。”
“一个月。”明匪玉望着他,一字一顿说的很慢,他希望谢知归记住,“我最多等你一个月。”
“好啊。”谢知归含笑答应下。
明匪玉松开手的后一秒,谢知归身体来到了界碑以外。
终于,他回到了人类的世界。
谢知归来不及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被谢清元拉着快走,但他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明匪玉,眼里饱含对他的不舍和苦涩,像极了一对甜蜜了没多久就不得不分开的恋人,只想多看对方几眼,把爱人样貌牢记于心,聊解分离之苦。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很久,明匪玉才从木头人的状态里走出来,转身回寨子,落寞背影被孤独的风卷回了深山。
但他走后又过了约半个小时,界碑上忽然又出现了两道影子。
谢知归和谢清元去而复返,只是谢知归眼里没有方才恋恋不舍的情愫,望着这座山,平静淡漠的像是两个人。
谢清元拿出一张黄符,咬破手指用血画上符文,默念咒语,待纸上红光闪过,在界碑下挖了个坑,把纸埋进去,用泥土盖好,夯实。
“这样真的能保证明匪玉出不来吗?”谢知归还有有点不放心。
谢清元直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叉着腰道:“放心吧,姐姐出品,必属精品,保证他没办法追到家里来。”
“但愿吧。”谢知归看着埋符纸的地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感,但他很快把它驱散,再次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一次,是永远不回来了。
他和谢清元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他进门前先看了眼玄关,并没有看到谢三霄的鞋。
换好拖鞋进去后,四周环顾,也没有看到谢三霄的身影。
谢清元走在他后面,过来拍上他的肩,得意笑道:“不用找了,我把老头子赶回道观了。”
谢知归:“他肯走?”
“他敢不肯?也不看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谢清元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苹果,走过来,扔给谢知归一个,另一个她嘎嘣啃了一大口,赤脚大大咧咧走到客厅,跳进了沙发里,柔软的沙发接住了她,顿时浑身舒畅,疲惫一扫而空,感慨地叹息了一声,“果然还是家里舒服啊。”
谢知归看她翘起了嘚瑟的二郎腿,很无奈,“你倒是穿鞋啊,说了多少次了。”
谢清元满不在乎,“好好,我错了弟弟,下次一定。”
谢知归看着手里苹果,嫌弃道:“这个好像没洗过吧。”
谢清元听到了,但又咬了一大口,“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哈,我们修道之人不拘小节……嗯嗯,你快吃啊,很甜的。”
谢知归摇摇头,把苹果扔给她,“我没胃口,你吃吧。”
谢清元连位置都没挪一下,手里的还没吃完就探手去够沙发缝里另一个苹果,边问他:“干嘛不吃,真的甜。”
“你喜欢就多吃点吧。”谢知归说完直接回房间收拾东西。
“奇怪。”谢清元看着他的背影嘀咕,“什么脾气这么大了?”
谢知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能是和明匪玉相处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温柔和细致,所以刚回到从前那种需要他去迁就神经大条姐姐的日子,会有点不适应。
同时他又后怕,温柔乡、温柔刀,真的是一把悄无声息的杀人利器,是最好的慢性毒药,一点点蚕食掉坚强的意志,咬的只剩千疮百孔。
他差点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好险,好险啊。
他晃了晃头,想把乱七八糟的回忆从脑海里甩出去。
他刚把包放床上,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忽然衣服口袋亮了一下,随后响起来电铃声。
谢知归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掏出手机,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名字。
他有强烈的预感,是明匪玉。
按下绿键,电话接通。
谢知归小心说:“喂?”
明匪玉如平常那样和他聊天,说:“阿归,你到家了?”
“嗯,到了。”
谢知归平静的声音下,疑惑带来些许不安。
明匪玉是怎么知道他已经到家的?
挂的还是原来那个医生的号。
医生拿检查报告看了半天,又看向谢知归, 露出诧异的神色, 啧啧称奇。
谢清元急性子, 怕谢知归有事,一边担忧地握紧了他的手,一边焦急询问:“他怎么了?医生你倒是说啊,一直啧啧,到底啧什么啊!”
“他没事。”医生放下检查报告,以一种看到了医学奇迹的审视目光看向谢知归。
“他怎么可能没事?”谢清元大声道:“他瘦到骨头都凸出来了,你居然说他……”
谢知归拉下了他姐的手,眨眨眼示意她先别说话, 问道:“你说的没事是指哪些方面?”
医生笑道:“我是说, 你现在这具身体, 和健康的正常人无异,各个器官的衰退迹象已经停止,并且在快速恢复。”
“恭喜你了, 这是个奇迹。”
医生的声音像不可能的幻听,在这个宁静、温暖、灿烂的上午, 洒入看诊室的阳光第一次照暖了谢知归冰凉的手脚。
谢知归愣了半天,才在谢清元激动的呼唤中回过神。
“这么说你能够活很久了!你不会死了!哈哈哈——啊!”
谢清元太过于激动,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喊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角, 桌子差点被她掀翻,她当即疼的在地上打滚, 扭成一只刺猬, 嚎的整栋楼都听得到。
“疼疼啊啊啊!——”
“姐姐!”
所谓乐极生悲, 谢知归刚能从医院出来,谢清元就进去了。
扭伤加上撞出了胃出血,愈合不久的骨头又裂开了,可能还有轻微脑震荡,一撞而动全身,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谢知归看着她的病例,心情复杂。
她毛毛躁躁的坏习惯都说了多次了,从来都不听,出了事还要连累别人照顾她。
拿完饭回来,谢知归一推开病房门进去就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啊啊呀呀地喊疼,小脸惨白,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谢知归也不好说她什么。
“来吃饭吧,都是你喜欢的。”
谢清元一秒停止了嚎,鼻子一动,闻着味凑过来。
谢知归调整病床位置,让它稍微抬起一点,把外卖放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把饭盒盖子打开。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又踹回兜里,把筷子塞她手里,“我出去接个电话,你自己吃吧,我就在门口,有事喊我。”
“去吧去吧。”谢清元迫不及待夹了块她最爱的辣子鸡,美美吃起来,有了吃的就忘了疼。
谢知归出病房后把门带上,躲进没什么人的消防通道,拿出手机,照着上面那几个未接来电打了过去。
几秒后,接通了。
他还没说话,明匪玉的责问先来了,“你为什么挂我电话?”
谢知归听出他有点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明匪玉听着电话那头谢知归明显的讨好语气,责怪的话在出口时不自觉软化成了委屈,“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联系你,你一定会在。”
当时谢知归为了稳住明匪玉,确实这么说过,不过谁想到明匪玉会这么粘人,早中晚都要给他来电话,有时候还搞突然袭击,他如果晚个一分钟没接到,明匪玉不会直接说他什么,但话里话外就是和他怄气的意思。
“我在医院,人多不方便接。”
“你病了吗?”
“不是我,是我姐姐住院。”
他听到电话那头好像松了口气,接着明匪玉冷嗖嗖来了句:“她不会是自己把自己折腾进去了吧。”
猜的真准……谢清元刚才在地上嗷嗷叫,惹来一堆好事者堵在诊室门口看热闹,他们被迫享受了一把动物园猴子的待遇,谢知归极其无奈“嗯”了下。
明匪玉只有两个字,“活该。”
谢知归觉得这话刺耳,但也知道明匪玉只是对除他以外的人类一视同仁的蔑视,就相当于人类看到蚂蚁咬人的感觉。
“好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匪玉顿了下,轻声说:“我想你了。”
他那边应该是下雨了,思念之声太轻,几乎要被淅沥的雨声覆盖。
“嗯。”谢知归准确地听到了。
但这话他快听烂了,明匪玉昨天说了,前天也说了,早上说,晚上还要说,他现在心无波澜。
不理解,明匪玉为什么就这么喜欢说想他?
明匪玉又说:“我昨晚梦见你了。”
“我?”
谢知归换了个姿势,用额头抵着雪白的墙壁,一手把手机拿的更近了点,另一手的指尖在墙面上无意识地划动,好奇问:“梦见我做什么了?”
“我梦见你回来了,躲在我背后拍我,让我猜你是谁。”
谢知归:“那你猜到了吗?”
明匪玉微微勾笑道:“有,也没有。”
谢知归不解:“什么意思?”
“我猜到是你,但没说出来。”
“为什么不说。”
“阿归,说了梦就醒了啊。”
谢知归原本心不在焉地听着,心口忽然就像被人猛击了一下,又灌了辣椒醋进去,闷辣和酸涩的味道弥漫心尖,甚至顺着血液涌上了眼睛。
好像明匪玉那边的大雨穿越过千里在他头顶落下,雨滴打疼了他的眼睛。
他垂下了手,猛地发现他刚才在墙上比划是“明匪玉”三个字。
在无意识涂鸦的情况下,他最想写的字是这个吗?
这个名字什么时候进入他的潜意识里,又是什么时候赖在里面扎了根,扯不出来了。
那头明匪玉良久没说话,在等他。
谢知归知道他等的有多急切,明匪玉可以不出声,但急促的呼吸已经暴露了他。
比大雨敲击屋檐都要急。
“阿玉。”
明匪玉秒应:“我在。”
谢知归勾唇浅笑,说出把明匪玉折磨的抓心挠肝的那几个字,“我想你了。”
明匪玉的轻笑声传来,“我知道。”
如果谢知归现在在他面前,他会抱住他,亲吻他,和他一起在温暖的被窝里度过这个冰冷的雨夜。
房间会被他们暖热,空气里弥漫甜腻的香味,而谢知归脸上会染上直到明天早晨都褪不掉的红晕。
可他不在,就只能听听他的声音了。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你那边下雨了吧。”
“对,别管它,”明匪玉迫不及待想听到更多他的声音,“阿归,快猜。”
谢知归无声笑了笑,把手机放在唇边,轻声吐气,“你想抱我,然后和我上床睡觉。”
明匪玉耳朵被股不知道哪来的热风吹痒了,一时间没接住谢知归的话,愣神的功夫,让他逃了。
逃的无影无踪,回拨过去也不接。
独留他一个人燥火燎身,孤坐冷凳面对屋外漫长昏暗的雨夜。
谢知归故意的,勾人又不勾到底,留一点热情给你自己去想,电话那头的风情该有多动人。
求而不得,烧心抓肺,明匪玉呼出一声深重的喟叹,苦笑道:“谢知归,你可真会折磨人。”
第85章
谢清元觉得她弟弟最近很奇怪, 老喜欢出去接电话,一聊三个小时打底,回来的时候神情很不对劲。
她有次不小心从床上翻下来, 老腰二次扭伤, 喊疼的动静那么大, 谢知归愣是没听到,等他打完电话进来,护士已经过来处理好了。
而他看到谢清元幽怨地瞪着他,还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她问他和谁在打电话打这么入迷,谢知归说是一个朋友,但目光躲闪,一看就是有鬼。
谢清元摊开手心, 对他说:“把手机给我。”
谢知归:“干什么?”
“给我!”
“走来, 不给。”
谢清元直接伸手去他兜里抢, 谢知归一手按住她的头,另一只握住她双手往床床上塞,顾忌她的腰伤, 没敢多使劲推她,结果被她钻空子脑袋从胳膊下绕过去, 拿牙咬住他放大衣的兜里的手机叼了出来。
他松开手去抢,但谢清元滑的跟泥鳅似的,躲到了病床最里面, 谢知归够不到她,气的吼她, “你过来!”
谢清元才不理他, 吐了个舌头“略略略”, 直接输入锁屏密码,飞快点开通讯界面,最上面一排都是同一个号码,但是没有备注。
“还给我!”谢知归脱鞋上来,一把抢回了手机,把那些通讯记录一键全删了。
谢清元盯着谢知归涨红的脸,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忽然问:“是不是明匪玉?”
谢知归刚要说:“不……”
“是他,你不用撒谎。”
谢清元看他的目光很笃定,她不信哪个普通朋友能一天打这么密集的电话,但谢知归又没有和谁谈过对象。
除了,明匪玉。
谢知归不吭声了,谢清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以为谢知归说会和明匪玉保持联系是骗明匪玉的,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在她眼皮子底下聊的这么火热。
“小归,你告诉我,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谢知归好像怔了一下。
忐忑等了几秒后,她才听到谢知归收好手机,淡淡说:“没有。”
但她还是不信。
谢知归撒没撒谎不可能瞒得过她。
她头一次理解了那些发现子女早恋的父母为什么会崩溃,会破口大骂,换她发现自家根正苗红前景大好的孩子跟一个深山里出来的混蛋好上了,也得骂,而且骂的更狠!
但这种事情越骂越会适得其反,她得冷静,更冷静,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