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有些惊讶,韩菼?他怎么没头没脑的过来了?
“有请。”
张英吩咐管家先把人带到待客室去,放下笔洗了洗手,说道:“廷玉、廷璐,你们乖乖的把手里的书注好,下午真给你们放假。”
张廷璐:“好的爹。”
等老头子一出门,就跟他二哥挤眉弄眼的:“真放假!合着刚才是糊弄我们两个呢。哎,二哥,辰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就喜欢淘书?最关键的是怎么就认准咱们爹了。”
在外面找到一本字迹不清的话本子都给他们爹送来。
“注意你的言行,”张廷玉目光严肃,手里的笔都没停。
张廷璐撇撇嘴,歪七扭八的坐在椅子上,但还是听话的继续看手里那本书,父亲判断这是宋朝的孤本。
也不知辰亲王从哪儿找来的,有些纸页都快成枯树叶子了。
张家待客室,韩菼手里端着茶杯,笑道:“辰亲王虽然不像是个王爷,但很有些真本事。”
张英打趣道:“您这会儿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讨论辰亲王呢?”
韩菼:当然不是。
他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放下茶杯,就有些尴尬的笑道:“辰亲王跟你们走得亲近,有些话找你好说些。”
然后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可听说了辰亲王在集资办个什么出海公司的事儿?”
张英有些惊讶了,韩菼这人他知道,淡泊名利,虽不至于是钱财如粪土,但也没到会主动参与辰亲王的海贸上来。
这样的事和他表现出来的品行相悖了。
张英很怀疑他在背后有事。
但皇子们都还小,大阿哥多年被皇上打击现在老老实实的,他跟谁闹事儿去?
“你帮忙问问,可以的话我也给王爷投一些,”张英好一会儿没说话,韩菼看起来很局促的样子,“咱们做这个官外人看着风光,却也多有难处的啊。”
张英说道:“行,等明天上朝我找辰亲王问问。”
就是比较好奇,韩菼为什么会找他来说这个事。
只因为他和辰亲王关系比较好?
第二天上朝路上碰见陈廷敬,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家书院,平日不用上朝,但开年第一个大朝他人还是要到场的。
张英说起韩菼昨日去找他的事,问道:“你说,韩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韩菼是清流官员,要是高士奇着急加入辰亲王的海贸中还不奇怪,韩菼最先冒头出来就总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陈廷敬老家是山西的,跟韩菼又不是一届,对他的了解也只是浮于表面,笑道:“或许就是看辰亲王的船到海外走一圈能换来很多好东西,想参与一番呢。说实话,我都有些心动。”
天底下没有几个不爱钱的人。
就算不爱钱,那只有海外才有的千里眼、老花镜,也都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好东西。
张英:“你没开玩笑?”
陈廷敬迈上台阶,“真没开玩笑,你什么时候去找辰亲王?咱们一起。”
“不过,我虽然跟韩状元不熟悉,但我近来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跟他有关的,还很是龌龊。”
韩菼是康熙十二年的进士,殿试当天,以一篇指斥三藩的策论被皇上钦点为“第一甲第一名”的状元。
此后担任起居注讲官,备受皇上信重。
本该有大好前途的一人,却在十八年请了个长假,说要回家改葬他父母,之后一直在老家待六年都不主动还朝。
俨然一副放弃仕途,归老田园的姿态。
这后面若没有事谁能相信?
走上乾清宫外面的御阶,熙熙攘攘的就都是穿着官服来上朝的人了。
陈廷敬这才压低声音跟张英道:“我只听说韩学士曾经欺辱了一个良家女子,被人拿住了把柄,八年前乞假回乡就是被人威胁了。”
张英有些震惊,但身边一会儿经过一个人,他不得不揉揉脸,对陈廷敬道:“下朝了我跟你一起去书院。”
心里还是吃了个大瓜之后的不平静。
韩菼那么个人,看起来比他都克己复礼的,能被人捏住那样的把柄?
新年后的第一个早朝就在张英将信将疑的猜测中过去了。
苏辰正在大声读书的时候,先生过来找他。
陈廷敬站在窗口,敲敲玻璃,示意出来有话说。
苏辰放下书出去,跟着先生来到办公室,然后看见了坐在办公室里的一群先生。
张英:好像现在没我什么事了。
“先生们,找弟子有什么事啊。”苏辰问道,心里毛毛的,总不会开学第一课就是先生们的考试吧?
陈廷敬笑道:“王爷,不知道你的那个,神龙、公司,钱够不够?”
“这个事啊,”苏辰神情放松,热情道,“不够不够的,先生们也想投资?”
在办公室溜了一圈,苏辰揣了七万多两银子回去。
不得不说能做到大官的读书人都是人精,这些家伙一方面表示了对神龙公司的兴趣,一方面很为难的拿出几千一万的银两,只说想给家里添一个进项。
当然啦,在书院的这些大臣基本上清廉。
这点苏辰还是相信的,但却不相信他们手头的流动资金只有这么多。
都是中央朝廷的官员了,就算是个清廉如水的,家中也会有几个铺子,更何况能考上来的,家里头往上数三辈儿是贫农的都少见。
人家自称寒门,也是乡里妥妥的地主人家。
苏辰遗憾的是,第一批跟他投资的这些先生们如此小心翼翼,有他们打样,接下来其他官员投资必定跟他们学,这让他想从接下来的活动中抓出有钱的肥鱼都不好办。
中午,康熙就看到低着小脑袋不太高兴的从外面进来的儿子。
“怎么了?保清欺负你了?”
放学后先过来给阿玛请安的保清:---
皇阿玛的眼睛是不是长歪了,我什么时候能欺负到大哥!
苏辰从怀里掏出来那七万多两银票,跟阿玛倒了倒苦水。
康熙沉默了。
有个这么喜欢坑臣子的儿子,他觉得不太对得起满朝臣工们。
“这也没关系,”苏辰很快想出了办法,“今天下午我就在午门外摆个桌子收钱,谁交多少钱我都问问这是他家产的多少,大致来源是什么,然后都给他们记在本子上。”
保清走过来,先给阿玛打躬请安,然后见了大哥,说道:“记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不知道谁是贪官。”
人家拿出来的银子是家产的多少,人家会告诉你实话吗?
苏辰道:“不知道没关系,他总得告诉我当下拿出来的钱到底是家产中的全部还是几分之几,我给登记上,以后算上分红和俸禄就是他们的全部资产。谁的花销超过这个范围,谁就是贪官。”
虽然这个办法有很大的漏洞,但是能用用。
他搞资产调查,也不是要治罪的。
不过以后总归是有用的东西就是了。
午门的小桌子放那儿之后,苏辰每天都和保成去坐一个时辰,头一天靠近的人不多,第二天就迎来了高潮。
第二天一天两个时辰,满朝文武愣是去了三分之一。
苏辰登记登到手抽筋,回去和保成俩人揣着银票特地到他阿玛跟前数,这一数下来,他们阿玛的脸色彻底黑了。
竟然有将近四百万两。
但其实投资份额最大的也就那么几个上三万两的,连一二百两的都有,谁让参与进来的人多呢。
看着儿子面前的一堆银票,康熙回想起起他曾经特别难的那两年,难得他都想抠乾清宫的金砖、金柱去卖钱了。
他的臣子们,却没有一个慷慨解囊的。
苏辰数着钱,看了看他阿玛的黑脸,晃着脚尖道:“这就是利益为先啊阿玛,我之前在外面游历,听说过一句话,千里当官只为财。阿玛,您也别生气,毕竟有时候您比大臣们贪的还多。”
比较关注这件事也跟了过来的胤褆一抖。
心里弱弱的欢呼:挨打挨打。
胤礽将一把银票塞到他手里:“帮忙数钱。”
康熙弹了儿子一个脑瓜崩,“朕虽然收钱,却也恪行节俭。哪年赈灾朕不从私库里拿钱?”
原则就是:大臣的孝敬必须收,他不收某些臣子也不会变成清正廉洁的臣子。
苏辰叹气:“您是个心怀天下的皇帝,自然能做到这样。可要是把天下交到不肖子孙手里,那大臣贪的钱他都能揣到自己兜里花喽。”
说着看向放学后一直跟着他们帮忙的胤禛。
胤禛接收到大哥的目光暗暗发誓,以后要做到坚决抗贪。
苏辰看到他这坚定的小眼神,心想你以后别把皇位传给弘历那家伙就行了。
诶,不对。
目前看来保成即位之可能还是很大的。
胤褆看看阿玛,又看看大哥,着急:大哥怎么还没被打?
苏辰的投资小桌儿摆到了正月十四。
这天,臣子们下班之后,回去就能睡个懒觉了,明天上元节休假。
陈廷敬和沈荃最后从宫里出来,听说辰亲王的小桌儿今天收,俩人商量一下,特地绕路走的午门这边。
陈廷敬:“哎呦,这都多少天了,还有人来投资呢?”
沈荃看着那边正埋头记写的小太监,说道:“给咱们烧茶的小刚子都投了二十两。”
万万没想到,皇上能允许辰亲王把“生意”扩展到这么大,连宫里的宫女儿、太监们都让参与了。
陈廷敬坏心的说:“老沈,你说万一辰亲王收了钱不给大家分红,皇上是会站谁?”
“皇上会帮着把银子还给大家,”这也是沈荃当初犹豫都没有就交给辰亲王三千两的原因,“王爷要是诓人,可是犯众怒。”
陈廷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走吧,等着收钱。”
收钱还没收呢,第二天睡个大懒觉醒来,宫里派人来请,说是有事情要商量。
辰时三刻,前朝太和殿,挤挤攘攘来了二三百号的大股东。
苏辰把投资上千两的都划到大股东之内,利用上元节这一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在弟弟们的帮助下把活动小黑板推上来,给大家公开透明的说了此次集到的总资产。
而后,让算数最好的小七帮忙,和他一起给大家算了股份。
当听到辰亲王报出来三千万零六十万两的集资总额时,因为人多总会有些杂声的太和殿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三千多万两。
户部前两年的收入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满朝文武不敢大声喘气儿。
这叫皇上怎么想啊。
不过没给他们多惶恐的时间,辰亲王又把每个人的股份算了。
算一个,苏辰让复康等人把一个代表股东的铜牌发下去一个,在铜牌背面,刻着该投资人的姓名及原始占股。
千两以下的人的,都是木牌。
这些是苏辰边收钱边让人做的,后来的木牌都是养心殿和毓庆宫的宫人一起刻的,昨天他们熬夜熬到子时。
日后凭这个牌子领钱。
一年年终领一次。
至于投资进来的成本,什么时候退股什么时候还。
苏辰又不是学金融的,把这个算分股的规则弄得十分简单,只要保证大家能分到钱的同时他也不亏钱就行。
以后做大的时候,再找专门人士理这个。
众官揣着牌子回去了,心里彻底安稳了。
辰亲王这事儿办得出乎他们意料的公正,以后应该能赚钱。
但也有人的脸色不好看,是从苏辰一开始做神龙公司的集资就弹劾他的那几个官员。
说实话,这次对弹劾他的这些人,苏辰真反感不起来,这就是些利益都收买不了的清官啊。
康熙也算不完全失望。
领着他的铜牌回了乾清宫,康熙交给梁九功:“收起来吧。”
然后就见梁九功也捧着他的牌子在开心。
被抓包,梁九功不好意思道:“皇上,您说到年底,奴才这三万两银子能不能变成六万两?”
康熙抬手,吓得梁九功往后一躲,喊道:“皇上啊,老奴这可不是在给王爷压力,而是对王爷有信心。”
外面,苏辰碰见了正好过来回事的荣广,掏出揣在怀里的一串牌子,叮铃咣啷的递过去:“荣哥,这是我前天给你们要的那些钱的证牌,你回去给兄弟们都发了,这一年年底能拿着牌子来换钱哒。”
荣广这些天一直在追查外番蒙古准噶尔部搁在京城的探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轰轰烈烈大家都参与了的公司大事。
他还说道:“王爷,那些银子您用着就是,不用给奴才们凭证。”
苏辰把一串牌子交给他,笑道:“亲兄弟明算账,不给不行。”
荣广只好揣起来,又道:“王爷什么时候再需要钱,跟奴才说一声就行。”
苏辰唉声叹口气,拍了拍荣广的肩膀。
“以后我帮你看着找一个媳妇。”
有媳妇了就不会没有金钱观念啦。
两人一起进的乾清宫。
康熙说苏辰:“刚才朕怎么听你说媳妇?终于想成家了?”
苏辰:“才没有,我说的是荣广。”
康熙:“荣广,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荣广的唇角都抽直愣了,现在才反应过来王爷刚才那句话,他也没想到王爷会想给他找媳妇啊。
“回皇上的话,奴才儿子今年就五岁了。”
苏辰掀桌:这不科学,荣广不是暗卫吗?暗卫不都是没有人权的吗?
康熙看他儿子炸毛的小样,这才坐下来问起荣广正事:“查得怎么样了。”
“根据王爷提供的那两人线索,奴才们又抓了三个人。这些人都是年前奉命进京,联络噶尔丹在康熙十年左右就放到京城的一批人。”
荣广回话,递上来一份口供。
“那些人只有两个混到了高位,一个是在工部打杂的张发,还有一个是在辰亲王那个粉饼厂做了个小管事。”
苏辰正摸了一块点心吃着,差点噎住。
噶尔丹的人潜伏到他那儿干什么,不会是想对他的那些化妆品、护肤品秘方感兴趣吧?
荣广继续:“他们的主要目的,是盗取前年内造院造出来的大炮图纸。”
苏辰啃着糕点,发表自己的意见:“噶尔丹这个人的野心,绝对不止是在蒙古。阿玛,你说他是不是想和你分界而治啊。”
这风凉的语气,您又是想挨打了吧。
荣广趁着皇上没来得及发火,又拿出来一封密信:“皇上,这是咱们在草原上的暗卫截获的噶尔丹和俄罗斯使者戈洛文的密信。”
上面全是蒙文,苏辰只能看懂个大概。
康熙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笑道:“好啊,打量着朕不敢同他们一起打呢。”
苏辰问道:“阿玛,这信上具体说了啥。”
康熙的气被打断,点了点儿子:“让你好好学习蒙藏文字,学到哪儿去了?”
然后无缝衔接的就跟儿子说了信上的内容:“戈洛文和噶尔丹相约,找机会找地点,在喀尔喀蒙古制造衅端,让噶尔丹帮他创造有利于俄方条约的局面。事后,他会帮助噶尔丹夺取喀尔喀蒙古。”
苏辰真没想到这两边是勾结在一起的,以前看的史书上没说啊。
“戈洛文年前不是还来信,言辞非常恳切的要派人来北京重新商议和谈的地点吗?”
被这么一提醒,康熙就想起了那个后退一步同意与俄罗斯再定和谈地点的自己,有觉得被打脸到。
苏辰问道:“阿玛,我们现在怎么办?”
康熙拍桌子:“叫理藩院给俄罗斯去信,今年秋对方如果不能来到北京和谈,朕马上派兵驱逐。再致信噶尔丹,蒙古与大清一百余年的和平不容许他破坏,如果他敢攻掠其他部族,破坏蒙古安宁的局面,朕必征讨之。”
就个人来说,康熙一点都不想打仗,平三藩时每天担心翻车的阴影还在呢,但话说回来,真要打的话他现在有粮有兵,底气还是很足的。
不过是,从入关到现在,各地战乱时起,百姓始终没有一个稳定的时间段好好休养生息罢了。
正想叹气,听到儿子拍手说:“阿玛威武。这两个家伙都得狠狠打。”
早看不惯他们了,听保成说噶尔丹他爹和他哥还在的时候,是完全禁止俄罗斯人踏足蒙古地区的,到了他继承台吉之位就跟俄罗斯人互有往来。
通商往来这些还可以,但是相互勾结绝对不能忍。
康熙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好笑,这少年意气啊。
第181章 小助手
好好的上元节理藩院众人又被叫回来加班,理藩院尚书阿喇尼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可把噶尔丹俄罗斯两边骂毁了。
好好的节日都不让人过,这些藩属国就会搞事儿。
半晌,阿喇尼带领底下的人写好郑重的国书,送到皇宫叫皇上过目,在外面等着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皇上暴怒的声音。
阿喇尼一下子精神了,神情严肃全神贯注的站在那里,一点点假期被叫来加班的不情愿都没有。
他的脚步慢慢地往后挪了挪,想等皇上怒火消了再进去。
只是,下一刻,他又听见有人说:“阿尚书怎么还没有来?”
阿尚书???
阿喇尼摸了下头上的汗,听得出来刚才那个声音就是辰亲王的,自己怎么得罪这位小祖宗了?这个时候把他戳到前面?
正想着,梁九功小跑着从殿内出来,看见他一把就拉住:“阿尚书,快进来。”
阿喇尼被拉着走进去,心里在弱弱反驳:本官才不想被叫阿尚书。
进去一看,内阁几位大学士、南书房的几位,此刻都在。
太子爷和辰亲王一左一右的站在皇上两边,在他们家尊贵无匹的太子爷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海冬青。
阿喇尼低着头,打袖子叩首道:“奴才参见皇上,参见太子爷、王爷。”
康熙没耐心地打断他,“免礼免礼,你看看这个。”
梁九功双手捧着一个卷卷的纸条送过来。
阿喇尼拿起来,非常疑惑是什么东西能让皇上发这么大火,待看完纸条上的内容,他的脸色也有些青。
这是噶尔丹和西藏第巴桑结嘉措的秘密通信。
从这封信的内容中可以看出来,罗桑嘉措非常赞同噶尔丹对喀尔喀蒙古发动进攻。
还有点鼓动支持的意思。
阿喇尼知道,前几年皇上就已经对五世不满了。
康熙十九年,外番蒙古喀尔喀部送来进贡的礼单,其抬头的名字以厄尔德尼济农为首,但布达拉宫那边所给的文书内并没有这个指派,他们拿不准主意,暂时拒收了喀尔喀的贡品。
随后请示皇上,然后被皇上像是看傻瓜一样的看了一眼。
那次皇上便给了他们明确的谕示,以后其外番蒙古的进贡收与不收不必看□□那边的文书。
意思就是他们一体为朝廷臣子,喀尔喀蒙古并非□□臣属。
更久远的一次矛盾就是三藩之乱伊始,皇上曾诏令青海的蒙古兵入川做为吴三桂北上的屏障,但五世□□当时即以各种理由推脱。
西藏的政务这些活佛能插手,皇上心里早就介意了吧。
这次罗桑嘉措又跟噶尔丹互通往来,不是往皇上脸上扇巴掌吗?
可又能怎么办呢,谁让人家在青海蒙古有那么多信徒。
当年五世□□进京,先帝爷是要亲自起迎的。
阿喇尼眉头深深皱着,看了半天也不说话,殿内安静地只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突然高士奇问道:“尚书大人,对这件事,您是何看法?”
阿喇尼想了想,肯定不能不顺着皇上说,道:“皇上,罗桑嘉措自从和先帝爷会晤之后,一直都表现得很友好,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英说道:“皇上,微臣觉得阿尚书所言有理,不如先派使者去藏区探探虚实。毕竟这封信,出自罗桑嘉措最信任的第巴之手,或许是被蒙蔽了也未可知。”
康熙的脸色很沉,其实在他心底,无论道、佛,都不应该成为干涉到朝政的存在,也曾训戒过这两派为首者,让他们以修养个人心性为要。
但对于西藏黄教,因着地僻偏远,信徒众多,他一直恪守皇阿玛之前定下的尊崇黄教的国策,以期边疆安稳。
“自朕登基,每年都从四川打箭炉之赋税种拨出五千两给布达拉宫,茶叶等中原珍品,也没有少给过他们。难道是朕太宽和,才养大了他们的心?”
康熙的面色有些阴沉,目视下面站了两排的大臣。
就有个冲动的,说道:“皇上,奴才以为西藏的教务,应该由朝廷指定人管理,那些活佛什么的只管渡己渡人便是。”
大家都看向说话的人。
费扬古。
当年跟从安亲王岳乐平定三藩之乱,没少立军功,回京后被授予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衔。
但一般议事,他都不来的啊。
张英等文臣心里咯噔了一下,皇上把这位武将叫过来,难道是想对西藏采取武力措施?
康熙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费扬古的说法,只是道:“众爱卿,噶尔丹这是立志要吞掉喀尔喀蒙古,东西两边的帮手都叫他给找好了啊。”
“与噶尔丹这一仗,看来是不可避免的了。”
最后一句话落,文臣们的身子都是一哆嗦。
阿喇尼干脆地跪下道:“皇上,奴才愿意去北方镇守,绝不让噶尔丹南下的机会。”
高士奇小心说道:“皇上,这,噶尔丹他敢吗?”
“他敢吗?”康熙怒道,“恐怕他很敢。”
高士奇立马缩了。
康熙转身,给阿喇尼要他们拟好的国书,看完之后,把几个措辞并不算严厉的地方改为非常严厉的措辞。
而后交还给阿喇尼,“先把国书发给噶尔丹、戈洛文,出了二月,你就带些亲卫兵出发吧。”
阿喇尼没来得及问去哪儿呢,费扬古就已经跪下来道:“皇上,奴才愿意和尚书大人一同北上。”
康熙让他一起去,但是交代二人,噶尔丹不轻举妄动他们坚决不能出兵。
“记住,叫你们北上,主要是为了防止草原大乱朝廷来不及支援。”康熙如此说道。
阿喇尼和费扬古一同跪下领命:“奴才遵旨。”
苏辰和保成就是两个背景板,一下午都在乾清宫,看他们阿玛和大臣们商量北上防御的地方和兵力。
胤礽抱了会儿如今归了小五的那只小鹰衡宇,就觉得双臂酸痛,把这家伙放在地上,它一会儿就蹦蹦哒哒跑到小太监跟前要吃的。
吃完肉又喝水,然后卧在一角睡得呼噜呼噜的。
兄弟俩再注意到衡宇的时候,它已经扑闪着宽阔的大翅膀在乾清宫前面飞来飞去的玩耍起来了。
此时天色已暗,议完了事准备回家换身衣服就来宫里看灯的这些大臣们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皇上是从哪里拿到桑结嘉措和噶尔丹的秘密通信的?
灯火通明的殿内,苏辰抚了抚衡宇溜光水滑的羽毛,对它道:“虽然你不经常着家,但是这次你真的立了一次大功。”
没错,那封信是衡宇用它那铁钩子嘴给叼回来的。
胤祺常常抱怨衡宇不贴心,经常一飞岀去就要三五天才回来,但每次这家伙回来都会壮上一圈,于是大家也不管它。
天空之王嘛,愿意飞就飞。
没想到这次它回来给带来这么大一个秘密。
那封密信本来是装在一个竹筒子里的,要说衡宇为什么能千里迢迢的把一个竹筒子叼回来,这就不得不说衡宇是个孝顺的好大儿了。
此时上了年纪的小锦最喜欢吃竹筒里面长的那种虫子,衡宇叼着这个竹筒子回宫之后,第一时间冲向的就是毓庆宫小锦的窝。
胤礽当时正好在旁边,看见衡宇扔到小锦窝里的东西觉得眼熟,当即叫人上去把竹筒给拿了下来。
然后就收获这么一封密信。
叫他们哭笑不的是,劈开那个竹筒,一个弧面的缝隙里还真躺着一只冬眠的小锦最爱吃的那种虫子。
衡宇这番孝心,谁看了不迷糊啊。
苏辰便让人去御花园的竹林里给小锦捉虫子。
康熙光顾着生气了,也是在臣子们离开之后才从儿子口中得到这封密信由来。
然后皇上也一声令下,叫乾清宫这边的人明天都去捉竹虫子。
苏辰很好奇,如果此时身在布达拉宫的第巴知道他给噶尔丹的信被一只鹰带到了皇上手里,他是会觉得这是佛祖的意思还是会继续一意孤行。
喂了衡宇几块肉,苏辰起身回到殿内,就发现刚才很生气的他爹此时已经是心平气和了。
梁九功正传了晚膳,带人布置菜肴。
胤礽手里握笔,在明亮的灯下写着东西。
苏辰走过去,一看更晕,是藏文,他只学了一点点的。
“阿玛,这是给谁写信啊?”苏辰问道。
康熙已经习惯自家儿子提出一些比较单纯的问题,说道:“颜达汗。”
苏辰俩眼转圈。
颜达汗?
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听说过?
边疆事务复杂,而他家辰儿又是个对海外关注点高于东西北的,康熙也不指望他对处处都通透,说道:“固始汗的长子,顺治十年固始汗薨,颜达汗便继承了汗位。西藏的军政大权,有很大一部分掌握在他们手中。朕猜测,桑结嘉措鼓动噶尔丹入侵喀尔喀,为的就是排挤颜达汗。”
苏辰点头,“那是叫保成写信给颜达汗问问情况?”
康熙笑道:“旁敲侧击一下,毕竟他们距离近,有什么情况能比我们更快地了解到。”
这封信就要以大清皇太子的名义,私下寄给颜达汗了。
“阿玛,我们去外面看灯吧。”
宫里挂着的灯其实挺不少的,一道一道的明亮如同长龙,但苏辰看了好几年,再好看也觉得审美疲劳了。
而且每年的程序都一样,前朝后宫都会让臣子和他们家的妻子女儿一起来,看灯猜灯谜,做个诗听听朝臣们的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