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副心虚求教的模样:“那你说说读书人的道理是什么?”
刘玉生慷慨激昂:“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看不惯的事情还要仗义执言。似这等商人鼓宣起来的社会乱象,他不知指责,竟然还问我对我有什么影响?鼓动妇人们以涂脂抹粉为荣,这是乱治啊,和服妖越制是等同的,该被明令禁止。”
这么一番话,还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转回头看他演讲了。
康熙点点头:“哦,你觉得这就是社会乱象,那妓院门子又何如?这里面可全都是涂脂抹粉的服妖女子啊。”
刘玉生一下子语噎。
苏辰拍手点下巴,他阿玛说的太好了。
“妓院是自古就有的,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女人、”刘玉生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呸打断了,原来是个搀扶着头戴帷帽女子的小丫鬟,她这一呸唾沫星子都喷到刘玉生身上,瞪着眼道:“我家姑娘叫你别在大街上放屁。”
刘玉生涨的脸色通红,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康熙微微摇头,不想旁边也有人叹道:“世风日下,儒门竟全是这等子弟。”
半点都没有正人君子的担当,只会揪着女人说这个说那个,要求女人们忠贞恨不能不让女人们出门来。
你们呢?
一个个投降清廷时,觉得有几年不见男人的放荡寡妇矜持好看吗?
“悲哀啊。”
苏辰夸张又大声的喊道,接的是刚才那句话,而后才抬头看去,熟人耶。
他向老者招财猫挥手:“黄大佬、”匆忙纠正,“大爷。”
黄宗羲看到这个面熟的小孩儿,对他友好的一笑,只不过小孩三个字说出来的也是他的心声。
儒家子弟如何成了这般?黄宗羲每次想到此都觉得无比悲哀。
刘玉生被一群人怼,作为一个失败的中年老书生很快不支,一甩袖子落下“不可理喻”四个字挤出人群离开了。
却有人觉得刚才的那读书人说的有道理,说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曦光化妆品,弄这些的确是影响不好,该有人在朝堂上参他一本。”
黄宗羲开口反驳道:“我倒觉得这个商户做的挺好,弄这些给了多少人一碗饭吃。让大家都能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妥的?”
“没规矩。”不知谁喊了一声。
又有人说道:“叫这些商人们大行其道,人人爱钱贪慕虚荣,世风都坏了。”
苏辰扒着他阿玛被抱起来,和这些大人们平视:“不要说商人怎么样,如果没有商人们南来北往售出货物,你们的吃穿用度能这么方便吗?如果各位有空的话去远离京城的乡村去看看,村里的人吃个盐都要跑几十里地去买。你们说商人大行其道,我还觉得咱们国家的商人不够多。至于爱慕虚荣,难道你不喜欢穿好的不喜欢吃好的?”
被苏辰小手指着问到的那几个人,同时不自觉齐齐后退一步,接着又觉得不妥似的,刚才说话的那人挺胸道:“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
苏辰撇嘴,毫不留情道:“论语里说这个,是告诉你们在困难的环境中也要保持乐观的精神,不是让你们以贫穷为荣吧。这样的话,整个社会还发展什么,大家都去陋巷里抱着破被子生活呗!有欲望才有动力,自食其力不可耻,做蛀虫吃别人才叫无耻。”
“如果猜的不错,你们这些读书人到现在还没有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过财富吧,连喝的一口水都是你们家人端给你们的,还读书科举入仕治理天下,丢人。”他说着伸出手指在自己脸上刮了刮,臊的那几个读书人脸通红,抬袖遮脸匆匆离开。
康熙举了举手里的儿子,叫一声道:“好。”
好!好!好!
不绝于耳的叫好声响起一片,两个距离比较远的御史听派过去的小厮转述过现场的对峙,面面相觑了眼。
曦光的花头越来越多了,上次的参本都是留中不发,咱明天还参不参?
参吧,毕竟那么多读书人不满。
彩亭周围比刚才更热闹了,流量都是从争辩中得来的现在照样适用。本只是路过停下来的人,此时都围住那些妇人问起价格。
薛长松趁机向苏辰他们提出告辞,走过去问道:“三两银子左右能买到什么?”
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叫康熙都感慨,怪不得他儿子几天就能带回去那么多钱呢。
黄宗羲走过来打招呼,随后邀请康熙父子几人去前面的茶楼坐坐。
康熙已经知道这位老者的身份,早年的抗清中坚力量,这几年却是在家里老实著书呢。
儿子是和黄宗羲的二弟一起来的京城,他早就知道,倒不想黄宗羲能也这么快来京城。
行吧,咱们一起去喝个茶。
第60章 荔枝冰
清净的茶楼雅间,圆圆的桌子摆着圆圆的茶炉子,茶炉子上是白烟袅袅的矮墩墩茶壶。
康熙亲自提起小茶壶,烫洗了茶杯,将第一杯茶捧着送给对面的黄宗羲。
黄宗羲对这小孩儿的父亲观感还不错,双手接过茶杯,笑着道:“苏先生?”
这是一句不确定的疑问,他只从二弟那里知道他们在半路捡着捎到京城的小孩儿,叫苏辰。来到京城之后,小孩儿投奔了他的大伯去。
康熙点头:“在下苏业,字叔宣。”
苏辰都听懵了,不知道他阿玛这随口就扯的本事哪里来的。
什么业,玄烨的烨?
就听他阿玛继续解释说:“草头苏,举业的业。”
黄宗羲淡笑点头,却是报上了自己的号:“小老儿黄梨洲,我是要谢谢苏先生的,舍弟说了,能在京城安家,多亏兄台的援助。”
康熙跟他客气:“并非是援助,而是感谢。如果没有黄老太爷,我这、我家这个小儿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京城找到我。朕,真是多亏了他们一家,小小的谢礼又算什么。”
看在你们把我儿子带过来的恩情上,以后只要不参与谋逆大罪,朕可以保你们家三代昌平。
黄宗羲说道:“一码归一码,这杯茶,小老儿敬叔宣兄。”
被这样渊博的学者称一声兄,康熙心花怒放,还有那么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紧忙端起茶喝了。
接下来便是平等相交的两方商业互吹时刻,黄宗羲对苏辰刚才那番话予以高度肯定,又问保成和保清,得知是康熙的儿子,又问开蒙了没有。
开蒙了。
考校考校学问吧。
一问之下这小小的孩子学的东西还真不少。
黄宗羲转头又问苏辰,觉得这个小孩儿虽然对本子上的书不那么熟练,但许多见解都是好多学书好多年的人也未必能领会的。
一圈考校下来,黄宗羲对康熙伸出大拇指,说道:“叔宣兄,贵家三个麒麟儿,教导的不错,以后,小至修己,大到治国,必定全是栋梁之才。”
“您过奖了,”康熙谦虚,指着因自家老爹跟人家平辈相交而一直站在后面的黄百家,笑道:“这是令郎,可有功名在身?”
黄宗羲笑了笑,叫儿子上前,“小儿百家,虚度三十年光阴,因为我的原因,还没有半分功名。”
“可有叫令郎参加科举的打算?”康熙紧跟着问道。
“看他自己,”黄宗羲这么说道,语气间带了几分怅惘,“日子总还要过的,男儿家没个事业不成。”
苏辰一直转动着脑袋听他们讲话,听到这句时不由得感慨,大佬其实和天底下的父亲都一样啊。
不想他阿玛也深表认同的样子,点头道:“是啊,不瞒老兄,我家里儿子已是好几个,现在便开始为他们以后担心。”
黄宗羲指着他笑:“你这话倒显得我这个老父亲失职了。”
“大爷,”这时梁九功发现因觉得无聊想要去下面玩的保清,上前拉住,低声道:“咱们等等老爷。”
挨着他哥坐的保成仰仰头,看咱多听话,保清,真和他玩不到一起去。
这动静便已经惊动了甚欢的两位大佬。
康熙看过来问道:“小清,怎么回事?”
苏辰:“噗---”
小青小白?
保清哀怨的看了大哥一眼,跟他阿玛道:“儿子去街上玩。”
这是他第一次跟阿妈一起出宫,可不想在茶楼里度过。
康熙本来就是脾气好的阿玛,在外面更是和蔼可亲的父亲,笑着对黄宗羲道:“梨洲兄,我便带几个小儿下去了。”
黄宗羲道:“走走,我今日也是想要看看京城风光,咱们一起下去。”
雅间打开,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就非常清晰,喊小二的叫茶点的各种吵嚷的声音混做一团。
蓦地,一道喊声突兀的喊声高出混在一起的各种吵嚷声之上:“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灰老鼠似的一个丫头从敞开的茶楼门口跌进来,一条粗壮的手臂紧随而至,抓住那丫头就往门外扯。
丫头用枯瘦如鸡爪的手紧紧扒着门边,惊慌失措的向里面的人求救:“救救我,救救我,他要把我卖到东门外的馆子里去。”
她看着茶楼中呆怔怔看着这么一幕的茶客们,眼神里的绝望让人心惊,但想抓住一颗救命稻草的渴盼又让人触动。
好几人脚尖都朝外动了动,后面那大汉黑着脸朝里面喊道:“谁敢多管闲事?”
有所触动的那几人都装作没有看到了,大汉很是满意,拎小鸡仔一样的就转身抓着那丫头走。
“站住,”突然一道声音从茶楼里响起。
大汉怒冲冲回头,道:“还真有敢管老子闲事的。”
说话的正是保清,他们还有几阶没有下来,保清已经忍不住了,他很生气。
能把孩子掐死的父亲他从没有见过。
康熙向外面经过的好奇的看过来几个路人摆了下手,几人便成半圆之势围过来,作为一个人都有喜爱看热闹的性子,这圈子很快又吸引不少人停下来。
大汉前后看了看,撸起袖子跨过茶楼门槛儿,对保清旁边的康熙道:“刚才是你孩子喊的?”
有大人在,这些人都不想直接找上小孩子。
第二次被叫家长的康熙脾气很好,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大汉两大步就到跟前,挨梁九功挡了一下子,登时大怒道:“有什么问题?管老子的闲事,以为你是谁啊?”
又想伸手推,叫两个挤进来看热闹路人给拉到一边子去了。
“干什么干什么呢,京城天子脚下,好好说话,不然惊动了就成兵马司,咱们都得去里面蹲一蹲。”有人喊道。
大汉嚷道:“吓唬谁呢。老子卖女儿,关你们屁事。”
这人喳喳嚷嚷的,看似理直气壮,实则外厉内荏,想来他要卖女儿得到过不少人的指责了?
苏辰这么想,旁边保清就说:“阿玛,咱们买了她吧。”
可能小孩子时期,内心都这么柔软,看到弱小的人或物便很容易升起怜悯之心。
苏辰就不一样,他也可怜这个小女孩,却会想救了她之后怎么安排,还有阿玛身份特殊,不能保证他们出来这么久没有一个人认出阿玛来。
万一这是什么人特地安排的呢。
大汉听见了,嗤笑:“卖?我闺女是叫雅韵馆的妈妈看上了,你瞅瞅这脸蛋儿,”拽一个死物似的把缩在人群后面的小女孩拎到前面来,拧着她脏兮兮的小脸给他们看,“那妈子说了,她这样儿的是从小培养以后是可以当花魁的。人给我二百两银子买她一个小丫头,你有那个钱吗?你舍得吗?”
保清气的脸通红,就要喊“我有钱”,嘴被苏辰给捂住了,呜呜两声只好老实下来。
康熙笑道:“依大清律,这么小的孩子不能买卖,等她再大两岁,父母要卖她,也是要问孩子意见的。”
小女孩见缝插针道:“我不要去那个地方。”
黑乎乎的大眼睛里全是不认命的倔强。
看她的眼神,苏辰心里又松动几分,觉得是做局的可能性很小。
“你不去叫你弟弟喝西北风啊。”大汉回头推搡女孩儿,语气软了一分道:“你听爹的,先去那馆子换二百两银子,爹供你弟弟去读书,在你接客之前把你接回家。”
女孩儿却不信,坚定的摇头:“爹,我在家也会干很多活儿的,到我长大这些年能挣几十两银子。”
几十两银子和二百两银子,还是一次□□付,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以至于小女孩说到后来声音也变得很低了。
大汉哼笑,只看苏辰他们一眼道:“买不起便少管闲事,”拽着女儿就走。
一个扛着幡的算命先生堵在门口,对大汉说道:“贫道有一言奉告。”
和尚道士的这些人在清朝是很受普通百姓敬重的,大汉的脸色好看几分:“你说。”
这个穿着道服的算命先生捋捋胡子道:“贫道会看面相,你这女儿将来要大富大贵的,你现在二百两舍出去,以后两万两银子都买不回。”
大汉的脸色难看下来,直接骂道:“臭道士,少管闲事。”
保清皱着小眉毛看他阿玛,他很想去揍那人一顿,怎么会有这么可憎的父亲?
小女孩十分坚强,愣是被她父亲拽不出这个门去。
“救救我,”她伸着手向茶楼里的人,像是一个即将要溺水的人歇斯底里的向岸边的人求救。
苏辰考虑的清楚,这时候也生了恻隐之心。
他想出钱买下女孩子,省的被她爹卖去青楼。
黄宗羲提醒道:“咱们该走了,”问旁边的小二:“有侧门吗?”
小二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想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有,就在这边。”
苏辰跟着黄大佬,问道:“大爷,咱们不管吗这闲事?”
黄宗羲看了眼大堂中已经有人慷慨解囊,道:“我在这前面一路走来的茶馆里,碰到过两次这样的事了,实不相瞒,头一次真出钱了,是八十两银子,我们爷儿俩的路费。买下小女孩的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苏辰震惊:“这是一场骗局吗?”
黄宗羲道:“也有可能是真的落难的小女孩,只不过真的要卖孩子,闹不到外边,天底下为了养儿子这样被卖出来的孩子,不知凡几啊。现如今,我两兜空空,想帮也有心无力。”
所以才只好走啊。
这样的选择交到手上,苏辰也不知道是该帮,还是宁可不帮也不要损失二百两银子。
他转头看阿玛,保清这个沉不住事儿的,已经转头怒气冲冲过去冲大汉嚷:“骗子,你敢骗小爷。”
大汉怒瞪铜铃大眼,一拳就朝保清抡过来。
现场顿时乱做一锅粥。
梁九功时刻护在万岁爷跟前,苏辰安抚了保成冲进混战圈,将裹在乱里挥拳的保清给拉了出来。
“冲动是魔鬼,你以后要记住。”站在混战圈外,苏辰对保清严肃道。
保清还兴奋的不行,给莫名其妙卷进里面的几个路人加油。
苏辰捏捏额头,只觉多少有点儿像地主家的傻大儿。
酒楼掌柜一看这场景,马上叫小二:“走侧门,报官去。”
康熙担心三个孩子会出什么差错,道:“咱们先走。”
保清还想留下来,对上阿玛的眼神什么都不敢说,乖乖跟大哥的脚步走。
这混乱的,都走出来茶楼老远了,还能听见里面打斗叫喊的声音,今天这宫外一行,可真是热闹。
晌午,无风,柳叶被晒的卷卷的,清凌凌的水岸白石台边,两个小孩儿一个手里拿着柳条编的蝈蝈笼,一个肥短的小手里捏着一只蝈蝈往笼子里面塞。
塞进去,抬手一擦额头便是一道灰土印子。
保清没有跟着一起出来,他昨天犯错太多被罚两张大字,现在还在屋里写呢。
苏辰晃了晃半笼子的蝈蝈,说道:“咱们回去吧,回去吃冰棍儿,顺带分几只蝈蝈给保清,比赛斗蝈蝈。”
昨天苏辰做了两根红糖水的冰棍,吃过的人都说好,出来之前他又做了凉拌,增添白糖水、绿豆沙的两种。
保成刚还惦记着吃,听了这话玩野的心立即收回来。
他们和康熙一起住的涵元殿,都挑的是二楼四面轩窗设计的小阁楼,推窗便是茫茫水面,夜间尤其凉爽。
苏辰和保成一回来,就踩的楼梯邦邦响,康熙正在一楼东侧间边坐着闭目养神边听荣广汇报昨天那对父女的底细,听见了充满活力的脚步声,睁开眼道:“梁九功,把荔枝给他们送上去一些。”
荔枝是刚才内务府送来的,才从福建那边采买而来,因着福建又有消息送来,说耿精忠和吴三桂之间出现裂痕,有向朝廷投降的意愿,康熙看见这些荔枝才不算烦心。
刚刚自己也吃了几颗,然后叫把好的冰镇起来,等俩孩子回来给他们送上去。
梁九功离开办事,康熙又对荣广道:“既然确定那个女孩子是被拐卖的,和那大汉并非一路人,待会儿带去给辰王看看,让他安排吧。”
昨天仨孩子的表现,康熙看在眼里,辰儿实则是最同情那女孩子的,今天早晨还问他怎么安排那父女,既然如此孩子也不小了,不如交给他历练历练。
荣广道“是”,问道:“可需要叫宫里的嬷嬷先调教一二?”
康熙想了想,道:“先教两日再送去给辰儿看看。”
二楼临窗当风处,苏辰看到果壳鲜艳的一盘荔枝,惊喜道:“荔枝,都忘了现在是该吃荔枝的时节了。”
梁九功亲自端了过来的,笑道:“内务府送过来的头一批,万岁爷让三位阿哥尝尝鲜。”
苏辰道:“谢谢阿玛,谢谢梁公公,谢谢给你吃。”
他抓了一把给梁九功,梁九功笑着,受宠若惊的接了,随后便告退出去。
苏辰喊一边吃冰棍一边斗蛐蛐的俩弟弟,“吃荔枝了。”
保清保成都不太热衷的样子,犹自专心的斗着蛐蛐,但却没忘时不时吃一口冰棍儿。
苏辰万万想不到,两个成本不到几文钱的冰棍对他们的吸引力比荔枝还大。
他自己就坐在桌边吃了会儿,然后端着盘子移到冰席炕上,剥开给他们一人一颗喂。
喂了三四颗就算了,免得吃太多上火。
剩下的还有大半盘,苏辰都拿到涵元殿这边的小厨房,做成酸奶荔枝冻冻了。
晚膳的时候端到饭桌上,中午还对荔枝不屑一顾的保清保成抢着吃,最后剩一个差点打起来。
是他们阿玛做主给苏辰吃,才免了两个小儿子一场仗。
在瀛台避暑的时光平静安逸而快乐,经过苏辰的再三争取,他们有了为期一个月的只需要上半天课的暑假,于是这小小的瀛台很快遍布了他们的足迹。
平整的石板岸上多出来两个间隔三米左右的遮阳伞,南边的两处村舍中喂的几只大白鹅中,有两只屁股被拽秃噜了毛,稻田中的稻花鱼以几乎每天两只的速度减少着。
这一天,苏辰正在柳荫笼罩着的遮阳伞下吃冰镇樱桃,穿着侍卫服的荣广领着一个女孩儿走来。
这女孩穿着水粉色的宫女工作服,模样虽还干瘦五官却很清爽,苏辰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这便是当日的那个女孩子。
荣广见了礼,将女孩子让到前面,叫她给辰王见礼,说道:“这是当日被骗子拉着做戏的那孩子,万岁爷叫带来给您处置。”
苏辰:“怎么处置都行?”
荣广点头,“您随意安排。”
苏辰想了想道:“叫她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没想到辰王是这个选择,还以为会和当初从索府带出来的那几个人一样,给送到粉饼厂去。
荣广自然不敢有异议,只不过转头离开后就去禀报了万岁爷。
康熙放下练字的毛笔,接过宫女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问荣广:“辰儿对那女孩子,表现如何?”
荣广一时间没能理解这意思,万岁爷是现在就要给辰王身边指人了?还是个跟随拐子生活半年的人?
“辰王并没有特别的表现,只说先让她伺候着。”
“那就先伺候着,你叫人注意着点,别生出乱子。”康熙如此交代,能说打从回来我儿子就不让宫女靠近吗?再加上阿尔吉善上次整那出,他真怕儿子长大了也喜欢娈童去。
所以既然看见了一个儿子特别关注的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只要他愿意叫在身边伺候,那就带着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保清见大哥身边多了一个眼生的宫女,就问:“这是谁啊?怎么和复康一起跟着大哥?”
苏辰说了,保清立刻看他阿玛:“阿玛,那天可是我让就她的,您怎么不给我?”
康熙脸容严肃,道:“怎么,你还跟你大哥抢?”
保清摇头,大哥的东西他当然不抢,就是有些吃醋,怎么他当日也为这女孩子出力了,阿玛却只记得赏赐大哥。
苏辰看了看后面低头站着双手紧紧握一起的女孩子,被各种虐恋清宫剧荼毒过的大脑不自觉上演了“你我他”的小剧场。
日后要注意观察,若这位游走于他和保清之间,还是趁早撵出去的好。
他要在身边带个女子,不是玩养成,而是想树立一个标杆。他以后不仅要用宫女,而且要大用多用以及特用。
第61章 各有烦恼
既然有苏辰的用心提携,那么这个“从天而降”的宫女霜痕,很容易就成为头等得用的大宫女,各处都给几分面子。
经过几天观察,苏辰确定霜痕是个心志坚定的女孩子,并非没有能力又烂泥扶不上墙。若能培养出来,必会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于是开始叫复康带她。
用半个月时间筹出来三十八万两银子,交给阿玛急用之后,苏辰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平淡,三两天出宫去粉饼厂走一走,研究研究新配方,剩余的时间便是读书和玩乐。
到七月下半旬天气稍凉的时候,宫里送过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过目的选秀名单。
这是附带着厚厚一本各秀女的画像,然而康熙根本没有看后面的这些,只看前面的名单就圈定了人选。
被圈上来的这几个秀女,没有一个是出自满洲八大姓之家。
毕竟这次选秀之中,抬举八大姓的标杆已经有皇后这么个人了。
再有佟佳氏,一个贵妃之位是必许她的,便不必再抬举出一个家世高的来叫皇后心中不舒服。
对于现在的康熙来说,最让他挂心的事情有三,一是大清国能安稳运行,二是皇祖母身康体泰,三便是膝下四个儿子的成长。
所以选出来的秀女长的好不好,目前不在他关心之列。
康熙圈选出来的就是最终的选秀名单,内务府将最终名单公布后,留到最后的秀女们有面露轻松的,也有忍不住失落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天她们都回了家去。
关注选秀的人很多,家族里有在朝堂做官比较显赫的,回家后都商量,咱们家怎么一个都没有选上?
索额图是其中代表性人物,他得知这次定下的秀女名单后,当时便从内阁离开,径直去大哥家,进门找到噶布喇就问:“大哥,宫里是怎么想的?马上要立继后了,不把咱们家的姑娘选进去一个,要看着保成和辰王被后宫那些女人生吞活剥吗?”
对这事,噶布喇倒是在意料之中,叫人上茶来,安抚道:“你急什么,保成辰儿有皇上护着呢。”
“那是以前没有皇后,”索额图端起茶杯猛灌几口,撂到桌子上溅出一片茶水,“钮祜禄家出一个皇后,佟佳家少说出一个贵妃,合着没咱们赫舍里氏什么事儿了?”
噶布喇瞅他一眼,老神在在,而后在索额图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道:“二弟,你想让蕊歌入选?”
索额图长女乌云珠,小字蕊歌,参选去了,不过为着不让人觉得是姑娘的毛病,皇太后把她留到了最后一波,但在之前已经暗示过,不会让乌云珠进宫。
“……”索额图一时语噎,才道:“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乌云珠多能干多心善,你是知道的,她进宫也能好好的照顾保成啊。”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噶布喇索性直说道:“二弟,你心里也明白,有保成在,皇上不会让你的女儿进宫,退一万步说,叫你的女儿进了宫,会让她诞下子嗣吗?”
如果索额图有了嫡亲的皇外孙,他这般权势,便会调转矛头全冲着保成去,反过来想,皇上一直任用提拔他,未必没有看着俩孩子的面子。
索额图严肃的脸上神色莫测,皱眉道:“大哥,你把我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为了叫我的女儿入宫,我是为了保成。保成,辰王,他们俩既是大清国的太子、辰王,也是咱们赫舍里氏的太子、辰王。”
噶布喇动动眉毛,双手交握在腹部,抬眼问道:“你有这个决心,先断绝了乌云珠生孩子的可能性。”
索额图一张脸气的紫胀,猛地站起来,怒声道:“大哥,乌云珠也是在你眼跟前长大的,你,你怎么能说出来这么狠的话?”
噶布喇抬手叫索额图坐下,“你别生气,我是那个意思吗?我说的是,若是有这个保证,你去找皇上,定然能把咱们赫舍里氏的女孩儿选进去。”
关键不是你舍不得吗?
只有太子一个的时候,皇上便极为看重这个嫡子,再加上出生后就尤为皇上钟爱的长子承祜,有他们如此重的两个砝码,赫舍里氏根本别想再有姑娘能在俩孩子成长起来之前在宫里出头。
看索额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噶布喇说道:“你也别生气了,没有赫舍里家的姑娘送选,反而是咱们家更要兴旺的征兆。回头,我让你大嫂,好好的给乌云珠挑选一个青年才俊。”
索额图拱拳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告辞后回到自家府里,索额图还是满肚子火儿,这是要他一辈子都给大房做事啊,气的灌了两大杯凉茶还一肚子火。
“阿玛。”在家就穿着碎花汉人的短褂百褶裙的乌云珠走了进来,索额图抬头看见女儿,心里的怒气稍解,声音也柔和了几分:“这大热的天,怎么不在阁楼听曲儿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