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主一连串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清司舒了口气:“行啦,小炭子,把被子收好就去休息吧。桌上的点心随便吃,我不是很喜欢吃这些。”
灶门炭治郎抱着被褥,犹豫地问道:“花魁,你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呢?”
“因为我很喜欢你。”
清司斜靠在窗边的鹅颈椅上,朝阳投落脸侧,勾勒出毛茸茸的光晕。灶门炭治郎逐渐涨红了脸颊,飞快将另一套被褥放进壁橱里,夺门而逃了。
因为长期没有食用人类的血肉,清司只能通过睡觉补充体力。当灶门炭治郎和屋主走进清司房间时,他正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鹅颈椅上打盹。
灶门炭治郎手中抱着十多个包装精美的箱子,里面装着客人送来的礼物。屋主笑容可掬地拍了拍清司的肩膀,将他从睡梦中唤醒:“清桃,这是一位客人送的见面礼,请您去扬屋见见他。”
清司迷茫地揉了揉眼睛,从鹅颈椅上坐起来,半晌才逐字逐句地听懂了屋主的话。
“……客人?”
〖算了,反正都是男人,大不了打一架。〗
清司这样想着,抽出随身卡在腰带里的黄金折扇,不动声色地将它收进了袖口里。
清司鬓角的头发因为睡眠而略有些散乱了,屋主和灶门炭治郎身后跟着一名梳头匠,他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麻利地开始梳理清司的长发。
灶门炭治郎则抱着布料艳丽华贵的红色和服,他协助屋主的侍女为仅穿着里衣的清司披上衣衫,系紧了层层叠叠的腰带。
一切收拾妥当后,屋主退到门边,朝清司鞠了一躬:“清桃,道中的仪仗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您准备好了就下来吧。”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有清司和灶门炭治郎两个人了。
清司端坐在镜子前方,他梳着高高的发髻,数十只绮丽的花簪将发尾固定在头上。灶门炭治郎跪坐在清司身后,用梳子蘸取椿花油,将他鬓角的碎发抿了起来。
在这个安静的情形下,清司突然听到了锐器刮擦竹编地面的声音,从榻榻米上传来。
清司回过头,看到了两只背着小包袱的老鼠。
那两只老鼠毛发干净、肌肉健硕,头上戴着华丽的镶宝石头巾。它们像人类一样靠后腿直立在榻榻米上,两双黑亮的圆眼镜紧盯着清司和灶门炭治郎。
【[忍鼠],[宇髄天元]的忍兽。经过特殊的训练,拥有极高的智力与体力。】
〖这种东西就不用特意向我介绍了!〗
“哎呀,是老鼠啊。”灶门炭治郎从清司身后探出头来,他看着老鼠华丽的同款头巾,瞬间认出它们就是宇髄天元的忍兽。
清司一语不发地跳了起来,他连续后退几步,死死拽住了灶门炭治郎的袖口,面色惨白地紧盯着地上的那对老鼠。
灶门炭治郎看出了清司溢于言表的恐惧,张开双臂,像保护小鸡一样把他护在身后:“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它们不会咬人的!”
两只忍鼠一致地歪了歪脑袋,不以为然地卸下了背上的小包袱,转过身轻快地跳进墙缝里,跑走了。
“好了好了,它们已经落荒而逃啦。”灶门炭治郎摸了摸清司的肩膀,安慰道。
在灶门炭治郎小时候,有一年家里鼠患严重。他的弟弟妹妹们年纪小,特别害怕那些在天花板内四处跳跃的巨大山鼠。灶门炭治郎看着清司,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他笑着说道:“清桃花魁,您也害怕老鼠吗?”
清司见老鼠已
经不见了,急剧跳动的心跳终于平稳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双手抱在胸前,扭开了脸:“……并没有。”
清司用眼角的余光瞥向灶门炭治郎,他正盯着忍兽留下的小包袱,目光特别专注。灶门炭治郎显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在包袱和清司之间徘徊,心事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清司见惯了喜怒无常的鬼舞辻无惨和摸不透内心的童磨,因此当看到直率的灶门炭治郎时,清司忍不住笑了起来。
为了抵消灶门炭治郎的警惕心,清司指了指地上的小包袱:“小炭子,把那些东西收拾干净好吗?那应该是老鼠留下的存粮吧,看来茶屋里有鼠患,我明天再把这件事告诉屋主。”
“是!”
清司身上穿着至少二十斤重的和服,赤着脚拉开房门。
在茶屋的门口,摆着一双厚达三十厘米三齿下駄,被整齐地放在门廊边。
〖……这是什么东西,负重训练吗?这是负重训练的用具吧?〗
花魁从游女屋走向扬屋的道路,被称为“花魁道中”。为了体现花魁的尊贵和美丽,她们必须穿上三齿下駄,以名为“外八文字”的步伐,一步一停地走向扬屋。
清司在灶门炭治郎的搀扶下穿上三齿下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他死死按着灶门炭治郎的肩膀,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屋主看到了清司痛苦的表情,她未作他想,担心地扶住清司的手臂:“清桃花魁,您腿脚不舒服吗?要不要让茶屋的轿夫送您过去?”
屋主顿了顿,神色为难:“实在抱歉,让您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去扬屋……但是今天的客人似乎是个厉害的人物,扬屋老板说他指定必须由‘清桃花魁’接待……”
清司立即脱下厚重的三齿下駄:“那就麻烦您了,屋主。”
清司走下人轿,刚刚迈入扬屋,就听见了一个声调清朗的嗓音:“诶——我的眼睛?是啊,我的眼睛确实是彩色的哦。”
扬屋内坐着十多名游女,她们弹奏着三味线,靡靡的歌声甚至传到了扬屋之外。几个人整齐地跳着扇子舞,杨屋内耸动着温暖和煦的脂粉香。
“哎呀,清桃花魁来了。”童磨坐在一张矮桌后方,喜笑颜开地朝清司挥了挥手。
〖淦,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童磨盘着腿,端坐在房间中央。
他怀抱津轻三味线, 正用象牙拨子缓缓刮过丝弦, 发出清冽动人的乐声。一名舞伎挥动着手里描金的折扇, 她踏着乐声起舞,将扇子在手指间甩动,转成炫目的金红色花朵。
为了掩饰自己特殊的特征,童磨掩盖了眼睛里“上弦贰”的字样。没有了字迹的遮挡,童磨的眼睛恢复成人类时的形态,变成那双令人称奇、颜色绚烂的彩色眼眸, 双眼如同清澈见底的湖面。
清司一声不吭地走到童磨身边,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安静地观看舞伎的表演。
唯一值得清司高兴的是, 花魁在第一次和生客见面时不必陪对方喝酒, 满一柱香的时间后,就能起身告辞。
清司和童磨拥有鬼的优越五感, 即使周围的三味线声、手鼓声和笑声如此嘈杂, 却依旧能清晰地分辨每一个声音的不同。
清司知道童磨能听见自己说的话,于是将嗓音压到最低,用几乎是耳语的音量轻声说道:“小童磨,你怎么会在这里?”
“要这样说话吗?太好玩了!”
“我想见你啦!”童磨也耳语般回答道, 他已经放下手三味线, 孩子气地偷偷拍了拍手:“我不是皇族贵戚, 但是在万世极乐教里, 有一个身为藩阀的教徒。我让他向扬屋老板引荐了我, 这才能给花魁递纸笺,请你过来~”
“其实你可以用正常一点的方式来见我……”
童磨转了转手中的象牙拨子,将它抛起来玩:“那多没意思呀。”
清司想起那双沉重的黑漆木屐,用力握了握拳,让自己保持冷静:“小童磨,下次请不要再这样做了。我要穿很厚的木屐过来,换衣服也特别麻烦。”
童磨皱起眉毛,露出怜悯的神色:“真的吗?那我下次就偷偷去茶屋找你好啦。”
〖我的意思是请你不要再过来了。〗
“欸,小清司怎么不说话?不欢迎我过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童磨,你好烦。〗
另一边,游女们搬来了一张矮桌和花札纸牌,她们将矮桌放在清司和童磨之间。
这是吉原游廓内常玩的游戏。双方抽取花札纸牌,在裁判的指令下,同时将纸牌翻过来比较大小,花札月份较小的一方获胜。游戏的胜者要用纸扇击打对方额头,对方则可以用纸扇抵挡。
清司接过游女递给他的白色纸扇,纸扇大概有小臂长度,坚韧又洁白,要是用力击打,应该也能造成不小的疼痛感。
清司握着纸扇轻轻敲击另一只手掌心,朝童磨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一名年龄较长的游女充当裁判,她手法娴熟地洗牌,把洗好的牌握在手中,“唰”一声展开。
童磨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先抽。”
二人依次抽取纸牌,他们将纸牌放在桌面上,绘制着花纹的反面朝上。游女拍了拍小牛皮手鼓,开始倒数:“那么,当数到‘一’的时候请同时把纸牌翻过来哦——三,二,一!”
清司和童磨同时翻过纸牌。
童磨抽到了月份较小的札,按照规则,应该由他用纸扇敲清司的额头。
矮桌上放着两把纸扇,清司果断地拿起其中一把,速度飞快地挡在头上。
“哎呀,慢了一步。”童磨笑着说道。他故意放慢了动作,抽出纸扇,轻轻地敲了敲清司的额头。
周围的人都看出了童磨的意图,一名游女捂着嘴笑了起来:“大人真是温柔呢。”
梳着金鱼发型的舞伎跪坐在一旁,将清酒倒进童磨的酒杯里,揶揄道:“大人一定是想取得花魁的欢心吧,是一位细心的人呢。”
童磨眨了眨眼睛,哈哈
大笑:“欸——其实我也想让清桃花魁手下留情地对待我啊!”童磨手肘撑着矮桌,用那双令人难以拒绝的明亮双眼凝视着清司:“可以吗,清桃花魁?”
清司保持着温柔的微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就做梦吧,童磨。〗
第二局抽牌开始。
清司和童磨同时翻过卡牌,清司的花札是一月的“鹤”,而童磨的花札则是十一月的“小野道风”。
清司动作轻捷地捡起纸扇。
通常,为了不让客人们难堪,游女们也会特意放轻敲打额头的力度,纸扇稍稍拂过额头即可,不会用力击打。
然而清司显然不会在意这个约定俗成,他动作干脆利落地握着纸扇的尾端,将它抽向童磨额心。
童磨被打得向后仰了仰:“唔!”
纸扇击向“上弦之贰”的瞬间,发出了“砰”一声巨响,让整个房间内的游女和舞伎都为之一震。这巨响甚至惊动了守候在屋外的时任屋屋主,她轻轻拉开格子门看向室内,背后冒出了冷汗。
屋主刚刚询问了扬屋老板,得知这名客人是由华族引荐来的生客,老板此前从未在吉原见过他。
华族客人绝不是吉原游廓一个小小茶屋能开罪的,而且近年兴起的新贵华族往往都是武士出身,经历过明治末期的动乱,性格也比其他客人更为急躁。
屋主明白这位客人绝不能开罪,于是悄无声息地端着茶壶走进去,在给清司倒茶的同时,轻轻碰了碰他藏在袖袍里的手臂,示意清司不要乱来。
屋主朝捂着额头的童磨鞠了一躬:“客人,清桃花魁练习扇子舞,力气可能会比其他人稍微大一点……”
然而超乎屋主意料地,童磨丝毫没有动怒:“没关系哦,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接着童磨几乎连嘴唇都没有移动,用呼气产生的气流对清司悄声说道:“好痛,小清司力气太大了。”童磨的语气特别委屈。
“抱歉,我会控制好自己力气的……”
〖才不会。〗
清司抬头,对充当裁判的游女说道:“请继续发送卡牌吧。”
一炷香时过后,清桃花魁返回游女屋。
清司跪坐在八人抬起的人轿上,隔着纱幔围成的轿顶,看向站在扬屋格子窗旁边的童磨。童磨正挥着手臂向他告别。
童磨身穿款式简单的深蓝色和服,他靠在支撑屋檐的木柱上,动作非常随性自然,就是额头上被纸扇打出来的一大片红痕有些煞风景。
童磨有着一身好皮囊,他站在格子窗边朝清司挥手的样子洒脱俊逸,让不少时任屋的“新造”们都直了视线,面色绯红地偷偷瞄他。
返回时任屋的道路上,已经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到处人头攒动。
围观的人群里,有游廓的客人、梳头匠、匆匆跑过的侍从,他们惊叹于时任屋花魁道中的盛大场面,就连沿街茶屋的游女们都从格子窗后探出头来,张望这场颇具气势的花魁道中。
新造、侍从、队列的最后放还有保护花魁的打手,清司在人群簇拥下缓缓前进。
最前方的两名小女孩手里端着木盒,盒子中是大量染成淡粉色的纸质花瓣。她们抓起一把花瓣,将柔软又轻盈的纸花撒出去,纸花随风飘散,落入道路旁蜿蜒的溪水中。
一名侍从手里举着红杉木巨伞,他紧跟在清司身边,将巨伞举过清司头顶。这把伞据说可以挡住霉运,伞面将霉运阻挡在外,不落在花魁身上。
清司手里还撑着一把绘有樱花纹样的油纸伞,垂落的长流苏将他的脸层层遮挡,其他人看不见清司的五官,只能透过流苏隐约看到脸颊曲线。
红灯笼将吉原映得恍如白昼,四处是散发着精油香
气的蜡烛。就连冬季的夜风,吹进游廓都被染上了淡淡的香味,茶屋里燃烧的炭炉让寒风变得柔和温暖。
一阵轻风吹过了伞下的流苏,风将轻纱扬起,露出清司藏在轻纱后的面容。
尽管周围烛光昏暗,但他的脸却显得格外白皙透亮,像由毫无杂纹的白玉雕刻而成。周围的人只能看到他的侧颜,一双桃花眼比春日的花卉更为绚丽,目光如同烟波云雾,可以夺人性命。
周围围观的人原本声音喧嚣,此时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路上只能听见新造们弹奏三味线的声音。
清司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极为高大的人,其他人身高都只齐他的肩膀。
清司将目光转过去,和宇髓天元对视了。
一小时前宇髓天元派忍鼠给灶门炭治郎、嘴平伊之助和我妻善逸传送了消息,让他们交换情报。此时此刻,三名少年正挤在他身边,宇髓天元满脸震惊地看向清司,视线像钉在他身上似的。
清司:“……”
尽管清司改变了发色,但他的五官并没有发生丝毫改变,还是原本的容貌,一双淡粉色的眼睛在灯笼照耀下闪闪发光。
宇髄天元不可思议地盯着清司再三辨认,最终确定他的身份:“这家伙!!不就是那个说自己迷路了然后把我撂在一旁的人吗!我还真的去找这家伙的父母了!”
我妻善逸正像其他人一样,呆呆你凝望着清司远去的背影。他听见宇髄天元这句话,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妻善逸愣了半晌,转过身死死揪住宇髄天元的领子:“你认识她?!你这家伙竟然认识她!凭什么!!”
“谁认识他了!!”宇髄天元一记狠拳打在我妻善逸肚子上,愤怒地把我妻善逸举起来前后摇晃:“别给我自顾自地说话!我和他只见过一次!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啊!”
我妻善逸被宇髄天元晃得头晕,也没有注意宇髓天元的措辞。而灶门炭治郎正仔细地听着宇髄天元的话,敏感地发现了关键问题:“‘他’?”
“没错!就是‘他’!那个孩子明明是个少年!”
“会不会是您认错了,宇髄先生?清桃花魁——”
宇髄天元指着花魁道中远去的队列,大声说道:“我绝对没有认错!他就是那个骗子!”
清司回到时任屋后,发现灶门炭治郎尚未返回。
清司坐在镜子前,一根根取下了头上的花簪,将它们放进首饰箱里。清司散开了盘起的长发,脱掉身上厚重华丽的和服,穿着一件单衣在窗边坐了下来。
“晚上好啊,你这个骗子!”
清司听见了窗外传出了一声呼唤,朝格子窗转过头去。只见宇髄天元从房顶上翻下来,他双手搭着屋檐,敏捷地拉开格子窗跳进了房屋内。
灶门炭治郎跟着他滑进房间,默默地捂住了脸:“对不起,清桃花魁,我实在是拦不住他……”
除了灶门炭治郎外,另外两名年纪和他相仿少年也从窗口翻了进来。
一个少年留着金色中短发,身穿带三角形图案的黄色羽织,一双眉毛又粗又短,眉梢像炼狱杏寿郎一样,分叉为两条。另一名少年相貌非常清秀,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透彻的亮绿色眼睛,像两颗漂亮的玻璃球。
【[我妻善逸],[鬼杀队]成员,[雷之呼吸]使用者。】
【[嘴平伊之助],[鬼杀队]成员,[兽之呼吸]使用者。】
宇髄天元站在低矮的和室里,头顶几乎要碰到了榉木铺就的天花板,挡住了灯笼的光。
清司和宇髄天元面面相觑。
宇髄天元被清司甩开后,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后的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他脚步轻快地顺着河流朝前方走去,试图找到
清司的父母,一回头才发现那个浅色头发的少年已经不见影踪。
“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是和父母走散的小孩!为什么要骗我!”宇髄天元愤怒地指着清司:“竟然被一个小鬼骗了,这是我华丽的人生中毫不华丽的一记败笔!”
清司:“……”
“宇髄先生, 请安静一点!木屋隔音不好, 大吵大闹会被楼下的人听见的!”
灶门炭治郎生怕时任屋屋主听见声音, 于是伸手拦住宇髄天元, 但是身为前忍者的宇髄天元力气极大,他根本没办法撼动对方的身体。
清司知道宇髄天元不好应付, 于是将话题递给灶门炭治郎, 目光在宇髓天元、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身上一一划过:“小炭子,这些人是谁?”
四人严肃的视线一瞬间聚焦向灶门炭治郎, 我妻善逸脸颊上还涂着那两块有浓又厚的胭脂。灶门炭治郎手足无措,拼命思考借口。
“小炭子,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吧, 你在想该如何对我撒谎吗?”清司神色复杂地皱起眉心,露出失望的表情:“没想到炭子竟然会撒谎……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老实孩子呢。”
正直又诚实的善良少年灶门炭治郎对这句话毫无抗拒力, 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灶门炭治郎拧过头,倔强地看着窗外, 避免和宇髓天元目光接触:“宇髄先生是把我送到吉原的中介人,另外两个是善子和猪子, 和我一起被送进花街的人。”
我妻善逸抓住了灶门炭治郎的袖口:“就这样出卖了我们?!你就这样出卖了我们!!”
“哇啊!你不要再吵了!屋主会听到的!要是被发现有男人擅闯花魁的房间你们就都完蛋了!!”
“原来是‘女衔’吗……你竟然还和‘女衔’保持联系?”清司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可不太好呢,小炭子。时任屋的屋主已经花钱把你买下来了, 应该和过去的事情一刀两断才对。”
清司责备的神色太过真诚,灶门炭治郎的心理防线再一次崩塌:“对不起!真的十分抱歉!但是我也有苦衷,请您谅解!”
灶门炭治郎在着急之下忘了用伪音说话, 嗓音恢复了原本的银色。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啪”一声捂住嘴巴, 瞪大了眼睛。
“小炭子果然是一个男生呢。难道这就是你的苦衷吗?小炭伪装成女性潜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灶门炭治郎犹豫地看了看旁边的宇髄天元,硬着头皮开始解释:“我们来自一个名叫‘鬼杀队’的组织,任务是杀灭以人类为食的‘鬼’。吉原不少游女莫名抽足、自杀身亡,我们怀疑是有个恶鬼长期生存在花街,他就是导致游女们失踪的罪魁祸首。”
灶门炭治郎的声音越来越低微。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与恶鬼的战斗,恐怕连灶门炭治郎自己,都不会相信这一番天方夜谭。然而出乎灶门炭治郎的意料,清司竟然接受了他的解释。
“原来是‘鬼’吗?”清司假意做出思考的神色,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我小时候听说世界上有吃人的恶鬼,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灶门炭治郎点点头:“是的,根据我们的调查,藏在吉原的‘鬼’非常厉害——甚至可能是最强的十二名‘鬼’之一。”
清司适时地面带惊讶:“真的吗?那吉原里的大家该怎么办?我们岂不是都处于‘鬼’的威胁之下吗?”
“没关系,请您不要担心!不管是您还是其他人,我们会保护大家安全的!”
灶门炭治郎话音刚落,就被宇髄天元一把提了起来。宇髄天元拽着灶门炭治郎的衣服,将他拎到一边。
“行了!我们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你了,你也好好解释一下骗我的事情吧!!”宇髄天元气忿地将双手扣在清司肩膀上,,准备像教训我妻善逸三人一样,威胁清司说出实情。
“住手!宇髄先生!清桃花魁和我们身体情况不一样,你会打伤他的!”
灶门炭治郎被宇髄天元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用力抱住了宇髄天元强壮的手臂,因为过于用力,一张脸都憋红了
:“善逸、伊之助!过来帮帮我!”
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同时冲上前来,他们一人拉住宇髄天元一只手,像枷锁一样限制了他的行动。
“不要再闹了!!我可不想被时任屋的打手们围起来抓住啊啊啊啊啊!!”
“祭典之神,别激动!”
清司看着吵吵闹闹的四人,担心他们的喧哗真的惊动时任屋屋主。
“请不再吵了,我把实情告诉你们吧——我不想骗人,欺骗大家让我也十分不好受。”
清司在脑子里飞速思考,开始胡编乱造:“我真正的名字,叫黑田清司,而不是‘清桃’。其实出现在吉原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我的妹妹。”
清司看向窗外朦胧的夜色,太阳早已消失,暮色渐沉,天空变成一大片漂亮的深蓝,天上隐约能窥见星光。
“我的妹妹,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小时候经常和我一起在油菜田里捉迷藏。但是几年前父亲重病,为了给他看病,家里不得不卖掉一个孩子——砍掉我的双腿让我去马戏团当畸形表演者,或者将妹妹送进吉原。母亲思虑再三,最终选择了后者。
“我在妹妹临走前夜,穿上了她的衣服、代替她被送到了吉原。因为我已经回不去了,妹妹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母亲一定会格外地善待她。
“我啊,只是想让我的妹妹,继续在故乡的田野里奔跑罢了。”
清司知道自己语气恳切的谎话一定能骗过灶门炭治郎,但如果想欺骗长着一张精明脸的宇髄天元,恐怕难度不小。
清司擦了擦自己脸上挤出来的泪水,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观察四人的表情。
灶门炭治郎满脸泪水,他身旁的我妻善逸用力擤了擤鼻涕,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珠。嘴平伊之助扭过头,将脸埋进黑暗中,让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宇髄天元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神色,没有继续逼问清司。
清司:“……”
意料之外的大成功。
在清司恳切至极的表演过后,四人终于安静下来。
清司从榻榻米上站起身,问:“四位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吧?晚餐由我招待好了,请稍等。”他见我妻善逸正盯着果盘内的水信玄饼和雪媚娘,将果盘朝他推了推:“请随意,这里的东西随便吃。”
清司走出房间,他来到楼下,在账房内找到了拨弄算盘的时任屋屋主。
屋主看到清司,笑得格外灿烂:“清桃,刚才那名客人可真是出手阔绰——我们这个月的收入已经是上个月的是三倍了!他出的价格呀,几乎能买下一间小茶屋呢!”
屋主笑着拍了拍清司的手臂:“你应该也对那位一表人才的客人抱有好感吧?哎呀,我在吉原生活了几十年,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帅气的客人!……”
清司响起童磨就头痛,打断了屋主的话:“请问厨房里有食物吗?我有些饿了。”
“当然有——看我这记性,都忘了这件事!”屋主絮絮叨叨地揣着手站起来:“清桃花魁想吃点什么?我这就让厨子做,等一下给你端上去!”
清司最怕的就是有人走进房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过去。您接着算账吧,我随便吃点东西就好。”
时任屋的小厨房位于后院内,清司穿过中庭和游廊朝后院走去,发现厨房内只有一名厨师和他的几个学徒,正在做炸虾天妇罗。
清司向他们要了四人份的炸虾天妇罗,厨师和学徒显然被清司的饭量吓到了,反复询问道:“您确定真的是四份天妇罗吗?会不会太多了?”
清司端着四份炸虾天妇罗返回自己房间,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格子门。
嘴平伊之助正背对着房门,清司跪坐在嘴平伊之助身后,将盛放天妇罗的木
盘放在了地上,朝围成一圈的四人推过去:“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所以就……”
嘴平伊之助可以感知他人的斗气,他感官非常敏锐,通常都像山林间的野兽一样,通过感知斗气察觉他人靠近。然而“青色彼岸花”的味道掩盖了清司的气息,嘴平伊之助没有发现他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被清司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头去。
清司细软的黑色鬓发落下来遮住了脸颊,他用澄澈的淡粉色眼睛凝视着嘴平伊之助,视线像溪流一样清澈见底:“怎么了,伊之助君?”
嘴平伊之助愣愣地看着清司,他接过清司手里的天妇罗,接着嗖一下跳起来,躲到了灶门炭治郎身后。
“权八郎!!”嘴平伊之助用头撞了撞灶门炭治郎的背:“虽然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但是那个穿着华贵衣服的人,超级可怕!”
“我叫炭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