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黄宗羲的从中涡旋,王夫之也来了。
有这两位镇着,吸引来不少此时学界有名的儒士,共来四百多人,因此这一次考试举办的挺漂亮,被授官的有三四十位。
黄宗羲、王夫之这一水平的大儒,授予的则都是名誉称号。
他们和臣子们一样,拥有自由进宫的权利,只不过这一批从民间选上来的大儒贤才,进宫后别的地方也不去,基本上进了宫就直奔武英殿,参与明史的编修而已。
这一年去瀛台避暑,康熙便把这些文人带过去十好几个,分别安排在藻韵、绮思二楼,让他们负责教授辰亲王他们三个皇子诗词歌赋。
到晚上,康熙处理完政事的闲暇时间,就带着儿子们和臣子们在湖上举行钓鱼比赛,定下规则道一圈里没有调上鱼来的就要做一首诗。
苏辰很怀疑,他阿玛带这么多文人过来,还让叫他们诗词歌赋就是为了钓鱼的时候坑他。
因为他钓鱼运气特别烂,这是已经在宫里经过很多次证明的事。
钓鱼比赛的时候,苏辰总输,之后让他做诗他就感觉像是便秘似的,半天里大脑都拉不出来一个字。
后来文臣们都看出来了,辰亲王拙于才思。然后今儿个高士奇送来一本诗集,明儿个黄宗羲给他捎来一本对韵歌,大后天张英给他送来一堆民间的比较雅的诗。
在瀛台不到一个月,苏辰手头便堆积一摞子作诗的书,到后来逼得他都能胡诌两句了。
万分后悔之前没有坚持马上就出宫去。
而看到儿子终于能诌诗了,康熙默默点头。
话说王士禛叫辰儿作诗辰儿表现出来抗拒的态度后,康熙在教儿子学做诗这方面是花费了很多功夫和时间的。
但这孩子太懒,他也管不住,竟然学到现在还不会诌,于是才想出这个主意。
苏辰哪里知道他阿玛这么阴险,现在察觉了,他也答应保成再过一年离开的,却晚了,真是后悔啊。
时间过得飞快,七月下旬天气转凉,御驾由西直门回宫。
永和宫,乌雅氏听到这个消息,双手抚在了小腹上。
如玉说道:“娘娘,奴婢给您换衣收拾。”
“稍等等吧,”乌雅氏平淡说道:“皇上回来第一件事,定然是先去看宜嫔,咱们到明天再去。”
乌雅氏又怀上了,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三个月。
她瞒的很紧,只等着皇上回宫后亲自去告知他这个喜信。
六宫众人知道乌雅氏再次有孕时,各种各样的赏赐已经从乾清宫、慈宁宫、慈仁宫三大宫殿,流水一般的到了永和宫。
佟佳氏正掐着四阿哥的双腋教他学走路,听闻只愣怔一瞬,笑道:“她倒是好运气,这么快又怀上了。”
嬷嬷小心道:“贵妃娘娘,她这个孩子、”
“别管,”佟佳贵妃说道,“春上吴贵人小产,后宫可是又翻了一次天,牵涉其中的人,一个都没活。你敢在万岁爷眼皮子底下伸手?咱们静静看着就是了,总有没有孩子或者是有了孩子的着急。”
乌雅氏这一胎,她比第一胎更加小心谨慎,平日除了去慈宁宫慈仁宫请安,轻易连门都不出。
叫一些有心人想下手都找不到空隙。
后宫的日子一天天都是这样的,苏辰只是偶尔听到几个消息,转头就忘在脑后了。
因为他回宫后又有事开始忙,他去年就叫科技发展馆的人做一个能够下地割麦的机械,大致图纸也给了他们,因为他有很多具体零件不清楚,就没催进度。
但现在只用一年时间,那几个人便做出个差不多的来,苏辰又高兴又佩服,几乎每天都跑出去和他们一起下地测试。
然后一忙一天才回来,回来吃过饭洗洗漱漱躺床上就呼呼大睡。
康熙好几天不看见儿子挺想的,这天晚上忙完就去后面昭仁殿瞧儿子。
昭仁殿内只亮着一盏灯,偌大的宫殿就显得有些昏暗,康熙过来也没让人通报,把正在外间值夜的复康惊了一下子。
康熙抬手轻轻摆了摆,复康便噤声向外面去了,康熙到里面掀开帐子一看,这小子睡的四仰八叉的。
一看这睡相,就知道这几天在外面挺累的。
康熙弯腰给儿子盖盖被子,看到孩子手上的纱布,拿着看了看,像只是划一道口子,转身看了眼。
“辰王这手是怎么回事?”
“回万岁爷的话,王爷今天下地的时候没有站好,手上是割麦的镰锋划的,好在口子不大,奴才当场就给包扎了。”这几天都是复康跟着出去的,前前后后他都很清楚。
康熙点点头,拉过来儿子的另一只手瞧了瞧,粗糙了很多,食指关节上都有一层薄茧子,看来这几天下地是真没少干活儿。
“万岁爷,王爷在地里拔了些蒲公英茶,说是能败火的要给您喝,只是王爷太困,每次都是回来就睡。奴才现给您沏一杯来?”复康小声说道。
苏辰这两天没见着他阿玛,却知道阿玛的愁事不在少数,这么大一个国家,今天这儿明天那儿,总是有事。
因此他看见蒲公英下意识就摘了,摘了拿到宫里才发现,其实御药房有更多的败火茶,便暂时让人晒干放到一边没再提。
复康却是不忍心主子的劳动白费,今儿个便斗胆给万岁爷提起,如果王爷知道觉得他逾矩了罚他,他认罚。
可以说之前苏辰对小柿的处置,叫复康这些人也都多少不知所措了好长时间,连一些基本的能为主子做的事都犹豫起来,唯恐惹主子不喜。
苏辰早前有所察觉,但他不是离开下人照顾就没法生活的人,不周到的地方他也谁都没有训斥,只自己去做到就好了。
康熙点头。
复康出去一会儿便端来蒲公英叶子泡的茶,康熙一口下去眉头舒展,淡淡的清香味渗透在淡淡的涩味之中,很是不错。
想到这是儿子惦记自己给摘的败火茶,不知不觉一杯就下去了。
床上,苏辰睡的正香,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师父。
“辰儿,快醒来,出去。”
师父脸上全是焦急,声音远而小,但苏辰却一下子睁开眼来。
康熙正准备离开,见儿子醒了,停下笑问:“阿玛吵醒你了?”
苏辰直觉灵魂绑定的那空间里,泉水又咕嘟咕嘟冒起来。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保成得了天花,这一次比上次更汹涌,再结合刚才的梦,师父喊他出去。
苏辰心里一激灵,倏一下坐起来。
康熙就见儿子愣愣看他一眼,然后光脚下地拽着他便往外跑。
苏辰手里抓着阿玛,瞅见复康,喊道:“快去弘德殿把保成抱出来。”
说着又喊连山归宁。
“连山,你拿着铜锣去喊醒各宫人,归宁。”
正说着他人被阿玛抱了起来,忍不住着急道:“阿玛,您别捣乱。”
康熙:“朕看你是睡迷糊了,这是起来发癔症呢。”
“不是,”苏辰拍拍头,自己的确是迷糊了,“阿玛,我刚梦见我师父,他给我示意警叫我起来出去,我怀疑是有地震。您快派人通知大家,然后京城里也要通知。”
康熙担心的摸摸儿子的额头。
苏辰把阿玛的手拿来,着急又认真:“阿玛,我师父是真正的高人,真的,您快派人去把大家都叫醒吧。万一我猜错了,就是折腾大家一场,您惩罚我两板子大家也就服气了。快点吧,没时间了。”
康熙皱眉片刻,吩咐道:“梁九功,叫御前侍卫出宫鸣锣。连山归宁,你们去通知各宫离开宫殿。”
夜色沉沉,没有一丝空气的流动,往日偶尔能听到的夜鸟鸣声消失无踪,复康急匆匆穿过宫墙跑过来的时候,弘德殿外大树上的小锦已经飞下来折腾好一会儿了。
此时整个弘德殿内外都明着灯。
侍卫们正要把小锦捕到笼子里,免得惊醒了熟睡的太子爷,看见王爷那边的复康如此急匆匆跑来,弘德殿众人无不惊讶。
“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太子爷呢,快把太子爷抱出来,”复康喊道,“王爷梦见可能有地动,叫奴才带太子爷出来。”
这话还没有说完,宫中四处都响起鸣锣声,哐哐哐一阵急似一阵,惊的从梦中醒来的人心慌又心烦。
“外面闹什么呢?”太皇太后觉轻,隐隐听到锣声就醒了,却见苏麻喇姑不在身边。
大宫女上前回道:“刚才梁公公过来,说是辰王梦见可能要地动,叫咱们都快点出去,苏嬷嬷担心惊动您,拉着他在外面说呢。”
太皇太后披上衣服,道:“闹出如此动静,应是皇帝允许的,先都出去吧。”
动静像是一处处偶尔掀起的小波浪,然后小波卷起大波,将皇宫里的人都惊醒了。
此时,侍卫才骑着马穿梭在紫禁城的街上鸣锣,来不及通知九城兵马司,有人马没走出德胜门就被一行官兵拦住了。
“什么人?”
“大内。”
九城兵马司的提起灯笼照了照马上的人,看见那身黄衣服,为首之人立刻见礼,马上的人道:“皇上有令,处处鸣锣,叫醒全城人。”
巡夜的小统领疑惑,问道:“这,不知所谓何事?”
“地动。”马上的侍卫这两个字还没有落下,□□马儿就一下子扬起前蹄。
地面颠簸起来,像是有一只举手在地底用力搅动。
侍卫顾不得什么,夹紧马腹部就往更宽敞的地方跑去,同时不停的敲打着手上的铜锣。
与此同时,保成整裹着他阿玛的玄色罩衣,挨着他哥坐在台阶上,眨着他的大眼睛好奇问道:“哥,你师父还能入梦吗?你师父是算师?”
苏辰不知道钮钴禄皇后死亡背后的真相,随口扯道:“我师父是神仙的徒弟,能通过强烈的感应施法。十成里,有八成准。”
因此他也不知道,在自己说出这些话后,他阿玛差点担心的掰开他嘴巴,看看儿子那个不靠谱的师父给没给他吃过仙丹。
地动就是在这个时候来袭的。
索额图还没有穿好衣服,家人打听了外面吵闹的缘由,正在外面回禀。
“说是辰王做梦,梦到咱们京城可能地动。”
索额图一脸不相信,“什么梦这么准呢?别是做噩梦吓着了、”
他系着衣扣在床边坐下,不准备出去了,皇上太纵着辰亲王,明天少不了弹劾的。
此时大多数被惊醒的官员让家人跑出去打听了消息,和索额图的想法都差不多。
倒是外城的百姓们,有那家里有老人的,听见这一阵急似一阵的铜锣声无不是惊坐而起,喊着叫家里人起来。
他们是担心又有贼兵来了。
地面的大震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袭来的,一波翻过一波,很多房屋都只在一瞬间混着尘烟四散倒塌。
如果不是好些人被锣声惊醒,不知道多少人都来不及跑出来在睡梦中就被压在烟尘碎石下。
一波震感过去,索额图稳住身形,看着院子里东倒西歪的几间房屋,嘴唇瑟瑟发抖。
这,这还真是梦见的啊?
正想着,外面又响起敲锣声,是让好好的人都去外面空地上集合。
好在从这一波地动过后,到天亮都再没有动,宫里的建筑坚固,各主殿仍然屹立,但除了昭仁殿。
昭仁殿苏辰住的那个房间,上面的房梁震的松动,掉下来一根。
当亲自过来看到那根房梁所砸下来的方位,康熙的双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斜斜的一根房梁恰好插在辰儿昨晚所睡的那个位置,如果不是儿子从梦中醒来,他当时正好也离开,地震发生真不知道儿子会发生什么事。
这么巧合的厄运,让康熙从心底恐惧。
吩咐将辰儿的东西收拾到乾清宫去,康熙直奔奉先殿,在一群正收拾东倒西歪香炉供案奴才中间,他向着先祖们的画像跪下来。
见此,奴才们悄悄停下手头的动作退了出去。
梁九功陪着万岁爷跪了一会儿,低声道:“万岁爷,去乾清宫吧,辰王和太子爷也不知道受了惊吓没有。”
苏辰和保成并没有受到什么惊吓,他们俩人沐浴着早晨的阳光,就坐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吃东西。
宫里的奴才们也都在外面活动的多,因为现在的人有地龙翻身后要过几天再回去室内的常识。
康熙过来后,让人现在外面搭几架行军的营帐,然后又吩咐梁九功去把太皇太后和太后都请过来。
至于妃子们,就只让另外的奴才,去请了他能记得住名字的。
宜嫔是红着眼角过来的,见到康熙便哭着行了礼,道:“昨晚上吓死臣妾了,五阿哥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差点被门上的匾额砸到。”
佟佳贵妃稍后一步,远远听见这话,神情沉了沉,走上前才跟康熙汇报昨晚上的事。
她那里的孩子多,康熙是最不放心的,除单独派人去慈宁宫、慈仁宫通知,六宫妃子只有翊坤宫有这个待遇。
派去的人去的及时,贵妃和孩子们都赶在地动前到了院子里,至于宜嫔说的五阿哥差点被砸到的事,多少有点夸张。
康熙听了贵妃的话,略微点头,说宜嫔:“你去帐子里吃点东西。”
宜嫔暗暗掐着手心跟随梁九功的指引,去帐子里吃点东西去了。
佟佳氏说道:“表哥,你没事吧。”
康熙心里一暖,道:“朕还好,倒是你,昨天有没有被吓到?”
“都说为母则刚,宫里养着三个孩子,臣妾哪敢受惊吓。”佟佳氏笑着说,顿了顿看了宜嫔离开的方向一眼,道:“皇上,臣妾也的确有些顾不过来三个孩子,尤其是五阿哥,年纪小,整夜哭。”
康熙就想顺势说便送到他生母身边,不想佟佳氏话音一转,道:“皇上您看这样好不好,皇太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如叫五阿哥去跟皇太后做个伴?”
佟佳氏的心思,康熙是知道的,她就是不想让宜嫔痛快,但她的这个提法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甚至康熙觉得比他自己想的都周到。
“朕跟皇额娘商量商量。”
佟佳氏微微勾唇,笑道:“多谢皇上体谅臣妾。”
说话间,太后扶着太皇太后过来了,两位老人最担心的就是孩子们,昨夜震感稍停便派人过来询问,现在到跟前,把一个个都扒拉到眼跟前看了看。
“今天可还听政?”太皇太后看过孩子们就来到孙儿身边。
康熙瞧着乾清门外,道:“孙儿等着看能来多少人。”
到辰时,乾清门已外集结了不少官员。
多的是想要给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的,这些来的人中间,竟然还有不少是昨晚被吵醒之后就直接去城外查看伤亡的。
京畿基本上都有震动,想来附近的热河也会有。
地龙翻身从来都不是只在一地发生。
只不过现在消息传递速度慢,到底有多少地方地动,朝廷还没有收到具体上报。
讨论完了地动的事,康熙就开始如常问政。
今天的御门听政直到巳时初刻才结束,梁九功刚喊了声“无事退朝”
,地面又毫无征兆的颠簸起来。
苏辰正和保成坐在地上玩积木,地面一起伏,坐在他旁边的保成马上就扑过来,用他还不够长的小胳膊抱住他哥。
苏辰一面拍着小家伙的肩膀安抚,一面在心里默默数数。
这一次的地震持续了有一分多钟,震感强烈到把自鸣钟处的自鸣钟都震到了,高大的自鸣钟轰隆倒地的声音让身处颠簸地面的人心头发慌。
一刻钟后,曹寅过来回禀,说德胜门外被震裂了一处深沟,外城房屋倒塌不计其数,京城已是有些乱了。
康熙马上派出五百大内侍卫,吩咐他们和九城兵马司的一起去维持城中秩序。
趁着这乱,有人开始散播当今朝廷无道才引起上天示警之类的话语,好在百姓们都忙着清点损失,没有人理会这些话。
听到一次两次不理会,三次四次就转头骂那些嘟嘟囔囔说朝廷无道才会引来地动的人:“如果不是昨晚上官府的人敲锣惊醒咱们,深夜地动不知道要被埋下去多少?”
之后,民间的风声就成了,康熙帝深受上天庇护,不然地动前不会让辰亲王梦到警示。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次地动,那定然是京城里的坏人太多。
康熙听到荣广递上来的这些民间言语,心里竟然是有些感动的。
“君为舟,民是水,这句话深有道理啊。”
加上又有苏辰这个见过现代诸多抢险救灾的伪小孩建议,康熙再次派出三百大内侍卫,在城内救助受灾严重的百姓们。
这一次行动,是开历史先河的,一支在后来才形成定制的队伍,也是在这次行动的基础上出现的。
但一开始下这个命令时,康熙并不知道这次的地动会持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从七月二十九一直到八月二十五,这期间京城、京畿大震小震不断。
这样的天灾,叫全京城的人都心中震悚。
第79章 出宫了
太皇太后对着佛像几乎念了一个月的佛,只不过出乎她意料之外是,这样长时间持续的地动,竟然没有在百姓间引起任何混乱。
她让宫人出去打听,听到的都是百姓们虽然心中害怕却不埋怨朝廷的那些话,再看看孙儿这一段时间的作为,不由得她心里一安。
不过,太皇太后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民间的百姓们竟是如此容易满足,只要上面的人对他们有一丝真心的怜惜,他们就能用全心全意的感恩来回报。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叫苏麻喇姑:“用我的私库,买粮在各城门赈济半个月。”
不停的地震让京城里的百姓没有了收入来源,好些家庭都面临着吃饭难的窘境,现在的赈济是之前一些中等收入的家庭都盼望着的。
因为现在在京城,没有门路很难买到粮食。
苏麻喇姑领了懿旨去办的时候,才知道辰亲王那个粉饼厂从前天天开始,就已经给京城里的受灾群众们发放东西了。
干净的水,柴,足够一家人吃粥的米,甚至一家还有一两颗小青菜。
这样的,比简单的赈济施粥,更能让京城的百姓们感到被尊重的温暖。
苏麻喇姑亲自到外面看了看,又带着一车粮食回了宫。
把这些话向太皇太后禀了。
太皇太后先是微笑,随后却是问:“你说的那些慰问粮食,大家都说是辰儿给放的?”
苏麻喇姑一下子就明白太皇太后的担心,低声道:“辰亲王是用皇上的名义发放的,但百姓们也都知道,发的这些东西是辰亲王买的,给他们发一日三餐,也是辰亲王建议的。”
“这孩子,太贤,”太皇太后低叹着,整理一下衣服的褶皱,“太贤便容易兜览名声,以他的这个位置,长久下去恐怕不太好。”
苏麻喇姑微微躬着腰,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就别担心这些了。”
八月底,地动彻底过去了,京城也一日一日恢复着往日的繁华,大部分店铺渐渐恢复开张,有朝廷的控制,各方面的物价也没有受到很大冲击。
但只有一个行业是收到了负面的影响,工部衙门的水泥出货量在灾后反而呈现出倒退的逆增长。
此前热衷于用水泥抹房屋墙壁的人一下子稀少起来,无他,这一次地动受影响最大的,就是那些有水泥屋子的人家。
地动一来,水泥结着一面墙整体砸下来的都有,不像砖瓦房的人家,落下来的最大物件儿顶多是个房梁。
工部尚书进宫议事时报告了这个情况,并且跟皱褶眉听着的康熙说:“要不要出个衙门公告,以后都不让百姓用水泥抹墙?”
但其实水泥抹面的墙壁干净又整洁,比单纯的砖瓦房住起来舒服。
康熙一手捏在下巴上,抬眼看看无比认真的工部尚书,出了问题就避免问题,便是最上面这群官员常用的策略了。
“靳辅天天守着河堤,招了许多工匠,把这水泥试了又试,终于做出来适合砌河堤的。”康熙靠着椅背,换了个姿势,“工部那么多人才,你们就不能想一想,怎么能让抹了水泥的房屋更坚固?”
工部尚书惭愧笑道:“奴才目光短浅了,”沉默了一会儿,找好措辞道:“万岁爷,听说辰亲王名下那个科技发展馆,有姓雷的三兄弟,他们特别会造房子,能不能叫奴才借到工部一段时间?”
“这件事你和辰儿商量,”康熙说道,“科技馆不是朝廷的衙门,朕指派不动。”
工部尚书:---
辰亲王那科技发展馆现在赚马车的钱赚到手抽筋,他能舍得把人借出来吗?
苏辰当然借了,不仅借他还建议工部尚书去找钢铁锻造局的人打好关系,因为水泥有一个好兄弟叫钢筋。
不管怎么样,余震消失后,京城各方面各行业都在稳定有序的恢复中。
宫里比京城恢复的更快,可以说八月下半旬的几场小余震,对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影响都不大。
现在的后宫,最受关注的除了乌雅氏,还有一个钟粹宫的小贵人,这是越发觉得自己色衰爱弛的惠嫔挑选出来替她固宠的。
小贵人是汉女,温温柔柔,通身文气,很有种树上说的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没几次就赢得了康熙的欢心。
一时间宜嫔的恩宠也有所分散。
苏辰偶尔带着保成骑车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过这个因为恩宠身边迅速围起来一群人的贵人。
贵人姓张,位份还没有多高,对那些因着她受宠往她身边凑的人就是一种高傲的态度。
那次他和保成经过,张贵人也只是起身点头,半礼都没有,苏辰并不挑她的礼,只是觉得容易高傲的人更容易从高处摔下来而已。
果然刚到十月份,苏辰就听到一个八卦,张贵人失宠了,连惠嫔都受了惩罚。
苏辰好奇,想知道张贵人是怎么作死的,就问了问复康。
复康倒是个宫里百晓通,虽然他家主子并不爱听八卦,但这各宫有什么动静,他都第一时间打听清楚了。
这一问之下,苏辰才知道张贵人还真是作完了自己以后的“升职”路。
张贵人不知道她怀孕了么,前两天下雪,她跟着人去赏雪,一群女人夸她映着雪里梅花好像是谪仙下凡似的,又有人“随口”鼓动她跳个舞。
得宠有很大一部分是靠着好舞姿的张贵人,就同意了,谁知道在雪里还没有跳一圈就摔了,然后身下一片殷红。
张贵人便彻底失宠了。
苏辰听完八卦,心里皇阿玛的高大形象跌了一个层次。
主要是他没想到平日里高大上的阿玛,喜欢的女人的品味竟然只是普通男人的水准。
在康熙这儿,闷闷了两天,第三天就忘了先前宠爱过差不多两个月的张贵人是什么模样。
之后康熙的主要政事闲暇时间都在永和宫度过的,然后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的是,平时看起来不怎么受宠的乌雅格格,竟然在十月十三日这天获得了单独册封的恩旨。
封号为德嫔。
第二天康熙就特地下令,整修永和宫,把按规制该有的东西都给添补上,似乎只一夜的功夫,永和宫从偏僻小宫门成为了宠妃宫殿。
苏辰倒不觉得德嫔的晋升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地方,自从她生了四阿哥,阿玛并没有让搬出永和宫,嫔这个主位便在那时候就给她定了的。
令苏辰有些惊讶的是,德嫔的怀孕速度。
不对啊,这次德嫔如果怀的还是阿哥的话,该排行为六了。但在自己的清宫剧记忆里,没有一个有六阿哥存在。
难道,这六阿哥又是个小小年纪夭折的?
想到这个可能,苏辰也不管德嫔这次生的会不会是六阿哥,趁着一天跟他阿玛闲话的时候,提议给宫里每个孩子配一个专属太医。
现在宫里只有他和保成有自己的专属太医,弟弟妹妹们病了还是要现请太医的。
康熙听了,没有同意,太医院的太医也就那么几十个,每个孩子都配一个,其他人请太医会很不方便。
不过他对儿子说:“可以,明天便让徐太医在太医院分出来一个儿科的院子,让他们随时当值,无比随叫随到。”
康熙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这孩子也不见怎么长个儿,别是操心太多压的不长了吧。
苏辰还有事呢,他觉得很有必要在民间尝试着建立医院试点,不是给人治病那种综合医院,而是管接生、管妇科的专科医院。
世界上第一家医院在历史上是什么时候建立的,苏辰不知道,但现在他可以让第一家医院在中华大地上出现。
康熙笑着点头,“这个事,你可以跟宫里的有妇科圣手之称的卢太医商议。”
又是交给我办啊?
不过想到能够在宫里的未来一年又有机会少上课,而且还有好些事阿玛亲自做讲师的课,苏辰只能很高兴的答应了。
从十八年到十九年,苏辰在宫里和宫外都办不少实事,首先他整顿了内务府人事的冗杂定下一套相对公开透明的规则,其次他改善了宫里供给宫人、侍卫们的膳房条件,保证最低的饮食标准也不会让人挨饿。
最后,第一家妇科医院苏辰还真建立起来了,没放在城内,而是在距离粉饼厂不远的一片无主荒地上。
妇科医院建立起来之后,除卢太医给推荐的几位徒弟做大夫镇院,苏辰面向社会召了一大批稳婆。
什么五险一金的都用清朝的形式搞起来,乐的那些稳婆们一旦入住妇科医院就再也不愿意离开。
眨眼间,一年时间匆匆过去,保成过完了六岁的生日。
五岁生辰过后,已经开始读书的保成每天和苏辰相处的时间本来就比较少了,十九年过完生日,苏辰再次提出要出宫游历的时候,保成就不那么抵抗了。
京城西直门,宽阔的官道旁,一行马车队躲在倦倦的柳荫下停着,商队老大叫王彪,老家在山西,如今是很有名的晋商商会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