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小结巴他又浪又怂—— by墙上阳光
墙上阳光  发于:2023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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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就有点慌。
这男人的脸怎么也是一阵一阵的变啊!
池鸦磨磨唧唧地洗完了脸,直想窝在卧室不出去了算了。
可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把顾怀章一个人晾在客厅里……好像也不太好?
池鸦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咬牙,按下把手出了门。
顾怀章还在沙发上坐着,膝盖上摊开放着一本书,舒适度极高的沙发托着男人的腰臀,衬得那双包裹在西装长裤里的腿无比的修长。
顾怀章右手肘压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修长手指微微屈起,抵着下颌,另只手落下来捻着书页,纯黑色衬衫袖子往上挽了几道,露出遒劲紧实的小臂线条。手腕上戴着一枚黑盘银边的腕表,好像随便拍张照,都能轻松取代广场大厦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广告大片。
听见他出来,顾怀章微微抬了下眼皮,阳光懒洋洋地躺在他脚下,照亮一截西装裤脚下劲瘦的脚踝。
两人对视一瞬,池鸦反手掩上门,结结巴巴地问:“大、大哥,你……喝水吗?”
顾怀章顿了顿,颔首:“麻烦你。”
池鸦笑了笑,抬脚走进了厨房。
他翻了一圈儿橱柜,只找出一包拆了小半的普洱茶饼,池鸦不大喜欢它的苦味儿,想了想,还是拿出来切了小块,装进茶包里加水煮。
顾怀章看着书,余光瞥见小青年进去厨房又出来,穿过客厅,走到后面花园里,没一会儿又回来,他不经意一瞥,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把新鲜的什么绿叶。
“大哥,”池鸦问他,“你喝、薄荷茶吗?”
顾怀章无所谓地点头:“可以。”
池鸦就就露出舒心的笑容,拿着那把绿叶经过茶几前。
“你从哪儿找的薄荷?”顾怀章看着他,忽然开口。
“啊?”池鸦看看手里的薄荷叶,老老实实地交代,“就是、有次和包青天玩儿,在花园发、发现的……”
他有点茫然,还有点惴惴不安,小心地觑男人的脸色:“不、不能摘吗?”
顾怀章沉默了几秒。
他在这座庄园生活了几十年,每天都在花园里遛狗,从没注意到哪一簇植物里还长了薄荷。
池鸦是有什么花花草草的专属雷达么?
池鸦不明所以地等了几秒,看他没有再开口,反倒像是陷入了某种深奥的沉思中,他就拿着薄荷叶,轻手轻脚地溜进了厨房。
热水壶里头的茶包已经开始往水里晕色,池鸦把薄荷叶一片一片仔仔细细洗干净,又从冰箱里翻出一只新鲜的青柠,切成薄薄的片,一起丢进杯子里开始捣。
鼻尖青柠薄荷混合的香味逐渐浓郁,看看已经出汁,池鸦陶醉地深吸一口,尽是清凉微酸的植物香气。
他把捣好的青柠薄荷连叶带汁一齐倒进玻璃茶壶,加入几块冰糖,转身找出两只玻璃杯,去冰箱底下拉出模具,把里头冻好的冰块给两只杯子填满。
热水壶里头的普洱茶煮开了,咕嘟咕嘟地喷出热气,馥郁茶香逐渐盈满整个厨房。池鸦关火拔电,把煮好的茶水注入茶壶中。
他先把茶壶拎出去放到茶几上,又在顾怀章的注视中端出一只红木托盘,里头是两只装满冰块的玻璃杯,还有两只小瓷碟,一只盛着几片薄荷叶,另一只盛着两三柠檬片。
顾怀章看看茶几上这一堆东西,无声地朝他投来目光。
他以为青年说的薄荷茶,不过就是开水冲泡薄荷叶。
池鸦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头朝他笑了下,说:“茶是、刚煮的,等会儿就好。”
顾怀章还能说什么:“……好。”
两人对坐无言,顾怀章在茶几对面看书,池鸦坐在茶几这边,挺尴尬地搓了下膝盖。
真是的……到底什么时候面对大伯哥才不会犯失语症啊!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走人,先缩回他的小窝去,过会儿等茶晾好了再来。然而没等他悄悄遁走,顾怀章就合上了书,问他:“今天出去见朋友?”
“?”池鸦看着突然关心起他私生活的大伯哥,懵逼着点头,“喔……”
顿了顿,他补充:“我……找、找了个、工作。”
开了话头,剩下的就都好说了:“工作地点有、有点远,大哥,我想搬、出去。”
顾怀章微微一顿,抬眸看他:“搬出去?”
“嗯嗯。”池鸦点头点头,坐正了身体,认真道,“谢谢、大哥和张妈对我的照、照顾,我现在伤已经好、好了,也找到了、工作,就想、就想,搬……”
不知怎么的,被顾怀章这么看着,他竟然越来越气虚起来,明明是很认真严肃地告知大伯哥这件事,可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就小下去了。
顾怀章手指摩挲了下书皮,浅色瞳孔定定地看他:“是因为早上的事情么?”
池鸦:“啊?”
“如果是因为早上我误会你,”顾怀章神色严肃,语调沉稳而有力,直视他眼睛,道,“抱歉,是我一时想错。”
他顿了顿,又说:“葱油饼和鸡蛋羹都很好吃,谢谢你,辛苦了。”
池鸦缓缓:“……啊?”
他一时有点傻住。
大伯哥这是……在跟他道歉吗?!
顾怀章竟然真的在给他道歉!!
他一直以为像顾家大哥这样的封建大家长,一定就是即使知道自己做错事训错人,也会板着脸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那种人!
谁知道他竟然真的会因为那么不值一提的小误会,这么严肃地来给他道歉!
他彻底傻住,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茶几对面的男人。
顾怀章和那双瞪得溜圆的猫眼镇定对视。
过了两秒,他眼睫微微一动,有些僵硬地侧过脸,轻咳了一声。
池鸦倏地惊醒,这才回神,张了张嘴,慌忙摆手说:“没、没事,我没有、没有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也不是因为、生气、就想搬出去!”
他郑重强调:“真的!”
早上顾怀章误会他,他倒真的谈不上生气,最多也就一点点不太高兴,因为感觉自己的心意被人误解了。
可就算他生气,也该生的是顾怀安的气。
何况他来南湖,原本就只是初来乍到时的权宜之计,他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还瘸着腿,只能厚着脸皮跟顾怀安说“我要去你家”。
而现在,他早已经能跑能跳,对A城也有了一定的熟悉,最重要的是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再加上昨晚被顾怀安那么一吓……他觉得,是时候该结束这种厚着脸皮蹭吃蹭喝的日子了。
他跟顾怀章很认真地说:“我欠了、顾怀安很多钱,我都记、记着账呢,大哥放心,我会尽、尽快还给他的。”
顾怀章看着他,微微蹙起眉。
作者有话说:
晚上眼镜腿儿突然断掉了,修好花了点功夫,没写到想写到的部分。
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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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搬出去这件事, ”半晌顾怀章终于开口,“老二知道么?”
池鸦说:“不、不知道吧……我还没、跟他说。”
客厅里的冷气悄无声息地拂动两人的发丝,玻璃茶壶内壁上的水珠倏地滚落, 在浅褐色茶汤里漾出一圈儿微澜。
“嗯。”顾怀章声音淡淡的, 像冷气一样, 微凉,“你跟他商量吧。”
这么说着,好像事不关己,可为什么,心里头有些微微的空。
顾怀章不明显地抿了下唇,重新垂眸,翻开膝头的书。
余光里,一只素白的手探过来, 轻轻试了下茶壶的温度, 随即便拎起茶壶, 给托盘里的两只玻璃杯都注入茶水。
顾怀章不由抬起一点视线,落在那双有条不紊忙活的手上。
清透茶汤在半空拉出一条银亮的水柱,流畅注入两只杯子, 茶水渐渐漫过杯中整齐摞起的方形冰块,浓香馥郁的生普茶香混杂着青柠薄荷的香气就蓬勃而出, 充盈在人的鼻尖。
青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黑而浓密,在雪白皮肤上落下两扇淡淡的影。他专心倒着茶, 又拿小夹子夹起一片柠檬,别在杯口上, 你一片我一片。
随后再夹起小朵的薄荷嫩芽, 也轻轻放在冰块上, 你一朵我一朵。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神色是那么认真而安宁,好像这两杯饮料是多么值得重视的事。
一切做完,池鸦放下小夹子,顾怀章看着那两杯称得上漂亮的薄荷冰茶,心里竟然隐隐生出些……对他来说有点陌生的情绪。
好像某种催促……叫他想轻抿一口,看味道是不是也像看上去这样漂亮。
是不是,当得起青年这样的认真。
池鸦端详了下两杯茶,就露出一点满意的笑容,自言自语:“好啦!”
顾怀章把刚刚翻开的书又给合上,等着他把其中一杯递给自己。
没等到。
——池鸦又摸出了手机。
顾怀章眉心隐隐一跳,蓦地想起那碗鱼汤面。
他声音微凉:“又要发给老二?”
“嗯?没、没有呀。”池鸦茫然地看他一眼,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习、习惯……记录生活。”
记录……生活?
池鸦神色认真,带着一点仪式感的虔诚,看着那两杯茶,说:“记录、下来,以后时间会老、记忆会、模糊,可只要看、看见照片,就能很容易、想起来,曾经某一个时候的心情,想起、哪一年夏天,知了声中的笑声……”
他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猫眼亮晶晶地望着顾怀章:“大、大哥不觉得,这样很、很浪漫嘛?”
顾怀章只觉得他正在自己的雷区上疯狂蹦跶。
他最讨厌浪漫。
这无用的、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东西,对他而言,所谓“浪漫”,不过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给他们的自私和冷漠最令人作呕的美化。
多么虚伪。多么可笑。
顾怀章和青年那双晶亮清澈的猫眼对视,心底最深处蓦然涌上一丝丝恶意。
面前这小孩儿,同样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他冷冰冰地扯了下嘴角,盯着那双眼睛,吐出不近人情的字眼:“——不觉得。”
池鸦:0v0???
他一时有点意外,怔怔地望着男人。
顾怀章搭在书背上的指尖微微用了点力,看着明显呆住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想。
这个人是不是又要哭了?
毕竟他是那么的爱哭,为老二哭了那么多次。
顾怀章眼底神色微沉,唇角轻轻抿成一道冰冷的线。
池鸦和男人茫然对视两秒,看清楚男人眼底的冷漠,倏地就恍然大悟。
对哦!封建大家长当然不会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啦!他怎么会笨到想跟大伯哥这样的人找对浪漫生活的认同嘛!
池鸦立马很俊杰地放弃了鸦牌鸡汤,点头点头:“那也、没事,大家都有自己对、对生活的态度,我们、求同存异嘛……”
顾怀章神色一顿。
池鸦“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喜滋滋地挑了个夏日滤镜,点保存,随后端起一杯递给大伯哥,圆圆的猫眼里光芒清澈晶亮,毫无阴霾:
“来大哥,尝尝、味道!”
顾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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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薄荷茶味道自然好, 口感冰爽,有浓郁的茶香和青柠清爽的微酸,余味是生普的回甘中带着薄荷独有的清凉, 是最适合夏天的一抹清甜。
一杯薄荷水将将见底, 池鸦拎起茶壶再给两人满上, 挺高兴大伯哥喜欢喝这个。
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有人在欣赏的快乐。
放下茶壶,他坐下来又站起身,跑到厨房去了。
顾怀章手掌抚着书,视线从纸页上抬起,默默无声地看了眼面前的玻璃杯。
里面的冰块已经化得差不多,透明杯身上沁出分明的水珠。
滋味清甜,是很好喝。
他对甜而不腻的东西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偏爱,身边没人知道, 可青年做的东西, 却总能戳中他的口味。
池鸦要搬走, 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薄荷茶的做法教给张妈。
顾怀章短暂地出了个神,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对这一点口腹之欲起贪念,脸色不由又冷沉几分, 让自己从杯口那一抹薄荷绿上移开了视线。
脚步声轻快的响,青年又从厨房出来了。
顾怀章目不斜视地看着书, 耳边“叮当”一声——是池鸦给他的杯子里加了新的冰块。
他抬眸,道:“谢谢。”
“不客气。”池鸦朝他笑,另只手里抱着只空空的水果盒。
看见男人的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盒子上, 池鸦解释:“我借、借用一下,做个、永生花。”
顾怀章想起昨天池鸦拿在手里的那一捧蔷薇。
他嗯了一声, 看池鸦转身, 走进客厅对面的客卧里, 轻轻掩上了门。
昨天采的蔷薇花在水里养着,依然盛放得很鲜活。池鸦挑了九朵花型最好看的,剪短了花枝放到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今天回家时顺路在手工店买的鲜花干燥剂,在水果盒里铺了厚厚一层。
然后摘去蔷薇外侧已经有些枯败的花瓣,把花心微微揉开,依次插在干燥剂上,排成整整齐齐的两列,再小心翼翼倒上剩下的干燥剂,把每一朵花、每一片花瓣都用干燥剂给埋起来。
最后端起盒子轻轻摇匀,盖上盖子,大功告成!
弄好了这些,池鸦兴致高昂地又往出跑。
顾怀章还坐在沙发上看书。他似乎看得很快,那么厚的一本精装书,这么点时间,竟然已经看完小半了。
听见他出门,男人抬起头,淡淡朝他瞥来。
池鸦脚步一顿,转了个弯,几步走进厨房去,没一会儿,手里拿了只新的玻璃杯出来,里头一模一样的摞满了冰块。
顾怀章看着他走到茶几跟前来,拎起茶壶给手里那只杯子倒满薄荷茶,仔仔细细地放好柠檬片和薄荷芽,看看他杯子空了,又顺手给他重新续满。
做完这些,池鸦就端着那只杯子起身要走,顾怀章看他不像要回房,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去哪儿?”
“啊?”池鸦回头,说,“哦,我去、找陈叔。”
去找老花匠?
顾怀章看了看他手里那只新做的薄荷茶,顿了顿,没说话。
看来这杯是给花匠做的了。
小青年来南湖这么长时间,跟他和老二的关系比不上跟张妈和陈叔。
顾怀章指尖摩挲了下书页,淡淡嗯了一声:“去吧。”
“好诶!”池鸦端着薄荷茶,兴冲冲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陈正在南湖侍弄那些新栽的荷花。
南湖从那场“浩劫”算起,得有快二十年没见过一朵花,好容易活阎王鬼使神差地松了口,准许在湖里种荷花,老陈高兴得整晚睡不着,对那一片荷花比谁都上心。
池鸦端着薄荷茶,没在后边小楼里找着人,就熟门熟路地去到南湖湖畔,在一片碧绿中寻见那个戴着草帽踩在水里正忙活的背影。
他一手在额头上搭个凉棚,喊:“陈叔——!”
陈叔弯着腰,回头瞧了一眼,看见是他,就直起身,踩着水慢慢回到岸边来。
池鸦笑:“这么热、的天,怎、怎么还在这儿、忙活……”
“前几天才移进湖,我瞧瞧生根没有。”老陈摘了草帽在胸前扇凉,布满皱纹的额头上都是汗水,脸上却是舒心的笑,“反正老头子闲着也是闲着。”
池鸦说:“你晒得、这么热,我不该给你、给你端冰水。”
“没事儿,我缓缓再喝就成。”老陈接过薄荷茶,举起来端详片刻,笑说,“张妈做的?还怪好看。”
又闻闻:“忒香!”
“张妈没、没在。”池鸦就当他夸自己了,美滋滋地揽功,“我、做的!”
陈叔惊讶地看看他,忽然又笑:“老二有福。”
池鸦脸一红,微微尴尬,小声嘟囔:“才不给、他喝……”
给大伯哥喝也不给他喝!
陈叔哈哈一乐,全当小孩脸皮薄,听不得调侃。他善良地转移了话题:“我刚瞧见有苞了,可能明天就能有荷花看。”
池鸦惊讶:“这么、快?”
“荷花长苞了开花都快,你明天趁早来瞧。”陈叔说,“不然到中午晒起来,花就合上了。”
池鸦点头:“哦哦!”
两人退回到岸边,找了片阴凉地坐下,面前就是开阔的湖面,有风送着水波吹过来,叫人浑身细胞都张开了的凉爽。
短短小半月,南湖已经大变了样,原先略嫌寂寞单调的湖面已经铺上了大片的碧绿,油绿的荷叶挨挨挤挤,在水面高高矮矮地立着,风一吹,荷叶翻卷,风里就裹上了草叶的清香,沁人心脾,舒服极了。
池鸦和老陈并排坐在石凳上,安静看了会儿荷叶,老陈想着二十年前南湖荷花映日、莲叶接天的盛景,心里头真是感慨万千,简直要眼圈一酸。
然后就听旁边的小孩儿出神地喃喃:“这么多、荷叶,可以做荷叶鸡、荷叶饼,还有、荷叶饭……”
老陈:“…………”
他哑然失笑,心里头的伤感瞬间随风。
“哎,小池。”他碰碰池鸦胳膊,“来找叔是有什么事儿?”
“啊?哦!”池鸦从漫天的荷叶美食中艰难抽出理智,才想起自己来找人的初衷,他伸长腿从兜里摸出手机,说,“我想麻、麻烦陈叔,教我做几个、木框……”
他翻出图片给陈叔看:“就是、这样的。”
陈叔抻着脖子瞧:“是那种立体画框么?”
“嗯嗯!”池鸦说,“想做点手、手工,陈叔教我,好不好?”
陈叔哪还有不答应的,立马说:“这有什么难,你要几个?叔给你做。”
池鸦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陈叔指点、指点我就好,我想、想自己来。”
“那行。”陈叔端着杯子站起身,雷厉风行,“正好昨儿弄藤架,新打了一批木条子,走,看看能不能做。”
“好诶!”池鸦跳起来,开开心心地跟着跑过去。
于是顾怀章这个下午就再没见着小青年的半个影子。
直到张妈回来了,直到顾怀安也回来了,直到天擦黑,张妈都开始做晚饭了,客厅外通往后面小楼的那条石子小径上,还是安安静静,只有鸟叫虫鸣的声音。
顾怀安上完一天班回家,就跟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整个人一副精力被抽干大脑随时都有宕机风险的模样儿,连仪态都顾不上,瘫在沙发上喊张妈:
“这个薄荷茶怎么就剩这么点?不够喝啊!”
张妈从厨房跑出来:“薄荷茶?什么薄荷茶?”
顾怀安有气无力地拿下巴指指桌上已经空掉的茶壶:“还有嘛?给我再多来点。”
这么好喝,却对他这么吝啬!
张妈一脸茫然,看看茶壶底部留下来的薄荷叶和柠檬片,迟疑:“这个不是我做的……”
顾怀安有点多费口舌的不耐烦,说:“那还能是谁做的?总不能是我哥——”
“这个好像是小池做的。”张妈说,“我看见外头停着小池的自行车了。”
“谁?池鸦做的?他回来了?”顾怀安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看向张妈,“他跑哪儿去了?我都没看见!”
张妈摇头:“我也才回来。可能是跑哪儿玩去了吧……大少爷?”
身后脚步声响,她闻声抬头,看向正走下楼梯的男人,问:“你要去遛包青天吗?”
每次晚饭前,顾怀章就会到花园里去散会儿步,顺便喂包青天吃饭。
顾怀章挽着衬衫袖子,淡淡嗯了一声,抬眸瞥一眼顾怀安,就叫:“老二。”
顾怀安应声:“大哥什么事儿?”
“你来。”顾怀章看着他,道,“有话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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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一声, 又一根木条被裁好,在橘黄灯光中飞起一蓬雾似的细屑。
池鸦坐在宽大的工作桌一旁,脚边放着一桶清漆。他系着深褐色的皮围裙, 戴着手套, 拿刷子给已经做好的一只相框上漆, 抬头问:“陈叔,还有、多少啊?”
“快了。”陈叔把木条举起来看裁口,说,“就最后两根。”
木条裁得满意,他随手放在一边,听见身后屋子里有很响亮的钟表机械音在播报:“北京时间:七——点——整——”
“七点了,”陈叔后知后觉,“前头是不是要吃饭了?”
说着就开始赶人:“赶紧走走走, 去吃饭去, 不然迟到了晚上可就没饭吃了。”
……看来顾家大哥的森严规矩深入人心啊。
池鸦失笑, 说:“七点、半,才开饭呢,还早, 我把这个刷、刷完,就去。”
他们在小楼旁边专属于陈叔的一个木工房外头忙活, 木工房外头这片草坪上安放着一张宽大的工作台,上头放着切割木材的机器,桌面上积着厚厚一层的木屑, 这是老陈专门做木工活儿的地方。
初夏的傍晚七点钟,天才擦黑, 花园里头就亮起了灯, 陈叔把木工房外头屋檐下的灯也开了, 是那种微微暖橘的光调,从后面照过来,把池鸦的头发照成了绒绒的暖金,勾勒出他过分俊秀的侧脸线条,照亮他眼底清澈而无忧的笑意。
顾家兄弟俩都停下了脚步。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植物被晒一整天后发酵蒸腾的香气,混杂着木料清新的芬芳,顾怀安隔着一簇灌木丛,愣愣地望着灯光下的小青年,没发现身边的大哥也一起停住了脚步。
包青天被灌木丛挡着视线看不见,嗅觉却灵敏得惊人,乍一闻见熟悉的味道,立马就躁动起来,呜呜着转了个圈儿,就腾的一下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顾怀章的西装裤边蹭上了狗毛,看见它冲出灌木丛,啪嗒啪嗒跑到青年跟前去,后面的大毛尾巴摇得屁股都要跟着扭起来。
“包青天!”池鸦惊喜地叫了一声,张开手任由它扑到自己的身上,被他在自己脸上蹭得直笑,“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呀!谁带你、来的……?”
说着,他抬头,冷不丁就跟不远处灌木丛后的两个大男人对上了视线。
陈叔在旁边打了个招呼:“大少爷,二少爷。”
顾怀章从池鸦脸上挪开视线,淡淡嗯了一声。身边顾怀安已经绕过灌木丛,大步走到青年面前去了。
顾怀章顿了顿,抬起脚又放下,停在原地,看见自己弟弟抬手揉了把青年的脑袋。
顾怀安说:“老子在外头上一天班累死累活,你倒好,躲在这里玩儿!”
池鸦猝不及防被他揉起一头乱毛,又被包青天蹭着反抗不能,只能结结巴巴地斥责:“你好、好欠!”
停了停,又有点不甘心地小声哔哔:“我也、我也上了一天、班的……”
“那能一样!”顾怀安嚷嚷,又去看他手里拿着的木框,“这什么玩意儿?”
“随便、做着玩儿的。”池鸦随口敷衍,摘了手套rua了把包青天的狗头,终于腾出空来,看向被灌木丛挡住半边的男人,打招呼,“大、大哥,来、遛狗吗?”
顾怀章低低应了一声,视线一转,看见老花匠工作台的另一头,稍微干净些的地方,一个玻璃杯正在那儿静静立着,空荡荡,只剩下一片薄荷叶躺在没有水的杯底。
他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池鸦抱着狗蹭了蹭,就站起来摘了围裙,跟老陈说:“陈叔,那我就、就先吃饭去啦。剩下的、活儿,咱们明、明天再做,你也快去、吃饭吧。”
陈叔点头:“行。”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池鸦小心翼翼地把已经刷好漆的相框放在干净地方晾着,就转身问两男人:“你们、还要散步么?”
顾怀安看顾怀章,顾怀章淡淡道:“回吧。”
三人一狗就一起慢慢走回去。
顾怀章走在最前头,耳朵里听见身后小青年逗狗的笑声。
他弟弟也落在后边儿,一副嫌弃得要死的口吻:“它这一阵子狂掉毛,你也不怕弄得满身都是。”
“狗狗这么、可爱,怎么能、嫌弃狗狗。”池鸦笑着rua狗头,“是不是啊,包青天?”
包青天发出了赞同的声音:“汪汪!”
顾怀安骂了一声:“狗东西就会冲我汪汪叫……嘿你还叫?信不信老子给你浑身毛都剃了,看到时候哪个不长眼的还会说你可爱!”
包青天跳起来抱住池鸦的腿,冲顾怀安:“汪汪、汪汪汪汪汪!”
顾怀安勃然大怒:“嘿你个狗仗人势的玩意儿!敢不敢单挑啊!!”
青年的笑声就更清脆了。
顾怀章没回头,在无人看见的前面微微抿了下唇,脚下稍稍加快了迈步的频率。
悄然无声地吃完晚饭,池鸦帮忙收了盘子,跟着张妈到厨房,想帮着洗碗收拾。
却被顾怀安给叫住了。
“什么、事儿?”池鸦抬头看。
顾怀安手插兜里走下楼梯,抬脚就往他的客卧走:“进去跟你说。”
池鸦对和这个顾老二独处一室都有阴影了,急忙跑过去挡住房门,仰头看着他:“不、不能就在、这里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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