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语卿,等这次肃王回来,你们就该成亲了吧?”坐在台上的男皇后突然出声问道。
乔语卿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被cue到了,但他抬眸看向皇后,直觉来者不善。
“由殿下说了算。”乔语卿仿佛什么都没说般地随意敷衍了句。
“公公,给我们未来的肃王妃,端一杯好酒。”皇后说道。
乔语卿微微蹙起眉,认为皇后赐的酒,横竖是有问题的。
但皇后给他安的这名头让他骑虎难下,拒绝不了。
罢了,反正也毒不死他。
乔语卿仰头一饮而尽。
半晌后,果不其然,他忽觉胃里有火在烧,头眩晕得厉害,不由向一旁栽去。
身侧的宫女连忙搀扶住他。
与此同时,那宫女轻触了一下他的后颈,竟使得他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而且那宫女是有功夫在身的,看似扶乔语卿,实则暗中挟持。
乔语卿:……
不愧是能飞花摘叶夺人命的古代。
“是不舒服吗?青萝,带他下去休息。”皇后的一句话,乔语卿就这样被宫女带着从宴会上离席。
乔语卿回头望去,见皇后依然如往日般笑得和蔼,眼中却多了一抹势在必得的野心。
大抵是因为肃王在战场上屡获战功,皇后按捺不住,亲自下场帮太子布棋了。
作为一名男子,他当然没有自己的子嗣,太子也不是他的孩子。
但太子的母亲恰是他的表妹,多少是有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里面的。
很显然,为了那个最顶端的权位,皇后已是魔怔。
乔语卿回身之时,手扶了下额头,悄悄地取下束发的簪子握在掌心里。
宫女挑的小路,黑得连路上的石子轮廓都看不清,又岂会是去往专供休憩的偏殿。
在黑暗里,他毫不犹豫地把掌心中的簪子扎进身侧宫女的腰间,疼痛和危机会让人产生恼怒,特别是有武功的人会条件反射地反击。
宫女已顾不得尊卑有别,直接一掌把乔语卿拍了出去。
“唔……”乔语卿皱起眉,疼痛化去了他的晕沉,也让他脱离了宫女的挟持。
正合他意。
他忍着肩胛上的痛,转身便开始奔跑。
皇后既然布了局,又怎么可能只安排一个宫女挟持他,肯定是要做到万无一失的。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东宫的心腹便将乔语卿围了起来。
太子站在队前,笑得志在必得。
他伸手抓来:“夜深了,孤带你去休息。”
乔语卿攥紧手中的簪子,准备等太子靠近时,直接扎进他体内。
不料,逢太子正要捉住乔语卿之际,空中忽然狂风大作,从无人之境涌来汹涌的煞气。
那股来自地底下最黑暗处的杀气,阴郁翻腾,强大到让人胆战。
“啊——”
除乔语卿之外,在场的人一个个面容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尖叫,仿佛承受着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疼痛。
乔语卿心有灵犀地抬以桥正里头,果真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临淮。
“你来了……”乔语卿小声说道,想上前抱他。
他身上略带伤痕,应该是刚刚疾速地解决完一场战斗,就立刻赶了过来。
他满身杀意,宛若罗刹。
狂风卷起他的衣袍,银发肆意飞扬,不见白龙雅意,反而带出了他身为勾魂使的冰冷气场。
那种能掌控一切的力量,凡人在他面前,如同蝼蚁。
他的到来使乔语卿心宽,于是再也没有强撑,任由自己放空,顺利倒入了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里。
冷冽沉稳的气息,熟悉得让人安心。
临淮轻柔地将乔语卿拥入怀中:“没事了。”
乔语卿在他怀里轻轻一蹭,闭着眼低应了声:“想你了……”
“我也是。”
离开此地前,临淮隔空从瘫倒在地的太子身上抽出一团白色的轻雾,他将那团白雾吊在树上,手心抛出一抹湛蓝焰火,丢在了它脚下烧着。
那团白雾疯狂扭动,却怎么也逃离不了禁锢。
乔语卿不得不猜想,那可能是太子的魂魄。
临淮这是直接把太子的魂抽了出来,用地府之火炙烤。
他甚至能听到那无声的尖叫。
这场景实在舒服。
太子害人无数,该有此报。
“他会死吗?”乔语卿问。
临淮摇头:“不过从此痴傻,且日日痛不欲生。”
他想了想,忽然问乔语卿:“你会觉得这太过了吗?”
乔语卿摇了摇头:“他是从头到尾的恶人,和那日徐府小姐绝不能相提并论。”
至于皇后那边,当他知晓太子从此痴傻,想必会是生不如死。
等皇后习惯了这份煎熬后,他再算账也不迟,这样才好将麻木的伤口再一次撕裂,血肉淋漓。
他又不是真圣父,放过恶人是恶心谁。
走了半路,酒的后劲还是开始发酵了。
那阵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热意,使乔语卿浑身发烫。
他不由得往身侧清凉的来源贴去,甚至想要拉开那碍事的衣物。
“他们竟然给你下了毒!”被他这么一蹭,临淮满是动容,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含着一抹隐忍,“忍一下,我的血能解万毒。”
乔语卿摇头,按住他要自伤的手:“不用了。”
这毒解了,他们还怎么顺理成章地滚到床上翻云覆雨?
那可不行。
乔语卿伸手径直勾住临淮的脖子,将他拉到跟前,随后微微仰头,就着那引人垂涎的薄唇贴了上去。
临淮的喉结抑不住地滚动了下,乔语卿听到了,笑了起来。
场景忽地一转,枕被那熟悉的触感,乔语卿知道自己已回到家中。
睁开眼却一头撞进了一双燃着烈火的眼眸里。
乔语卿搂着临淮一个翻身把他半压在身下,一头乌亮的长发随意地洒落在锦被上,像世间难得一见、稀贵到奢靡的绸缎,又像洒落人间那细碎的月光。
美到让人窒息。
想占据。
乔语卿笑弯了眉:“使者大人半夜还在我房中,只怕要对我的清誉负责了哦。”
临淮抬手,轻柔地抚过乔语卿的额头,银色美眸暗得深沉:“你当真想好了?我知道你从阎王那里听说了一些我的事,他们都唯恐避我不及。而且你的命格与我纠缠不休,只怕福祸难料……”
“而且,卿卿,其实活人不当见无常的……”
乔语卿笑道:“福祸难料又如何?大不了当了亡魂,还能日日与你在一起了。”
“你说,如果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回,我就主动跳入湖中,做那最荒唐也最狂妄的亡魂,是不是早就能得你唯一眷爱了?”?
听乔语卿胡诌乱扯,临淮露出了笑意,银眸里点缀上了细碎的光。
他伸指取出一滴心头血,在乔语卿额头一印。
鲜红的血液没入乔语卿额间,乔语卿额上便多了一朵鲜艳似火的三生莲花钿。
这是信物,又是誓言,三生有缘,亦缘定三生。
这是白龙一族遗落的成亲仪式,是远比人族十里红妆,三书六礼更隆重的承诺。
这是灵魂的托付。
乔语卿再无法再抑制的心动,亦不想忍耐的情动。
他就着临淮的嘴角,就热烈地吻了上去。
临淮也不再隐忍,手臂一圈将乔语卿压进棉被里。
把手托在乔语卿脑后,就着他的热情,加深了这个吻,不给乔语卿一点退路。
狂热的吻侵袭而来,滚烫的气息相互缠绕着,难舍难离。
满床的发丝缠绕在一处,像忽然而至的缘分,和再也解不开的牵绊。
他们注定缠绵不休。
在临淮的眼里,醉酒后的乔语卿就像一只小狐狸。
勾他的魂,摄他的魄,他又怎会让乔语卿逃走。
临淮拘在灵魂深处的那份狂热,只为他一人展现。
于是承受着这份狂热的乔语卿,止不住地哭出了声。
凄凄哀哀的,十分可怜。
临淮怜惜着这世间于他最珍贵的美好,将其如珍似宝地纳在怀里,放在心尖。
万般宠爱着。
梦中,临淮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小公子。
明明岸上熙熙攘攘,他就是一眼就锁住了他。
小公子站在河堤上向他望来,看的却是他身侧的河灯。
千百年来临淮已习惯了人族是看不到他的,却在这一刻有了片刻的惆怅。
他本可以与河下的鬼怪周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它封印。
却见小公子掉入河中,为速战速决,他直接动手斩杀鬼怪,不可避免地挂了彩。
他以为对方和所有人一样,是看不到他的。
他刚要使出法术送他上岸,小公子却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软软的唇贴在他嘴上,温柔的,未曾体会过的触感。
而黄泉路上,又有哪个不是愁云惨雾地阴郁着。
唯独他那么鲜亮,那么暖,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一双清澈的眼睛,挟着狡黠的笑意,肆意妄为地望了临淮一路。
无端惹人心神荡漾。
临淮在阴冷的黄泉之路行走了上千年,勾过的魂魄数都数不清。
这一日却反被这一个误入地府的小公子勾了魂,摄了魄。
小公子亦并不知,那只小小的铃铛是他的一缕魂魄。
承载着他的守护。
数月后,闹市上人山人海,一间简陋狭小的书画摊前挤满了人,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正在摊上挥毫题字。
笔走龙蛇间,行云流水的书法跃于纸上,不输任何书法大家,想不到闹市中竟有如此能人。
大家争先恐后地让书生多题几幅,书生却是桌台一收,说是时辰到了,该回家陪娘子了。
众人见怪不怪,打趣几句后离去。
乔语卿走到摊前笑道:“如此才能,公子为何不参加科考。”
书生笑了:“小生胸无大志,只想多多陪伴家里的娘子。”
乔语卿知道,面前的书生正是当年的李侍郎,他那位温婉可人的娘子正是徐家小姐。
两人前世情缘难了,于是临淮成全了他们的情义,让他们今生再续前缘。
李侍郎与徐家小姐自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对着乔语卿和临淮却是相见恨晚,如同故人再见。
别了二人后,临淮拥着乔语卿问:“还想去哪里?”
乔语卿微微一笑:“看看小阎王去。”
谢家小公子坐在酒楼里,从窗口望着对楼银阁中正在挑首饰的余姑娘。
这余姑娘他是心仪已久了,可小姑娘却对他有点冷淡,让他头疼。
他对面空椅坐下一人,他抬头一看是个雌雄莫辨的大美人,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美人别费心了,本公子已有心仪之人。”
旁边的桌子忽然“啪”的一声,他侧目看去,一个白衣贵公子正冷冷地看着他。
贵公子手中还捏着一块碎木,而桌子正好缺了一角。
谢公子对这白衣公子有莫名的敬畏,他对面前的美人道:“你相公?”
见美人点头,他抱怨:“醋性好大。”
乔语卿看着窗外笑道:“吃醋的可不止我家相公,你看对面。”
对面的余小姐,已无心挑首饰,若有若无地往这边打量。
谢公子大喜:“你坐过来点,这样她可能会多望我几眼。”
啪,旁边的玄衣公子又捏掉了一块桌角,吓得谢公子肩一缩。
乔语卿失笑,随后道: “谢小公子放心,看到曾是故交的分上,我特意来告知你,你与对面那姑娘必成眷属。”
“当真!”谢公子大喜,“到时请美人与你相公过来喝喜酒。”
“一言为定。”
从酒楼出来,临淮怕乔语卿累,手一托抱进怀里:“还想去哪?”
乔语卿靠在他怀里,轻声笑语:“回家吧。”
“好。”临淮宠溺道。
他很喜欢回家这个词。
游荡千年,终于有个屋子有个人,为他亮灯,守他归。
然而当晚,系统突然叫醒了乔语卿:“宿主,‘至恶’的世界出现了恶化,可能需要你现在立刻前往。”
乔语卿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啊,那么着急吗……”
他扭头看了眼在自己身边沉睡的临淮,轻叹。
真的是最舒服的一个世界了,舍不得离开啊。
“卿卿,去吧。”
临淮竟忽然睁开了眼,对他说道。
乔语卿蓦地一怔:“你……知道?”
临淮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去哪,也知道你要做什么。还有,事实上……”
他略微一顿,目光不自然地闪了闪:“事实上,那是另一面的我。”
“我是白龙,但并非生来圣洁,我只是把那一面的我完全剥离了,并放到了另一个时空之中。”
乔语卿吃惊,稍斟酌后:“他是你的话,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临淮吻了吻乔语卿的眼尾:“我会分一缕魂魄跟着你,若再多,另一面的‘我’估计就不会让你靠近了。”
乔语卿实在没想到,自己这次一睁眼竟然在马路中央,还差点给车撞到命都没了。
乔语卿:?
这是什么离谱开场?
“系统,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乔语卿冷笑。
系统沉默。
然后过了整整一分钟,它才小声挣扎道:“我被目标影响了,所以投放失误了。”
不愧是“至恶”,开场甚至就想把自己的宝贝刀了。
雨淅沥沥地下着,不大,却有点冷,即使撑着伞,也不免被风裹挟着雨,吹散在头发和衣服上。
整个城市像是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中,远处的高楼看不太清楚,只勉强亮起几盏灯,在雾气中朦朦胧胧地闪烁着光。
位于街角的店面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甜梦之家”的光圈在灰暗中格外显眼,让人忍不住被吸引走去。
门口立着个牌子,写着招聘信息。
“诚招员工一人,负责打扫卫生,年龄二十五岁以下,从事过棉花娃娃相关工作,工资三千,可面谈。”
这样的要求,也难怪到现在都招不到人。
只是不知道,这是故意拒绝,还是抛下的诱饵。
乔语卿根据系统的提示,找到了这个小店。
他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屋内,是奢华的欧式风格,白色和金色为主的色调,一看便价值不菲。
“目标就在这里面?”乔语卿问道。
“对。”
乔语卿颔首,随后推开门走进去,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预告了他的到来。
屋子分上下两层,用旋转步梯分开,四面墙上都摆放着柜子,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精致的娃娃,几乎都是三分,乖巧安静地坐在那里。
中间则是一张桌子,铺着棕色格纹桌布,上面是化妆架,摆放着零件和化妆用品,供客人选用。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乔语卿浑身一僵。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是目标。”系统立刻说道,“他也叫临槐,不过是槐树的槐。”
槐,那可是至阴的鬼树,倒是贴合了。
乔语卿转身,见到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紧系,毫无褶皱。
一双桃花眼,眸色温柔,宛如初冬的雪,又好似春日的光。
最特别的是,他戴着一双白手套。
手套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细腻光滑,戴上手上很是服帖,仿佛是另一层皮肤一样。
乔语卿走过去,轻声道:“您好,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简历。”
——是系统一秒钟帮他编撰好的简历。
临槐微微一顿,伸出手接过他的简历,大致扫了一眼。
“你确定要来应聘?”
“是的。”
临槐点了点头,转过身,打开柜台后面的档案柜,抽出蓝色的档案盒,将他的简历放进去,意思便是通过了。
“工作不难,要的是细心。每天早上十点之前必须打扫完毕,中午需要做一顿饭,你我一起食用。晚上六点之后开始打扫,然后把门窗关闭好,就可以离开。”?
“试用期一个月,这个月工资不变,希望你能做好。”
“打扫工具就在拐角杂物间里,自行取用就好。如果没什么疑问,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临槐带着他走到门口,示意他把指纹录上,这样进来就不需要他开门了。
操作完毕后,临槐低头看向他,眼神款款如月光:“希望你能做好。”
乔语卿点点头,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起身走出玻璃门,撑开雨伞又重新走进了雨雾之中。
临槐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刻上一样,连弧度都没有改变一丝。
直到乔语卿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走上了楼。
新的素材还没有制作好……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天气又不好,路上的行人不算多。
找到工作的乔语卿开始往回走,在这里,他也拥有一个小小的公寓,算得上容身之地。
只是公寓的位置不太好,非常偏远,基础设施也不完备,回去晚了,路上连个灯都没有。
沿着人行台阶走下,路过一个小区的门口,哀乐声传来,在雨中仿佛被模糊掉了一部分,听得不算真切。
里面用塑料布搭了个方形的灵棚,门口摆放着一排排的花圈,几个人披着白布坐在里面,哀哀切切地说着什么。
乔语卿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来,竟是裹挟着桌子上摆放的白色铜钱纸朝他飞来。
他眉头一皱,手臂歪下,用伞挡住了一部分,但还有一片,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顷刻就被雨水打湿。
“这里看起来怎么比地府还阴间……”乔语卿禁不住嘀咕道。
“至恶是能真正影响世界的,跟先前的以恶制恶不同。”系统说。
乔语卿搓了搓手臂,然后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银镯,他知道临淮的一抹魂就在里面。
于是他没多说,担心惊了临淮。
第二天来到“甜梦之家”时,正好早上八点。
店里非常安静,所有娃娃都乖巧地坐在橱窗中,无知无觉地睁着眼睛。
或因恐怖谷效应,竟有种无声的惊悚感。
乔语卿随即收回目光,开始进行打扫。
最后是临槐的桌子——
乔语卿没有轻易去动他的东西,而是认真观察着他的东西。
上面摆放着许多画册,随意地放在淡蓝色的文件篓里,没有刻意划分,看起来很随意。
唯独笔筒里的彩色画笔摆得相当整齐。
桌面上摆着几支钢笔,本子摊开,里面画着还未完成娃娃画像——没有五官。
再往下,下面的抽屉没有上锁,他一一拉开。
最上面是几本手绘画册,中间是几把钥匙,最下面则是……
刀,各式各样的小刀,铅笔刀、拆箱刀、工艺刀、鱼骨刀……
放这么多刀,干什么?
乔语卿没忍住拿起来看,等看到最后一把细细的小尖刀时,微微一愣,这上面是……
“你在干什么?”
乔语卿一惊,手指不小心划过刀刃,冒出血珠。
他飞快地抽出一张纸,擦掉自己的血,又擦拭好刀片,才拿着刀站起来,歉意地说:“抱歉,本来想帮忙整理抽屉,却没想到弄脏了刀具,我可以赔偿。”
临槐紧紧地盯着他的手指,听到他的话,才移开视线,接过他手中的刀,不在意地扔进垃圾桶里。
“没事,本来也脏了。你受伤了,我去给你拿创可贴。”
很快,他拿着一个小药箱走过来,示意乔语卿坐下。
乔语卿没有抗拒,轻声谢过,伸出了自己的手。
伤口并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血已经凝固,没有继续流。
临槐的动作很轻柔,晨光打在他清俊的侧脸上,让他宛如融进了灿烂的日光中,柔和得令人心动。
他先用棉签沾上碘酒,为他擦拭伤口,等药液干了,才贴上创可贴。
“好了,下次小心点。”
他嘴角勾起,黑曜石般的眼睛宛如浸透了柔光,周围的一切都随之变得温柔起来。
仿佛在他面前,乔语卿不再是冰冷的陌生人,而是需要呵护的存在。
温柔得几乎虚假。
乔语卿眸光微闪,知道这一切都是伪装的他没有接下临槐的话,看了眼时间,说:“请看看我打扫的如何?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去吃早饭了。”
临槐笑容一顿,片刻后又加深了些弧度,终于觉得眼前人有点意思了。
“去吧。”
乔语卿头也不回。
他是真觉得临槐想杀他。
十点多,第一批客人来了,是一群漂亮的女孩。
尤其是为首的女孩,不仅貌美如同天鹅,浑身名牌加持,更是自信得闪闪发光。
当她看到临槐时,却有些羞涩地垂下眸,眼波流转间,尽是小女儿的心思。
临槐温柔地同她们打招呼,开始为她们介绍定制好的娃娃。
乔语卿则按照临槐的吩咐,倒好水、果汁、咖啡,并摆到客人的面前。
当为首的女孩——白雨看到乔语卿时,微微一愣。
她知道临槐一直在招人,可惜开出的条件苛刻,即使有人前来面试,也留不长时间。
但眼前这位新来的员工,不仅年轻,更是美貌到令人无法忽略,那是一种古色古香且雌雄莫辨的美感。
他来这里的目的真的是找工作吗?
白雨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这位是………”
临槐扫了一眼乔语卿,他今天穿的是死板的工作服,可即使这样的打扮,也不减其半分美丽。
尤其是如烟如云的眉眼,让人好似看见了皎月花露。
明明满屋的娃娃很美,在他的面前,也沦为了死板的陪衬。
临槐一直喜欢死板的物品,因为人心太难控制,只有死物才会把永久的美丽留下。
可见到乔语卿后,他却发现自己错了,真正的美丽,永远都停留在鲜活之中。
然而同样,丑陋也会在其中滋生蔓延。
他不着痕迹地舔了舔犬牙,明明眼睛里还透出温柔之意,可内心深处,却想要将乔语卿打开看看,划开他的皮肤,解剖他的肌理,看看他的心究竟是红还是黑。
想到这,他笑得更加缱绻动人,想必,乔语卿惊恐的模样,一定令人难以自拔。
“是店里新招的员工,叫乔语卿。语卿,这是白雨小姐。”
白雨注意到临槐眼中的笑意,忍不住捏紧了手中限量款的鳄鱼皮包。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妒意,那样只会降低自己的水准。
更何况,临槐对谁都这么温柔,没必要太过在意。
她抿紧薄唇,压下了胸口的刺痛,维持住了高傲的模样,又故作挑剔地看了乔语卿一圈,冷言挑刺:“三千块都愿意来干活,怕不是别有心思吧?”
乔语卿一心落在不怀好意的临槐身上,一时半会儿实在没有精力和不知情的女孩辩驳,便任由她去了。
而且白雨的话,也确实不完全错。
临槐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乔语卿身上转了一圈,透出些许兴味。
他知道乔语卿的目标明确,但能这么沉得住气的,他还是第一个。
可他越是镇定,就越想让人破坏掉。
最好,是能把那双美丽的眼睛,定格在最惊恐的时候,做出来的娃娃必定十分出彩。
不如,今天晚上就动手吧……
乔语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敏锐地感受出其中的危险。
他的汗毛直竖,仿佛被利刃指着,背后都起了层冷汗。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暴露自己的不安,反而微笑着走到临槐身边,将他的咖啡放下。
“老板,请慢用。”
临槐一笑,收回目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他喜欢聪明人。
白雨最后选中的娃娃浑身裸露,胸口、大腿、背部画着金色的月桂花纹,一头金发披散在脑后,脸部带妆,尤其是眼睛,宛如含泪般楚楚动人。
明明只是个娃娃,却仿若真人般灵动。
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刻都不愿意放下。
说真的,高档娃娃她也玩过不少,却没有一家能像“甜梦之家”般令他心动。
尤其是娃娃的皮肤和眼睛,简直宛如真人一般。
当然,价格也高得离谱,根本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值得她炫耀。
听着伙伴的夸赞,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果有想要定制的衣服,也可以找我,您先随便看看。”
白雨看着橱窗里娃娃的美丽衣服和背景,愈发心动,干脆站起身跟在临槐身后,听他的讲解。
其他女孩也都站起来,跟了上去。
都看了一圈后,见白雨还有些犹豫,临槐让他们随意坐坐,自己则上楼去拿画册,以方便他更好地选择。
“这里也有画册,白雨你快过来看看,超漂亮的!”
一个女孩发现了临槐桌子上的画册,招手示意白雨过去。
白雨一看,就知道是临槐的手稿,脸上浮现出欣喜。
然而看得太入迷,她的胳膊肘竟不小心撞到了彩笔筒。
只听到“哗啦”一声,笔筒倾倒,各色画笔都洒落在了地面上。?
第七章 “有‘人’在跟踪我”【二更】
乔语卿看见,想到一开始被刻意摆得极其整齐的画笔,皱了皱眉,立刻走上前:“我来清理。”
可白雨却冷声制止了他:“不必了,临槐哥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
乔语卿也没有强求,既然客人不需要他履行职责,他乐得清闲。
他只是担心,白雨会碰触到临槐的某些雷点。
但她总归是客人,临槐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想到这,他又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临槐看向他的目光,总是那般令人毛骨悚然。