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一个从哪儿冒出来的宫女儿说道:“奴婢也斗胆说一句,往年这一天您都是怎么过来的,咱们都看着呢。王爷是您亲兄长,单想想也知道这天您心里有多煎熬。却是这般,问都不问一句。”
斗胆说完了,就听上面问道:“你叫什么?”
宫女儿面色不变,道:“奴婢绿葵,年后才提上来的。”
保成点点头,很理解的样子:“怪不得,这么不会说话。”
绿葵心里突突,跪下来说道:“奴婢是着急为太子爷抱不平,绝对没有什么坏心。”
“那你们觉得我哥,对我是什么心?”保成态度很是平和,往后靠在椅背上,只单纯好奇的样子。
但想起来当初被刑杖十的那俩太监,平湖和这个宫女儿都没有轻易开口。
“说啊,怎么不说了?”保成皱眉问道。
两人这才都有些害怕了,一个个嘴巴闭的蚌壳似的,怎么也不说了。
保成冷哼一声,跳下椅子就向寝室走去,道:“平湖以后都在外面伺候吧。”
此时此刻,殿内还站着十几个人,整个大殿却是寂静无声的,这些人再一次认识到,太子爷对辰亲王的依赖超出他们的想象。
继因为说辰亲王坏话现在还在刷马桶的马嬷嬷,平湖成为第二边缘人。
可以想见短期内,不会再有人敢触太子爷这个霉头了。
苏辰端着用一个大茶杯盖着的小蛋糕过来时,弘德殿跟没人的一座空殿似的,都到里面了才有个宫女儿上前见礼道:“王爷。”
“保成呢?”苏辰小声问:“睡啦?”
看见桌子上放着的一碗面,又问:“那是保成的长寿面?”
宫女儿确定王爷没有别的问题了,屈膝礼了礼,才回道:“刚晚那会儿万岁爷叫梁公公送来的,太子爷晚膳吃多了,便没有吃,此刻正在寝殿休息。”
苏辰了解了,点头道:“我去看看。”
宫女儿便退到一边,并不多问。
苏辰觉得她不错,保成殿里也不是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到了里面,隔着帐子就看见一团拱在床上,放下手里的盖着茶碗的茶碟,苏辰走过去。
撩开帘子伸手给上面拍一拍,笑道:“保成,睡着没?”
一会儿都没有回应。
“那我就走了,”苏辰很是惋惜,“白费了我半天功夫,做一个新奇的东西叫你在生辰这天吃的,我还想着陪你许个愿,现在嘛你睡着就算了。”
“不行,”话还没有说完,双手抓着薄被把自己埋在里面的保成就出来了,脸蛋儿已经被这一会儿捂的红彤彤,“哥,你做的什么新奇的东西给我?”
说话间,小家伙麻溜的窜到苏辰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晃了晃。
苏辰笑,干脆的往对面桌子上一抬下巴:“看看不就知道了。”
保成跑过去打开茶碗,一霎时甜香的味道在鼻子周围回环,只见茶碟上蹲着一个圆圆的、白色的,上面还点缀着几朵黄色小花的糕点。
糕点上插着三支黄粉色的蜡烛,写着“祝保成来年再长高一节”的小字。
“哥,这么好看,是你做的吗?”小家伙双手扒着桌面,扭头问道。
苏辰双臂环抱,走过去道:“当然了,我从昨天就开始做准备。如何啊,惊喜不惊喜?”
“惊喜,”保成点头,却又觉得不妥,拍拍脸颊道:“我今天不能太开心。”
“傻瓜,你今天开心,额娘在天上看见了也才会开心。”苏辰手掌按在他脑袋上团了团,小家伙这才看着他忍不住咧出个大大的笑容。
“那什么,把长寿面端过来。”苏辰走到镂空的月亮门隔断边,对外面刚才回话的那个宫女儿说道。
宫女儿愣了愣,见的确是和自己说话,忙端起已经微凉的长寿面送到寝室里,摆放在那个茶碟旁边。
苏辰把两份东西摆摆整齐,掏出来自己揣在袖里的火折子,吹出小小的火苗来将小蛋糕上的三只蜡烛点亮。
保成不知道这什么意思,但却乖乖巧巧的立在一边看,苏辰转头道:“好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最大,所以你许的愿,各路经过的神仙都能听见。来许愿吧。”
“什么愿望都可以?”小保成看着跳跃的火苗,亮光也在他瞳仁里闪烁。
苏辰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应该都可以。”
保成便看着小蛋糕蜡烛,对着它郑重的说道:“我希望我和阿玛、大哥,能永远在一起。”
小家伙还很实诚,不知道心愿代表自己心底最深的渴望,别人都是生日许愿也不想说出来,而只是在心里默默期许一两句。
“哥,现在怎么办?”说完愿望的小保成后仰头,等待大哥的下一步指示。
苏辰笑道:“现在,我们一起吹蜡烛。”
两个人一起吹气,小保成脸都憋红了,终于是把蜡烛上的小火苗颤巍巍扑灭。
苏辰来的时候就带着一把小木刀两根银叉子,现在取下蜡烛来,将小蛋糕切成两半,一半装到茶碗里,一半还在碟子上。
“快吃吧。”把碟子上的递给保成,小家伙立即双眼弯弯的接到手里,用小叉子挖一勺送到嘴里,香甜的味道瞬间就化了。
“吃过这么甜软的点心没有?”苏辰也端了茶碗,转身拉来凳子,和保成排排坐着一起吃。
保成吃两口就看着他笑,小腿儿一翘一翘的,“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点心。”
苏辰也笑道:“这是我头一次给人做这个蛋糕,以后每次你的生日,哥都个你做一个蛋糕。”
保成高兴地点头。
吃了几口蛋糕了,苏辰把长寿面端起来,虽然现在都坨成一团了,但还是象征性吃两口比较好。
“吃两口,”苏辰端着碗拿着筷子,比较困难的挑出两根送到保成嘴边。
保成都不闹,平时吃东西那么讲究的一个小家伙,也不嫌面条子坨了,张大嘴便大大一口将筷子的一团面条都咬进去。
这天晚上苏辰还是在弘德殿和保成睡的,不过他心里记着走之前要办的事,外面天才亮就醒了。
看沙漏,现在还不到卯时。
苏辰悄悄的起身穿衣服,等他下床来的时候就有一个宫女进来了,悄声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我去趟御药房,”苏辰说道:“保成若是醒了跟他说,我一会儿便回来。”
宫女答应,过去拿了苏辰还未系上的玉带,说实话苏辰到现在还是不适应小姑娘给自己穿衣服,没等她到跟前就自己伸手接了过来。
宫女:王爷果然如传言中一般不喜欢宫女儿。
苏辰如果知道他宫里的宫女们都是这么认为的,肯定要说一句冤枉,他可没有不喜欢宫女,只是可能有着前世记忆的原因,很难习惯那些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儿们围着他穿衣服什么的。
或许这是因为成人的世界没有小孩子单纯?
出来弘德殿往前走的时候,复康便跑来了,手里端着个精巧的木匣子,说道:“王爷,三百三十六两银,有整有零,奴才刚又清点了一遍。”
“行,走吧。”
说着苏辰在前面走,复康落后一步的跟着,不理解道:“王爷用了余太医的方子还要给他钱,叫他过来咱们宫里领就是了。”
苏辰笑道:“到咱们宫里谁知道,我得让御药房的太医们知道,他们如果能提供好的方子,以后每个月都有分成。”
用了余太医的方子满打满算才半个月,但苏辰这不是想着今天就要去瀛台,先把这件事给完结一下吗?
夏季是各种护肤产品上市的热季,而且苏辰还要给他阿玛筹钱,多两款护肤膏便多两种选择。
在没有电力和各种大机械的情况下,不可能实现规模化大生产从而将产品价格大幅度降低,但苏辰有人力的机巧能相对提高生产率,还能铜锅广招工集中生产。
目前看来这样做一天生产出来的产品不会多少,比照着无法在民间流动只有贵族之家的女子们才能用到的私有美肤方,他们能提供出来堪称大量的产品。
因此这一次推出来的新产品,苏辰打算降价,将客户人群扩展到更多普通人家。
不期望家家户户都能用得上自家做的护肤产品,在这个更多百姓吃饱穿暖都很困难的时代想这个,那是在做梦。
苏辰现在的梦想就是,以后能把自家的护肤品化妆品做到,家家户户嫁女儿都以陪一盒“曦光”的护肤膏或者化妆品套装为荣。
复康不知道自家王爷的最高期盼,他只是想想太医们看到一个小方子能得来这些钱的情景,便高兴道:“那些太医们看了,还不抢着给爷方子?”
有些太医虽然也会在私底下做个药丸赚钱,但根本没有办法和王爷这赚钱的速度比,看看那余太医,他的那个素白霜王爷拿走叫人做才半个月呢,就能给他分出来三百多两银子。
半个月呢才,他们天天做这个也赚不了这么些,如今出个方子便有钱分,不愿意往前凑的才是傻子。
和复康想的一样,他家王爷这么亲自给余太医送红利过来,御药房此时已经过来上值的太医们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现在也才卯时三刻,按说上午来该值得太医都要辰初才能到,如今这一大早的却都来的差不多了。
还不都是之前叫余援一个人占了那么大便宜。
这一次苏辰过来御药房,恍惚间有种自己是个小金人儿的错觉,一到就被一群人迎了进去,又是茶又是花果点心的给他往上端。
苏辰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茶,示意复康把银匣子交给余太医。
而此时御药房大佬们都在呢,上次能接待辰亲王的余援这次就被挤到了最外围。
直到复康端着银匣子放到余太医手上,才一下下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复康特别大声的说:“余太医,这是王爷上次拿走您那个方子,给您的这半个月的红利,三百三十六两。”
这短短的两句话,信息量太大,好些个人一瞬间都没能明白。
御药房的主管太医刘太医向后看了看,对端坐在座椅上的苏辰道:“王爷,您这是?”
半个月,三百多两,这是干什么了吗?
捧着银匣子的余援也懵了:不知道呀他。
苏辰特别有大佬范儿,抬下巴叫复康解释。
复康咳咳两声,道:“各位大人知道,我们家王爷在外面有一个粉饼厂,现在王爷想要做各种能够保护肌肤的香膏,简单来说就是护肤膏,只要大人们手里有相关方子的,尽可以送上来。”
见有人低声窃语,复康停了停,等没有声音了才继续道:“王爷不会白用你们的方子,只要有盈利,一个月可以给你们两分的分红。余太医现在得的,就是之前王爷拿走的一个方子做成香膏后赚的。”
两分红利?
如果没有记错或者听错的话,刚才这位复康公公给余援的,是三百多两银子吧?还是半个月的。
那么说这还只是所有盈利的两分?
小小的一个养护肌肤的方子,能赚这么多?
再一想,大部分人都持不相信的态度,只不过上面坐着的是天底下最大主子的最宠爱的长子,咱们随大流就是了。
因此苏辰得到的便是在复康一番话之后,这些太医们踊跃表示有方子,有的甚至一下子拿出来两个方子。
太医们并不藏私,既然在皇家供事儿了,便有把各种传家的方子都供上去的准备。
而今辰王爷不过是伸手要护肤方罢了,给给给。
苏辰从御药房出来,脸上的笑容就忍不住了,这次真是发财了,什么人参护养方、珍珠白腻方各种中草药护肤的方子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位姓孙的太医交了一份首乌养发膏。
人参、珍珠这类的成本偏高,可以做高端市场,用桑椹、白术、茯苓等常见药材的主打低端,未来这一部分还比较空白的市场便都是曦光的。
袖带里荷包里塞着方子鼓囊囊的,苏辰怀着不虚此行的喜悦心情,出来御药房不久便往外掏着方子,给复康叫他帮忙拿。
“王爷怎么不进来读书?”突然,张英的声音在不远处出现。
苏辰一扭头,看见了站在前面墙壁拐角处一脸严肃的张老师。
“张大人好,”苏辰把方子一股脑塞给复康,笑着见礼道:“今天我要和阿玛去瀛台呢,以后可能会有一段暑假时光。”
“暑假?”张英琢磨两边,理解了这俩字的意思,面上忍不住好笑,道:“好叫王爷知道,瀛台避暑期间,臣下也要去当值的。”
所以您这段时间不是假期。
苏辰震惊:为什么过暑假还要带老师?
没有察觉他自己如今控制不好表情的小脸都快皱巴哭了。
张英一看担心把王爷气哭,话音一转道:“只不过您和太子爷的功课,皇上给减了许多。现在,”他一后退指着坐南朝北的上书房,“请王爷去读今天的文章。”
苏辰真想哇呜一声大哭,他不想当乖学生,现实却是很不情愿的磨着步子,走向那个亮着灯光的书房。
复康心疼自家爷,但读书是好事儿啊,便只能目送着王爷过去。
苏辰想起什么来转身道:“张先生,我去把保成喊醒来。”
“太子爷每天卯正过来,没有迟到过。”张英着重发音“迟到”两字。
“哥,”书房的窗户边探出一个脑袋来,小保成向外挥着手,“你去哪儿了?你不是跟我说要来上书房把昨天的文章熟读几遍吗?”
说着看向张英:“张大人,阿玛本也说过辰亲王读书不用依照死板的规矩。”
小太子这么明显的护着辰亲王,叫张英好笑的同时又很是感慨,他向两位行了个躬身礼,说道:“是如此,不过辰王都已经来了,便进来读半个时辰。”
苏辰一步一挪进去,他在外面弄了个粉饼厂,平日总有理由找到阿玛那里请假,现在被先生亲自抓到,想跑也跑不了。
“哥,看这些。”保成伸着小爪子,将旁边书桌上的本子打开,给苏辰指了指上面用朱笔点出来的一片。
苏辰揉了揉保成的小脑袋:“保成真乖。”
保成眼睛明亮:“哥不喜欢的东西,我来做。”
此时只有两个跟着张英读书的皇子,一切规矩和外面府上请先生的规矩差不多,张英在讲桌旁边还有一个座位。
他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兄友弟恭的俩学生,默默的在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也不知道以后太子和王爷长大了,兄弟感情还能不能这么纯粹?
苏辰捧着书本看半天,《大学》的内容,他前世根本听都没有听过,完全是需要重新学的内容。
这玩意儿之乎者也的学会又有什么大用呢?
大致把意思理解,读了两遍苏辰便放到一边去了,张英过来提问,听辰王大致能说出意思,心里些微惊讶。
只是对他这学习态度不是那么满意。
待晨读结束,太子和王爷牵着手跑出了书房,张英收拾着东西,打算去找皇上给辰王告一状。
御门听政结束时都快巳正,大约是上午十点多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快到天空正中的太阳正炽烈,康熙走在华盖下回到光明正大殿。
大殿相比较西暖阁通风顺畅,宽敞又凉爽,康熙一进来就看见三个孩子,一人坐着一个小板凳,手里端着一碗樱桃冰沙,脚边还放着小包袱。
边吃边等人的样子。
“等阿玛换身衣服,咱们就去走”康熙的话音还没落,外面就有通秉道:“内阁大学士高大人、翰林院编修侍读学士张大人求见。”
康熙抬手道:“叫他们去瀛台候见。”
然后便在三个孩子担心他们阿玛又会拖时间的眼神中,大步走去西暖阁换衣服去了。
梁九功转身出去,向高、张二人传达了这个意思。
张英不着急,转身走了。
高士奇却向梁九功道:“梁公公,我这是有很紧急的事想要求见,是跟辰亲王有关的。”
梁九功笑道:“什么事都不急在这一时,小主子们都等着去瀛台呢,离的又不远,您还是先去那边候着吧。”
“行,”高士奇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精巧的玉雕,拉住梁九功的手一塞,“多谢梁公公提点。”
“梁公公,高大人,你们这是在收受贿赂?”
声音哪儿传来的?
高士奇梁九功慌张之下往四周看,然后才一低头看到捧着碗冰沙,站在两人左手边的辰亲王。
高士奇赶紧澄清,“王爷误会了,微臣可不敢在乾清宫前行贿啊。”
梁九功苦着脸,道:“王爷,奴才只忠心万岁爷。”
苏辰这才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主要是前世各种的清宫剧里,这个梁九功对康熙帝都算不上是绝对的忠诚,后期还往九龙夺嫡里搅搅想要继续大总管的风光。
这不脑子有问题吗?难道他这么聪明的人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都不知道?
梁九功却被王爷看的心里发汗,小心的道:“王爷,奴才送您进去。”
苏辰嗯着点头,走上一个台阶又忍不住转头对高士奇道:“只要你忠心皇上,实心办事,用不上什么礼物。”
高士奇抹了下额头的虚汗,弓腰笑着答应。
但他作为一个背景浅薄的汉人官员,不钻营谁能看得见他?
去瀛台路上的御驾中,平稳行走的宽大御车微微摇晃,很快把嚷着和阿玛坐一起的三个小孩儿催睡了,梁九功这才苦笑着乾清宫前王爷的那些话转述给万岁爷听。
康熙听着,转头看了看躺在一旁睡的小肚子一股一股的儿子,笑道:“他这是在替朕操心呢。”
“奴才后来琢磨着,也为王爷小小年纪待您的心感动,”梁九功说着好话,“若不是高大人当时在,奴才肯定要和王爷解释,没有您的默许,奴才可不敢收任何人的礼。”
康熙笑道:“朕清楚,你不用担心朕把你换下去。”
梁九功做出大松一口气的样子,其实心里也真真正正是放下了。如果说一开始跟着皇上的时候,还偶尔有过糊弄万岁爷的想法,随着万岁爷在皇位上日久,尤其是经过三藩之乱这两年,他是越发的不敢生出一点不敬的心思。
“好了,你出去守着,朕和孩子们一起睡会儿。”话音没有完全落下,康熙已经侧着靠在手枕上闭了眼睛。
梁九功悄无声息的到外面的隔间,却是看着两边的风景也不敢打盹儿疏忽。
瀛台距离紫禁城十分近便,出来神武门走不多久,就能看到仅有一桥与北岸相通的水上建筑。
一碧万顷水波之上矗立着高低错落的许多楼阁,那便是瀛台了,御驾一行走仁耀门进,不远就是整个瀛台最高的建筑翔鸾阁。
穿过翔鸾阁南边的涵元门,是瀛台的主建筑涵元殿,在康熙传达出要来瀛台居住避暑的信息之后,从上到下就已经把这里打扫整理停当。
到涵元殿里面,彻底是和外面的明亮灼热隔绝了。
苏辰一大觉睡到傍晚,中间有人喊他的,但他实在太瞌睡,睁睁眼又闭上了,再次彻底陷入梦乡中的间隙,听到他阿玛的声音:“叫他继续睡吧。”
于是再没人打扰,一觉醒来看见的就是从窗子打进来的柔和的夕阳暖光。苏辰下来穿鞋,外面候着的复康就跑来进来。
一面端水一面问道:“王爷,御膳房刚才送来的炒饭,您先吃点儿?万岁爷还要议完事才能用晚膳。”
苏辰疑惑:“御膳房怎么送饭来?”
复康就笑道:“这边距离宫里很近,饭菜端过来都不会热,除了用的咱们拿过来近便取用,吃的还从宫里取。明儿个早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过来呢。”
苏辰:敢情我准备了个寂寞。
他还以为瀛台是和南苑一般,距离紫禁城有几十里地的距离。
不过也赖他阿玛,说的好像是走多远一样要他们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洗了把脸也就清醒了,苏辰走出去伸着懒腰,迎面便是一阵清爽的晚风,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微凉清润,感觉特别舒服。
“这是哪里?”
复康取了饭在小炕桌上布置,回道:“咱们现在还在涵元殿,万岁爷说您和太子爷大阿哥若是想住在这里,也有空余的房间。想住到别处,就是前面的庆云殿和景星殿了。”
苏辰伸过懒腰通身舒服,转身到铺着凉席的炕上坐下,趁着窗外阵阵的凉风拿起勺子,吃了一大口裹着虾仁儿的炒饭。
不得不说凉快了,胃口也好了。
“那太奶奶和皇祖母来了住哪儿?”苏辰一边吃一边问。
复康倒了杯温茶放到王爷手边,道:“后面还有藻韵楼和绮思楼,都可以住的。”
“保成保清出去玩了?”
苏辰点着头,胃口极好,又挖一勺子炒饭到口中,咀嚼正香,突觉上面门牙齿紧绷一下,随后一空的感觉传来,连嘴里的饭都混入股咸腥的味道。
“呜呜呜,”苏辰不敢说话了,童年时期的掉牙经验在这一刻重入脑海。
复康担心的不行,急着问道:“王爷,您怎么了?是这饭菜有问题?”
苏辰摇头,含糊的吐出一个词:“帕子。”
复康刚展开一张帕子在炕桌上,保成高兴的声音由远及近:“哥,你看我捉的什么好玩意。”
第58章 皇威
听到保成的声音,苏辰下意识伸手捂住吐出来的带着牙齿的嚼碎的饭,几乎在同时举着纱笼跑进来的保成眼尖的看见了。
小家伙肉眼可见的惊慌,冲到苏辰身边,声音里是怎么也忍不住的哭腔:“哥,你是不是中毒了?太医,快去叫太医。”
一下子连平时在有外人的时候特别端着的太子之尊都不顾,装着一群小昆虫的纱笼也丢在地上,转身一脚一脚踢复康:“狗奴才,怎么还不去喊太医。”
苏辰:“别,别别,”赶紧下来从背后捞住弟弟,把桌子上的一团饭指给他看,“不是中毒了,不怕恶心你就仔细瞧瞧,是大哥掉牙了。”
“真,真的吗?”保成哽咽着,这才抬头用他已经不自觉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向大哥,“饭里都是血。”
这小样子真是可怜到家了。
苏辰强忍着不笑,咧唇露出嗖嗖漏风的牙缝子,不想一下子把只是哽咽的保成给吓哭了:“嘴里也都是血。”
这还不是中毒了?
复康凑过来把刚才就准备好的洁白柔软帕子递上,苏辰闭上嘴巴将帕子塞到嘴唇里按按牙缝,对果真吓到的保成道:“掉牙会流一点血,擦干就好了。”
保成看看大哥摁一会儿没有了血的牙窟窿,眼中泪水和有开关似的,啪一下消散很多,只声音还有些沙哑道:“叫太医看看。”
苏辰给他看过不流血的牙齿又闭上嘴巴,连忙摇头:“不用太医,新牙过两天就长出来了。”
其实前几天他吃饭的时候便觉得这颗牙齿有些活动,但根本没有想到换牙这方面,以至于今天吃饭的时候不注意,才给绷掉了。
要不然等底下的小牙把上面的乳牙拱下去,顶多只是流一丝丝血。
这时候苏辰看到他吐在帕子上的饭,远远看着饭面夹带着鲜濡的血色,的确有些吓人。
保成将信将疑,叫他哥再给他看看牙窟窿,确定没有发紫发黑才勉强道:“那好吧,但你不舒服一定要喊太医。”
小保成啰嗦起来,也跟个小老太似的。苏辰肯定的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掉牙都叫太医,也太没面子了。
哄好了保成,苏辰叫他坐在对面,自己随后也盘腿坐回去,对自己吐出来的饭一点不嫌恶心,下手将里面的牙齿扒拉出来。
保成看着,小心的抬起手捂住嘴,很是担心他的牙齿也会和大哥的这般,突然就掉下来。
苏辰还没有把这颗小牙齿清洗干净,噔噔噔又一颗小炮弹滚了进来,他后边还紧随着一个汪汪汪的雪球。
保清手里抓着一根用绳子着的黑色天牛,还没来得及炫耀就看见带着血色的一颗牙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两步。
“大哥,你挨打了?”圆乎乎的小脸上都是疑惑,“可是谁敢打你啊。”
保清是虎头虎脑的长相,大惊之下的声音憨粗憨粗的,看起来还挺可爱。
苏辰就再次耐心十足的解释了这个牙齿的由来,还没到掉牙年纪的保清跟保成的反应差不多,一副担心后怕的样子。
再晚一些时候,康熙回来了,涵元殿多是直接隶属于皇上的宫人,苏辰也没看清是谁嘴快,他阿玛一进来便报告了他掉牙的事。
“掉牙了?”康熙衣服都不顾得先去换了,惊讶中又带着喜悦的走过来,弯下腰凑到正和俩弟弟玩昆虫的苏辰身边,笑道:“真掉牙了!掉的哪颗,张嘴叫阿玛看看。”
苏辰紧闭着嘴唇,不想给一脸好笑的阿玛看。
康熙道:“用不用叫太医啊,阿玛小时候掉牙都给太医看了。”
苏辰不等他阿玛说完,忙把嘴巴张开,含糊道:“看吧看吧。”
康熙让儿子转个身,将嘴巴对着外面的光亮处,认真的瞧了瞧,点头笑道:“能看见下面的小牙了,记着不要用舌头舔这个窟窿,不然要长歪的。”
“我看看我看看。”
这是保成和保清争先恐后的声音,然后两个小孩就挤着爬上炕桌,一脸好奇的看看大哥嘴里黑乎乎的牙窟窿。
保成最先看见红色牙龈包裹着的一点玉白色,惊喜道:“我也看到大哥的小牙了。”
保清很是着急,“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那你别看了,我哥张着嘴很不舒服的,”说着小小双手上下一合,把苏辰都快流出口水的嘴巴给合个严丝合缝。
苏辰就,很是无语,暂且把自己当个木头人吧。
康熙交代梁九功:“跟御膳房说一声,这两日的饮食都清淡些,每顿饭都给辰儿做一个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