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辰看来,如果有一个太医听到他的话受到启发,弄出什么牛痘人痘来,将会是造福全人类的一大福音。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病会先让保成染上。
苏辰疾步往外走,复康在后面跟着,惊慌的脸色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多少孩子都是染上天花没有的,复康不敢想象,太子爷如果撑不过去,王爷会怎么样。
倒比较让他庆幸的一点是,这些天王爷为了粉饼厂的年度总结,并没有怎么和太子爷接触过。
苏辰一边走一边思索,这种传染类的病症,没有接触传染源,保成不可能染上。
宫里就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别人都没有被传染,怎么偏偏就保成给传染上了?
几乎不用去查,苏辰就肯定,保成的天花是别人人为的叫他感染上的。
十五世纪末,欧洲人将天花病人用过的毯子给了印第安人,从而引来几乎一个种族的覆灭。
到底是谁,敢泼胆把这么厉害的传染病毒用在保成身上?
如果是想狙击掉保成这个太子的宫妃们,她们就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吗?
或者是终清都没有解决的反清复明组织天地会、白莲教干的?
苏辰脑子里飞速的乱转着,人跑到弘德殿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经是层层侍卫把守。
曹寅在最外面来回转悠着,看见辰亲王过来就上前半跪抱住他的腰,道:“王爷您不能进去,皇上在里面,有皇上照顾着太子爷,您尽管放心。”
“那我阿玛都不危险吗?”苏辰说话,才察觉自己的声音是哽咽的。
曹寅说道:“皇上幼时得过天花,只要得过天花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得。”
苏辰沉默下来,一会儿道:“我只隔着帘子看看保成的情况。”
“皇上有旨,”曹寅的神色严肃起来,“您半步不能靠近这座宫殿。”
苏辰明知道自己非要进去半点用没有,但心里就是忍不住担心,见曹寅不放他过去,只好用历史上的太子是活到了后期九龙夺嫡的时候的,所以这次天花保成根本不会有事来安慰自己。
见辰亲王没有突然闯进去的意思,曹寅才放松下来,说道:“您回去吧,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在,太子爷一定能好起来。”
苏辰便转身走了,晚些时候,守在外面的侍卫接到了复康送来的一个纸条。
是辰亲王写给太子爷和万岁爷的,他们当即就送了进去。
弘德殿内,康熙看着躺在床上高烧昏沉的保成,心口也是一直揪着,看到辰儿叫人送进来的纸条,才感觉不那么焦躁。
当晚,康熙就叫人传话给暗卫,让宫里的这些安插在各处的人去找辰亲王回话。
到第二日,太子感染天花皇上罢朝并将一切奏折都交于内阁批复的消息,才在满朝传开。
一时间无形的风波,起了隐隐蓄积之势。
苏辰根本没有关心这些,他一夜没睡,将各处递上的消息一一甄别,对比,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人和事。
“把这些人都叫来,我要亲自审问。”
复康等人站在一旁不敢劝说,刘公公端了碗粥过来,低声道:“王爷,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才有精力继续抓这些小鬼儿。”
苏辰接过来粥喝了,然后一句话没说起身到里屋躺下来闭上眼睛。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这个躲在背后的人,他一定要抓出来,否则以后保成的安全还是会受到威胁。
眯了一会儿,复康进来小声说:“王爷,可疑人等都带来了。”
这些人有翊坤宫的,还有八月份确定有孕的宜嫔储秀宫的,也有延禧宫的,当然更不会缺钟粹宫的。
一番审问下来,苏辰才知道,这些日子宫里一直在流传着一番有趣的话。
“皇上当年能继位,就是因为曾经得过天花。看来有福的人自是有福,别人躲之不及的东西,对于有福之人来说也是助力。”
每个宫里的人都有在说,好像是在夸皇上福运隆盛,又岂不是在暗示某些人,太子爷还没有得过天花呢。
染了天花后活下来是个大优势,但反过来想呢,天花是人人都熬的过去的吗?
更让苏辰气的发抖的是,就在他住的昭仁殿内,也有洒扫宫女这么说。
苏辰的目光最后定那个属于昭仁殿的小宫女身上,问道:“你叫冬意,和弘德殿的冬寒是一批上来的,我没记错吧?”
小宫女瑟瑟发抖,摇头道:“王爷,奴婢只是听人那么说才说的,根本没有过心啊。”
苏辰看了站在旁边的一圈人,问道:“我待你们不薄吧?”
一句话,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复康红着眼睛道:“王爷,是奴才没有管束好宫里的人,是奴才辜负了您的信任。”
苏辰起身道:“把他们都带下去仔细查。”
留下这一句话,他迈步回了房间。
什么大家都是人?
人先有亲疏,如果保成的事和昭仁殿的人有关,苏辰绝不轻饶。
侍卫和混在侍卫里的暗卫们面无表情,将这满院子各个宫里的连带着昭仁殿内的奴才们,一起带了下去。
本以为至少要审一天一夜,不想清点昭仁殿人数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
苏辰坐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的天空,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可能对保成来说也是一种威胁。
他现在还清晰的记着,他到宫里那一天,一口一个孤跑过来问他“你就是孤的大哥”的那个小孩儿,只傲娇了一会儿就接受他这个大哥。
还有对他无微不至一腔父爱的阿玛、如果是自己这里的奴才生的这一份乱子,苏辰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自从能回忆起两岁前在宫里的一些画面以来,他心里其实一直隐隐的在后悔,为什么当初师父头一次闭关结束要送他回来的时候,他没有回。
若是那时候回来,他的母亲赫舍里皇后或许根本不会死。
既然当初没回来,师父离开后,他也不该来京城。
如果孙夫人想要过继他那会儿,他过继出去,也不会面临这样的事情。
或许连保成感染天花都能避免掉。
“王爷。”
暗卫悄声进来,看着双臂撑在椅子扶手上才是半大孩子的辰亲王,一时不忍心开口。
苏辰问道:“查出来了?”
暗卫颔首。
“哪里的人干的?”
问话,苏辰就屏住了呼吸。
暗卫停顿一会儿,说道:“是昭仁殿的宫女,小柿。她三日前把一个宫外拿进来带有天花患者脓液的托盘,送到了弘德殿。”
苏辰浑身都有些发软,竟然是自己着重培养的人干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她能顺利把东西从宫外拿进来到再送到弘德殿,哪一处打着自己这个太子同胞兄长的名义?
过了足有好几分钟,苏辰才撑着扶手站起来,道:“我要亲自问问她去,为什么要这么做?”
暗卫阻止道:“王爷不可,那宫女已经有了高烧的症状,如今直接审问她的人都已经单独关了起来,您不能去靠近她。”
苏辰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心里蓄积着满满的怒火,却根本没有地方发泄。
“如今您也可能有危险,”暗卫丝毫不受影响,继续道:“已经有人去回禀了万岁爷,您这里同样需要太医时时看护。”
苏辰道:“我没事儿,我感觉的出来。”
不过太医们还是很快的到了,听到辰儿也可能染上天花,康熙心里焦急,半天嘴上就起了个大燎泡。
但已经在保成处待了大半日的他并不敢过去,万一辰儿本来没事反而因为他染上了天花,康熙真是会杀人的。
有许多人看着,苏辰只能老实待在屋子里。
这期间,之前伺候他的那些人都被隔离在外,苏辰一个也没问。
他虽然嘴上没说过人人平等之类的话,心里却并没有把跟着他的这些人当作下人,只是没想到,竟然被其中的一只手递出来这么狠的一刀。
随着苏辰的隔离,整个宫里都有些风声鹤唳的,有孩子的贵妃、惠嫔、荣嫔,恨不得一日喊三次太医,这里那里都让撒上石灰,进进出出的人也都务必经过严密的询问。
没有病宫殿内内外外也都是药汤味。
照看孩子的保母、宫女儿们,更是每天吃的什么东西、东西谁送来的都要问。
七天后被太医们确定没事了,从昭仁殿出来的苏辰经过翊坤宫,看到这如临大敌的一幕,不觉有些讽刺。
当初任由宫人们传那些话时,怎么没有想到自家也有孩子呢。
或许她们没有想到的只是,阿玛没有让保成迁到宫外去养病吧。
第76章 为你好
沉重的大门从外面打开,冬日里明亮却没有温度的阳光铺洒进来,一身污糟缩在角落里的小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光线照在她脸上,映出刚消下去的几块痘痕分外明显。
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小柿面上一瞬间闪过的是惊慌失措,她用力喊道:“王爷,您别过来。他们说,奴婢的病还能过人。”
然而因为刑讯和天花病毒,她的嗓音已经失去了少女的清润,像是寒夜老鸦,凄厉又瘆人。
苏辰走到无一摆设的宽阔房屋中央,看着说完那句话就一直低着头的小柿道:“你的命还挺大的,这么简陋的环境养病又刑讯,还能撑下来。”
小柿默默的调整双膝,跪着道:“奴婢本来就是贱命一条。”
“自认贱命一条,为什么敢去害太子?”苏辰问道。
尽管早就把什么都说了,面对自己的主子、恩人,小柿还是有些不敢开口,因为她心底里很清楚,王爷对太子爷的疼爱,并没有参杂一分一毫的假。
“说话。”
突然爆发的声音把小柿吓的一抖,她抬起头,说道:“王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王爷应该做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且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您的。奴婢这么做,只是帮您拿回来属于您的东西。您其实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您为太子爷伤心一段时间就够了,以后属于您的东西也该回到您的手里。”
“你的意思,”苏辰脸上戴着口罩,只有一双什么情绪都不能透露的眼睛露在外面,他好似很认真的问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不知道坐享其成,非要追根究底反而是我不识好歹了?”
小柿连连摇头,道:“您可以一直是那个怜爱幼弟的哥哥,不好的事奴婢给您担啊。”
您为什么非要追究?
她满脸真诚,却让苏辰无比恶心,他转头不看这人,问道:“你知道你交好的那个北膳房的昭儿,是什么人吗?”
小柿一慌,道:“昭儿姐姐只是和奴婢一样的可怜人。”
“可怜人?”苏辰冷笑:“但她在接受审讯的时候,高喊天花是满清入关得到的天罚。你拿的那个托盘,也是她外面的组织给的。被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我真后悔提拔你这样愚蠢又自以为是的人上来。”
“不,不,王爷您别这么说,”小柿摇头,眼里充满了泪水,“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啊,您不能否定奴婢的一切。”
苏辰想大笑,再次确定道:“你说,你害保成,是为了我好?”
小柿眼里的泪水流下来,透过水雾看着苏辰,道:“主子,奴婢不能让您以后被太子欺压。”
“完全是为了我好?没有一点为你的家人?”苏辰过来之前不可能没有看过暗卫的问卷,“不是说你的弟弟赌钱把你家人都连累了,你缺钱经人介绍在宫外借了很多高利贷吗?”
这也是小柿觉得亏对自家主子的地方,垂着脑袋一直摇头不说话了。
苏辰说道:“口口声声为我这个主子好,背后却参杂着你自己的利益,这样的锅我可不背。”
“来人,”他转身向外喊道。
曹寅从外面冒头,道:“王爷,该走了,万岁爷不让您在这里多待。”
苏辰坚持道:“把昭仁殿的那些,奴才,都给我叫过来。”
曹寅还要说什么。
苏辰问:“要我自己去叫人吗?”
“好好,您等会儿。”曹寅赶紧转身,跑走之前吩咐跟同时过来的两位太医,“照顾好王爷。”
曹寅带着昭仁殿上上下下,甚至连送汤嬷嬷都没有漏掉的奴才们过来时,苏辰就坐在一张椅子上。
小小的荒院里,小小的少年,纵然有人陪着,周身也是驱不散的孤寂。
小柿低垂着头跪在前面,她此时已经不哭了,从内到外都透出一股子平静。
因为无论她被怎么样处置,她心里都无怨,只是以后的日子不能伺候主子,报答不了主子的恩情了。
苏辰看到她这坦然的神情,讽刺一笑。
“人都来齐了吗?”苏辰抬眼,看向曹寅的方向。
复康在曹寅旁边站着,忙说道:“王爷,上上下下的人都来了。”
这些日子王爷都很沉默,以前一些贴身伺候的事都不让他们做,现在更是不让一个人近身,人人心里都很惶恐。
苏辰才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小柿道:“她说她害太子都是为了我好?你们看见了吗?到现在,她这个谋害太子的宫女竟然还如此坦然?”
“是仗着我这个主子心软见不得人命,觉得她的事不会牵连到她的家人?”
小柿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主子,您说过,大辟之刑不能牵连家人的。”
苏辰好笑道:“原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知道软柿子好捏,人善好欺。我是说过那话,也曾建议过皇阿玛取消一人犯罪九族株连的条律,但我说话不算数啊。”
“王爷,犯糊涂的人是我,”小柿想上前抓苏辰的衣角,被一个包裹严实的侍卫抓住往后拖拽了老远,她控制不住情绪,趴在地上哭求道:“王爷,看在奴婢全是为了您的份上,放过我的家人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您不能,您不能让对您忠心的人寒心啊。”
苏辰看向鹌鹑一般站在院门入口处的两排人,笑道:“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忠心,今天我就是要用你这只鸡,儆后来的猴,让人人都不敢对我忠心。”
小柿彻底害怕了,磕着头哀求:“都是奴婢的错,只求王爷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你的家人是人,我的家人就不是了?”苏辰猛地转身,抽出一个侍卫腰间的刀,“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日后谁再打着为本王好的幌子,这就是下场。”
话音落,雪亮的刀尖一瞬间没入小柿胸口,一股鲜血喷溅出来,她没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便倒在地上。
温热的液体喷到脸上,通过刀身传来的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也过度到苏辰手上,胃里顿时顶满。
连鱼都没有杀过,苏辰一瞬间手脚都有些软。
而一院子人全都被辰亲王的突然动手吓傻了,年纪小的宫女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
尖叫声叫苏辰从虚飘状态踩实,两位太医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快,快给辰亲王脸上的血清洗干净。
这个宫女该死,但她还没有完全好转,接触健康的人仍然可能把病气过出来,更何况这血都喷到辰亲王脸上来了。
然而太医的腿肚子也是抖的,固然他们见到各种各样死人的次数不少,但哪一次有这样的冲击力,说着话刀就下去了,还是王爷亲自动的手!
太医真不敢直视这个才八九岁大的辰亲王了。
“都干什么呢?把人拉下去。”康熙大步走进来,面上是波澜不惊的平静,三四步便来到儿子身边,将他手里还握着的刀柄拿开,递到一边就掏出帕子给孩子擦脸上的血,笑道:“至于气性这么大?该什么罪,叫下面的人处置就好了,何必沾自己一身血。”
康熙说的耐心,擦的耐心,别的担心没有,只怕辰儿这孩子心地善,这突然杀人会不会被惊到。
至于这般杀了一个奴才可能又会引起御史的弹劾,康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听着阿玛的声音,苏辰才缓过神,强抑着恶心呕吐的欲望,他说道:“我必须亲手处置她,否则日后人人都说为好瞒着我害我的亲人,我岂不是要被他们裹挟。”
苏辰第一次意识到,皇权所带来的利益背后所可能引起的各种谋算,并非是你个人单纯的表示不要就能避免的。
他必须从第一次开始就杜绝,保证以后不会有人再擅自替他做主。
康熙终于把儿子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道:“既然处理干净了,就回去。”
苏辰坐在软乎乎的矮榻上,徐远、顾沿己都过来了给辰亲王诊脉。
当然是否被过了天花病气现在是诊断不出来的,能做的就是给一剂预防的药汤子喝,另外还有安神汤。
苏辰一连喝下去两碗苦汤子,便被阿玛牵着手,在以前他住在西暖阁这边时那个小房间里睡了。
康熙在床边坐了好久,没有看见孩子被噩梦惊醒,才轻轻松口气起身离开,梁九功站在门口守着,这时点点两边的奴才悄声跟着万岁爷去了隔壁。
“万岁爷,要不要传膳?”
他们本来在弘德殿那边看着太子,听到王爷去见那背主的奴才,万岁爷就一直担心,王爷好大会子不回来,万岁爷午饭也没有吃就过去了。
忙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呢。
康熙点点头,梁九功过去吩咐了小太监,转身回来就听到万岁爷低声道:“辰儿,太重感情了,他不适合做一个帝王。”
梁九功嘿嘿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您身边才不至于冷冷冰冰的。”
康熙叹口气:“就怕他以后因为这个吃大亏。”
“有您和太子爷护着,谁敢。”梁九功肯定说道。
但康熙的心里还是觉得辰儿哪里不对劲。
传了几盘子菜和点心进来,康熙也没有动几筷子,喝了半杯茶起身去看看睡着的辰儿,便又去了弘德殿。
太皇太后听到消息,傍晚的时候过来了。
苏辰刚醒,正盘腿坐在靠窗的炕上,手里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青菜粥在喝。
“太奶奶,您怎么来了?”
“你好好坐着吃粥,”太皇太后摁住苏辰的胳膊,关心的询问了一番话,点头道:“你没事啊,太奶奶也就是放心了。以后那些奴才们再有不是的,尽管叫慎刑司的去处置,大不了还有大理寺刑部呢,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
苏辰默默点下头。
“太医开的药按时喝着,别保成才好,你又病倒了。”太皇太后耐心交代。
“嗯。”
苏辰喝着粥,听着太皇太后絮絮叨叨的话,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四贞那边昨天还向我问过你,”太皇太后离开的时候,说道:“也许是太奶奶活到这份上,什么都看得淡了,觉得能避免矛盾才是最好的,你仔细想想,出去了,照样是咱们皇家人。”
苏辰问道:“太奶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太皇太后看着双手抱着碗仰着头的孩子,伸手在他额头上摩挲了下,叹道:“太奶奶怎么会不喜欢你?只是咱们这样的家,不容得有两个‘幼主’啊。”
苏辰其实刚才也在想这个事儿,只要他在,恐怕会不停的有小柿这样的人,要把他“推”上位。
且不说苏辰对皇位、太子之位的不感兴趣,即便他想争,也不会做康熙前期的太子靶。
话说他一直想的是怎么让保成苟过几十年的太子岁月,然后再看他的心愿是帮他争一争还是带他出去玩。
真没想到才这么小的年纪,围绕他俩的各种争端就已经出现了。
“太奶奶,我知道您的意思。”苏辰说道:“可是这辈子,我不想再叫别人阿玛了。”
太皇太后说道:“太奶奶只是建议,一切还是以你自己的心愿为主。”
“嗯,”苏辰把碗里最后的蔬菜粥喝完,对太皇太后道:“太奶奶,你放心吧,我有打算了,我和保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不会让我自己成为威胁到他的那个人。”
太皇太后笑道:“这倒是严重了,好好休息吧,太奶奶回去了。只不过要记着,下次不可亲自对奴才动手了。”
残暴的名声可不好听。
苏辰道:“我知道啦。”
苏辰的运气还是保持着以前那般的高度好,没有感染上天花病毒,不过他自己琢磨着,可能是以前跟着师父一起住的时候,师父给他吃过的那些个丹丸子有关。
腊月初五,康熙就开始让苏辰去弘德殿看保成了,不过每天只能待半个时辰。
保成脱离危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看见苏辰就缠着,因为他哥只能待半个时辰,便要求中午的时候他哥过来和他还有阿玛一起吃午饭。
许久没有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父子三人,坐在一起还有挺多话说的,于是每天苏辰被赶走的时候,看着阿玛和弟弟都依依不舍的。
已经渐渐开始处理朝事的康熙这天还和梁九功感慨,说:“辰儿怕是被之前的事吓着了,这两天简直跟个小小的粘人精似的。等保成彻底好了,朕带他们出去下个馆子。”
梁九功笑道:“那奴才这就安排。”
太子爷闯过了天花大关,在这过去的半个月里那些心里隐隐有些波澜的官员,这一下不得不彻底稳下心思来。
太子,长成了。
十二月初九,这一天又是小雪飘飘,早晨,五六个太医排队给太子诊过脉,向等在一边的皇上回禀道:“皇上,太子爷彻底康复了。”
一连几个回复都是这句话,康熙点头,大喜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都有赏,宫人拿双份月钱,几位太医,一人赏一件黄马褂,各人在原本的官职上升一级。”
话落,众人齐齐跪下,谢恩的声音整齐洪亮。
康复后的保成马上就被康熙带到了昭仁殿,一方面是保成要求和大哥待在一起好亲香几天,一方面是康熙要把弘德殿彻底的打扫一遍。
第二天,康熙便带着礼部的官员,为着太子的康复,亲自去祭扫了太庙,而后向天下臣民发了个公告,告知众人太子成功对抗了天花病毒身体恢复了健康。
于是保成这一好,整个皇宫都像是从沉睡中醒来,今天是妃子们过来瞧,明天就是各处的总管过来请安,后天再是苏麻喇姑那样程度的老嬷嬷来探视。
到晚上累一天的苏辰往床上一躺,对紧跟着躺在旁边的保成道:“明天咱们去看四弟?”
该来的人都来了,明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他们接待的人来了吧。
保成道:“不行,刚平澜过来说明天索额图和外公他们要进宫,还有一大批宗亲没有来探视,哥,咱们且得忙到过年呢。”
“那好吧,等有空了再说。”苏辰看着头顶绣着花纹的帐子,说起别的事:“今年过年你打算怎么玩?”
保成掰着手头:“骑车,放炮仗,出宫看花灯,吃一顿外面的饭。”
最后这一个,过年前康熙就带着两个儿子安排了,这次去的还是苏辰上次和弟弟去的那酒楼,吃完饭出来还遇到在京城闲逛的黄宗羲、黄宗炎俩老兄弟。
这一次回宫,便彻底开始准备过年了。
因着太子爷才抵抗过天花,宫里又新添了一位小阿哥,今年的这个年搞的特别隆重,不仅有宫里排的戏,还有特地从外面请的戏班子。
除夕,子时临近,康熙的兴致依旧很高,一左一右带着俩儿子,叫留到现在的臣子跟他们一起登上宫里最高的城楼。
今年两岁的三阿哥胤祉,已经开始像模像样的跟着皇阿玛出席宫宴活动了。
两三岁的小孩子正是最可爱的时候,跟个软嫩的包子似的,苏辰挺喜欢萌宝,对他便颇多照顾。
一到了城楼上,三阿哥就从皇阿玛右边转到左边的辰王大哥身边去,挨了二哥两个眼刀也装作没有察觉。
梁九功向下面挥舞了下手里的红灯笼,几息之后,砰砰砰一阵声响,半天天空都炸开一朵朵蓝的紫的红的烟花。
烟花的光亮映在每一个仰头看着的人脸上,十七年就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定格在历史中。
从初一开始,宫里每天都有宴会,热热闹闹中也有争吵,命妇们言谈之间跟太皇太皇后和皇太后告状的不在少数,各家孩子们之间的打闹更是多起。
苏辰这一年明显可以当大人用了,一些亲王郡王家的孩子闹起来,都跑过来找他去调解,一个年愣是叫苏辰过出居委会调解员在出差的感觉。
孔四贞初三进的宫,她趁着康熙不在,来到苏辰身边和他说话,全是些以后会对他好,定南王旧部、孙部将领会归他管理的暗示。
苏辰现在是一点都不想掺和这些,可能是前世记忆影响太大,他一点都没有皇子们该有的野心,只想过平平淡淡的富贵闲人生活。
因此跟孔四贞闲话两句,苏辰就找借口跑开了。
孔四贞身边的嬷嬷劝她:“夫人,看辰亲王的态度,是不大可能了,再说还有皇上拦着呢,咱们何必惹皇上不痛快?”
“还是我想的天真了,皇上最宠爱的辰亲王,什么也不缺,当然看不上咱们那点家当。”孔四贞收拢着袖子,和嬷嬷一前一后的往前走着,“孔家没人了,孙家那些人别想染指我家的东西,嬷嬷,我思来想去,想保证以后家里的荣耀,还是需要从皇家过继孩子。权力被收回去了又如何,我一个寡妇本来谁也不会听我的。若是能叫皇家收回,只做面子上的功夫,他们也不能不在初一十五的时候给我廷瓒上炷香。”
嬷嬷点头:“夫人,您说的老奴清楚,只是皇家共总这么几根苗,哪里舍得呢?”
说的也是啊,当日孔四贞提辰亲王,看重的不仅是他有宠,还有他从民间回来,本来就是离过皇宫的。
只是没想到皇上这么舍不得。
康熙正在招待外地进京的臣子,和他们说起几个儿子,提起次数最多的就是辰亲王和太子,苏辰从外面进来,便接受了一次目光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