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下怒气,理智地和他说:“阿归,你喜欢谁都可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姐姐都会支持你,你就是找个入赘男婿回来我都会给他包个发红包,放鞭炮欢迎。”
谢清元摇头说道:“但是明匪玉,绝对不行。”
谢知归心乱如麻,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想反驳谢清元说明匪玉不好的话。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
“小归。”
谢清元抬手示意他别说话,“我先听我说。”
“明匪玉不是人类,你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感受、经历都不一样,他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你不一定能接受那种血腥肮脏。
现在他对你好,你想和他亲近无可厚非,但人类在他眼里是异类,他能活上千年万年,而你不行啊,何况你怎么能保证,过几年新鲜感下去了,他不会对你变心。”
谢知归站在原地,眼睛盯着地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放在口袋里的拳头暗暗收紧了。
谢清元握住他另一只手,抬头望着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我怕你被他骗感情,更怕他伤害你,他能使尽浑身解数哄骗你,不爱的时候,也能有上百种方式虐杀你。”
谢清元不忍心告诉谢知归,道观被血洗那天的惨状,她至今想起来都会胆寒。
她不想谢知归成为数百具尸体中的一个。
不想让他用生命为代价,去赌一只怪物的长情。
谢知归很聪明,一点就通,她只希望把该说的话心平气和地和他说了,他能够有所醒悟。
明匪玉,不会是他的良人。
只会是他的孽债。
谢清元等了很久,就在她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谢知归把手机拿出来,轻放在了床头柜子上,随后一言不发出去了。
谢清元没拦他,给他一些时间,她知道谢知归会想清楚的。
该断的,就及时断,藕断丝连日后更会纠葛不清。
明匪玉感觉谢知归最近的态度有点不冷不热。
也不是冷淡,只是谈话总是被他找理由匆匆结束。
明匪玉想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谢知归只说:“没有,是马上要考试,太忙了。”
电话里传来沙沙写字声。
电话那头明匪玉听到了,也不说话,安静陪着他。
谢知归问:“你还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复习准备明天的考试了。”
明匪玉开口提醒他:“一个月。”
谢知归埋头看书,“嗯,我知道,考完就回去,来得及。”
明匪玉:“好,考完给我打电话。”
谢知归一句“知道了”,电话就被他挂断了,随后手机被他放在手够不到的远处,关上机,戴上耳塞,一本看完不间断地拿起下一本书继续啃。
而千里之外,雾山深处,这里到了晚上宛如无人之境般死寂,只有谢知归住过的那栋木楼亮着蜡烛光。
明匪玉坐在他躺过的床上,手边放着几件他留下的衣服,房间里的东西和摆设几乎没动过。
明匪玉紧紧捏着那个手机,盯着漆黑的屏幕,面色不虞,手背上青黑如藤蔓的血管根根分明,好像在忍耐什么。
他身旁蛊虫们早已烦躁不安,满屋子到处乱飞,发出不耐烦的嗡嗡声。
……阿归,明天你一定要打电话来。
我只等你到明天。
第二天,谢知归参加完考试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医院照顾谢清元。
谢清元穿病号服盘腿坐病床上,神神秘秘地给他手心塞了个东西,摊开一看,是一团皱的不成样子的符纸。
谢知归嫌弃道:“这是……你擦过嘴的纸?”
“啧。”
谢清元拿手锤了他一下,“瞎说什么,真没眼力见,这是逢考必过符,很灵的,你都不知道,那些家长要提前一年来道观预约,出大价钱求我写我都不一定给他们写,这东西还要看道缘的。”
她又笑嘻嘻,得意道:“不过你是我弟弟,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画。”
谢知归嘴角抽了抽,破符吹的神乎其神,这东西要有用的话,岂不是猪都能上大学了。
“我都考完了,你给这个有什么用。”
“你不是还有其他考试吗?带着嘛,你落下了那么多课,挂的科多了毕不了业怎么办?”
在谢清元强烈要求下,谢知归勉为其难把东西放进口袋里,虽然他还是觉得这是谢清元的擦嘴纸。
“明匪玉最近还在联系你吗?”谢清元看着他的脸,忽然开问。
谢知归眼中划过一抹迟疑,谢清元看到了。
“你们还没断干净?!”
谢知归知道瞒不过她,点头承认了,“昨晚刚聊过。”
“怎么还在聊!”
“你也说了,明匪玉有点偏执,我要是直接和他说,把他激怒了找上门怎么办?只能先慢慢冷落他,后面挑个好的时机再说。”
谢清元“切”了声,拿手枕着头平躺下去,闭上眼放松,语气不以为意,“哎,他出不了雾山,你怕他做什么。”
“万一呢?”
“没有万一,你可以质疑月亮是假的,但绝对不可以质疑你姐姐我的道行。”
谢知归看了看谢清元的睡姿,跟仙风道骨四个字一点边都沾不上,如果不说出她在天师府的资历和地位,别人见了她只会以为她是个暴脾气且打人厉害的精神小妹,拉着小孩子离她远远的。
但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她的道行不容任何人质疑。
离开医院前,谢清元要走了他的手机,把她自己的给了谢知归,省的明匪玉老打电话来烦他复习。
谢知归回到家,放下书包准备开始学习的时候,突然想到昨天好像答应了明匪玉要打电话过去的。
坏了,食言了。
他腾地站起,走之前看了眼时间,指针已经指到晚上十点的位置,于是又坐了回去。
现在回医院拿手机打电话太晚了。
还是算了吧。
既然要冷落明匪玉,就要狠心到底。
谢清元说的对,反正明匪玉不能追出来,就算知道他故意疏远他又能怎样,还能追到他家门口责问他吗?
既然他不能出来,自己也不可能回去,这段扭曲的关系不可能持久,迟早是要结束的。
他们,终究两条路上的人。
谢知归定了定神,按揉疲倦的眉心,不再去想任何有关明匪玉的事,他现在要关心的是他自己的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生活。
对了,学习。
他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台灯,赶紧开始了后面的复习,让知识排斥掉脑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而医院里的谢清元也早已呼呼大睡,手机被她关了机压在枕头下面,有动静她也听不到。
只有明匪玉一夜未眠。
午夜十二点过去的时候,手机没响,他想谢知归功课应该很多,还没有看完腾出时间来。
于是继续等下去。
他躺在留有谢知归气味的床上,闭着眼,双手握着手机。
但它一晚上都很安静,不吵不闹。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那双妖异阴郁的眸子赫然睁开了,眼里血丝漫布。
一天多了,没有一个电话,一条信息。
你说你很忙,你说会来找我……
阿归,你又骗我。
第86章
谢知归早上去考试的时候, 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雪,他只来得及感叹一句“冬天真的到了”,就匆匆往学校赶。
等考完出来, 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雪, 而小雪也变成了鹅毛大雪。
天□□晚, 骑车容易打滑,家离的也不是特别远,他戴好手套好帽子防冻,步行朝家里走去。
天黑的快,路灯也打开了,谢知归跟着照明走,走到离家快两三百米远的地方,忽然发现家楼下那盏路灯下面站着一个人影。
第一眼他以为是错觉, 揉了揉眼睛, 再看过去, 那人影也朝他转过头。
“阿归。”
一声轻唤如梦语般飘过纷飞大雪,定住了谢知归。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明匪玉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抬脚朝他走来。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身体控制不住穿过满天雪幕向明匪玉奔跑,雪花迎面打在他脸上, 夜色被甩在他身后。
耳边只听得到喉间急促滚烫的呼吸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直到最后扑入他怀里,血液沸腾, 心跳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明匪玉抱他很紧, 一刻也不敢松。
两人路灯下相拥, 暖黄的灯光静悄悄地注视这场重逢。
思念无声,不过是心跳震耳欲聋。
谢知归花了很长的时间调整好情绪,从明匪玉怀里抬起头,明匪玉还是对他笑,明明眼睛里有很多的想说的,只是拿手指撩开了他额头几根碎发,捧起了他的脸揉了揉,有些地方红了,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单纯脸红。
明匪玉换下了寨里的异族服饰,穿了身普通的人类衣服,外面罩了件纯黑大衣,手背上还画着他的名字,朱红如新,长发也是挽起来的,拿银饰固定,但这种异族装扮和现代风的衣服搭配起来实在突兀,谢知归看的想笑,但再一看明匪玉头发上凝结了白花花的霜,心疼的笑不出来了。
“等了很久吗?”谢知归握着明匪玉冰凉的手,好像比平时还要冰。
明匪玉浅笑道:“还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
“早上?!”
现在都快晚上七点了,这雪从早上下到现在,明匪玉岂不是站雪地里等了他一天,怪不得头上衣服上都结了冰。
“怎么不来学校找我?”谢知归有点气,更多的是对他的心疼。
“我怕影响你考试,你最近不是学习的很累吗?”明匪玉指腹揉了揉他眼底的黑眼圈。
谢知归心口酸涩,眼睛也一阵阵的发酸,眼眶很快就红了一圈,他吸了吸鼻子,牵紧明匪玉的手,十指交握,“阿玉,我们先回家吧。”
明匪玉:“好。”
谢知归带他上楼,回到家里,拿了双棉拖鞋给他,说了句“不合脚,柜子里还有其他的”,又忙去客厅把暖气开了。
暖气似乎坏了,摆弄半天都没动静,他蹲下去看向机器背面,才发现插头被拔了,怪不得打不开。
明匪玉悄无声息站在了他身后,释放气息将人笼罩在他身影之下。
谢知归毫无察觉站起身,一转头就被他抱住了。
谢知归惊呼:“阿玉?”
“嗯。”
明匪玉把头埋入他脖颈间,谢知归想抱住他,却感觉脖间一股刺痛感。
就是利齿咬住了最表面的那层皮肉,但没有刺进去,只是拿牙碾磨、吮咬。
一种磨人的小惩罚。
谢知归知道他在为什么生气,以及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家楼下,自知心虚,小心拍拍他的背,给他先把毛顺下去,以免被咬死。
“我不是故意不给你打电话的。”
明匪玉松了嘴,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像是委屈控诉道:“我一直在等你。”
谢知归被他看的心慌,只不过少打了一个电话,怎么搞得像是他移情别恋,薄情负心了一样。
“阿玉对不起,我手机不小心摔坏了,拿去修了,明天才能拿回来。”
他主动抚摸明匪玉的脸,骨感清晰,好像比离开时消瘦了,看起来也有点颓靡。
“你不会等了我一晚上吧?”
“嗯。”
“真的对不起,以后不会了。”谢知归为表歉意,踮起脚搂上他脖子,吻上他冰凉的唇。
明匪玉环住他的腰,另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勺,随着谢知归呼吸的节奏,深深浅浅的吻着。
他日思夜想的情人此刻回到他的怀里,和他唇齿相依,缠绵温情,满足了他所有的渴盼,填平了孤寂深夜中的漫漫思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知归感觉有点窒息了,先停下了这场叙情。
他喉咙和嘴上都疼,明匪玉太用力了,没办法自如把控情绪,像个初尝欢情的毛头小子,没有技巧,又想完全掌控他,咬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明匪玉低头又凑了上来,谢知归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等一下,让我缓缓。”
明匪玉滚烫直白的目光明显一秒都等不下去。
谢知归为掩羞燥,清“咳”了一下,说:“不早了,你在雪里站了那么久,去洗个热水澡,然后休息吧,别感冒了。”
明匪玉“嗯”了声,但是抓住了他的手腕,说:“你和我一起去。”
谢知归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他走着进去,最后肯定会半昏半醒被抱着出来。
谢知归今晚不想胡闹,导致明天起不来,便推了推他,说:“放开我吧,我要去学习了。”
明匪玉:“我不洗了,我陪你。”
谢知归怎么劝都没用,明匪玉就是要么一起洗鸳鸯浴,要么谁都不去。
谢知归怕他在雪地里站十几个小时会被冻坏了,拉拉扯扯半天,拗不过他,最后半推半就答应了。
两人来到浴室,谢知归趴到浴缸边先去放水,让明匪玉去把浴巾什么的都拿过来。
随着热水注入缸中,白色水雾在谢知归腾起,让空气洇的潮湿,闷热。
明匪玉拿好东西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谢知归背对着他,往缸中探身试水温,一截藕白的手臂沾了水珠,看起来鲜嫩无比。
腰上的衣服被卷起,露出劲瘦有肉的腰身,和周围雪白的雾气几乎同色,但握上去又不像雾气是虚的,而顺着流畅腰线往下,是高高挺起的臀部。
明匪玉喉间感到异常地燥渴。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里东西放到一边,关上浴室的门,反锁好。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很小心,有水声的掩盖,谢知归听不到他那边的动静。
明匪玉背靠在门板,微笑欣赏起浴室最里面那个还对危险一无所知的猎物,再也懒得掩饰他的渴望,盯着谢知归,贪婪地舔舐牙尖,猩红瞳孔里映着他的背影,要把他吞进去,藏起来。
现在门关好了,谢知归等会就跑不掉了,水声会是最好的掩饰物,无论谢知归喊什么都不会有旁人听见。
只能喊给他一个人听。
谢知归,现在是他独享的阿归了。
那边,谢知归还在专心弄着水,喃喃自语,“是不是今天太冷了,水怎么这么凉?……”
“等会就热了。”
一双滚热的手掌搭上他肩头,轻轻将他推去了潮湿黏腻、难以自拔、热到窒息的绮丽幻梦中。
啪嗒不绝的水声终于在耳边停下了,他自己的房间温暖干燥,谢知归仰面平躺在床上,小声抽着气,眉头紧蹙,好像很不舒服。
背上只盖了件薄薄的毯子,从背部正好遮到大腿根部,盖掉了绝大部分痕迹。
忽然听到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明匪玉拿着毛巾进来了。
谢知归不想回头,他脖子上也疼。
明匪玉来到床沿边坐下,把他裹着毯子抱了起来,放在怀里,拿毛巾给他一根根擦拭湿头发。
谢知归眯着眼睛,偶尔掀开眼皮扫向明匪玉一眼,眼尾翘红像一只漂亮的钩子,神情里带着餍足后的魅意,以及疲惫造就的困乏,红艳未消的脸上是无尽的风情。
明匪玉很喜欢他这个样子,总要痴迷地看上很久,再想到这朵艳色无边的花是他一手种下去,用心浇灌,呵护着□□的,更是心痒难耐,想抱着他再亲上一阵。
“地板上的水处理干净了吗?”谢知归打了个哈欠,嗓音沙哑中带着几分慵懒。
明匪玉看他困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不忍心再闹他,把那些缱绻的念头都压了下去,继续擦头发分散注意力,“水拖掉了,有暖气烘着很快就能干。”
“那就好。”
方才明匪玉在浴室里面不管不顾搞的水漫金山,他担心漫到楼下,好几次想挣脱出来看看,又被明匪玉拖了回去。
等结束出来,水已经浸到了客厅,没漏水算是幸运,谢知归还是很气,毕竟这是他的家,等回到房间躺好,他一脚把明匪玉踹出去收拾狼藉,弄不干净地板别回来。
白天应付考试,晚上应付明匪玉,谢知归从来没这么身心俱疲过。
他想着明匪玉应该不会再弄他了,安心躺他怀里睡觉。
意识快和周公相会的时候,突然耳边有股热水吹来,接着是明匪玉的声音,“怎么样?”
谢知归一头雾水,“什么怎么样?”
“你上次不是说我……活烂,现在感觉如何?”
“……啊?”
谢知归忽然就不困了,睁开双眼抬头一看,居然从明匪玉脸上看到了……局促?!
他怀疑自己头还昏着,或者睁眼太猛,出现了幻觉。
“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话题让他怎么能启齿,他当初是想着报复明匪玉一下,才口嗨说出来的,事后后悔死了。
明匪玉意外地很执拗,“我想知道,阿归你如实告诉我。”
“……”
明匪玉不来的时候, 谢知归觉得他的电话轰炸烦人,他来了之后,更加烦人了。
很多次, 谢知归好好坐书桌前面看书, 明匪玉会突然从后面环臂抱住他, 吓他一跳,问他有什么事,明匪玉只说单纯地想抱他,然后绵绵密密地轻吻他的脖颈,脸颊。
“别闹。”
“我想你。”
谢知归地拿手肘顶开他,“我就在跟前,有什么好想的。”
明匪玉环抱他的力气不减,蹭着他的脸颊, “就是想, 想抱你, 想亲你。”
“你手和脸怎么都这么冷,让我给你暖暖。”
“……”
谢知归无奈瞪向他,说的好像我说句“不好”, 你就会撒手似的。
“别抱了,我真的忙!”
谢知归费很大劲才推开他, 摆起脸警告他不要再乱抱,再打扰他学习就把他轰家门。
看他真的动气,明匪玉只好作罢, 刮了下他微红发烫的脸,极不情愿地回床上去等着。
但谢知归也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 无法忽略身后如怨如诉的视线, 心烦意乱下, 手上力道控制不好,笔尖刺破了纸张,划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笔痕。
这就导致复习效率极差,熬到凌晨四五点才把书看完,早上八点去考试差点迟到。
时间结束交完卷子的那一刻,他才总算是松口气,然后在心里把家里那个混蛋痛骂了无数遍。
要不是明匪玉早上抱着他不撒手,他也不至于要火急火燎闯红灯赶过来。
同学见他一个人坐位置上生闷气,以为他考试失手了,过来喊他,“考完了别不高兴啊,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然后去唱歌。”
“不了。”谢知归起身收拾东西。
同学恰好看到他后颈上的印子,挑了挑眉,心下了然——呦,万年老冰块融化了。
接着拿手搭在他肩上,一张大脸凑过来,笑嘻嘻说:“家里有女朋友了?这么着急回去。”
谢知归面无表情拉上书包拉链,“没有女朋友,狗倒是有一只。”
“狗?”
“乱咬人的狗。”
“诶?”
回家路上,谢知归想到几天没去医院了,当即决定转个弯去医院看谢清元。
至于家里那只翘首以盼等他回家的“狗”……谢知归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摸了摸后颈,不管了,晾着吧,谁让他要不挑时候地点乱咬的。
医院里,谢清元正盘腿坐着打游戏,战况应该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谢知归进来了,都走到她床前放下了包,她才草草抬了下眼皮。
“来了。”
“嗯。”
“考完了?”
“今天最后一门。”
“那好,我在想过几天带你去一趟……我靠!!”
谢清元声音突然爆高了好几度,“躲草丛阴我!要不要脸啊!”
游戏输了。
谢知归及时捂住耳朵,然后给谢清元倒了杯水,她愤怒骂了声,把手机甩到被子上,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喝完还是气呼呼,一手插着腰,另一只手给脸上扇风。
过了好一会谢清元才冷静下来,看向谢知归,“站着干什么,坐啊。”
谢知归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以免被她的余怒殃及到。
“嘶,我刚说什么来着?”
谢清元记性不好,鱼都比她强,谢知归无奈提醒,“你刚说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
谢清元把他的身体拉过来点,“坐那么远干什么。”
“你既然快放寒假了,我想带你去长白山那边的道观住一段时间,那边有很多前辈镇守,能帮我保护好你。”
谢知归疑惑,突然跑那么远去做什么?
“我会遇到什么麻烦吗?”
谢清元:“啧,明匪玉啊,你忘了?”
“他又怎么了。”
谢清元握住他的手,神色严肃地说道:“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能轻视明匪玉那个疯子,我怕他会想方设法出来找你,我的内伤一时半会儿还痊愈不了,到时候恐怕没有百分百把握能保你周全,所以要把你藏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去。”
“……哦,这样。”
谢知归在心里暗道:可是,明匪玉已经找过来了。
他们还同床共枕的好几天,如果被谢清元知道了,恐怕她会当场发疯的吧,然后冲回家和明匪玉打个你死我活。
谢知归想想那场面就头疼,算了吧,还是先瞒着她。
“你发什么呆呢?”
谢清元狐疑地看着他,总感觉他有事瞒着自己,她掰过谢知归的脸,仔细观察了下,“你气色有点差啊,你看看你这黑眼圈,昨晚复习到很晚吗?”
谢知归扯出假笑,“是熬夜了。”
“你脖子上这印子又是怎么回事?”
谢知归下意识想躲,但谢清元快他一步按住了他,接着掀开他的衣领,看到里面连片的惨状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
“你、你过敏了?还是感染了什么病毒?怎么脖子上全是这种伤口?!”
谢知归朝后退了一点位置,慌张地把衣领收紧,没想到谢清元会这么轻易就发现了。
谢清元等不及他说话,赤脚跳下床,踩在冰凉地板上,急吼吼拉着他就要去找个医生看看。
“我没事!回来。”谢知归把她拽回来,推回床上躺着。
“怎么可能没事!”
“是跳蚤咬的。”谢知归胡乱编了个借口。
谢清元持怀疑态度,“你房间会有跳蚤?!”
她这个弟弟不是有很重的洁癖来着吗?有一次她在外头徒手撕了一只妖物,又累又饿,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洗,满手鲜血就端起饭来吃,谢知归当时那个嫌弃无语的眼神,她至今还记得,而她用过的那个碗和筷子,再也没出现在他们家里,然后整个家都被他消了三遍毒。
反正跳蚤这种生物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家里的,她宁可相信家里闹妖怪了。
谢知归在撒谎。
“你不会在家里藏了人吧?!”
谢知归心头一紧,不敢直视谢清元犀利的目光。
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她的敏锐。
谢知归快编不下去了,简直如芒在背,起身走到窗前,佯装要打开窗户通风。
谢情元盯着他的后脖颈,疑心越来越重,“被我猜对了?”
“不是人,前几天捡了只流浪狗回家,还没来得及打驱虫针,被他身上的跳蚤咬的。”谢知归紧张到手心出汗。
“啊?”谢清元狐疑道:“你会愿意捡脏兮兮的流浪狗回家?”
“那天下雪了,他躺在我们家楼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怕他冻死,只能先把他捡回去了。”
早知道那是只会咬人的狗,他才不捡,让他冻着,谢知归心说。
“真的?”谢清元找不出他话里的漏洞来,但就是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对。
谢知归怕她继续问下去会说漏嘴,还是先撤为好,回身从床脚边拎起书包,和谢清元告辞,“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补觉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
谢清元还苦思冥想谢知归到底不对劲,等回过神,他人已经出去了。
“诶,你怎么就走了?”
走这么快干什么?
难道着急回去喂狗?
什么狗啊,稀罕成这样?能克服洁癖抱回家。
谢清元支起下巴,再次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一只脏狗能上桌吃饭,我就不行?
那边,谢知归经谢清元提醒,紧赶慢赶回家,怕明匪玉等不及会跑出来找他。
明匪玉不熟悉人类社会的生存方式,又不搭理陌生人类,万一和人起了冲突,他担心那人会性命不保,死无全尸。
他以最短的时间回到家,一进门发现家里静悄悄的,明匪玉没有像以前一样听到动静就立刻走过来抱住他,问他今天考的如何,累不累?
谢知归换好鞋进来,看了一圈,客厅里也不见他的身影。
谢知归又走去他的房间,开门的时候有点推不动,咔咔的,好像被什么抵住了,低头看到东西散了满地。
明匪玉在搞什么?
他把堵门的相册捡起来,推门进去就看到明匪玉侧躺在床上睡着了,枕在他的衣服上,呼吸匀长放松。
原来明匪玉完全放松的时候,身上凌厉的气质也没有那么让人发怵。
谢知归看着他如此松弛,再想到自己从昨晚到今晚的所有遭遇,心里头有点不爽:晚上不睡来折腾我,大白天居然能睡得这么香。
但他还是尽量放轻了脚步不去吵醒他,踮脚绕开地上那些东西,拖过被子轻轻给他盖上。
然后坐在床边,擦了擦那个相册上的灰。
相册里是他小时候的照片,没有多少,都是他幼儿园时候的,那个时期他还顶着两团婴儿肥,穿着臃肿可爱的毛绒熊衣服,手里握着棒棒糖,乖乖听老师的话,用一双懵懵懂懂的大眼睛看向镜头。
地上其他的东西也都是他小时候用过的,像是玩具,衣服,涂鸦过的画纸一类的,这些东西他自己都不记得放那个疙瘩角里去了,明匪玉从哪里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