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抗议:“阿玛,我的牙口还很好呢。”
康熙安慰道:“你到了换牙时期,那些坚硬废牙的都要少吃。”
苏辰还想说什么,毕竟夏季他可不想错过冰棍儿冰糕,但一错眼才看到外面还站着个人,是个穿着清朝官员服饰的黄头发人。
“阿玛,是南怀仁在外面吗?”
特别想要一根火铳的苏辰见过南怀仁两面,跟他讨论过怎么改造有着“手上大炮”之称的火铳改造计划。
阿玛见他对这个感兴趣,还趁着晚间批奏折的闲暇时间和他一起画过火铳图纸,父子俩讨论着改造的部分都画下来拿给南怀仁商量过。
他们的改造图引得南怀仁惊叹连连,南怀仁是个比较喜爱向外表露感情的外国人么,当时对苏辰用了一大串天花乱坠的惊叹式夸赞。
反正夸的苏辰是以后都不怎么敢去找南怀仁这家伙请教火铳改造进程了,现在看到他都想躲。
康熙向外看了眼,招手叫南怀仁进来,“你先前交给张英的那个,拼音表、音标表,叫他看见了,想过来请教请教你。”
苏辰:我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啊。
在苏辰想躲里面的时候,南怀仁已经进来了,笑着向这三位小王子行了清朝的礼仪。
“辰王,我一直想找你说一说火铳的改造,但每次跟皇上请示,皇上都说你出去忙着呢,后来我才知道,你在外面开了一个厂子。”南怀仁的北京话说的很地道,向着苏辰伸出大拇指,再次起了咏叹调:“您是我见过的最聪慧、最敢于创造的人,主都要感慨您的智慧。”
苏辰恨不得胸前一排手朝他摆,这就过了啊。
“你们的主不是最怜悯处在贫困中的人吗?我这样的应该不会引起他的关注。”
南怀仁笑道:“您也是我见过的最乐观的清朝人。”
苏辰呵呵两声,向他阿玛求救,康熙才说道:“南怀仁,别逗朕的儿子了,说说你的正事。”
南怀仁向康熙躬身一礼,刷一下从袖子里抽出来卷轴的动作,比朝廷的其他臣子都要熟练,他双手展开卷轴,十分谦虚诚恳:“辰王,臣下想要向您请教这个音标,您是如何制定的?”
“这可不是我制定的,”苏辰赶紧澄清,国际音标是1888年国际语音协会制定的,自己顶多是个复印机,让它们提前面世而已。
南怀仁本也猜测,这样的东西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制定出来的,即便这个小孩子是康熙帝膝下非常聪慧的儿子。
这个音标,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需要集天底下各种语言的发音之后,由多个精通语言的人审定。
至于把英文字母和汉语结合起来表音,也同样不是单独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此时辰王这么肯定的说不是他指定的,南怀仁更加肯定,这位小王子在回宫之前是待在一群特别厉害的清朝的大能人物身边。
“康熙帝为了培养他最疼爱的王子,用一场假的葬礼给他布置了一个完全异于他的兄弟们的生活环境,以至于这位王子天生便带着并非高高在上的亲和力,以及对民间百姓的经历感同身受的能力。”
南怀仁在他以后的回忆录里是这么写的,而现在他一一向辰王请教这些字母的汉字拼写规律时,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声母啊韵母啊,苏辰那是多年不学也刻在脑细胞里的,以至于南怀仁问什么他都能接上,并且还说得挺清楚。
南怀仁只剩下点头了,最后向康熙点着头道:“辰王提供的拼音表,十分适用于汉字的标识,臣以为可以推行。”
现在外面的天都黑下来,康熙留南怀仁一起用晚膳,同时还叫人将张英、沈荃、励杜讷、王士禛等文臣叫来。
吃饭的时候,苏辰才注意到保清和保成两个小家伙,忽灵灵的大眼睛时不时都要落到他嘴巴上,小脸儿上还带着同情、担心等等复杂神情。
气的苏辰一下子emo了,南怀仁以及半个时辰后才过来的张英等人再有问题时,他说话能不张嘴就不张嘴。
戌时,梁九功进来提醒:“万岁爷,您吩咐的晚间游船已经备好了。”
康熙率先站起身,“湖上凉爽,都去湖上说。”
众臣这才发现他们只顾听这个拼音字母的读法拼法,好像把万岁爷给忽略了,惶恐的转身后退叩谢。
瀛台周围一片水,夜晚间每隔十几尺都有点着松明子的石盏,一圈一圈亮光在水面上交映出光环晕,停泊在湖中的两层大船灯火通明。
微风吹拂过来清清凉凉,将这番夜景衬的更加美好。
上船之后苏辰哪还管拼音的事,反正他刚才都说的差不多了,对于这些杀过一波波读书人进到全国文艺圈顶尖的文臣们来说,只要告诉一遍这些“阿波吃的”声母韵母,他们就能记下来。
让他们自己给汉字注音,也不是没有苏辰就不行的。
和两个弟弟去吃吃喝喝之前,苏辰提醒一句:“各位大人能不能在北京话的基础上,弄出一套全国人们都通用的官话出来。有拼音标注,也好学啊。”
现在的官话是有,但并不是说全国通行,全国推行是有一定困难的。好些进士在金殿上面圣时说方言,皇上都听不明白。
张英等人一听辰亲王的话就想起来去年殿试时的场景,一个江南的进士跟皇上的沟通就很不顺利,要不是同出于江南的同僚翻译可要闹笑话的。
几人面面相觑,辰亲王这么好的主意他们以前怎么都没有想到过?
啊,辰---
想叫住王爷细问问,才注意到人家已经坐在前面看湖心月去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他们相互笑了笑,说着往轩窗通通开着的船舱里面去商议。
康熙叫南怀仁和这些臣子们过来,也是想说一说北部蒙古和罗刹国互有联通的事。文臣们对战事可能会纸上谈兵,但他们的有些见解并非一无是处。
因此一聊起来就没了时间。
夏日湖上泛船特别舒服,苏辰又睡了一下午,等保成、保清都撑不住睡了,他还精神的很,一直跟着议事的大人们熬到子时。
晚上睡的晚第二天就容易起的晚,不过苏辰跟复康说了卯时二刻叫他起,这早晨复康叫苏辰便咬着牙起来了。
正打着哈欠在湖岸边的柳树下打拳,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从北边拱桥上走过来,经过时遥遥跟苏辰打个揖便继续疾步走。
看方向是去涵元殿。
苏辰就想是不是有什么事。
果然是有事,打完拳神采奕奕回去的苏辰去读了书,和两个弟弟跑到涵元殿就看见他那刚听政回来的阿玛,脸上蕴着几分怒气。
苏辰好奇问了一嘴:“阿玛,是宫里有什么事吗?”
看见儿子,康熙的怒气便一下子都不见了,笑道:“没事,今天读的什么。”
“还是大学,”苏辰说道。
康熙一看儿子还是这么怏怏的,这仍是没有对儒家学术读出来兴味呢,便坐下来道:“明日休沐,阿玛带你们读大学。”
苏辰的脸色瞬间都要苦出汁子来,不行,不能把阿玛这一个月唯一的一天休假浪费掉,忙说道:“阿玛,明天咱们去京城玩。我让表哥准备的预售促销活动明天开始了,咱们一起看看去。”
康熙作出深思模样,在孩子越来越紧张的看着他的时候,缓缓点下头:“行,阿玛跟你们去。不过晚上回来,咱们还是要读书的。”
行行行。
苏辰带着两个弟弟在阿玛这儿吃了糕点,又一人喝了一杯奶茶便跑着去外面的村舍玩耍。
瀛台林木茂盛,不仅有精美的楼榭亭台还有非常原汁原味的农舍和水田,只不过这里的农舍中没有农人居住便是了。
水田里种着长势极好水稻,还养着几十条肥美的稻花鱼。
这是苏辰刚跟在瀛台照看的几个小太监打听好了的,就准备去抓两条做粉条炖鱼吃。
自从索额图明珠分别给苏辰送了红薯进宫之后,宫里的红薯、红薯粉条这些便没有缺过,粉条炖鱼是食材齐全。
康熙眼看着孩子们跑远了才叫梁九功过来,脸色铁青道:“不要惊动大理寺,叫内监们先自查,凡是与这件命案有牵连的,通通处死。”
梁九功低着头一声不敢吭,暗中骂那起子小人,万岁爷一不在宫里就作死,真还以为这是在前明的皇宫里呢。
内监当道,死个把人都能叫你们摁下去。
自家万岁爷,可不会允许后宫乌烟瘴气的。
晚些时候,康熙就把荣广叫了过来。这个看似平静的后宫,其实因着利益巨大,尽是各种各样人放出来的钉子,而在这些钉子上缠绕的就是各人的利益线条。
这些线条又相互交错,都快织成一片网了。
所以他决定,在这些钉子们中间,安插上属于自己的钉子,必要的时候能起主要做用的只能是他的钉子。
帝王的□□
□□初露端倪,只是所有人都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不想掌控全局的皇帝,才不是好皇帝。
因为宫中的一口井里捞出来个女尸,本来要过来瀛台的避暑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取消了行程。
这件事苏辰是提着两条稻花鱼,一前一后领着两个弟弟,在回去涵元殿的路上听到两个修剪柳枝的小太监说的。
注意到他们三个,两个小太监相互捣了捣肩膀就不说了,然后躬着腰低着头和路边的树并排站着。
苏辰看他们一眼,说道:“以后少说闲话多做事。”
其实宫里心眼子八百个的人多,缺心眼子的也大多是,苏辰都不能理解这些喜欢说闲话的宫人们是怎么想的。
比如前世的大公司,说闲话最疯狂的就是最底下的那些基层员工,他做基层员工的时候不参与八卦,却着实没少听呢。
可若是在这说个八卦可能会要命的宫廷里,假如自己是个小小太监的话,一定想的是在怎么保住小命的前提下爬到一个可以躺平的咸鱼位置上去。
这俩小太监不知道辰亲王从他们面前走过去这一会儿,想的是这样的念头,等小爷们走远了俩人才抬头向他们的背影看去,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劫。
“看看,江南又闹出了选秀风波。”
跨进涵元殿,又听见他们阿玛抑制不住怒气的声音,后面跟着的啪一声应该是折子摔到地上的声音。
“皇上,依奴才看还是这些汉人们不识好歹,当年顺治爷在的时候,每到选秀之年江南便会闹一出这个风波。他们不是怕吗?便果真派内监们去选上一些宫女子来。”这是索额图的声音,带着点赌气的意思。
苏辰想略略略,不就是江南的百姓一听见选秀就害怕呗,这是明朝宫廷留下来的后遗症,跟现在不相干的不是,但是索额图这个深藏着满汉之见的大臣非要给靠到满汉这个敏感的问题上。
明朝选秀都是在民间大撒网,多少百姓家的女儿被选上去,其实都不是给皇上做妃子或是宫女,全被那些太监给嚯嚯了。
女儿一被选秀选走就生死再不相见,百姓人家能不害怕吗?
但根本和不想靠拢现在的朝廷没关系。
然后里面响起的是高士奇的声音:“皇上明见,江南百姓无知,却绝对不是针对皇家,若真是去江南采选,才真是止不住这个乱子了。”
明珠笑道:“高大人说的对,不如皇上下个明旨,咱们选秀只许八旗送选,便能安抚了江南百姓。也省的有些人利用这些乱子再生乱子,您说是不是?”
对于满族勋贵们来说,让汉女们大批量进宫还不是好事呢。
而且太皇太后说过,敢送小脚汉女进宫者当死,干什么因为置气弄一些汉女进来?
同样藏着满汉之间的明珠暗暗瞪了索额图一眼,不是还没睡醒吧这家伙?
这些人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康熙能猜出个大差不差,但依旧生气。
他烦的是,现今的朝廷真就那么不得江南百姓们的心?
第59章 看热闹
不过最后还是采纳了明珠的意见,将一道谕旨传至江南广大地区,明确向百姓们宣告:选秀只许八旗女子送选,宫女等宫中使役亦仅从包衣中挑选。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带着一种特别表明的皇家之高高在上,你别不想来,你想来宫里的大门还不向你们打开。
看到这个谕旨的汉官们,都在心里暗暗叹口气。
并没有想过这样一道谕旨到江南,会在无形中拯救多少因为担心被选上而急匆匆找个人成亲的女子,又会有多少江南百姓因此而展露欢颜。
“小老百姓们谁敢想自家的女儿能成为宫里的贵人?”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苏辰主动提起中午时听见的这件事,跟自家神色不明的阿玛解释:“人家进宫就是炮灰,相当于送女儿去坟墓,能不害怕吗?”
正为万岁爷布菜的小太监手一抖,哐嘡一声掉了手里的勺子。
把宫里比作坟墓?辰亲王这不犯了大忌讳了!
“万岁爷饶命。”自己又出这么大一个纰漏,小太监瞬间就跪在旁边的地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听的苏辰都牙齿发酸,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小太监丢勺子是被他的话吓的。
“下去吧,”康熙并没有多少这太监一眼,拿起筷子自己夹菜。
“辰儿也觉得朝廷不好吗?”吃了一口菜,康熙随口问道。
别说这么句话连梁九功都为辰王捏一把冷汗,苏辰却还是很轻松。因为他知道自己心眼不够,也不喜欢和当做亲人的人耍心眼,自从把康熙当作阿玛便是真当阿玛。
孩子跟自己爹说话,需要曲曲弯弯说一半藏一半吗?
苏辰说道:“这和朝廷好不好没什么关系,主要是现在这个事关系到的是老百姓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反对的不是现在这个朝廷,而是会对他们进行掠夺的朝廷。”
康熙听着,一点儿不生儿子的气,孩子知事儿的年纪都在民间长大,和他们看事情的方面当然不同。况且他明白儿子的意思,只要不为百姓办实事的朝廷对于天底下的老百姓来说都不是好朝廷。
“江南百姓,终究对咱们这个朝廷没有多少认同。”康熙感慨说道。
苏辰便道:“阿玛,您不用担心这个,现在和平稳定是天下大势,朝中官职基本上都是满汉复职,民族矛盾不是咱们现在的主要矛盾了。”
一番话说的康熙心情开朗,笑着问道:“那我儿说,现在主要的矛盾是什么?”
苏辰都没有犹豫,道:“是当前国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不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的矛盾,对了,还是三藩试图分裂统一国家的矛盾。”
以前就听儿子说过生产力这个词,康熙自己没有琢磨明白,也不好问,此时倒是忍不住道:“你总说这个生产力,那是什么?”
苏辰道:“就是社会生产各种物品的能力,我师父以前常跟我说的。”
现在还在让暗卫找寻辰儿师父的康熙点点头,辰儿这个师父真是个奇怪人,当你觉得他是个山野人士叫你的孩子受了委屈,他又好像是个旷世奇才似的教给自家儿子很多东西。
康熙笑道:“怪不得你那么在意工匠,是不是想提升这个生产力?”
苏辰忙点头,他阿玛太厉害了,这学习能力理解能力,到现代开辟一个商业帝国还不跟玩儿似的。
“这样吧,阿玛也支持你一下,”康熙吃着菜,想着,慢慢说道:“再下一道谕旨,传知天底下各行各业的工匠,只要能做出提高生产力的东西,朕给他们授九品佥事。”
在读书人看来,七品就是芝麻官,但对于没有机会走入仕途的普通百姓和工匠们来说,这是很大的官很好的前途了。
苏辰真挺开心的,起身郑重谢道:“多谢阿玛的支持。”
保成看看大哥的牙,忙端着碗扒饭,然后挨一个脑瓜崩。
保清想的还是中午吃的大哥做的粉条炖鱼,见说完正事了,问道:“大哥,咱们明天中午还吃粉条炖鱼吗?”
特别好吃,醇香到吃完了唇齿间都留着香味。
梁九功看三位阿哥说说笑笑的,根本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危机,在心里偷偷一抹把汗,只不过也把辰王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提了又提。
但凡换个人,今儿个不在涵元殿跪几个时辰再罚俸都不算完。死不至于的,但前程也就到此结束了。
“瀛台又传了道谕旨出来?”索额图疑惑不已,垂着双手叫侍女们换着衣服,问道:“说的是什么?”
“就是叫工匠们做好东西的,能提高什么生产力的,赏官做。”回话的小厮脑子好,不理解的词也都记着。
索额图没有理解也没有深究,他只关心:“赏什么官?”
“九品佥事,”小厮说道。
索额图便放心了,道:“一个九品官而已,随咱们万岁爷乐意吧。”
小厮称是,对了:“万岁爷对这件事还挺重视的,谕旨是高士奇拟的,还让放到市井间的宣讲台向百姓们宣讲呢。”
索额图听见也重视起来,面带深思道:“这样啊。你去咱们府上瞧瞧,有没有那心灵手巧的,不拘什么拣好玩的做几样。不管如何,咱们得给万岁爷把这个底兜住了。”
别到时候根本没有工匠出头,岂不搁半空里了?
不止索额图这么想,明珠连带几个内阁大学士都是这么想的,于是在大部分人还不知道的时候,京城的官员们已经先动了起来。
这一天的天气依旧是好到不行,京城里的氛围却比现在的天气还炽热,坐在茶楼上往下一瞧,街上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
薛长松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问过来倒茶的茶博士:“这两天,京城是有什么事儿?”
“您还不知道呢,”茶博士将长长的壶嘴压在茶杯口,点了个漂亮的茶,才说道:“都是旗人家的姑娘们出来买衣服首饰的,这不是展眼就是选秀吗?”
薛长松这些天给旗人大族家的爷们扎针,知道一些规矩,了然道:“确实是该热闹的,这一届选的秀女都要在八月前入宫呢。”
“是啊,”茶博士笑道:“再加上那个曦光的粉饼,又搞了个什么预售的,从昨天傍晚开始这几条街都很热闹。”
“还有这个缘故呢,”薛长松向下多看两眼,他给扎针的那二爷,好像有个侄子就是在粉饼厂干活儿的,只不过他还不知道粉饼是什么样儿的,就问茶博士:“你见过那粉饼没有?说是给女人涂脸用的?”
茶博士笑着点头,“我家的闺女都想要呢,昨儿个出去一趟,转头就花了六百文,说是买一个预售的特便宜的养肤膏。”
薛长松好奇:“这预售是个什么意思?”
“预先销售呗,”两个手拿扇子穿着丝绸的男人走到隔壁桌,接话道:“这背后的东家真是个奇人,这样的方法也想的出来,又弄了几百文几百文的什么养肤膏,听说刚开始那一会儿,人家搭起来的那一个摊位上便有上百人交钱。”
茶博士过去倒茶,另一人说道:“几百文就领那么张票子,说是到期凭票和名字拿货,那些人也不怕被骗。”
开始那一人道:“我看啊,倒是这东家该担心,票子被人仿制了,到时要赔掉底裤的。”
茶博士常年在茶楼里,消息极为灵通,道:“您不知道呢,这粉饼厂背后的东家极为了得,上面的衙门都护着。再有,我听说他们拿票子上有一个特殊印记,别人轻易仿制不来。”
两个商人模样的男人点头,又跟茶博士打听:“是有哪位大官在背后庇护?”
茶博士笑道:“这个倒不清楚,八成还是大官家里直接的产业。”
“应是应是,”一男人低声说道:“知道不,江南的乔家布庄,自打给了高大人分红,现在走货都可顺利了。”
薛长松隐约听到两句,端着茶杯慢慢喝着,想起远在江南的故乡,也升起乡愁之思。
他和媳妇成亲的两个月后就来京城谋生了,眨眼已是三年过去,都不知道媳妇和家里老娘怎么样了。
那位爷的身体经过这么几个月的扎针,有了很大的起色了,要不然过些日子就收拾东西回家去?
其实,这么着急回家,主要还是他对于根治那位爷没什么把握,当初为了赚钱多多少少对自己的医术吹了几分牛皮。
幸好治到现在都没什么差错。
薛长松打算一会儿下去买一盒什么膏,等能拿到这个预售的膏了,他再向那户人家辞行。
喝完茶,薛长松下楼去,刚挤进楼下大街的人群里,便迎面看见一个熟人,脸上立刻露了笑。
“苏小爷,”薛长松笑着弯腰见礼,“好日子不见了。”
苏辰正和俩弟弟围着个小贩挑选糖葫芦,听到声音转头,找了一圈才发现穿着一身灰扑扑衣衫的薛长松。
薛长松举手笑道:“小人在这儿呢。”
苏辰没料到只见过一面,给二舅扎针的这个大夫还记着他,且在大街上呢还会这么郑重的和他见礼。
“薛大夫,您好。”苏辰也笑,“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我二舅的身体怎么样现在?”
二舅好多了,这他当然知道,如此问是问一问二舅扎针的情况。
已经确定这个薛长松不是历史上的那个薛神医,苏辰还真是叫人打听了打听他的医术,才放到一边的。
据接受了他这个请托叫人去打听的皇阿玛转述,薛长松还算有些医术,给他二舅的针灸治疗虽大胆却是山野间的大夫会用到的方法。
宫里的太医常用太平方,这是谁都知道的。
用用民间的方子很可能是会有奇效的。
薛长松看了看这小爷身边的大人,笑的更谦虚几分。
这位爷周身的气势,着实叫人不敢小觑啊。
出门在外,康熙很和蔼,跟人家点点头,问道:“你是大夫啊?家传还是跟从名师学习的?”
不想这一问,顿时把薛长松的脸色都吓白几分。以前不是没人问过,不过这位爷问话的语气不自觉便让人想把实话秃噜出来。
薛长松笑了笑,咳了咳,才道:“家父还在世的时候,行医,跟着家父学过。”
但也就几日的功夫而已,他那时候不乐意学,后来没爹了家里的生计来源断了,这才拿起自家存的那些医书学着给穷人看看病。
后来经验多了,知道京中贵人多,这才跑到京城来的,慢慢也传出来几分名声。
谁都不知道他的医术怎么来的,治好一个病人被介绍到另一个病人那里时,还真怎么没有人问到这个问题。
说完,薛长松心里就忐忑,想补充点又怕说错了话。
自从给那位爷扎针时间日久,了解到他的家世非同一般,薛长松就觉得自己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想回吴江老家跟这个也有关系。
康熙看出来点不对,因为之前暗卫到薛长松所说的老家查询,家中的确是有个行医的父亲,他那大伯现在还在吴江经营着一个小医馆。
当然便不能认为这人是骗人的,只是一看他的表情,康熙知道这家伙的名医声誉有点水分。
康熙说道:“好好给我那小舅子诊治,治好了有你的好处。”
相反,治不好或者更差,也有坏处等着呢。
薛长松听出来这题外话,连连答应。
苏辰手里啃着一根糖葫芦,邀请薛长松:“薛大夫,我们要去前面看预售大促,一起吧?”
薛长松想说“不”,但是眼角余光看到旁边淡然搓着手笑看着他们的大人,改口道:“有幸,有幸。”
向着前面一个大促摊位走去的时候,薛长松自动落在最后面,看看左手边的人,跟人笑了笑。
梁九功觉得挺可乐,也对他笑了笑,问道:“薛大夫,你擅长外科还是内科?”
“内科更胜几筹,”薛长松说的都没有底气了。
前面就是一个搭的彩亭,好些穿着统一铁锈色衣服的中年妇人在向人群讲说:“这一个组合里有粉饼、桃花玉颜膏,一小盒眼影,今日促销打折九十九两银子便能拿到家,送人自己用都很有面子啊。”
“九十九两,这也太贵了吧。”第一次听到这个价格的人咋舌不已,前面的路人回头给他解说:“你不知道吗?前面的胭脂铺里,一盒粉饼便要六十八两呢,眼影的价格更是谈不起。”
听的周围一圈人都说:“这玩意是黄金做的吗?”
“别说,这里面还真有金粉银粉,”一个妇人抓住他的话尾,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向众人:“你们瞧瞧,这闪闪的都是金粉,一小盒成本便是十几两,若不是促销,不会打包卖给你们的。”
“再瞧瞧咱们的这个盒子,用的都是上好的纸浆,打这么厚的纸张,这又是一两银子。买到这个,你们真不吃亏。”
苏辰、保成、保清三个小豆丁一字排开,也不往里面挤就站在人群最外面,踮着脚尖往里面看,而康熙就背着手站在仨孩子身后。
心想辰儿这是从哪里找到的妇人,这么能说。
梁九功和薛长松站在很后面,听着里面热闹的,都想花钱去买一盒来。
这时候有人叹道:“世风日下啊,男人女人的挤在一堆儿,羞煞先人,好好的风气都被这些个商人弄坏了。”
苏辰仰着头转一圈找到这位嘴炮王者,是一个中年老男人,棉衣夏衫的两条袖子上都是补丁,一看就生活不如意。
没人理他,只听这人又大声道:“先前不是说已经有人找言官弹劾这曦光化妆品了?怎么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辰震惊,口头上迪斯我就算了,你还给我上弹劾啊?
“曦光化妆品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吗?”
小孩子的声音带着未经世事浸染的天真和稚嫩,刘玉生低头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孩子?
随后便注意到这个孩子旁边的大人,他直接和大人对话:“看兄台像是个读书人,怎么不教教孩子读书人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