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听出来了。”
保成在廊下的一张躺椅上坐下来,小短腿搁在半空里,哼道:“一有皇后,这些女人都急了。”
苏辰记得保成以后的女人也不少,儿女生了一大堆,便坐在旁边另一张躺椅上,提点道:“这其实就是女人太多的坏处。”
保成不理解的看着他哥:“难道只有一两个女人?那岂不是很容易形成外戚专权?天下还不要和一两个女人家分了?”
很好,你很有夫妻共同财产的意识。
跟古人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根本不会震惊到他们,因为天底下多的是只能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男人。
是如今皇权治理国家的特性,让当权者不得不利用婚姻考虑各方面的平衡。
若改成依法治国,你是皇帝也别想说什么就是什么,看看还有多少女人愿意进这后宫来?
只不过苏辰也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推动这各种大变的能力,真是被保成一句反问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保成看看他哥,又道:“哥,你别怕,我是太子,你是辰王,以后的皇后贵妃什么的,看见我们依然要行半礼。咱们额娘是阿玛的嫡妻,这是谁都不能超过的尊贵。”
苏辰瞅他:“不是告诉你,小小年纪不准想太多吗?怎么又在心里琢磨这些事儿?”
保成嗖一下从躺椅上站起来,道:“哥,我藏了两颗花生酥给你吃。”
“保成---”
苏辰假装吓唬他,只见小孩儿一溜烟便钻到了屋里,那速度跟被汤姆追的杰瑞似的。
晚上,康熙早早的去了翊坤宫,虽然同样没有留宿却是到天快亮才离开,于是佟佳氏的体面仍旧是后宫头一份儿。
至于早年的两大头,各已有子的钟粹宫和延禧宫,似乎都成了昨日黄花。
八月二十,钮祜禄氏进宫,内务府、宗人府、礼部的三方官员共同去遏必隆府上恭迎皇后。
这一天勋贵们进宫参加婚礼,宫里便也多了很多小孩子。
都是那些进宫来的八旗大姓,以及各位王爷、郡王家的孩子,把往常只有三个孩子的冷清后宫,给装点的如同闹市一般。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到这么多孩子,却只有高兴的,对于打了这个盏折了那个花的孩子们,一律宽容对待。
今天应该是所有熊孩子的天堂吧,一个多罗郡王家才三岁的儿子在坤宁宫撒了一泡尿,都没有挨打。
苏辰是很喜欢小孩子的,比如自家保成这样,或者保清那样虎头虎脑的,今天却不想当个孩子王,一会儿又有人打起来找辰哥哥做主,他二话没说找到混在旁边看笑话的保成,两人偷偷溜去御膳房。
今天的御膳房倒不太忙,承办帝后大宴的全是光禄寺的活儿,他们只需要负责皇上的吃喝,因此今天十分清净。
郑春喜给好些打杂的都放了假,叫他们或是去光禄寺帮忙拿外快,或是去前朝热闹去。
苏辰和保成来了,御膳房就只有守着几个汤盅的郑春喜。
看到他俩,郑春喜吓一跳,到外面一看两位爷身边的太监都跟着,才放心的叫他们进来。
大红色的八人台轿子到了坤宁宫,只临时将黄色玉腰带换成一条红绸的康熙仍旧是龙袍在身。到此时他才露面,走到近前掀开轿帘伸手把里面盖着红盖头的女人牵出来。
按照礼部的仪程,他们行的是最简便的帝后合卺礼。
热闹好像只有一瞬间,坤宁宫里就剩剩下了皇帝和皇后。
闹洞房?
谁敢顶着掉脑袋的风险闹皇上的洞房。
康熙拿系着大红花的秤竿挑开盖头,看见的就是低垂着眼眸的钮祜禄氏,她的脸没有赫舍里氏圆一些,似乎因为此,周身也少了婉容身上那种如水般温柔的气质。
一面之下,康熙对自己的第二位皇后感觉一般,没有感觉多惊喜,也没有感觉多厌恶。
“皇后一大早起来忙碌,想必累了饿了,你先吃些东西,”放下秤杆,康熙说道:“朕过会儿再来。”
钮祜禄氏站起身行礼谢恩。
皇上走了,能带两个娘家使唤人进宫的皇后,便对旁边的喜嬷嬷道:“叫本宫带的人进来伺候吧。”
第63章 矛盾
喜嬷嬷放下合卺酒,躬身退了出去,很快一个系着红腰带头戴红绒花的婢女就笑着走进来。
“嬷嬷呢?”伊尔木问道。
婢女叫香雪,心灵手巧,又是从小陪着一起长大的,伊尔木进宫除了奶嬷嬷刘,第一个选的就是她。
香雪面上喜色浓浓,回道:“刚才皇上出去的时候,叫咱们去给皇后娘娘取膳食过来,嬷嬷去拿饭了。奴婢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万安。以后有的是不安的时候。”伊尔木淡淡笑一声,道:“你过来给我把冠子卸了吧,这个皇后不好当,冠子先叫我领教了一番。”
香雪唬一跳,凑上前便小心拆卸固定冠子的钗,细细的查看着:“难道有人敢给娘娘的凤冠动手脚?”
伊尔木皱眉道:“平日挺聪明伶俐的,怎么连话音都听不出来了?我是说,皇后难做,凤冠便有好几斤重。”
香雪噗哧一声笑出来,纤细的十指小心又灵活的将凤冠除下来,给主子轻柔的按着冠子箍的一圈。
“奴婢这不是头一天进皇宫,太过慌张了嘛。只不过娘娘这话万不可再说了,叫别人听见,尤其是这后宫的其他娘娘们,她们还不说您站着说话不腰疼?或是传到皇上耳中,又有一场事端。”
伊尔木冷笑,道:“皇上能怎么,还有这满宫女子,以为谁都跟她们一样,多想做这个后位吗?”
香雪知道触了姑娘忌讳,马上闭上嘴巴,又觉得不安,说道:“姑娘,不是,娘娘,您看刚才看到万岁爷的样貌了吗?”
伊尔木没有说话,起身去寝室,她不想穿这个华丽的皇后服饰。
大红色的吉服被整整齐齐的折叠好,放在了床上,半散开头发的伊尔木转头看着这身衣服,有些发愣。
当年只差一点,她就会和那个早死的赫舍里氏一起进到后宫。
是阿玛疼她,才没有让那时的她小小年纪关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如今为了给阿玛最大的哀荣,她甘愿在这里被关着。
外面的人都说皇上一直念着赫舍里皇后,那便念着好了。
只要能答应她的条件,她什么都不会争。
“姑娘,”奶嬷嬷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看到换上一身家常服饰显得很是和软的姑娘,笑着打了打嘴巴,“以后该叫您皇后娘娘了。娘娘,您瞧,这两样都是您在家时喜欢吃的菜,没想到御膳房也有呢。”
香雪高兴的说道:“肯定是皇上提前吩咐了人的。”
刘嬷嬷很是赞同这话:“香雪说的是,娘娘您以后的好日子真的在后头呢。皇上长的好,人又体贴,过几个月您再怀个小皇子,真真是什么都有了。”
伊尔木看着嬷嬷一边说一边放到桌子上的菜,眼神里带着高傲的厌烦:“再好,也已经是好几个女人的丈夫,我不想参与其中。”
奶嬷嬷唉声叹气,语重心长:“娘娘,老奴知道您的心气儿高,可咱们是没赶上好时候啊。”
当初赫舍里家的姑娘入宫时,他们家姑娘虚岁才十岁,要不然老爷为了姑娘,都不会和鳌拜站在一条线上。
以至于最后被牵累,往日煊赫的辅政大臣府门可罗雀,老爷抑郁病终之后,连过门祭奠的人都没有多少。
这事儿,一直是姑娘的一个心病。
“不过,赫舍里氏早早的死了,可见这皇后之位,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伊尔木厌烦道:“不要说这个了,叫我清清静静的吃一会儿饭。”
“好好,”奶嬷嬷笑着答应,转身去收拾她们带来的两个大红绸缎的包袱,“给辰王和太子的荷包捎着吧?老奴把咱们家打制的金花生、银荷花装一些进去,比只有两个玉如意形制的笔洗好看。”
钮钴禄氏吃着东西,漫不经心道:“嬷嬷安排吧。”
正说着话,换下龙袍一身家常便服的康熙走了进来,见热闹,就问道:“在做什么呢?”
钮钴禄氏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匆忙抓着帕子擦擦嘴角,行了蹲身大礼:“妾身,参见万岁爷。”
康熙点点头道:“以后咱们是夫妻,不用如此多礼。”
钮钴禄氏在香雪的搀扶下站起身,眼中的亮光微微闪烁,低声道:“咱们虽是夫妻,您更是帝王,妾身只求打理后宫不出什么差错。”
康熙挑眉,这意思是刚进宫就想要六宫大权?
“你先熟悉熟悉后宫的人事,等到两个月后再接手后宫事务吧。”
钮钴禄氏面色一僵,没有六宫大权的皇后,算什么皇后?
她笑着道:“不知现在后宫由谁在管,臣妾好去请教。”
“小事胤禔他额娘便处理了,后宫没有多少人,她管的还算得心应手。”康熙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指了指桌子上的菜,“你继续吃。”
这么迫切的想要六宫大权,钮钴禄氏,你到底想干什么?
钮钴禄氏不得不坐下来,拿起筷子食不下咽的吃着,忍受着侧边那一道不知蕴含什么意味的目光。
刘嬷嬷心急,恨不能替娘娘快点把那点东西吃完,怎么也不能让万岁爷等着啊。
钮钴禄氏心里知道这样让皇上等着不好,但她吃饭的动作就是快不起来,尤其皇上还在旁边坐着看着,她越吃越慢。
她不想和这个人同床共枕。
康熙很有耐心,也没有看出来钮钴禄氏故意吃饭很慢,或者她根本不想和他有什么实质关系。
两刻钟之后,钮钴禄氏终于放下了筷子,刘嬷嬷和香雪便立即上前收拾东西,随后准备退下去。
坐在旁边都快成为隐形人的康熙说道:“不着急,伺候着你们主子洗漱了。”
刘嬷嬷和香雪对视一眼,心里都忐忑起来,唯恐娘娘已经触怒万岁爷。
伊尔木却猛地站起来,道:“香雪,你去打水来。”
又是两刻钟过去,整个坤宁宫寝殿才只剩下皇帝和皇后两个人。
康熙坐在床边脱了鞋,对站在几步外没有动作的钮钴禄氏道:“已过亥时,早点休息。”
钮钴禄氏没有动作,说道:“臣妾有事请求万岁。”
康熙抬头,见她这模样,笑道:“怎么着,不说事还不能睡了?”
钮钴禄氏脸上闪过屈辱的神色,但她的下巴一直高高昂着,似乎一垂眸都给你多赏脸似的。
康熙憋了一个时辰的闷火终是压制不住,冷声道:“说。”
钮钴禄氏微愣,神情却更高傲起来,道:“臣妾有一事求皇上。”
康熙只冷淡的看她一眼,没有接话。
钮钴禄氏只好自己接着刚才的话茬,没注意到皇上的不满一般说道:“臣妾请求皇上,给家父建家庙。”
似乎是为了报复康熙对她的不屑一顾,又说道:“臣妾进宫不为皇后之位,只为替父亲挽回名誉。”
“好一个孝心皇后,”康熙将靴子重新穿回脚上,“对遏必隆到底有没有冤枉,你们家应该比别人都清楚,当初放他一马,不是朕觉得冤枉了他,而是看在钮钴禄氏祖辈建立的功勋上。”
相应的,如今提拔你们府上,仍旧不是觉得当初有冤枉遏必隆。
刘嬷嬷和香雪站在外面等着,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因此当那个高大的身影从正殿大门里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吓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儿。
看万岁爷是要离开坤宁宫的样子,刘嬷嬷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道:“万岁爷,今天是帝后大婚之日。您、”
这话没有说完就被另一边着急跑过来的梁九功踹翻在地,恼道:“万岁爷的行踪,还要听你安排?”
说完才发现万岁爷已经走远了,梁九功忙转身小跑追上去。
“万岁爷,您等等奴才,奴才现在都觉着自己老胳膊老腿儿了,”梁九功在后面耍宝,缀着道:“奴才真不比万岁爷精力旺盛啊,现在还是龙行虎步的。”
梁九功气喘吁吁的缀在康熙后面一步,心里忍不住想骂钮钴禄皇后,怎么的啊,大婚之日给万岁爷弄不愉快。
真觉得钮钴禄氏了不得啊。
康熙的脚步终于换下来,看着狭窄宫墙上的那轮又缺下去一块的圆月,低声道:“梁九功,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让朕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康熙九年以前的那种无能和隐忍了。”
梁九功吓的胆子都快裂了。
钮钴禄皇后到底说了什么,竟然叫万岁爷隐隐把她和以前的鳌拜相比!
不想,又突然听到万岁爷笑起来。
梁九功膝盖发软,差一点跪地上。
“改天,再选一个遏必隆的女儿进宫来。”康熙说道,神色恢复如常。
走过交泰殿便是昭仁殿,看到里面还亮着灯,康熙走进去,问听到动静迎出来的奴才:“辰儿还没有睡?”
复康回道:“王爷刚在看书,正说歇息呢。”
闻言,康熙停住脚步,道:“朕就不进去了,也不必告诉他朕来过。”
复康迟疑点头,万岁爷说了这话转身就走,他送着到门口,梁九功故意走的慢些,对复康道:“万岁爷心情不好,明儿个早晨叫王爷去上书房之前,先到乾清宫看看。”
复康也不敢多问,点头道:“那奴才明天早晨再跟王爷说?”
说是这样说,回到昭仁殿,正在两位姐姐伺候下换衣服的王爷一问,复康就如实说了:“奴才也没敢问,万岁爷为什么没有留在坤宁宫。”
霜痕进来之后,苏辰身边的伺候人渐渐的都换成了宫女子,有需要出宫跑动的任务,他必定也要安排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子。
如果宫女子的能力比太监强,便以女子为主。
现在这昭仁殿,冒出头来的优秀宫女子越来越多,苏辰做“白驼山庄少主”做的挺有滋有味。
习惯了才知道宫女子做事比太监可要仔细贴心很多。
当然,苏辰的主要目的不是训练会伺候人的宫女子,而是培养能够独挡一面的女掌柜。
仔细考虑过后,他决定这些女子,都会在一定时间的培养和任用之后,放出去经营粉饼厂。
宫里的规矩是,宫女子不到二十五岁不准出宫,苏辰也无意打破这一宫规,因此虽然是放宫女子出去做掌柜,但还给她们保留宫女的编制。
宫女二十五岁出宫固然年纪很大,但在如今的世道,做过宫女尤其是在主子跟前伺候过,对出宫后结婚算是一个助力的。
在苏辰这个晚婚主义者看来,宫女真是个编制。
不过即便如此,在外人看来辰王又是违规放肆,宫女子都是能伺候皇上的,你放出去行走是想干什么?
给皇上戴绿帽?
现在他这宫里每日都放出去做事的宫女子,有霜痕,还有另外两个和她一起被带出来的年长宫女,秋萍秋燕。
就这几个,他也被弹劾过好几本了。
但苏辰是虱子多了不痒。
得知他阿玛心情不好,大婚的日子也没有留在坤宁宫,他就在刚换上的里衣上加一件外衣,抱着做了半晚上数学题,往前面的正大光明殿去了。
到了地方,正大光明殿外静悄悄的却没什么人,苏辰问外面值班的侍卫:“阿玛没在还是休息了?”
这是个严肃脸的侍卫,一丝不苟回道:“皇上刚翻了绿头牌,去储秀宫了。”
苏辰:“……”
好吧,苏辰抱着书又回去了。
帝后大婚第二天是没有安排听政的,但内阁的成员们却都在上午接到通知,进宫议事。
“广东的尚之信,有归降朝廷的意思,你们谁有好的人选推荐,过去促成此事?”
起晚的苏辰匆匆刷刷牙跑到前面来,到懋勤殿的门口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
榴莲啊。
苏辰属于爱吃榴莲的那一挂,想象着那个味道就忍不住流口水,他招招手把里面的梁九功召出来。
“王爷,还在议事呢。”梁九功笑眯眯的道,“要不您先和太子爷去给皇后娘娘见个礼去?而后再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好好的唠一唠。”
万岁爷昨晚上召幸的还是那个小秀女,帝后的大婚之夜啊,等于啪啪打皇后的脸了,天刚亮的时候,太皇太后派人来问了。
轻易不管事儿的老祖宗都惊动了,梁九功只怕今天不太好过去。
帝后不和,这是很不好的一个征兆。
而且在外人看来,万岁爷此举就是宠妾灭妻。连昨晚的起居注官员,他都给特意交代了,这事儿不能记。
好在现在的官员都比较好说话,没有那些历史上史官的死性子。
虽然梁九功也不清楚昨晚上帝后具体闹的什么矛盾,但逼的万岁爷把那样的话都说了出来,是很难让万岁爷跟皇后低头的。
如此看来,能稍微圆圆这个场面的,也只有辰王和太子爷了。
苏辰知道了梁九功的意思,很愿意去给阿玛收拾烂摊子去,只不过走之前交代梁九功:“你跟我阿玛说一声,我想去广东打酱油。”
打酱油?
梁九功满脸疑惑,酱油还是咱们京都的更好啊。
他还想问问呢,辰王已经跑下台阶往北边的弘德殿去了。
巳时初,慈宁宫的氛围有些刻意营造出来的热闹。
辰时左右的时候,皇后钮钴禄氏已大妆准备好,端坐在交泰殿,接受了妃嫔们的跪拜。苏辰是带着保成、保清一起过去的,他们给扎扎实实的给皇后磕了头,然后便一人拿着一个皇后娘娘给他们精心准备的荷包,先跑来了慈宁宫。
皇后再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妃子过来的时候,慈宁宫的欢声笑语便按下暂停键。
太皇太后安坐着,等众人请安毕,抬手示意苏麻喇姑给皇后座位,随后才淡淡道:“泉清也坐下吧。”
慈宁宫没有太多的座位,其余嫔妃们就分别站在两边,听候太皇太后训示。
太皇太后没有多少话嘱咐,不耐烦听妃子们的恭维,很快便让小格格们各自回去。
这时候钮钴禄氏说道:“启禀太皇太后,臣妾还没有带众位妹妹去向皇太后请安。”
“她喜欢僻静,你单独过去说说话就是了,”太皇太后随意的放下手里的佛珠,说道:“外面看着咱们是天家,什么都要讲一个规矩,恨不能连饭吃几口都有规定,但其实咱们也是过日子,不能照着尺子刻出来的规矩过。那样,自己不舒服,别人也不舒服,反而失了天家的贵重。”
钮钴禄氏起身道:“臣妾谨领训。”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说道:“昨天晚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亲手扶养长大的孩子,她清楚,若非万分厌恶,不至于这么给钮钴禄氏没脸。
钮钴禄氏神情冷淡:“臣妾只不过是想请求皇上,给家父设立家庙。”
“就这个事儿?”太皇太后不相信,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如今恩遇遏必隆,对前线八旗的八旗将士也有激励作用。
皇上不可能不同意。
钮钴禄氏下巴微微仰起,脊背挺直,道:“臣妾的确只说了这些话。”
十分理直气壮,很显然她没有说谎。
苏辰在太奶奶赶妃嫔出去的时候装作没听见,太奶奶也没有说他,因此他和保成保清正排排站在太奶奶右手边听着呢。
苏辰就有些皱眉,问道:“您是不是用这理所当然的态度要求的?我阿玛可不欠你们家啊。”
钮钴禄氏看向苏辰,随即淡淡的转开了视线。
不欠钮钴禄氏?
为何要立我为后呢?
她敢在康熙跟前透露出这样的意思,却不敢再太皇太后跟前泄露一个字眼。
父亲被削职在家里的那几年,跟她说的最多的,便是太皇太后有多老于谋算。
如果没有太皇太后在后掌控大局,出面拉拢资历最深的索尼,使得索尼为了赫舍里氏的风光而甘愿用尽他们在军中的所有势力,现在这个康熙帝仍旧是那个说话没有分量的小皇帝。
“好了,见了礼,皇后回去歇着吧。”太皇太后的声音依旧淡然随和,没有半分的威势。
但刚才太奶奶看皇后的那一眼,只让苏辰想到重剑无锋四个字。
第64章 册封了
皇后前脚回去,康熙后脚就来了,太皇太后正盘腿坐在炕上,隔着一个小炕桌,笑容和蔼的拿一个红薯饼递给保成。
“这个只有太奶奶这儿的厨房有,你们想吃了就过来。”
红薯饼稍微吃两个挺能通肠胀气,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爱动弹,自从得了这红薯饼之后,每日都要吃一两个。
只是不会赏给孙儿那些妃子吃,免得叫人无地自容了。
看着俩孩子一人拿着一个红薯饼吃的好,太皇太后才转头看康熙,手里转着檀香木的佛珠问道:“气可是出了?”
康熙听皇祖母这一问,脾气都没有了,转身坐在俩儿子那边,自己也拿起一个红薯饼,道:“孙儿没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样的憋闷气,早气习惯了。”
“别捏了,”太皇太后说他,“这饼子本就软烂,你还吃不吃?”
康熙便一口将整个红薯饼都填到嘴里,朝皇祖母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太皇太后不由得宠溺笑笑,孩子都好几个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这钮钴禄氏,看似清高不可侵犯,实则愚不可及,你跟一个这样的女人一般见识,没的丢皇上的大体。”
康熙将嘴里的红薯饼慢慢的咀嚼着咽下去,手闲不住又一下下捋着儿子脑袋后面的小辫儿,神情之间是一个帝王很少见的任性:“孙儿知道跟她一般见识才是抬高她的地位,但孙儿真的做不到不生气。”
也不管俩孩子是不是能听懂了,跟太皇太后道:“您知道她跟朕说什么吗?说根本不想做皇后,只是为了她阿玛的哀荣。”
太皇太后能理解的点点头:“钮钴禄氏的确不会说话,以前便听说遏必隆视此女作掌珠,如今看来也不是虚言。只是她提的家庙这个事,并不是什么难办的。等你气消了,便着人办理吧。”
康熙道:“孙儿听说她还有个妹妹,想把她召进宫来。”
太皇太后没有多犹豫,道:“随你的意愿。”
康熙又道:“孙儿还想多册封一个嫔。”
“是那个郭络罗氏?”太皇太后问道。
“是她,性子挺开朗,颇能让朕开怀。”康熙说道。
太皇太后便点头应允了:“你后宫的事,只要于朝廷大事无碍,祖母都是同意的。”
苏辰和保成坐在一边,康熙揉揉俩儿子,笑道:“日后,多几个弟弟给你们打下手,好不好?”
苏辰:可怜的数字兄弟们,在阿玛心里就是这样定位的?
保成问道:“弟弟如果不听话,儿子可以揍他吗?”
康熙学大儿子那样捏捏小儿子的脸颊,肯定道:“自然可以。”
保成握了握小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等老三大一点,便等着吧。
苏辰不知道四阿哥具体的出生日期,而小四是他现在为止最好奇的一个将来要出生的一个弟弟。
听阿玛此言,好奇问道:“阿玛,哪位娘娘要生小孩子了吗?”
康熙大笑,说道:“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阿玛最近还是挺忙的。”
然后挨了太皇太后一巴掌:“跟孩子少混说。”
承祜是挺大了,但要娶亲还是再过几年的好。
苏辰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这种神神秘秘的事,大人总觉得小孩子不懂,其实他前世是个真正小孩的时候便有些明白的。
“傻小子,”康熙笑着捏住儿子圆鼓鼓的脸颊,又被太皇太后打了两巴掌。
慈宁宫其乐融融,钮钴禄氏走在回去的路上冷冷清清。
皇宫里还能看到办喜事的痕迹,但却没有多少喜气。钮钴禄氏心里很不舒服,她不喜欢做皇后,别人却不能不拿皇后的尊重对她。
很小的时候,钮钴禄氏就常做奇梦,有时候是繁花簇簇的仙境,有时候是烈火炎炎的地狱。
她吓哭过很多次,引起了阿玛的注意,阿玛立即从外面请来高人卜算,一连请了七八个人都是说她来历不凡,恐前世为天宫中的仙女。
其中一位姓张的道士说的最为详细,他通过卜算窥破天机,算出她曾是瑶池女仙,之所以落下凡间,是种坏了一株花草受罚来的。
凡间一生过去之后,她还要返回天庭。
说的这般神异,一开始她和阿玛都不相信,但随着时间推移,她梦见的奇花异草越来越多,许多考证之后都是上古时期才存在的。
渐渐的,不相信也变成了相信。
钮钴禄氏很清楚,阿玛当初没有送她进宫,未必没有自己来历神异的缘故,阿玛觉得她不止能做一个小小的妃子。
现如今真的成了皇后,钮钴禄氏却发现自己在他们眼中也没有更特别。
“皇后娘娘,我等陪您一起去向太后娘娘请安。”慈宁宫东边,一片视野开阔的小花园甬路上等着五位盛装丽人。
佟佳氏赫然打头,后面的四人,钮钴禄氏只认得两人,即膝下有子的惠福晋和荣格格。
钮钴禄氏微微向她们点头,在这五人分让到两边的路中走过。
乌拉那拉氏跟在佟佳氏后头,向皇后道:“娘娘还认不全我们吧,那位是小赫舍里氏,佟佳妹妹,还有董格格。”
跟皇后请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自我介绍的。
钮钴禄氏看了眼所谓的小赫舍里氏,问道:“什么时候进宫的?”
高高在上的语气让小赫舍里氏很不舒服,却也只能低头回道:“臣妾康熙十四年入宫。”
钮钴禄氏说道:“你和太子母亲同出一族,虽则无法与仁孝皇后的美貌贤惠相比,还是要谨慎持身,太子那边多照顾一二,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小赫舍里氏暗暗咬牙。
钮钴禄氏又看向惠福晋,道:“不知你是叶赫拉那,还是乌拉那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