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脸上的淡笑彻底隐去,回道:“同为那拉氏,我们现在有着姻亲往来,分的倒不是那么清楚了。”
钮钴禄氏点头道:“原来如此,本宫知道了。”
至于佟佳氏,她根本没有对话。
佟佳.泉清一点不觉得被忽视,时不时还要辛苦忍笑,累的很。
而跟在最后面的钮钴禄氏的奴才们,没有不在屏息的,这位新的主子多少有点自视甚高吧。
刘嬷嬷和香雪心里叫起苦来,在外面也不好提醒娘娘,只盼望以后时间长着呢,能让娘娘慢慢稳住。
钮钴禄氏不是个傻子,多少感觉出来这些女人对她的不喜,当然她也不在意这些不喜,她在意的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对待她并不特别。
在她想象中,进宫之后的不该是这样的。
皇太后更不耐烦应付后宫的妃子们,她们来了,请了安见一面,然后连一杯茶都没有留就让人走了。
皇后钮钴禄氏带着人出来,整张脸都是郁闷的。
宫里,没意思极了。
晚上的时候无聊的康熙翻看荣广交上来的折本,其上记录的都是这一天后宫的各种动向,看到慈宁宫东边小花园的对话时,很有种在看笑林的感觉。
把本子合上放到一边,康熙笑道:“遏必隆圆滑无比,但这女儿,是怎么养出来的?”
梁九功接话道:“奴才今天还真叫人出去打听了一下,皇后娘娘,从小便以为自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着。”
康熙正好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差点被呛住,梁九功一边告罪一边帮万岁爷拍背。
“没事没事,”康熙缓口气又喝两口茶润了润嗓子,问梁九功道:“她如果是仙子,朕便是真龙,她怎么反而不知道怕朕?”
梁九功嘿嘿,“奴才也不明白。”
大婚的第二天晚上,康熙依然没去坤宁宫,他没有翻任何一位妃嫔的牌子,在乾清宫和俩儿子玩。
近期以来工匠们递上来好几件新鲜玩意儿。
明珠推荐的工匠做的是一辆能够自动行走的木车,索额图荐的工匠是一只会扑棱棱飞到半空的木头鸟,因用彩布做了翅膀,飞起来能带动真正鸟类飞翔时的扑棱声。
张英也带来了宫外认识的工匠请托,送进来的是一套经过更为精巧方便的印刷模板。
只有这三件比较出彩,其余的都是玩乐性质大于娱乐性质。
苏辰不太感兴趣,只反复研究这三样,抬头的时候才发现,阿玛和保成把一样一样的都看过了,还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康熙招手让儿子过来:“辰儿,你瞧瞧这个酒壶,内里大有乾坤,倒进去一样的水,能出来两样的味道。”
苏辰: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下毒必备酒壶吗?
难道以前宫里没有,因为他要新鲜东西才冒进来的?
康熙说着给儿子示范,倒了一壶水进去,再倒出来成了一杯咸的一杯淡的。
“怎么回事呢?”保成激动的问他哥。
苏辰道:“肯定是你们刚才趁我没看见,在一边放盐了。”
康熙哈哈大笑,他这儿子一般人都糊弄不住。
“你再来看看这个。”拉着儿子走到一张布置着微缩景观的桌子旁,康熙招手让小太监过来,“这个怎么显示机关?”
小太监找到桌沿下面的一个凸起,侧身给展示着轻轻摁下去。
下一秒,那些做的逼真的丛林里便浮起袅袅白烟,继而茂密的树林里,走出来一头小小的白虎,一步一步卡到山丘上,向着下面虎啸一声。
苏辰看的都头皮发麻了,这样的东西,全是机巧做出来的?
后世一直有一个共识:中国没有世界级的顶尖科学家。但这是真的吗?中国只是中断了一直以来的机巧之路。
从春秋战国开始,中国的机巧是一步一步发展的。
虽然后世人都说中国人传统观念中“机巧”是一直处于被贬斥的地位,但却不得不承认,好些古代流传下来的东西,后世一直被高科技刷新着见识和能力的现代人都做不出来。
苏辰可好奇了,伸手就把那只站立在山坡上隔一会儿吼一声的白虎拿下来。
康熙阻止都来不及。
“阿玛,这只老虎是怎么发出来声音的?”苏辰翻遍了它上下,没有藏东西的地方,这虎啸声更不可能是录音。
康熙也不知道,招手问道:“这是谁递进来的?”
梁九功拿出来单子找了找,笑回道:“皇上,是周昌周大人。”
周培公啊,去年图海推荐上来的人才。
康熙对这个臣子印象非常深刻,是一位谋臣。
“他在家守孝有一年多了吧?”
“是,快两年了都,”梁九功说着,把单子递给万岁爷,“这后面还有缘由,说是却不过几位工匠的请托,才将他们一起制作的这个虎啸山林的景观给进了上来。”
康熙点点头:“安排一下时间,过两日叫他带着那几个工匠进宫来一趟。”
苏辰在一旁补充,“索相明相还有张大人递进来的那些,也要工匠进来。”
梁九功略微迟疑了下,康熙皱眉道:“辰王的话没有听见?”
“奴才这不是想着,索相那边要怎么说,才能显得王爷不是和他生疏嘛。”其实还是不敢越过皇上直接听辰王的吩咐,现在看来以后应该是可以的。
这天晚上梁九功便罕见的做梦了,梦见的还是辰王刚刚出生那天的事情。接生嬷嬷把裹在明黄色包被里的小孩子抱出来,当时是腊月里,将近黄昏的时候。
那一天的黄昏日光真好看呀,橘红橘红的,透过门框子撒进来,好似给红彤彤的小婴儿笼罩一团厚重中隐隐透明的光晕。
万岁爷在外面等了大半天,即便当时已经有承庆阿哥,但这个皇后生的嫡子对万岁爷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梁九功很清楚,万岁爷对先皇后有夫妻之情,两人间的这个嫡子并非是简单政治结合的产物。
万岁爷对嫡子的期盼中,十分里能有五分的真情。
但是就在接生嬷嬷把小阿哥抱给万岁爷的那一刻,眼睛都睁不开的小阿哥对着万岁爷的方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之后,小阿哥睁眼了,看见万岁爷就笑,能看见人之后,最粘的是皇后娘娘,其次便是万岁爷。
头一天会喊娘了,第二天就会喊阿么么。
再后来小小的胖嘟嘟的阿哥会走路了,娘娘一个看不住他便从后面坤宁宫跑到前面来,然后缠着万岁爷,爬到膝盖上能那么坐着听万岁爷和大臣们说话好几个时辰。
有一天,索额图百般推脱万岁爷安排的政务,小阿哥抓着一根笔就扔到索额图身上,溅了索额图一身墨点子,然后鼓着小脸喊道:“退!”
那声音清晰又有力,把梁九功从梦中都给喊醒来。
当时万岁爷一下子便笑了,后来还赏了索额图一身新的官服。索额图被小阿哥训斥了也不难过,逢人就说小阿哥和万岁爷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和现在事事以太子爷为先的态度,真是大大不同了。
梁九功悄声打了个哈欠,看沙漏已经是寅时三刻,便走进去叫醒万岁爷。
康熙不是个赖床的人,梁九功喊第二声的时候就醒了。
宫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排成一排,大殿内除了放轻的脚步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穿衣服的时候,康熙才开口道:“上两碟茶点,朕吃了再去坤宁宫。”
这下不用自己劝了,看来万岁爷还没有和皇后撕破脸的意思。
只要主子愿意做面子上的功夫,他们这些下面的奴才就不会太难做。
梁九功出去叫了茶点,又打发一个小太监去后面坤宁宫说一声。
钮钴禄氏看着因为乾清宫小太监传过来的一句话而热闹起来的坤宁宫,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皇帝的宠爱,她以前有多少的贵重,在这里都如尘埃一般。
香雪给主子梳妆,小心道:“娘娘,皇上来了,您认个错。您是皇后,和皇上是夫妻,夫妻没有隔夜仇。”
咱们坤宁宫,不能成为一个冷宫啊。
钮钴禄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驳。
半个时辰后,康熙踏着平明的晨光走了进来,在坤宁宫坐了小一刻钟的钮钴禄氏起身,见礼:“臣妾参见万岁爷。”
康熙抬了抬手,便是叫起的意思,根本没有过去扶她,就去坐在了侧边的圆桌旁:“传早膳吧。”
钮钴禄氏还学不会低头服软,过去坐在皇帝对面,一时之间也是无话,好一阵才说道:“皇上,家父的家庙?”
“哦,”康熙才想起来似的道:“朕同意了,只不过现在朝中各事繁杂,等上一段时间吧。”
钮钴禄氏不太满意,起身有些敷衍道:“臣妾多谢皇上。”
康熙说道:“不用客气。对了,听说你有个同母妹子,品性贤淑,朕有意抬举她,明日你便传道懿旨回家,叫她进宫。”
“皇上,”钮钴禄的话并没有能说完。
康熙皱眉道:“朕只是在通知你。”
钮钴禄氏低头道:“臣妾遵旨。”
这一天,皇宫里很热闹,康熙进行了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范围册封,除皇后之外共封了一贵妃七嫔位。
第65章 工匠到来
最惹人注目的,反而不是正式下聘迎进后宫的皇后,而是佟佳贵妃和郭络罗氏宜嫔。
她们一个在册封这一天有皇上亲自陪着吃了午饭,一个是才进宫没多久,只承宠两次就挤进这次册封之中。
可以想见,万岁爷对这位宜嫔,是有多欢喜。
这天晚上,康熙去了坤宁宫,佟佳氏就叫乌雅氏过来给她值夜。
“本宫还以为,这次封嫔,你能落着一个位置,”佟佳氏是真的恨铁不成钢,之前看皇上的样子,并非不在意这个乌雅氏啊。
乌雅氏低着头听着,对于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承宠,也没有把握。
佟佳氏有些厌烦,把脚从洗脸盆里提出来,叫乌雅氏:“把水倒了去,晚上你就睡外面的榻上。”
乌雅氏还能心平气和的,屈膝道:“是”,端起沉重的洗脚盆转身出去了。
看着这沉闷无趣的背影,佟佳氏觉得指望她还不如指望那郭络罗氏,只不过郭络罗氏现在就是个嫔了,恐怕很难把以后的孩子抱给她养。
越想越是烦闷,佟佳氏躺在床上看了帐顶半天,最后烦躁到不行,刷一下来开帷帐向外面说道:“你拿一本诗集来,听说皇上最近喜欢读姓苏的诗,你拿一本来在外面给我读着。”
乌雅氏没有多嘴说是苏东坡,转身到外面拿了本东坡诗集进来。
其实这一天晚上后宫里没有多少人睡得好,正式封嫔的那几个都特别高兴,少不得自己摆一桌庆祝庆祝,没有捞着一点位份的,心里只有难受的,早早躺在床上想着别人的风光,跟有猫爪子在挠心口似的难受。
连康熙,都因为要和钮钴禄氏待一晚上而觉得十分不舒服。
苏辰这些小孩子,是最不受影响的了,他吃过饭玩一会儿那个白虎,再看看察岱表哥送进来的出入账本子,简直沾枕头就睡。
翌日上午。
上书房内静悄悄的,苏辰正在听沈先生对他刚写出来的一张大字的指导,连山出现在上书房前门。
连山道:“沈大人,打扰一下。”
被复康纠正着,连山现在是没有那种一定要为主子效死的危险想法了,办事也比往日妥帖许多。
沈荃站直身体:“公公请说。”
连山看向自家王爷,道:“皇上说请的那些工匠都进来了,已经把懋勤殿偏殿腾出来,叫王爷去见见那些工匠。”
沈荃便道:“王爷先去,您的字已经大有进益了,晚上再练一张,明天下午交给微臣查看即可。”
苏辰高兴答应,站起身道:“先生,保成我也带走了,明天我们俩一起交字。”
小太子现在手小骨弱,沈荃都不要求练多少字的,不上这个课没有关系,但只怕那些个围绕着太子的太傅们知道了,又要上奏说辰王不带着小太子上进。
沈荃到底是嘱咐道:“王爷不要耽误了太子的功课。”
“知道了先生,”苏辰已经拉着保成跑到门外去,沈荃遥遥听到一句话:“我这是在给他减负呢。”
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沈荃却觉得辰王和小太子关系这么好,着实难得。
康熙今天没有在懋勤殿问政,相当于把这里都给苏辰用了。
复康和归宁、秋萍等人在偏殿忙碌着,茶点都有准备,苏辰和保成进来瞧了瞧,问道:“工匠们什么时候过来?”
复康回道:“都到了,在前朝等着呢。”
苏辰便道:“把他们都叫进来吧,大概有几个人?”
“不到十个应该是,”归宁说道。
“那都一起进来,连山,你带人把他们做的物件儿都拿过来,还有我昨天晚上写的那些。”
大约一刻钟之后,连山带着苏辰的本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搬搬抬抬的许多小太监。
保成接过来那本子,看自家大哥都写的什么。
苏辰指挥着把那些玩意成排摆放好,复康这才领着十来个穿着崭新衣服,手指关节粗大,神情拘束的人进来。
“奴才们叩见王爷,”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十来人呼呼啦啦跪一地。
礼仪生疏,全程紧张,一看就没见过几次顶头上司。
在苏辰眼中,凭他们的技艺在现代也能称一句大拿,因此很是客气的叫了起,然后跟开展览大会似的,找到做出某机巧的匠人,便问问人家这是怎么造的,能不能更改进一些。
当那个做机关小鸟的被问道:“您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机关小鸟做的更大,大到足够坐下一个人在天上飞呢?”
一步一步来,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只要能坐一个人了,第二个第三个还是梦吗?
觉得自己特别脚踏实地的苏辰,完全没有考虑过想要让机关小鸟坐人,对于提供它的陈氏匠人来说便已经是牛在天上飞的水准。
但是对上辰亲王认真的眼神,陈宏达只能咬牙答应道:“奴才,试试。”
总不能坏了索相的事,至于说交上来这个机巧可能得官,陈宏达表示,根本没敢想。
苏辰满意点头,又走到自动走路的木头车旁,叫来它的制作者,公输氏匠人。
“你是鲁班后人吗?”跟着哥哥的保成好奇问道。
苏辰:傻了吧,并不是所有姓公输的都是鲁班后人。
而且很震惊,竟然到现在还真的有姓公输的人在。
公输进宝跪下来回话道:“奴才是鲁班十七世孙,叩见王爷、太子爷。”
苏辰倒吸一口凉气,这和孔子家传的一般远啊。
“说说你的机关车。”
鲁进宝很是实诚,从袖子里掏出来两份提前画好的图纸,然后一一指点其中用到的各种榫卯结构。
鲁进宝这个机关车很神奇,只要摁下凸起的小开关,便能利用机关之间的各种环扣,一直一直走。
“直到它磨坏了零件为止?”苏辰惊讶道。
鲁进宝点头:“正是如此。”
他真是鲁班后代吧。
一屋子等待问话的工匠都用惊叹的眼神看着鲁进宝。
辰王肯定会跟皇上说赏他官做,不约而同的大家都达成了共识。
苏辰却在这些人在心里默默肯定的时候,对鲁进宝道:“你能给他加一些钢铁零件,或者用别的方法,让这个车子能走的,赶上马车吗?”
陈宏达同情的看着鲁进宝,这家伙是明相推荐的,他们不像别的自己找门路往宫里递东西的工匠们,王爷的要求再过分,都不敢拒绝的。
鲁进宝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那奴才,也试试。”
“好好试,对了,给你个东西,”苏辰话落,连山已经把他的小本子递上来,翻了翻找到画着简笔画自行车的那一页,撕下来交给对方:“这样的车子你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鲁进宝看一眼,很有几分把握,道:“三个月后,奴才尽量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苏辰高兴道:“好。”
接下来就是制造微缩景观的工匠,他们有三个人,是一个小团队,早年就脱离匠籍,靠着给大户人家做家具花园为生。
这个白虎的啸声,就是工匠三去坊间请教了口技艺人,利用机关摩擦发出来的。
苏辰道:“你们可以和鲁进宝相互交流一下,比如怎么让这头虎跑的更逼真。”
双方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的别开头。
各家的技艺都是传承的本钱,和别人说了,自家还有什么优势?
苏辰看出来两方匠人之间的暗涌,摇摇头:“鲁工的车子能自己走,你们的老虎也能自己走,这证明让一个物体自动走路的技艺,你们都掌握了,这便不是关系你们技艺的核心命脉,拿出来交流交流,说不定能推动技艺的进步。”
双方都没有说话,苏辰也不多劝说了,这不是两三句话就能让他们打破畛域之间的,还需要有实质的利益促动。
跟着又问了问他们丛林起烟雾的原因,苏辰才想起来问道:“你们分别叫什么。”
“草民雷西武。”
“草民雷东阳。”
“草民雷南风。”
姓雷啊。
苏辰点点头,记得前世的时候他看过一个纪录片,里面提到过,世代在宫廷供奉主要是帮皇族建造各种庭园楼阁的那家,就是姓雷。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家。
不管是不是,苏辰都打算把这一家兄弟全部录取,这三个精通的方面各不相同,尤其是雷东阳,他似乎会很多古代的原始化学。
因为据他们说,丛林里腾起的烟雾,是雷东阳自己从石头里提炼出来的一种粉末造成的效果。
苏辰怀疑他们说的那种粉末,就是干冰。
但干冰是固态二氧化碳,现在的技术手段应该达不到吧。
这烟雾的效果也很不错了,用在舞台上制造情景绰绰有余,总归不算太鸡肋,而且这兄弟三人的景观审美真的达到了大师级水准。
苏辰一定要留下来的。
接下来就是其他的一些小玩意,他和阿玛保成挑选出来的比较有趣的,苏辰都简单的问了问,凡是包含有用的点的,他都把工匠的名字记了下来。
进宫的时候都很紧张的工匠们,离开的时候全是放松的。
辰亲王很好说话,比外面普通人家的小爷都好说话。
官不官的不重要,这一辈子能进一趟皇宫,也算长了见识了。
乾清宫西暖阁,俩孩子跟松鼠似的一人一个圆圆的小凳子,正剥着糖炒栗子吃,康熙换了身玄色的博衣出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找了几个可以做官的工匠?”
苏辰把自己准备好的名单,连带着把一个剥的圆溜溜的栗子递给阿玛。
康熙一看,嚯了声,道:“这么多人啊?”
苏辰点点头:“我还想给他们争取一些研究经费,当然了前期都由儿子出钱。对了,阿玛,能不能再给他们单独设一个半公性质的衙门。”
“官还好说,衙门的话,朝廷官员得有嘴皮扯。”康熙故作为难,其实这也看他对于这个衙门的坚持有多少。
苏辰不想阿玛为难,想起公务员单位的设置,道:“那这样行不行,给他们叫个特别的名称,也不要衙门官员的待遇。”
康熙笑道:“什么名称?”
“就,科技发展馆,如何。”
康熙大笔一挥,科技发展馆便在半个月内落地建成了,办事地点就在工部旁边,小小屋子三两间就是科技发展馆最初的办公地点。
苏辰先投了两万两进去,偶尔去一次把自己的要求(异想天开)一说,给他们个方向,便大撒手。
再回到宫里,苏辰的学习就被阿玛抓紧了,每天卯时即起,卯正开始读书,一直到傍晚的酉时。
十五天一次假期,且只有一天的时间。
苏辰出宫的次数大幅度减少,不过好在他有很多可用的人手,连暂时不打算回南的黄宗羲都在粉饼厂开了个启蒙班。
不需要他,一切也都有序的运行着。
苏辰最忙的事情就是数钱了,之外是读书,最后是教宫里的这些在他身边的太监宫女们如何搞各种促销活动。
因为曦光粉饼的骚操作太多,不到一年时间就直接把京城的各类经营也带飞了,一到节日,大家便纷纷大搞活动。
有官员弹劾,这次康熙没有留中不发,训斥那些官员为“太闲”,之后弹劾的官员便很少了。
京城的商业呈现出一派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
年末,户部结算,这个是康熙年中的时候才听儿子意见,跟户部提出的要求。
这一结算才发现,去年一年的国库收入,有大半都是商税,还不算地方官的欺上瞒下。
康熙第一次反思以前的看法,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捆在土地上,这个国家才能平稳的发展?
陈挺被授了八品小官,这到年末也上了折子,汇报他这一年在山东及其以北地区的红薯推广政策,说到很多地方今年红薯大丰收,当地农人收获时又是如何喜悦。
据他计算,一家人若能种两亩红薯,便足够保证度过冬天。
当初派人去南方给陈挺授官时,辰儿叫人捎了红薯粉条制法过去,这陈挺竟不藏私,不仅在种红薯的地方大规模宣传,又找人一地一地的当众试做。
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说,是多了一项收入来源。
以至于往常每到冬季都要向朝廷要赈济的山东,此次竟然只有请安折。
添了一项红薯就能有如此效用,如果能跟辰儿说的那般,全国撒网找经验丰富的老农,把麦子稻子的亩产量提升到三石呢?
一连好几日,康熙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偶尔到御花园散散心,看着园中冬日里也有绿意的花草,也会想到这个问题上!
第66章 熊家长
花坛旁边,一个太监躬着腰在松土,土壤上面的一丛月季叶子苍绿,似乎根本不受凛冬天气的影响,在朝阳的枝头顶着好几个嫩黄色花苞。
月季之所以得名,正因为它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花。但其实如果温度达不到,某个月不开花也没有什么稀奇。
康熙以前没有怎么关注过一种小小的花,只知道寒冬的时候也能在御花园看到鲜花罢了。
这时候想着庄稼的问题,看见一个整理花木的太监,康熙就走了过去。
太监年纪不小了,能够一直在宫里有个闲差,就是因为这手养花木的手艺无人能及,他从顺治爷时期便在皇宫做事,算是个老资历。
听到脚步声好奇回头一瞧是皇上,虽然有惊但没有吓,放下手里的小铲子便跪到路上参见。
康熙抬抬手:“免礼。”
看着这一片长势极好的月季,问道:“这些花,都是你照顾的?”
太监回道:“奴才负责管理这些月季,和前面的两垄茶花。”
康熙又问了很多,比如冬天还需要松土吗?花木会不会生虫,一般怎么处理?这些花用不用每年往外剔除等等。
太监一一回答,井井有条。
康熙很满意,问道:“你可会照顾庄稼?”
很意外的一个问题,太监愣了下,差点失态抬头去看这位在他看来还很年轻的皇上。
“奴才进宫之前,家中有几亩良田,每日都要跟随父母下地除草、上肥。”太监说道,眼神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在照顾庄稼上,奴才有几分天分。”
但是以前,没有过几年安稳日子,便会有这样活那样的灾害,旱涝都是很常见的。
最可怕的是兵灾、匪灾,不仅要损失粮草,还很可能会丢掉性命。
他就是在清兵入关的时候和父母失散的,跟着蚂蝗似的灾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流浪,后来关外的小皇帝在紫禁城登基,这天底下终于是有了一个安稳的地方了。
好些流民往京城来,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条活路。
他运气比较好,被当时出宫采买的一个太监挑中,然后就进了宫。
这一待便是四十多年,早年的记忆,都已经褪色很久了。
然而想到那时候的小村落里的家,温暖的感觉还是会在心底升起。
“这边一片地,都拨给你使用,”皇帝的声音打断了太监的沉思,他看向被皇帝手指指向的一片土地,着实好奇,难道皇帝是想看什么奇花异草吗?
耳边便是皇帝接下来的话:“随后朕便让人把麦种稻种给你送来,另派三人过来与你打下手,你好好种这些种子。如果一亩地能收三石以上,朕有重赏。”
这是来差事了?
又是皇帝亲自指派的,别说多少人都会抢着做了。
咸鱼大半辈子的太监突然撞上大运,反应了一会儿便赶紧跪下来谢恩。
他已经五十了,宫里的规矩是过五十就要去宫外的荣养所,如果他的手艺有人能替代,随时就会被赶去荣养所。
那地方听着名字还不错,其实不过是进去等死罢了。最好的是自己能攒些钱,再认个年轻的徒弟,晚年才算有保障。
“奴才寇洪,领旨谢恩。”太监行了个近乎五体投地的大礼。
康熙转身对梁九功道:“回去了你就安排人过来,今年夏天,朕要亲自来收割。”
他是每年都在乾清宫种一亩地稻田的,瀛台也有,只不过也就比普通农户家种的高出那么三五斗而已。
见过能饱腹能做粉条,亩产均在两千斤都不算大丰收的红薯之后,对于小麦和水稻的产量,康熙都敢想了很多。
寇洪听到万岁爷后面这句话,便知道此次是机遇,但也有风险,如今接下来这差事,只能竭尽全力去办。
远处传来一阵铃铃的响声,伴随着孩子的欢笑声。
康熙背着手,抬头看去,就见辰儿骑在一个只有俩轮子的奇怪物件儿上,后面缀着三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